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kush被判缓刑我想说偶像失格之后，神性褪去，人性归来

＊警告：以下内容涉嫌三观不正，请以批判思维谨慎阅读。

2019开年以来，韩娱圈就几乎一直处于震荡之中。我，一个K-pop爱好者，某小糊团的路人粉，不混饭圈，却在爱豆被曝出负面新闻后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粉上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以至于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于是，我试着梳理了一下自己喜欢的劣迹艺人名单，接着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还真不少。

继续消费劣迹艺人的作品，助长不正之风，很可耻吧。不过，与此同时，我也很怀疑，在一个艺人被曝出丑闻的时间点前后，他/她就变了一个人吗？

或者，他/她一直是个“坏人”，只是之前隐藏在人设背后扮演一位德艺双馨的艺术家，终于有一天按捺不住露出了马脚，然后群众大呼上当，纷纷用脚投票，誓要将其逐出业界。

可是，刨去其中可能存在的媒介操纵因素，这种道德审判是正义吗？我相信司法正义，但对一切形式的道德审判表示怀疑。

毕竟，毒舌王尔德有言：

A man who moralizes is usually a hypocrite, and a woman who moralizes is invariably plain.（满口道德的男人通常都是伪善，满口道德的女人一定姿色平庸）

一问：才华和人品可以分离吗？

这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

但鉴于许多大牛在事实上都有或大或小的道德瑕疵，我们是否可以暂且认为，既然人们选择对一些伟人的污点视而不见，那么是否可以对那些所获成就尚不足以盖过自己负面新闻版面的人少一点口诛笔伐呢？毕竟大家都是熟读盖茨比的现代人，应该懂得“No Judge”（不轻易评价）原则。

不过，不被喷是不可能的，对这一点看得很明白的约翰·列侬会告诉你：

Everybody loves you when you're six foot in the ground.（你长眠地下时人们才爱你）

二问：成也人设，败也人设？

“人设”是偶像失格问题中一个无法规避的核心概念。这个如今在批量生产的偶像工业体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究竟成就了他们，禁锢了他们，还是毁灭了他们？

这是个难以一言蔽之的问题。

作为前电视娱乐行业从业者，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人设的应运而生几乎是大众传媒发展的某种必然结果。自从肯尼迪在1960年的电视辩论中凭借个人魅力一举击败镜头前难掩老态的尼克松，人设对于传播效果的重要性已经呼之欲出。

美国人心中永远的政治偶像约翰·肯尼迪

更不用说，在现今纷繁的媒介平台上想要瞬间抓住观众的眼球，人物的标签化只是编导工作的第一步，之后的服化道、灯光、音响无不在为立住这一人设而服务。只有观众对人物产生了好感，才愿意听他/她说的话，了解他/她的作品。也就是说，与人的联结，才能产生粉丝粘性。

因而，从某种程度上说，现代偶像的诞生从一开始就与人设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甚至，除了爱豆之外，广义上的偶像（包括政治偶像、商业领袖、演艺明星等），也无不或多或少需要经营某种人设（连鬼神崇拜说到底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人设”崇拜）。区别只在于这一人设是浑然天成还是后天加工的成分更多。

那么，什么样的人设能够吸引受众呢？这就涉及到人们为什么需要偶像的问题。

一般说来，大众需要高于庸常生活的英雄，从而自信地活下去。就像人类对进步的迷思一样，人们需要在心中预设时代的进步性作为前提，才能在看上去难以忍受的现世生活中怀着希望活下去。而实际上，没有人能够证明时代总是进步的，很多人权方面的进步，如宗教自由、种族平等等都是可逆的。

约翰·格雷的著作《稻草狗》详细论述了这一问题

如此说来，偶像不过是带有某种神性色彩的迷信罢了。

也正因此，K-pop爱豆们顶着脱发的风险也要频繁更换五彩缤纷的神仙发色，只因那远离日常的梦幻感正是偶像人设的视觉要求所在。而这种人设必然与他们的真实人格产生一定的差距，正如普通人在社交媒体上展现的虚拟自我一样，加了一层更易传播的社会友好型滤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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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今天的消费社会语境下，我们还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即作为承担了商业价值的人设是否有如米老鼠的头套，只要人在江湖一天就不能摘下？

