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巴图孟和有期徒刑十五年。但他只在看守所里待了501天,就以保外就医的形式脱管,在监狱外完成了剩余十三年半的刑期,顺利拿到了刑满释放证明。

巴图孟和原来的家,1992年,他在这里杀害了白永春。新京报记者 王翀鹏程 摄

韩杰和巴图孟和的恩怨源于1992年的一起杀人案。

当时不满18岁的巴图孟和捅死了韩杰的小儿子白永春。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巴图孟和有期徒刑十五年。但他只在看守所里待了501天,就以保外就医的形式脱管,在监狱外完成了剩余十三年半的刑期,顺利拿到了刑满释放证明。

韩杰开始四处告状。24年间,她去过陈巴尔虎旗、呼伦贝尔、呼和浩特等地,五颜六色的票据塞满了书包。2016年,她的告状材料终于被陈旗公安局关注到,重新启动调查。

韩杰和巴图孟和的最后一次“交手”是在2017年3月15日,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陈巴尔虎旗两会召开的第一天。下午,74岁的韩杰冲进会议大厅,朝着西乌珠尔苏木的会场大喊,杀人犯怎么能参加人代会?第二天,巴图孟和被要求提前返回西乌珠尔,没能继续参加会议。

一个月后,陈旗人民检察院向陈旗公安局下达收监执行刑罚的检察建议书,“刑满释放”将近13年后,内蒙古男子巴图孟和被重新收押回看守所。

今年9月初,由内蒙古自治区党委政法委牵头,联合纪委监委、法院、公安等多部门组成的联合工作组抵达呼伦贝尔市,对他的案子进行重新全面核查。呼伦贝尔市和陈旗也成立了专项工作组,配合自治区工作组的全面调查。

杀子之仇

小儿子白永春被杀害那年,韩杰46岁。凶手巴图孟和不满18岁。

他们都是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陈巴尔虎旗(以下简称‘陈旗’)西乌珠尔苏木(以下简称‘苏木’,等同于乡)二队的牧民。这个被草原和蓝天包裹的地方,如今已经有三百多户牧民,名为萨如拉塔拉嘎查(以下简称‘嘎查’,等同于村)。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期,白永春和巴图孟和都出生在这里。

幼年时期的巴图孟和很调皮,爱和同学们小打小闹,但人还算聪明,成绩不错。当地的牧民印象中,巴图孟和的父亲呼格吉布是个老实巴交的牧民,一辈子以放牧为生,母亲是干部。巴图孟和十几岁时,父母离婚了。母亲带着妹妹搬到了陈旗,巴图孟和和父亲留在了苏木。

曾经的同班同学菊花记得,小学毕业后,巴图孟和考到陈旗的学校。四五年后再回到苏木时,他已经不上学了。

白永春曾是巴图孟和的朋友,比他大一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上同一所小学。高二毕业那年,白永春也没上学了。因为父亲在邮政工作,他通过内部招工进了陈旗邮政局。

巴图孟和经常找白永春玩。韩杰觉得他身世可怜,每次都会留他吃饭。巴图孟和也会哄她开心,称她“姨”。

1992年5月12日,距离白永春上班报到还有三天,巴图孟和把他杀害了。案件的起因至今还在嘎查里流传着不同版本:有人说是打麻将起了纠纷,白永春先动手打人了;也有人说是巴图孟和下了圈套,把白永春引过去杀害了。

白永春。 新京报记者 王翀鹏程 摄

1993年6月9日,呼伦贝尔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法院认定,白永春因琐事在巴图孟和家里和他发生口角,打了他几个耳光。巴图孟和生气了,向白永春的胸部捅了几刀,之后把他送到医院,自己到西乌珠尔边防派出所自首。

因为心脏破裂,大量失血,白永春在被送到医院的当晚就过世了。“送别永春那天,认识他的人没有不哭的。他的小学班主任难过得一个星期没上课。”韩杰说,她至今仍想不明白,巴图孟和为什么要杀白永春。

