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 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

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 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张爱玲不愧是深谙人性的高手,这句广为流传的话写出了男人们情感体验里的博弈,“顾此失彼”,此消彼长,不单单是时间筛选的结果,更源于他们个人的婚姻诉求和现实考量。

想当年,梁朝伟和刘嘉玲在不丹大婚时,与祝福遥相呼应的,是多少粉丝的扼腕长叹:为什么王子娶的不是公主?为什么“周慕云”没有选择他的“苏丽珍”?

1984年,无线小生梁朝伟邂逅新晋港姐张曼玉。

那年她19岁,长着标志性的虎牙,笑语嫣然;他21岁,青春无敌,阳光得扎眼。

那年他们合拍的片子叫《新扎师兄》。

在片中,梁朝伟对刘嘉玲说,以后谁娶了你,就幸福了。

也有梁朝伟在刘嘉玲面前指着张曼玉说,我这辈子只会钟意一个人,就是她。

还有梁朝伟对表妹说,有时候你爱的是一个,结婚生子的是另一个。

这些台词被网友们扒出来,被附会成是三十年之后他们关系的神预言。

正是在这部戏里,张曼玉向梁朝伟献出了她的荧幕初吻,她如小鹿般地饮啄梁朝伟的唇,只是清风一样掠过,却在经年之后仍让梁朝伟念念不忘。

1993年,台湾记者问他:再拍吻戏的话,感觉谁最合适。

他脱口而出:“张曼玉”。

这之后,他们的光芒渐趋四射。

她逐渐摆脱了“花瓶”的称谓,他的演技也日臻成熟。

1994年《东邪西毒》宣传活动期间辗转威尼斯站时,他们一起去海边畅游。

阳光、沙滩。

微风骀荡,水波轻漾。

不知那时他们的内心是否也旖旎成浪花一朵朵。

1996年,《花样年华》筹拍,王家卫的电影向来拍摄周期长,此片更是历时15个月。

两个人在戏中情愫暗生,却终是擦肩而过。

但在剧组里,他们朝夕相处,日日对戏,有时不需更多的言语,电石火光处,自是一番风起云涌。

浑然天成的演技,亦源于戏外的默契十足。

多年后,梁朝伟接受许戈辉的采访,许戈辉问他,“你觉得哪段时间是最想让它停留的?”

此前梁朝伟对答如流,忽遇这个问题,却让他几度欲言又止,在主持人的再三追问下,梁朝伟轻咳一声,嗫嚅道:“现在……可能……可能……三十八岁的那个时候吧。”

主持人不解:“三十八岁发生了什么?”

梁朝伟佯装说了一句废话,然后轻言道:“拍《花样年华》的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是他们各自的人生巅峰期,他理应留恋那个盛年时青涩尽褪,衰老还未到来的自己,但原因也许还有,流年的余欢里还氤氲着故人的味道,戏里戏外,她穿着旗袍风情万种的样子,是记忆中无法抹去的嫣红。

2000年5月,梁朝伟拖着他的女朋友刘嘉玲跟女主角踏上戛纳红毯。

一边是轻手抚握,一边是十指紧扣,但梁朝伟十指紧扣着的那位伊人,却是张曼玉。

那时他使君有妇,她罗敷有夫,两人都有各自的另一半,即便十指交缠,也坦荡于人前。

那时的他们已经无需刻意避嫌,她知道他笑容背后的忧伤,他了解她不为人知的强作欢颜。

所谓高山流水,不过是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灵魂深处的自己。

2000年的冬天,香港记者跟着梁朝伟与张曼玉搭上了从香港飞往北京的班机,在头等舱里,他看到睡梦中的张曼玉把头轻轻靠在梁朝伟的肩膀上,那种情景,仿佛“花样年华”的真实重现。

多年以后,这位记者提到自己当年目击的那一幕,语气有些憾然:“他们应该是曾经相爱过的!”

07年拍《色戒》,当他怔怔望着汤唯穿旗袍的背影,是否想起那似曾相识的一幕?

眼前这个更鲜妍的女子,他触手可及,但往日的时光却已无法回溯。

“物是人非事事休”,所以他跟记者说,激情戏不难,难的是跟汤唯一起走在街头,想起的却全是“苏丽珍”。

08年梁朝伟刘嘉玲风光大婚,媒体头条是:梁朝伟结婚,不请张曼玉。

而张曼玉面对媒体的八卦:你祝福了伟仔和嘉玲吗?

她只干脆地回答了两个字:没有。

不必虚与委蛇,她更忠实于心底的那个自己。

金马五十届颁奖礼。

他51岁,她49岁。

他垂了眼角,她有了皱纹。

隔着三十年的光阴怅然相望,他们都已是白头人。

在郎朗开始弹起花样年华的那一刹那,一向泰然自若的梁生竟然红了眼眶,镜头过处,他偶尔孩子似的咬指浅笑,居然和她一模一样。

只是那时的她已经和他渐行渐远:唯梦闲人不梦君。

所有他们的粉丝曾经怎样望穿秋水,希望一对璧人育成好事,但最终,他还是娶了刘嘉玲。

这里面的个中缘由尽管有张曼玉所说的“Timing(时机)”问题,但只要去探究一下梁朝伟与刘嘉玲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以及他们之间的相得益彰,便知道,他要的人间烟火,只有刘嘉玲可以成全。

“我记得我小时候原本是一个很调皮、很快乐的小孩……

但是后来,我就突然不讲话了。

我记得我爸爸是一句话也没有就走了。

他一句话都没有讲,我也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就这样,一直到现在。

7岁的时候他走的,所以我很小就不哭,独立坚强。”

