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说端午：屈原是自杀的？这可能是一个误会

端午节将至，我们一边厢吃着粽子，一边厢念着古人：屈原。

关于屈原，通常都有一个认定，他是自杀而亡。《史记·屈原贾生列传》里，就称：（屈原）乃作《怀沙》之赋……于是怀石自沉汨罗以死。意思就是说，屈原写的《九章·怀沙》，是自杀前的遗书，怀抱沙石而自沉的意思。

但是，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屈原根本就不是自杀？

有学者考证，细看《九章·怀沙》此文，包括知死不可让兮，愿勿爱兮，明告君子，吾将以为类兮等句子，都无自尽的意思，反倒更像是坦然面对死亡。

研究文献称，怀沙的真正含义，可能是屈原选择的一种葬仪方式，即船棺水葬，为防止尸体漂浮，需要沙石固定，船棺漂浮在水面上时，需要送葬人投放沙石（食物、生前用品等），以让船棺沉没，完成葬礼。

所以，端午节龙舟竞渡、投放粽子的习俗，可能是模拟船棺水葬而已。

屈原《思美人》剧照

问题来了，什么是船棺水葬？

船棺葬，顾名思义，以船为棺入葬，是战国至秦汉之际巴蜀地区很盛行的一种葬俗形式。除了上面提到的船棺水葬，还有船棺土葬和船棺悬葬，其中，又以船棺土葬最为流行。

为什么巴蜀地方的人们，有这样的下葬习俗？

来看一段范晔在《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中，引用《世本》的记载：

“巴郡、南郡蛮，…… 乃共掷剑于石穴，约能中者，奉以为君。巴氏子务相乃独中之，众皆叹。又令各乘土船，约能浮者，当以为君。余姓悉沉，惟务相独浮。因共立之，是为廪君。（廪君）乃乘土船，从夷水至盐阳。”

大意是说，古代巴人以比武选择首领（廪君），形式是掷剑和浮舟。这就说明，巴蜀先民对“船”非常有感情，甚至把做船和驾船，作为选择君王的条件。

这种对“船”的执念，让他们在下葬的时候也要选择以船为棺。

当然，船棺葬的原因，不仅仅只是因为热爱舟船，这也与中国古代的丧葬文息息相关。

对“灵魂不灭”的说法，古人深信不疑，为了让死者的灵魂，能够在幽冥世界好好“活”着，人们往往格外精心地安放已死的肉体，并根据他们对灵魂在阴间生活的种种设想，发明了许多葬法和仪式。

有学者认为，以舟为葬具，表现的是巴蜀先民“以船为家”的信念。他们相信，人虽然死了，仍然需要送他们去另一个世界，而这时候的“船”，就是死者在阴间渡河的工具。

此外，更多的说法是，古人讲究“落叶归根”，以独木舟作为葬具的意图，是要把死者的灵魂送回故乡。

这个说法其实很有依据，据民俗考证，当时的蜀人一定要让亡灵经过天彭门，这个地方，相当于今天成都平原西部边缘山区和岷江上游的川西北高原，而蜀人的始祖蚕丛，正是来自岷江上游。

这种“送魂”的习俗，并非蜀人的专属，西南其他民族也有这样的传统。

比如云南的纳西族人，他们往往也会将死者送到祖宗的发源地，让他们和先人团聚在一起，而且，他们还会在死者的口中放上一些银屑，作为他们在阴间乘船渡河的船费，防止死者在乘船超度亡灵时，被丢在江中不能超生。

这些说法，当然不止停留在书本中，实物也可见一斑。

1987年，成都青羊区一处住宅楼工地发掘的船棺墓，也能表明巴蜀的船棺是为了送魂回到故乡。

当时，出土的文物里，有一件纹饰精美的铜壶，上面有很生动的“羽人划船”图案。这种图案在西南少数民族地区出土的国至汉代的铜鼓纹饰中很常见，通常羽人都浑身赤裸，头戴羽冠，坐在船舱显眼处一个精致的木架上。

按法国汉学家葛璐波的说法，这是一种类似古代东南亚婆罗门州 (今加里曼丹岛) 达雅克人 所举行的“替瓦”仪式。在这种祭祀的仪式中，通常有一艘装饰着犀鸟头和尾的“黄金船”，带着死者的灵魂通往天国。

由此可见，巴蜀先民也是以船送魂，而船上的“羽人”就是这个仪式的参加者。

“由于古代铜鼓在西南少数民族中被视为神物，且有沟通人与神的功能，因此，用船送魂图案出现在铜鼓上是不难理解的。”四川民俗学家刘孝昌介绍。

当然，早期的船棺没有那么精美，体积也不大，形状就是独木舟的样子，很可能就是死者生前所用。

《四川船棺葬发掘报告》里也说，这些早期的独木舟“从其大小及制作来看, 是完全可以实用的。我们的推测，此种葬具或者本来就是墓主人生前实用的交通工具。”

到了后面，船棺的两舷加高，两端也齐平，上面还多了盖子。其中，最有代表的就是“商业街船棺葬”中的葬具。

这个船棺葬位置在成都的羊市街的一个商业街口，2000年被发掘出来，是现在所有发现的船棺葬里规模最大的一个。

从船棺本身来看，发现的17具中，有4具都在10米以上，其中最大的一具有18.8米长，也是目前发现的最大型的船棺，这是早期的独木舟无法比拟的。

这个时期的船棺除了面积大，用材更是讲究。商业街的船棺都用的是贵重的千年桢楠，而且还是整木刳凿的。

能用这么高大的整楠木作为葬具，也说明了当时成都平原森林覆盖面积很大。刘孝昌说，在上世纪80年代，成都周边都还有很多楠木树，杜甫草堂、武侯祠、以及现在浣溪沙一带，楠木分布很多。

“到现在，大石西路原百花村的楠木树中，直径两三尺的都还多达数十棵，因而也有‘双楠’之称。”

所以，对于有水、有树的巴蜀先民来说，船棺葬的确是天时地利人和的选择。

至于屈原，他究竟为何而死？答案仍然众说纷纭。

只是，不为国捐躯的屈原，实在不太符合他两千多年来在大家心中根深蒂固的人设。

封面新闻-华西都市报记者 薛维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