呼伦贝尔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定巴图孟和犯故意杀人罪,但因其尚未成年,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

未被收监的杀人犯

一审宣判后的两个月,呼伦贝尔中级人民法院下达执行通知书,要求将巴图孟和收监。但是,巴图孟和并未被送往监狱,而是办理了保外就医手续。

当时,巴图孟和以“全身水肿、尿血”为由,前往陈旗人民医院进行了诊断,并开具医学证明。

官方通报的信息显示,当年为巴图孟和办理保外就医手续的是他的母亲通拉嘎和姑父朝乐门。通拉嘎当时是陈旗计生委干部,而朝乐门时任陈旗人大副主任。

“当年的诊断书就是一张纸,”2020年9月15日,陈旗人民医院院长宝泉告诉新京报记者,公安局曾到医院调查取证,医院也进行了内部调查,但事情已经过去近三十年了,当年的科主任和院长已经相继去世,医院没找到保留诊断证明的存底。“目前不能确定是哪个医生给巴图孟和做的诊断。”

2017年,陈旗公安局成立的专案组介入调查时也没能找到这份诊断证明。2019年6月19日,一封反馈给韩杰的《中央扫黑除恶督导组群众举报线索回访反馈工作表》中记录了这个情况,材料中称:“关于巴图孟和保外就医,陈旗公安局相关保外就医手续及看守所档案丢失,办理保外就医手续的人因病、因车祸去世。”

今年9月初,陈旗公安局政委石宏杉在接受新华社采访时称,在公安机关看守所留所服刑的,刑期一年以下,确实有重大疾病、不采取保外就医形式就有可能出现死亡的现象,可以办理保外就医。

“但是巴图孟和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是重刑犯,陈旗公安局和陈旗看守所无权对他办理保外就医手续。”石宏杉称。

“原陈旗公安局局长础古兰和原陈旗公安局一位副局长在其中起了作用。”9月15日,参与办理该案的民警魏敏(化名)告诉新京报记者。

但保外就医手续最终是由谁审批的,面对调查时,两位原局长均表示不记得了。《反馈工作表》中也提到:“因相隔时间太长,陈旗公安局相关负责人已记不清当年事宜。”

9月16日,《法治日报》报道称,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纪委监委透露,础古兰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呼伦贝尔市纪委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那个副局长也是关键人物,没有他的‘穿针引线’,促成不了这件事。”魏敏判断,“但到现在,调查组对他没有太重视。”

因为“保外就医”手续,1993年9月28日,被羁押501天之后,巴图孟和走出了看守所。

“保外就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韩杰耳朵里。她气坏了,找到陈旗公安局,质问他们为什么放了杀人犯。“他们说是按照法律程序放的,我管不着。”韩杰说。从那天开始,她隔几天就去告状。这些年,她去过陈旗、呼伦贝尔、呼和浩特等地,五颜六色的票据塞满了军绿色的帆布书包。

二十多年间,为了给儿子讨说法,韩杰存下的车票装满书包。 新京报记者 王翀鹏程 摄

丈夫并不支持她。在他看来,巴图孟和的“保外就医”是合规的,认为韩杰“瞎折腾”;而韩杰觉得丈夫软弱无能,两人分歧越来越大,2000年前后离婚后再没见过面。

韩杰也没见过巴图孟和。牧民菊花说,保外就医期间,巴图孟和卖掉了房子,很少在苏木出现。牧民额尔敦陶格涛只在2002年见过巴图孟和一次。当时,他在陈旗一家摩托车店里打杂,负责安装配件等工作。

2007年5月,巴图孟和刑满释放。参与办理该案的民警魏敏透露,当时,巴图孟和的母亲通拉嘎带他找到陈旗看守所一名叫慧英的临时工,通过她拿到了《刑满释放证明书》。《证明书》上写着:巴图孟和犯故意杀人罪的十五年刑期已被依法执行,执行期满,予以释放。

