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2019不熬夜,但不过几天就破了戒。

总是到晚上才有灵感。烟一根一根抽,顶过最困的时间,大脑重新恢复兴奋,然后再无睡意。

窗外,也还有灯火未熄,每一盏灯都代表着一个同样不眠的人。

德国摄影师哈格曼镜头下,累到倒地就睡的人

他们为什么不睡呢?

可能是不想睡,纷纷扰扰的白天,都属于别人,只有这个夜晚才属于自己,哪里舍得睡去?

也可能是不敢睡,手上的工作必须做完。这个时代多快,也许只是打盹的一个功夫,就给落下了。

又或者无法睡,焦虑重重,辗转难眠。

《追眠记》海报,云集将来出品

打开纪录片《追眠记》又温习一遍。然后被评论深深刺痛:

「这可能就是为什么中国人能用30年,走完了别的国家一百年的路程吧。

因为我们六点就已经起来别人9点才醒,我们加班到9点别人四点半就收拾东西了下班了。

中国人是在用生命和时间换取生存,或许我们应该好好思考下了。」

他们说:「拍片的人、被拍的人、看片的人都是有故事的难眠者。」

忻雨 24岁 中重度抑郁症患者

「活着,太痛苦了。」

「没有安眠药,我整夜都睡不着。」

24岁的忻雨,正是如花绽放的年纪,

却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

因为抑郁,所以失眠,

因为失眠,所以更是焦虑,

像是一个死循环的紧箍,

越来越紧,难以挣脱。

忻雨的桌上摆满了一盒又一盒五颜六色的药,

她抗拒吃药,但不吃睡不着。

她对着镜头哭诉:

「你知道吃安眠药什么感觉吗?

会一下把你全身的血液和力气都抽走,

你的意识却还醒着。」

那几分钟,甚至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我们有时误以为抑郁症是个小众的事,但据世界卫生组织2017年最新统计,中国的抑郁症患者已高达5400万人。

这个时代巨大的焦虑正让这个病变得越来越耳熟能详。

而失眠是抑郁症患者最大的共性,本因是休息的睡眠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折磨。

为了治病,忻雨借了十万块的债务,

她想打工偿还,可因为抑郁症,

她没有一次上班能超过两个月。

可用钱的地方太多,看心理医生要钱,

吃药要钱,还有助学贷款要还。

看病要钱,钱让人奔溃,这又是个死结。

她不敢回河南农村的老家,

那里的人不理解什么是抑郁症,

以为就是白痴,天天只知道傻笑流口水。

回家时,她只能努力挤着笑容解释:「病好了。」

「然而,远远没完,远远没完。」

她痛哭着,一脸无力和绝望。

韩佳 全职妈妈

「我觉得我得了产后抑郁。」27岁的韩佳,对着镜头,眼神哭得失去了焦距。

采访前不久,她刚打了孩子一顿,事后她后悔地痛苦不止:「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眼泪总是止不住,打孩子哭,打完孩子哭,一个人哭,对着孩子哭。

虽然抑郁症已被反复提及,

但产后抑郁却仍是个相对陌生的词汇,

我们极少把目光投射到那些,

我们印象里正迎接人生重大喜悦的新妈妈上。

但事实,并不全然都是喜悦。

在和孩子拍着皮球玩乐时,

韩佳会自然流露出一个母亲最真切的笑容。

但在另一面,她已经一整年没能睡过一个好觉:

「一点两点、三点四点,就没停歇过。」

朋友调侃她:「别的90后还在夜店蹦迪,

你却已经淹没在纸尿裤里。」

她也曾想过出去工作,孩子5个月时,

也想过请父母来帮忙,但最后没有成行。

具体原因韩佳没有说。

可能是28㎡的房子太小,住不了一家5口人;

也可能是距离上海两小时的车程太远,

工作和家庭无法兼顾。

每天晚上,丈夫下班回家,

是韩佳唯一可以舒口气的机会。

在小小房子里拉起一道帘子,

帘子那边丈夫负责哄孩子睡觉,

帘子这边韩佳看书准备考证,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换回工作的保障和转机。

李海民 上班族

30岁的李海民的焦虑则像是许多普通上班族的缩影。在上海工作,加班是常态,晚的时候要到十一二点。

工资不多不少,但一年也没多少剩余;

年龄不大不小,但成家立业遥遥无期;

城市太大,朋友太少;

