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2015电视剧】《中师生》47：雪峰学生跳楼引事端，修竹孩子降生平心事

按：从4 月21日起，《中师生》公众号开始连载四川作家曹清萍老师的长篇小说《中师生》。此书在2015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全书43万字。作者在书的扉页写道：献给中师生和为共和国基础教育事业献出青涩青春的人们。四川省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副所长向荣教授在该书《序言》中说：《中师生》书写了一代中师人的群像。一群二十多年前的青年男女从远处走来，为乡村教育演绎着虽然普通但却绚丽的昨日故事。

《中师生》47： 雪峰学生跳楼引事端，修竹孩子降生平心事（编者加）

作者：曹清萍

插画作者：朱世江

支教结束，雪峰带回了海来阿宽，还带回来了三大本笔记和厚厚的一叠文稿。暑假里，在老家中坝上，他用一个月饱读泸州书店里买回的教育教学专著，再一个月进行整理文稿，在九月初时将有效教学的理念及初中语文有效教学的初探文稿寄给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大约两周出版社的编辑就邀请他去出版社商议出版的事项，他以这只是构想而还没有大胆实践为由推辞，希望等实践成熟点在一两年后再进行出版。

支教算是满载而归，得到了一个儿子，获得了优秀支教教师的荣誉称号，更重要的是自己开始思考教育教学，并有自己的教育教学理念，决定自己一定要以学生的发展为本，切切实实地向课堂四十分钟要质量，实施高效课堂。

他接手初中一年级双班的语文教学，心里欣喜极了，自己的教学改革就可以系统化了。制定了三年的教学目标，分阶段制定阅读与写作实施的步骤，将学生的听说读写语文能力作为训练重点。制定了纲领性的文件，实施起来就有目的有步骤了。

开学初，他掏钱到书店买了将近一两千元的国内外名著放在教室图书架上，每周班团会进行读书心得交流。课堂上抓住精读课文的欣赏，充分备课的基础上优化各种资源外，每课选择训练点进行教学，加强学生对语言文字的感悟。

教导主任偶然听到他的课，就向校长汇报。第二天行政领导齐刷刷到他的课堂听课，学生们精彩的分析博得领导们不断点头，课后校长和他就有效课堂进行了一次长谈，于是决定让他大胆改革，开放课堂，所有老师都来学习他的课堂。老师们没有想到他去贫困落后地区支教一年后进步那么快，从心底发出了由衷的赞赏。

他依然忙碌着自己的教学，忙碌着养子阿宽的日常生活和学习。阿宽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学习算得上拔尖，与同学的相处成了最大的问题，雪峰经常带着他打篮球，让他和男生多交往。

一晃就半期了，雪峰在班上做了半期考试动员，介绍了复习方法和考场经验，鼓励学生们在半期考试取得优异成绩。

周晶是学习委员，语文数学成绩特好，因为刚学英语，有点把握不住，只能在九十分左右徘徊，为此显得很不自信。半期英语科考了下来就拉长着一张脸，坐在座位上不回家。阿宽回家告诉了雪峰，雪峰赶到教室看时，他已经走了。

前三天考试，周四就汇总分数。周晶数学一百，语文扣去三分作文分和一分阅读分得九十六，历史政治地理生物都是满分，英语九十。这个成绩已经是学霸了，但是这个班优生特别拔尖，居然他总分位列第四。科任教师周四周五就在班上评讲试卷，分析得失，周五下午第二节课雪峰公布了前二十名的成绩和分数，接着进行精神奖励和物质奖励，物质奖励就是孩子们喜欢的篮球、乒乓球拍、羽毛球、钢笔等。学生们大都显得很高兴，只有周晶郁郁寡欢的。

雪峰想到周晶英语没有考好，就到英语办公室和英语教师交流，正说到要英语教师关照周晶时，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只听楼道里闹哄哄的，有学生叫道“有人跳楼了”，雪峰一个箭步冲出来，看见周晶站在教学楼四楼楼道的栏杆上，他喉咙一紧，竟发不出声音，英语老师大叫：“周晶，不要下去。”可是蓝色身影纵身一跃，坠落在操场上。