获刑15年的巴图孟和还没踏进监狱大门,就重新获得自由。

魏敏透露,慧英已被相关机关采取了留置措施,目前案件仍在调查中。

回到嘎查变身干部

“刑满释放”后,巴图孟和以会计的身份重新出现在嘎查里。

苏义勒图是嘎查的老会计。1991年上任以来,在这个位置上干了近16年。大约在2005年前后,苏义勒图的弟弟朝格巴特尔当选了嘎查达(‘嘎查达’同‘村主任’)。根据内蒙古自治区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办法,嘎查村民委员会成员之间不得有近亲属关系,嘎查村民委员会主任及其近亲属不得兼任本嘎查村的财务工作。因此苏义勒图主动提出辞职。

苏义勒图并不看好巴图孟和。觉得他“犯过事”,人品也不算好,不适合当嘎查干部。“嘎查里的好小伙子多得是。”苏义勒图说。况且,巴图孟和长期住在陈旗,已经离开嘎查十几年了。

辞职前,他向时任嘎查党支部书记的布和高乐推举了一位接班人。但他卸任的第二天,就听说巴图孟和要上任了。

牧民们都猜测,巴图孟和的上位离不开表哥白音塔拉的帮忙。白音塔拉在陈旗纪委监察局工作多年,巴图孟和当上会计那年,他正担任陈旗农牧业局局长。有知情人士称,除了职务身份,白音塔拉还是时任嘎查书记布和高乐的同学。巴图孟和通过他结识了布和高乐,依靠他的帮忙,才在之后几年里爬上嘎查达的位置。

记者未能向白音塔拉核实到这一情况,9月12日,布和高乐也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但可以看出,巴图孟和在嘎查的仕途走得很顺利。2009年前后,他担任嘎查会计不到一年,嘎查迎来了换届选举。巴图孟和当选嘎查达,连任三届,2017年被重新收监前刚刚辞职。

萨如拉塔拉嘎查,巴图孟和曾在这里当嘎查达。王翀鹏程摄

9月15日,当年参与投票的嘎查牧民照日格图、满都拉等人,还原了巴图孟和当选嘎查达那次曲折的选举:经过200多个牧民投票,老会计苏义勒图的弟弟、当时的嘎查达朝格巴特尔票数领先,比巴图孟和高出七八票,“我们都以为就是他连任了。”满都拉说。“当天晚上,巴图孟和很不高兴,跑到陈旗喝酒,喝多了还哭了。”

但是过了两三天,满都拉他们收到通知,第一次选举有问题,要重新选。有牧民记得,参加第二次选举的人被分成几拨,安排在老书记布和高勒等人的家里投票,朝格巴特尔主动退出参选。“只能选巴图孟和了。”牧民们说。

苏义勒图证实,巴图孟和上任之后,私下从集体的流动草场中分出三千多亩草场给弟弟,“只能使用,没有本。”记者联系朝格巴特尔核实,并未得到回应。

2009年,巴图孟和入党。他的入党程序也被指走了捷径。

据此前媒体报道,时任乌珠尔苏木党委书记陶道,和时任苏木干部石高娃,明知其因犯罪被判刑之事,且其入党程序不规范、材料不完整,仍擅自签字盖章,同意接收其为预备党员、正式党员。

去年6月,中央扫黑除恶督导组回访工作表中记录,陶道和石高娃被给予严重警告和警告等处分。当时,陶道已经调任陈旗水利局局长,石高娃调至陈旗卫健委任副主任。9月15日,新京报记者从陈旗水利局了解到,陶道已于近日被免去水利局局长一职。

而2012年巴图孟和当选陈旗人大代表,据《半月谈》报道,是因为巴图孟和被判刑的资料并未在档案中体现。

好事和坏事

“刚当上嘎查达的时候,巴图孟和确实做了一些事。”牧民托娅承认。

1995年,嘎查第一轮草场承包后,每个牧民分到了成百上千亩草甸,因为地块边界划分不明确,经常起纠纷。巴图孟和上任之后,拉起隔离网,解决了“干仗”的问题。

打水井、盖扶贫房、拉设高压电线也被一些牧民认为是巴图孟和的功劳。67岁的达西敦德格说,以前他们用风力发电,电量小还不稳定,现在冰箱、电视都能用了;他现在住的扶贫房也是巴图孟和在任时建的,十多万元的房子,他们只拿了一万多。“他办事痛快,是个爽快人。”牧民王国胜评价巴图孟和。