从契约精神的角度看，的确如此。人设可以通过偶像和受众之间的互动进行调整，但单方面摘下头套显然破坏了双方的互信关系，是对偶像商业价值及信誉的自毁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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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为何还有如此多偶像前赴后继地走上失格的不归路呢？我想，可能和素食博主被粉丝抓到吃肉的道理差不多吧。毕竟在互联网高度发达的今天，你我皆无处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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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问：真实的地狱和人造的天堂，你选哪一个？

先别着急回答。

我想讲一个故事给你听。故事的主人公即使在我长串的污点艺人名单上，也绝对称得上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因为他劣迹斑斑到洗不白，而且似乎无甚悔意。

IRON

IRON，本名郑宪哲，韩国说唱歌手，中国粉丝称其为“铁哥”，前防弹少年团预备役队长。

• 2011年退出防弹少年团。
• 2014年参加Mnet电视台音乐节目《Show Me The Money 3》获得亚军。
• 2015年以单曲《blu》正式出道。
• 2016年4月被曝与其余9名艺人聚众吸食大麻。
• 6月发行单曲《System》，因歌词diss（注：Hip-Hop文化中表达不满的一种方式）权志龙、T.O.P等YG公司知名艺人并流露出报复情绪饱受争议。（说明：YG公司是当时韩国娱乐业三大巨头之一，旗下有BIG BANG等艺人 ）
• 9月发行个人首张正规专辑《ROCK BOTTOM》，其中收录的曲目包含涉嫌美化强奸、校园暴力等争议性歌词。
• 11月因大麻案被判处8个月有期徒刑和25万韩元罚款，并接受40小时的药物治疗。
• 2017年3月再次被曝出殴打女友。7月被判处有期徒刑8个月，缓刑两年，以及社会服务80小时。

以上是他的大事记，看起来的确很恶劣。

不过，这只是新闻版面里的他，如果以前文论述的维度（才华、人品与人设）进行重新审视，我们也许会得到一个更加复杂的2.0版本。不过，令我好奇的是，在首次曝出丑闻的时间点前后，他的人生为何会呈现出A、B两个截然不同的面貌？

A面IRON

以今天的眼光看来，IRON作为一个音乐人的起点非常之高，因为他18岁就进入Big Hit经纪公司，作为防弹少年团的预备役队长练习了近两年。2011年底，兴许是出于公司对组合定位的调整，IRON离开了防弹少年团。

2014年，他遇到了让他一战成名的契机——Mnet电视台的Hip-Hop音乐选秀节目《Show Me The Money 3》（这个节目三年后火到了中国，翻版叫《中国有嘻哈》）。IRON在节目中献唱了《I AM》、《毒气》等多首大热歌曲，自此，他强烈的个人风格与擅长以自己的真实经历为蓝本写词的优势已经基本确立。

由IRON改编的《毒气》成为节目历史上最震撼的现场之一

2015年，IRON以单曲《blu》正式出道。然而，颇为诡谲的是，这支精心制作的出道曲几乎可以说是一首不加掩饰、近乎剖白的“渣男之歌”。

“轻易到手的名气，现在所有女人都向我递来酒杯。我每夜都沉溺其中，但并不讨厌，反而觉得甜蜜。关于你的记忆只用于写词，我为了走红贩卖你的故事。也许你的朋友们曾在背后议论我，没错，他们的话都是对的。”

——《blu》中部分歌词（大意）

B面IRON

出道后的一年时间里，本该前程似锦的IRON却活动寥寥，直到2016年4月曝出大麻事件，舆论一片哗然。IRON很快就承认了所有嫌疑，并于仅仅三个月后出人意料地发布了新的单曲《System》。MV中让人不寒而栗的暗黑隐喻，与歌词中对社会丑恶和当红偶像权志龙、T.O.P等YG艺人的实名diss迅速引发众口铄金。

IRON在《System》MV中饰演养鸡农

有相当一部分评论推测，这与其被曝光毒品丑闻后的报复心理有关。因为在此前的报道中，虽然提及总共涉案艺人有10名，但只有IRON一人被实名曝光。而2017年韩国政坛更迭之后，YG旗下艺人T.O.P与Kush相继被曝出毒品丑闻，也让人不可避免地产生联想。