雪峰奔到操场，和师生们静默在周晶身旁。他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也不明白刚才还活生生的生命现在就这样直挺挺地躺下了。回忆刚上完的第二节课，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哪一句话伤害了学生伤害了周晶，自己一向摒弃冷漠学生辱骂学生拳脚相加体罚学生，奉行的是说服教育，课堂上多是鼓励，硬要说不当，那就是对前二十名的褒扬和奖励。周晶是第四名，这个成绩已经非常不错了，非要第一名吗？

第三节课的铃声响起时，所有的同学都围在操场。校长在广播里叫师生们回教室，依然没有叫走一人。医院的救护车来了，雪峰向英语教师请求帮助安顿班上学生后，就跟着校长教导主任一行上了车。大家静默着，谁也不愿意说话，眼里却写满了对雪峰的担心。

待医生抬周晶进医院时，校长悄声问：“周晶的成绩怎样？平时表现怎样？”

雪峰回答：“成绩非常优秀，可能是英语没有考好，九十分。”

校长追问：“你没批评他没惩罚他吧？”

雪峰肯定地摇摇头，校长说那就好，拍拍他肩头，转身进入医院。

雪峰坐在医护室的长条凳上，双手掩着因痛苦而扭曲的脸。

“周晶——”伤心欲绝的声音传来，雪峰仰头看见了周晶父母，这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周妈妈穿着很时髦，卷发短裙黑袜高跟，周爸爸一身笔挺的西服，一看就知道是家境殷实的人家。

周妈妈颤抖着身子扑在病床上，伸手去掀开被单角，看到了血肉模糊的儿子，嚎啕大哭。周爸爸咬着牙齿，一拳砸向玻璃窗，鲜血四溅。他蹲下身子，双手不住猛击脑袋，狂喊道：“为什么——为什么——”

教导主任伸手去扶他，他一扬手，把教导主任掀到了墙角。

他抬起头，望了一眼雪峰，雪峰顿时感到剜心的疼痛。

他艰难地张着嘴巴，沙哑着嗓子向校长要一个说法，校长不断赔礼道歉，其他教师低垂着头在校长身后站成两行。

周爸爸阴沉着脸，咬着牙狠狠说：“你们给我听到，我儿子在学校跳楼，你们得负全责。只要我听到半句你们老师骂了打了我儿子，你们就等着进监狱！”

校长过来拍着他肩膀，说：“周爸爸，我们的心情和你的心情一样，有话我们慢慢说——”

周爸爸手一扬，食指指着校长，骂道：“你们简直就是杀人魔鬼，还我儿子！周晶在你们学校出的事，你得负全责。”

周围的人群抹眼泪的抹眼泪，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也有，对学校骂骂咧咧的也位数不少。平时受尊敬惯了的校长这下觉得很没有面子，涨红了脸，想分辩几句，终究没有说出话来。教师们学生们也涌到医院来了，医院顿时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周爸爸指着校长：“校长，你马上安排张雪峰老师为我儿子守灵！”

“你不能要求张老师这样——”校长铁青着脸回答。

周爸爸继续指着他：“校长，你得为我儿子端灵牌！”

“你不能要求校长这样——”副校长坚定地回答。

周爸爸脖子青筋直冒，声嘶力竭：“你们必须这样！我家周晶没有了，你们得负责。”

“负不负责，负多少责，不能你说啥就是啥，这得法律得政府说了算。”校长这句话提醒了教师们还有法律还有政府，办公室主任和副校长才给派出所和政府报告出了安全事故。

“法律？政府？他们能换回我儿子的生命？你们说说他们能换回我儿子的生命！”周爸爸叉着腰，一遍又一遍问着人群，逼问着教师们。

阿宽背着周晶的蓝色书包挤进医护室，气都喘不过来。周爸爸看见了儿子的书包，一把就夺过去，打开书包就迫不及待地翻起来。课本撂在长条凳上，就翻着作文本作业本。一封信掉了出来，他展开纸业，看到了儿子最后的留言：

敬爱的爸爸妈妈：

您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您们了，请您们不要难过。我从小就听你们的话，遵守纪律，爱学习，帮老师做事。但是，我读初中来，感觉学习压力太大，特别是英语，我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总是和第一二名有几分的差距。我现在很绝望，看不到希望，不如就放弃了。

永远爱您们！

儿子周晶绝笔

即日

周爸爸的双手剧烈颤抖，闭上眼绝望地摇摇头，眼泪簌簌落在信纸上。旁边伸长脖子看信的老师赶忙扶着他坐下，他双手紧握成拳头，一下接一下狠狠捶着脑袋，拉长着嗓子哭道：“为什么要这样——一定要争一名吗——读不得书就算了——”