但在更多人看来,巴图孟和是个贪财、不讲理的干部。9月12日,照日格图指着“呼伦贝尔市退牧还草证”上的一排手指印,控诉巴图孟和操控、冒领了他家的四千亩草原补贴款。“签着我的名字,但签名和手印都不是我的。”

牧民照日格图的草场补贴本,他说签名和手印都是冒充的。新京报记者 王翀鹏程 摄

根据照日格图的说法,2009年,他从巴图孟和手中拿到小绿本时,补贴款已经发了三年了,但他却根本不知道有这笔钱。

菊花也因为草场的事怨恨巴图孟和。菊花的母亲1973年左右搬到嘎查,一直在当地生活。但直到现在,她和两个女儿也没能分到草甸。“巴图孟和先说我们不属于集体经济组织成员,又说‘女人不给草场’是传统。”菊花说。但她提供的一份草原承包合同表中清晰记载,巴图孟和的妹妹白音齐齐格,在2010年10月就承包了3741亩草场。“她多少年不在嘎查住了,都有草场。这就是欺负人。”菊花说。

2017年,巴图孟和被陈旗公安局带走后的第三天,嘎查的36个牧民就把联名举报信送到了陈旗纪委和公安局。“以前没人敢告他。”一个牧民称。

萨如拉塔拉嘎查36位牧民联名写了举报材料。新京报记者 王翀鹏程 摄

举报信中,牧民们细数了巴图孟和的四宗罪,其中包括擅自将嘎查集体草场分包给关系户,让他们领取巨额草原生态补贴;贪污巨额的草场租赁费、修路费和项目费等。

2018年1月2日,陈巴尔虎旗人民检察院以巴图孟和涉嫌贪污向陈巴尔虎旗人民法院提起公诉。法院审理查明,巴图孟和侵吞了29万余元的草场补贴款,犯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并处罚金20万。

同期搭班子的会计敏德日玛和书记苏义勒图也没能脱身,他们被开除党籍,以贪污罪分别获刑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两年和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并处罚金。

重启调查

巴图孟和在嘎查达的位置上连任三届。2013年前后,老会计苏义勒图当选嘎查书记,和巴图孟和搭班子,合作过两三年。他说,巴图孟和行事霸道张狂,嘎查里的大事小事一把抓,钱和项目从不和他商量。“只让我管党委的事。”巴图孟和经常光顾的餐厅老板也曾见过,“他在饭桌上指着苏木领导的鼻子骂。”

由于身材魁梧,社会上的人都叫他“胖哥”。牧民们经常看到他带着一群“小弟”在嘎查和苏木出现,谁敢惹他,他就放话要打人。

最终,他的张狂彻底激怒了失子的母亲韩杰。

2013年10月17日,韩杰和巴图孟和在西乌珠尔苏木政府相遇,也是白永春死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韩杰忘不了那个场景。中年男人披着件大衣,擦肩而过时,歪着头瞥了她一眼,双手整了整衣领,朝她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韩杰直到第二天才想起那是巴图孟和。他年近40岁,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圆脸,身材魁梧,早已没了少年时的模样。

白永春和朋友的合影,左边撕掉的部分原来是巴图孟和。新京报记者 王翀鹏程 摄

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怨气一瞬间爆发,韩杰冲进苏木政府办公室,拍着桌子,让苏木领导转告巴图孟和:“你告诉他,到时候了。”9月9日,韩杰依然没法控制气愤的情绪,“我说了两遍,到时候了。”