BIG BANG成员T.O.P出席庭审现场

此中真相我们不得而知，但可以想见的是IRON此举显然破坏了偶像人设的既定规则。

虽然IRON不是爱豆（他自身也放弃了这条路），但作为此前积累了一定好感度的公众人物，丑闻曝光本就使形象遭受重创，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时自然应该谨言慎行，拿出悔过自新的态度，比如很多名人出席庭审现场时都会精心装扮，以易引起同情的憔悴造型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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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IRON不但没有如大众所预期的那样痛哭流涕地自我反省，反而愤世嫉俗地指责社会不公，甚至坦言“对大麻的态度没有改变”，“碰瓷”当红爱豆，遭到大众反噬实属情理之中。

《System》中部分歌词（来源：QQ音乐）

两个月之后，IRON再次发布了新作品——个人首张正规专辑《ROCK BOTTOM》，其中不仅可以看到他“为了变得强大而成为恶人”的成长心迹，还有对社会、政治、历史层面的诸多思考。收录曲《TURN BACK》更是以极具代入感的第一人称视角讲述了二战时期被日本强征的劳工和慰安妇的故事，歌曲尾声部分的呢喃仿若亡灵走过脑际，令听者头皮发麻，难不动容。

《TURN BACK》中部分歌词让人想起描绘慰安妇经历的漫画《刺青》

尽管如此，专辑仍旧陷入了诸多争议。除《河南安居房》中提及IRON少年时期的暴力伤人事件外，《ROLL》也因歌词中对虐恋的浪漫化描写与明显的“rape”字眼被指责有美化强奸的嫌疑。对此，歌曲的官方介绍上是这样说明的：

“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形态的爱。《ROLL》讲述的是一个虐待狂和受虐狂之间的爱，这种爱拒绝屈服于他人的眼光，并呐喊道：这是造物主植入他们的本能。”

2017年IRON再次被曝出殴打女友的丑闻。对于此案，当事双方说法不一。IRON声称女方是受虐狂，施暴是应女友要求，但因缺乏证据最终被判有罪。他的音乐与人生再一次形成互文。

事件过去两年，在2019年4月的一则采访中，处于社会服务期的IRON谈及了关于自己过去丑闻的看法。对于殴打女友事件，他坦承：“当时我没有反思自己的行为。我无意中给了她痛苦，因为我不得不对我不想为之负责的关系负责。”对于大麻事件，他则表示：“我依然认为大麻不是毒品。生活艰难，酒精和香烟才是真正的毒品。”

采访画面（来源：YouTube channel 'Update Olympic'）

对于他的人品和事件的真相我无从评判，但在某种程度上欣赏他的才华与坦诚。至于人设，于他而言已无从谈起。有时候我觉得，兴许他并没有A面B面之分，他的音乐即是他本人，只是在丑闻曝光后人们愤而更换了滤镜。

2019年随着“胜利事件”几乎将整个YG公司拖下泥潭，不少人又开始给IRON安上预言家的称号。他会如何反应呢？说唱歌手常常挂在嘴边的“Keep real”对于他来说又是什么呢？如果真实就是直面人性的地狱，又有多少人想要这样的“real”而不是逃进人造的天堂里去呢？

最后，回到我开篇提到的污点爱豆身上，我想，我已经明白自己反常的斯德哥尔摩心理缘何而起了。

我想起了路人粉时期，一度有过的脱“粉”念头：为什么他年纪轻轻就总能心想事成，而我却不管怎么努力都一事无成？！

这是当时诸事不顺的我看着爱豆神采奕奕的样子内心泛起的莫名酸楚。彼时，理智是被封印住的，走在大街上连路边广告牌里妆容精致的模特也让我心烦。而其后，丑闻的曝光就像是某种神迹降临，让我一瞬间看到了爱豆身上普通人性的一面。这些不光彩的、上不了台面的幽暗人性一直存在，只是被选择性遮蔽了。

感受到这一点后，我突然间觉得和他前所未有地联结在了一起。

现在，我不再纠结自己是否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因为在这个有时候过于正确的世界里，活得不那么正确可能还要轻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