披头散发的周妈妈跌跌撞撞扑过来，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他的脸上，骂道：“都怪你天天逼——天天要好成绩——你赔我儿子——你这个变态狂——”骂到后面简直就泣不成声，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扶住丈夫的肩头。

他抱着妻子，呜咽着：“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周晶的祖父祖母来了，外公外婆来了，亲戚朋友来了，他们哭泣着，劝说着。雪峰大脑一片空白，看到如此伤心的场面，不知道怎样安慰死者家属，在周爸爸周妈妈和校长教师间来回走动，以忙碌来消除内心的恐惧和歉疚。

周晶的死亡，让雪峰开始思考学业对学生身心的影响。学习重要吗？重要，这是肯定答案，文明的传播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学习。课堂是学习唯一的地方吗？答案是否定的，社会是个大学堂，无数人没有经过学校教育，他们还是能生活和工作，学习的途径是多样化的。对学生的评价就是分数吗？高考唯分数论，那是国家选拔人才，有其弊端，但是那么多人被选拔，目前还找不到一种能代替考试的好方法出现。那究竟怎么评定学生的学习呢？评定教师呢？也是只有用平均分、及格率、优生率、差生率吗？

终于在快接近期末时，理清了思路。语文学科评价的内容为基础知识、写字、听力、说话、朗读、阅读、习作、综合性学习以及教师综合观察；评价主体为教师、学生和家长；评价方式为书面测试、面试、作品展示、表现观察，学生自评互评、教师评和家长评相结合；评价结果呈现是无分数等级评价。

于是在期末时，学生们得到的通知书全是等级，而无分数。他们满脸诧异，惯常发通知书那天大家最关心的是分数和名次，今天却啥也没得到，心里空落落的。就有学生跑到校长处质问校长，校长当然就把他叫到办公室狠狠批评一通。等校长火气稍微减弱了，他才谈了自己这样做的理由。校长没有驳斥他，任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等他说完后，校长扔给他一句“激进分子”，便扬长而去。

养子阿宽就读雪峰班上，成绩优异，性格开朗，貌似大大咧咧和同学们打篮球，下围棋，其实内心总思念着远方的父母。但是父母不给他一封书信，也不出一分钱供他读书，这一点上，他觉得愧疚得很。周末只要雪峰有事离开只有他一个人在寝室时，更是忧郁得很。

修竹生活在大家都认为的幸福里，邵军把她照顾得好好的，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飞，她什么也不用做，就只管教书。当年她怀孕了，年底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祖父祖母为他取名华，春华秋实之意。老人家搬到合江来居住，祖母抱孙子，祖父做饭，邵军就负责洗衣服搞卫生，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们错过了98年房改得到一套两居室房子的机会，现在他们结婚了，工资低买不起房，只得给邻居调换一间宿舍，勉勉强强拼成两居室。家家户户的厨房设在阳台上，阳台上挨着一个一个供烧开水的蜂窝煤炉子，一个一个供炒菜的液化罐。在楼梯转弯处是十多户人家共用的厕所兼浴室。大家上下楼，捂着鼻子。一旦回家，赶快把门掩上，免得蜂窝煤气味入室。

条件确实艰苦，但是他们这群老师都不是追逐物质条件优越的人，只要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行。

修竹本该幸福了，可是，在内心的最深处，她依然常常想着雪峰，那模糊的影子一出现的时候，内心就疼痛不已，闭眼待痛觉消失，泪水早模糊了双眼。她不能一个人待着，静坐一隅，人影常伴，疼痛常随。

皓月当空，修竹踏着下课铃声行进在回寝室的路上，不经意间，抬眼见月，撒满银辉声声波涛的小岛又上心头，“星月给静谧的夜晚撒满了银辉，鲜花的绽放给夜送上了淡淡香味。心花在这粼粼的波光中……”的轻语会回荡在耳边。疼痛再次袭来，她倚靠在转角处的台阶上，手吃力地扶住墙壁，泪水簌簌而下。雪峰，我怎么不能将你忘怀？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修竹怕路过的学生教师见到，忙擦拭干泪水，一步一挨回到家中。邵军见她神情异常，她笑笑，谎称胃痛就上床躺下，拿着本《读者》怎么也读不进去。邵军进屋来，看看她，笑着说：“修修，你有特异功能。哈哈！”