韩杰把家里养的十多头牛全卖了,拿着八万块钱,在陈旗租了房,开始一心上访告状。之后的三四年里,她成了公安局、检察院和纪检委的常客。

平时,韩杰见人总是笑呵呵的,但在巴图孟和的问题上,她敏感而偏执,一言不合就要发火,许多赶来采访的记者都见识过她的脾气。她坚称白永春被杀案的真实情况与判决书不符,指着记者的笔记本,监督他们记录下“法院办假案”;有记者提出质疑,她马上拍桌子:“不聊了,没法和你说。”有记者找她要巴图孟和母亲的电话,被她骂“素质不够”,扫地出门。

2016年,韩杰的材料被转交到陈旗公安局领导的手中,终于引起了公安部门的注意。2017年1月4日上午九点至十点,陈旗公安局召开党委会议,专题研究韩杰信访案件。

经会议研究决定,成立专案组,公安局党委副书记、政委石宏杉任组长,成员由法制大队大队长阿生嘎、国保大队教导员齐哈斯巴根、督查大队教导员周铁山等五人组成,对巴图孟和的调查正式启动。

“严格来说,巴图孟和是‘纸面服刑’13年半。”9月15日,参与办理案件的民警魏敏告诉新京报记者,调查并不容易,他们用了几个月研究相关法规。“办案需要法律法规支撑,像巴图孟和这样保外就医13年没有管理,还能不能构成收监条件,法律没有明文规定,之前也没有案例。”

余波

韩杰和巴图孟和的最后一次“交手”是2017年3月15日。陈旗召开第十四届人民代表大会第六次会议,会议的第一天下午,韩杰冲进会议大厅,朝着西乌珠尔苏木的会场大喊:“杀人犯怎么能参加人代会!”第二天,巴图孟和被要求提前返回西乌珠尔,没再参会。

萨如拉塔拉嘎查委员会。新京报记者 王翀鹏程 摄

一个月后,陈旗人民检察院向陈旗公安局下达将巴图孟和收监执行刑罚的检察建议书。巴图孟和被陈旗公安局带走,收押于陈旗看守所,后转押牙克石市看守所。同年9月,陈旗公安局根据呼伦贝尔市中级人民法院重新制发的《执行通知书》,将巴图孟和投送至扎兰屯监狱服刑。

韩杰还不满足,她要知道是谁把巴图孟和放出来的。今年6月,她联系了媒体,向他们讲述了自己和巴图孟和的故事。

杀人犯巴图孟和“纸面服刑”的怪事经媒体曝光后,引起内蒙古自治区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9月4日,由内蒙古自治区党委政法委牵头,联合纪委监委、法院、公安等多部门组成的联合工作组已抵达呼伦贝尔市,重新全面核查、调查巴图孟和一案。呼伦贝尔市和陈旗也成立了专项工作组,配合自治区工作组的全面调查。

韩杰隔三差五就要各部门转一圈,询问调查结果。“必须一查到底,把他背后的人都找出来。”

饭店老板张士勇因未收回的饭钱而发愁。四五年间,巴图孟和每年都要在店里消费两三万,被抓之前,还欠着一万四千多元的饭钱。

巴图孟和公款吃喝的餐费单,目前还有万余元未结款。新京报记者 王翀鹏程 摄

萨如拉塔拉嘎查的牧民们也在收拾巴图孟和留下的烂摊子。接任嘎查达后,年轻的牧民木热德乐才发现这是块“烫手山芋”。从2018年8月开始,因欠款未还,嘎查和巴图孟和至少四次被不同的公司或个人告上法庭,欠款约为15万余元。

木热德乐代表嘎查委员会应诉,辩称借款是巴图孟和个人行为,借款也未入嘎查账户,不同意偿还借款。但因其借款时在借条上加盖了嘎查委员会的公章,嘎查委员会多次败诉。“如果真要还钱,可能就要动用我们的草场补贴款。”一位牧民气愤地说。

文 | 新京报记者 王翀鹏程 实习生 蒋佳宸

编辑丨陈晓舒 校对 | 李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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