梁朝伟快乐的童年就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提前结束,尽管在成名后记者采访时他一再强调说,他拒绝懦弱,独立坚强,但内心的自卑始终如影随形,他敏感自闭,不愿意与人走近,更不愿意轻易流露感情。

尽管在刘嘉玲之前,他曾经有过几段痴缠的恋情,但遇到刘嘉玲,她爽朗率真的个性,乐观豁达的心境还是如磁石般地吸引了他。

他的忧郁渴望她的明丽,他的怯弱折服于她的勇敢。

更令人心折的,还有刘嘉玲的高情商。

多少男人都苦恼于女人阴晴难定的善变,以及斤斤计较的小家子气,但刘嘉玲却有一种大女人的胸襟。

而且多复杂的人际关系她都能处理得恰到好处,游刃有余。

多年后伟仔获得金马影帝奖时,刘嘉玲是亲自打电话约“情敌”曾华倩出席派对,刘嘉玲说:“相信伟仔都希望所有朋友为他高兴,自己身为他女朋友当然希望他开心。”

曾华倩参加节目时对刘嘉玲说,“当晚伟仔是亲自到我楼下接我,你可知道?”

嘉玲说﹕“我当然知道,我是他女朋友,他都同我讲!”

四两拨千斤,靠的不是心机,而是智慧。

当一部《色戒》闹得沸反盈天时,有人问梁朝伟,刘嘉玲知道有情欲戏吗 ?

他说:“她无所谓,我这25年演艺生涯,无论嘉玲和家人都是义无反顾支持我。”

所以, 他们彼此的扶助与支持是终成眷侣的重要原因。

1990年,两人被媒体曝出相恋的第二年,嘉玲在深夜回家途中,被3名年男子劫持。

获救后的刘嘉玲为了维持名节,称歹徒只是抢走了自己的钱和名表首饰。

据说当时梁朝伟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了安慰惊魂未定的刘嘉玲,对她更加照顾有加。

不料12年后,黑帮老大因为电影公司亏损,日子不好过决定拿出裸照向刘嘉玲勒索1000万港币,没想到刘嘉玲没有就范交钱,随后《东周刊》便曝光了她的裸照。

2002年10月,香港演艺人为“裸照风波”举行声讨大会,刘嘉玲和梅艳芳、成龙、刘德华、张国荣、曾志伟等艺人一起走上街头,抨击社会暴力的穷凶极恶和无良媒体的助纣为虐。

而在刘嘉玲背后一直支持她,并一起站到游行大军里的男人就是梁朝伟。

刘嘉玲回忆当初的裸照风波曾感慨万端:“是好难过,但我为自己骄傲,因为都迈过去了!这是一个例子,让大家知道人生没有什么困境是过不去的,只要能够过自己的一关。一旦跨过去,就可以回头笑。”

因为他的不离不弃让她度过了生命中最寒冷的冬天,也因为她拂之不去的梦魇,让他更意识到责任在肩。

刘嘉玲是个很独立的女人,但作客节目,谈到夫妻俩吵架谁先低头时,她表示自己从不当女王,“我也没有要像女王高高在上,我没有那么多的经验,我一直在寻找一个方法怎么样来夫妻可以更和谐一点,我们家里那个很难搞的。”

她深知梁朝伟的性格有些孤僻,甚至钻牛角尖,生活中,他深居简出,不热衷酬酢。

尤其是当梁朝伟拍完一个片子后,无法从角色抽离出来时,刘嘉玲不会怨怼,也不会气恼,只是默默地陪伴与等待,因着这份甘之如饴的等待,两人才结束了二十年的爱情长跑,终成正果。

有人曾用酒来比拟刘嘉玲和张曼玉,说刘嘉玲是白酒,而张曼玉是红酒。

白酒热烈而坦荡,红酒醇厚而优雅。

《花样年华》的片尾,梁朝伟扮演的周慕云对苏丽珍说,“如果我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

但在现实中,他始终未能向张曼玉问出那句——“如果一切重新来过,你会不会跟我走?”

并非梁公子薄情寡义,他只是做出了他认为最明智的选择而已。

专栏作家黄佟佟在《每一个男人都需要一个驱魔人》中写道,“再高雅的人也要活,也有各种俗气的要求,所以梁朝伟选择了俗世而热闹的刘嘉玲,因为‘嘉玲就是我的驱魔人,当我听到她的笑声,听到她对我说话,我就知道我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

所以,张曼玉再美到目下无尘,也无法媲美刘嘉玲给予梁公子的那种俗世的热烈和奔放,而这恰恰弥补了他性情中的寡淡与冷清。

更重要的是,他们多年来的相濡以沫,给予了对方生命最丰厚的滋养,而这,才是盛载他们婚姻的土壤。

2016年6月27日晚,刘嘉玲晒出一张与梁朝伟的合影,并附言“生日快乐”,为老公庆生。

照片中,刘嘉玲头靠在梁朝伟耳边,一脸甜蜜,梁朝伟则半遮住脸部,露出他“羞涩”的招牌表情。

李冰冰转发评论称“猝不及防被甜了一脸……生快生快!常秀恩爱~~~”

张曼玉,这块被人们称作时光雕琢过的璞玉,无论曾经怎样在他的内心掀起过惊涛骇浪,即便多年之后,涟漪不散,而他只需记得他们交错时互放的光亮,如何辉映过彼此的天空。

饮马长江,逐鹿中原,万千荣耀,他一一历遍,最后,唯有那个叫刘嘉玲的女人才是他的风雪夜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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