修竹不明就里。

“能倒着看书，这不算特异功能？”他埋下头，凑到书的背光处回答道。

她便不好意思起来，极不自然地把书颠倒过来。

他坐在她身边，注视着她，眼里不无忧伤地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敢正视他的目光，逃避着，可是他追寻着答案。干脆就告诉他吧，夫妻之间不应该相互隐瞒。

“羞于见月。”

“什么时候的事？”

“九五年秋，他结婚的时候。”

“喔……”

长久的沉默后他说，“不知道他伤你有多深……曾经的伤痛，忘记吧……感谢他曾经陪伴着时给予你的欢乐！”

说完离开了房间，给修竹留下了思考的时间和空间。邵军是一个有度量的人，明白对修竹来说，要疏导，很多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想得通的，女人的伤痛，男人是不要去提及的，更不能去触痛去撕裂，得通过时间慢慢让伤口痊愈。

从此，有明月的夜晚，她总是在自习后和同事们结伴回家，绝不给自己心痛的机会。对于曾经的初恋，修竹是深藏于心，不管是初恋的人还是初恋的痛。她不能让邵军发现自己的忧伤，无端的痛不能强加于爱自己的丈夫，自己得表现快乐，不管是在生活上还是在事业上。为了家人，她把事业放在第一位，让自己忙碌，让自己充实。

在坐月子的时候，她常常想：假如自己不教书了，还能做别的什么工作吗？答案次次都是否定的。自己身边的人都是教师，大家都能教书，都安于教书，自己也得随他们而行。不管像哥哥一样小有成就的人在经济大浪中如何弄潮，自己得守着一份工作守着一亩三分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也许这就是温水煮青蛙。

这几位中师生迎来了他们参加工作的十周年，在教育战线上的教师们迎来了新一轮的课改。课改开始，自上而下的宣传如火如荼。学习课标，听讲课改课堂，评议课改课堂，站在教学第一线的教师们感觉到了异样的紧张。

开学前，学校开始筹备校庆60周年暨教师节二十周年的事项，号召大家创作作品，选拔主持人。晓风接受了担任主持人的任务，并且创作了诗歌。

团市委书记作为曾经的毕业生应邀参加，他来到校园，驻足于散文和诗歌的展板前。一首题为《二十年光荣与梦想》的诗歌，吸引了他的眼球。

如期而至 二〇〇四教师节

与中秋并行，与名酒齐飞

从1985时光顺流而下

长沱之水赋予您的灵性

巍巍忠山塑造您敦厚的品行

二十不悔的喜悦

斟满您的酒杯

莘莘学子用心丈量着您的内涵

灼灼桃李用情轻拂您的华发

您还是像红烛一样娇艳

您宛如蜜蜂一般芬芳

老师，生活如您一样灿烂

一支粉笔书写民族的希望

三尺讲台连接文明华章

谆谆教导启迪未来心智

循循善诱牵手现实人生

老师，工作如您一样美丽

听到朗朗的书声您满意的颔首

看到整洁的书写您绽放的笑容

想起优异的成绩您欣慰的神情

忘不了分别时您深深的祝福

老师，收获如您一样甜美

老师您好，翩翩而来的节日

是您二十年灿烂的生命历程

编织的梦想

诗满校园 画满人间

如诗如画是您的荣光

您的梦想永远不老。

他非常欣赏诗人，当即就向校长要人。校长向晓风转达了这个讯息，她说回家商量商量，要得到天扬的支持才行。天扬反对她转行，理由是从政很复杂，教师是女人最好的职业，有知识有文化能教书育人能勤俭持家，远离社会这个大染缸，每年两个长假3个月可以好好修身养性。理由是充足的，态度是诚恳的。但是晓风认为转行的机会很难得，想换换环境来改变一下自己的困惑。

她的困惑指的是去年提成高中部的教导主任，有同事用别样的眼光来看她，好几次她安排工作都安排不下去，在校长面前有的老师却文过饰非，文人相轻的现象自己接受不了，几次想骂娘，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当有机会来临时，她是要紧紧抓住的。最后他们协议通过抓阄的方式来决定，她略施小计就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