机会很多,但好像没有一个属于自己。

李海民也曾盘算着干脆回老家,离开北上广,甚至专门回家面试过一次。可他越来越真切意识到,自己真的回不去了。

他和故土的生活已经脱节,那个小城市也没有他专业相关的工作。

曾经觉得在小城市生活一眼望到尽头,现在回头看,大城市一样如此。

老家发小的孩子已经能打酱油,他们好像生活得都很不赖,曾经自己摈弃这样的生活,毅然来到大城市打拼,可现在自己想得不可得。

这些焦虑压着他,每晚辗转反侧,

一直到凌晨四五点还睡不着,

好不容易睡下,

新一天的工作压力已经席卷而来。

「我是属于剩下的一批。」

李海民说着说着,

笑容逐渐凝固,脸上一片茫然。

张成 创业者

与其他不能睡的人不同,

张成是主动不想睡。

哪怕黑眼圈已经浓到

像是在他灰败的脸色上画了厚厚的烟熏妆。

他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创始人,

每天要工作到凌晨三点,

为了节省时间,他干脆睡在公司。

他有着创业者典型的坚毅。

面对互联网行业的快节奏,

他一刻不敢停。

困了,就揉把脸,灌一杯苦咖啡。

「人活着总要留下些什么,

不然这一辈子就白过了。」

「睡那么多干嘛,死后自会长眠。」

他也是典型的「夹心层」一族,孩子刚满5岁,正是开始上学花钱的年纪。

他并不算是一个通常意义上合格的父亲,他和孩子的交流只有每天睡前短短几分钟电话。

但张成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个问题,他说:「教会儿子男人应该怎么样做事,我觉得可能比每天陪着他可能会更加重要。」

只是说话时,他脸上略带茫然,连用两个「可能」,像是一种自我安慰。

张磊 医生

与张成一样,医生张磊也很少有机会陪伴孩子。

他是上海儿童医院的三线值班医生,

每天要陪伴100个孩子,

但这个数字里面没有他自己的儿子。

他的妻子奔溃大哭:

「孩子哪一次生病,你在家?」

面对爱人的哭诉,张磊只能沉默。

张磊很难有一个连续的睡眠,

躺在医院的休息室,

只要Call机一响起,他就要迅速起床。

镜头中的另一个医生把这叫作,

夺命连环call。

忙碌的时候,张磊会从第一天早上八点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八点。可怕的是,忙碌会让人兴奋,即使有了可以睡的时间,也再难睡着了。

作为一个医生,他常要叮嘱别人,注意饮食规律,早睡早起,可这些他自己一个也做不到。

他知道,病魔是公平的,不会因为他是医生就敬而远之,在患者和医生的天平上,他也不会有任何优待。

可他无法从这个天平上下来。

作为医生,面对患者家属的不理解,

他可以用温和的语气,

始终耐心地一遍遍沟通换得理解。

他说:「真正治愈不是百分之一百的,

但是对病人,要用百分之一百来体谅。」

可作为父亲,他没有能沟通的时间。

孩子最近生病,可他没有时间。

「我打电话给你你也不接,你在单位要看病,你家里也有生病的小朋友啊?」

纪录片里,张磊的妻子几度泪崩:「孩子的童年只有一个,你却连陪他骑自行车的时间都没有。」

孩子在一旁安慰她:「妈妈,我来保护你。」

媒体人

零点机构数据说,失眠以及睡眠障碍,

医务人员排列第一,排第二的是媒体人。

在平均工作时长和平均失眠时间上

,媒体人以工作9.5小时,睡眠6.5小时

成为工作最久,睡得最少的职业。

而我就是这其中一员。

这一part,我采访了我的几个同事好友。

一人一城的小城君回:「昨晚我刚工作到凌晨3点。」

她立下了2019年早睡早起的Flag,但不过上班几天就被轻易打破,想早点睡,可事情怎么都做不完,采访、看素材、截图、写稿,一晃就过了3点。

她从去年就开始吃褪黑素,但还是睡不好,一有动静就惊醒,惊醒就开始看阅读,阅读不好就直接失眠到天亮。

滚妹也立了早睡早起的Flag,还好还在坚持。

「你知道眼霜多贵吗?」

「这个夜,我熬不起。」

西坡·中卫

民宿主

民宿主,大概是我印象身边睡眠质量最好的一群人。

但风花雪夜背后是否也有难眠的夜?为此我也采访了他们。

西坡老钱是采访对象中睡眠最规律的之一:「我很少失眠,平时会保持每天游泳,当日事当日毕,每天11点睡,7点半起,睡眠都还不错,中午还会午睡一小会。」

南京花迹酒店的胡守连每天十一二点入睡,早7点起。但他也感叹:「人到中年,睡眠质量总归不会太好」

栖香记

可也并不是和想象中一样,每个民宿主都如此。

香叙的许敏奇每天凌晨两点入睡,睡四五个小时。他不失眠,因为每天只有这么点时间可以睡,没机会失眠。

栖香记的Tom感慨说:「忙的脚不沾地,已经没有风花雪月了。」

他曾是大乐之野的店长,后来自己开民宿,本只是想试试,却不想忙到起飞。

「没生意,愁得睡不着,订单爆了又忙的睡不着。」

「拼命熬夜,努力生活。」这就是我们的常态。

在睡眠面前,我们就这样慢慢成了弱势群体。

我们被生活拉扯着,煎烤着,用一身被炽痛的伤痕换取不知在哪的明天。

「追梦、追梦」,白天为了梦想拼,夜晚为了梦乡辗转,最怕两者皆失。

我们被前辈敦敦教导「老了要还」的道理,可仍然肆无忌惮熬夜用身体换取生活,循环不止,直到身体不堪重负发出警报的那天。

  • 图片来自www.
  • 纪录片《追眠记》等

我们一边听着《从前慢》,在「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的吟唱里畅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边在凌晨看着刷屏的《凌晨四点不回家》怅然到黎明。

这个时代生了病,让我们不得不用睡眠,换明天。可我们没有解药。

你有多久,没有一觉睡到天亮,醒来后神清气爽的体验了?可以告诉我吗?那些无眠的夜~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