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Rose》
Some say love it is a river
有人说,爱是一条河流
That drowns the tender reed
淹没了柔嫩的芦苇
Some say love it is a razor
有人说,爱是一把剃刀
That leaves your soul to bleed
它让你的灵魂流血
Some say love it is a hunger
有人说,爱是一种饥饿
An endless aching need
一种无尽的痛苦
……
在一所西式的住所前,穿白色大衣,佩戴着大粒珠宝和精美黑色蕾丝手套的年轻女人,面对着两个衣着邋遢、军人模样的男人失态地放声痛哭,似乎要把这辈子的眼泪和悲伤全都哭出来。
她手里拿着两张照片,其中一张中的女人正是她,带着小鹿一样天真茫然的神情。而和她在同一张照片中的那个男人,在另一张照片里已经是一具尸体,他的嘴角边,挂着释然的一丝笑容,在他刻意被放到胸口的手臂上,刻着女人的名字“钟佳欣”。
她的周围,漫天白雪,而在此刻,那首老歌《the rose》,缓缓响起,观众的泪闸,也在此刻被打开……
这就是韩国电影《人间中毒》的结局。
《人间中毒》的累计票房达到了108.1亿韩元
《人间中毒》是由金大宇执导,宋承宪、林智妍、赵茹珍、温朱万主演的爱情电影。该片是宋承宪出道十多年后第一次挑战“裸露”的牺牲之作,话题性甚高,程度更是被认为是韩国版的《色·戒》。
然而,“情色”之下的隐藏着的诸多细节,擅长慢镜头和内心戏的韩式风格,唯美的画面,演技爆棚的宋承宪,将本来略显苍白、狗血的情节演绎成了一个悲伤的爱情故事,或者说,爱情故事外壳下掩盖的人生悲剧,你向往的、热爱的、报以幻想的,有时候并不是救赎,而是一碗噬心的毒药。
这世界上,每个灵魂都是孤独的。
孤独不是在山上而是在街上,不在一个人里面而在许多人中间。
—三木清
电影的开始,是1969年,从越南战场返回的金真平大领,被迫喝下参谋长装在军靴中的酒,室内,灯光明亮,女人身上的绸缎闪着华光,室外,他一个人,藏在黑暗里,剧烈呕吐。
尽管,金真平身上是不乏光环的,如景大尉提到的,“战斗英雄,首席入学,首席毕业”,年轻有为,又是参谋长的女婿,妻子一心一意帮着他晋升。
这应该是一个男人的理想状态吧,然而,英挺完美的人设下,金真平有他阴暗的一面,不眠症,恐慌症,谵妄症,在他走不出去的噩梦里,有明亮的阳光,绿色茂密的树丛,潺潺的河流,以及,河流中殷红的血流,他手里提着眼睛还未闭上的人头,茫然看着四周。
金真平实际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
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下金真平所参加的战争,也就是韩国参加的越战,从网上搜索可以得知:
从1963年开始到1973年韩国共向越南派兵32万人次,从1965开始常年保持5万人的参战规模。当时的韩国侵越军队等于是美国的雇佣兵。美国为韩军提供了装备、训练、交通运输及后勤方面的保障,负担了所有驻越韩军的费用(其中有日本支付的8亿美元)。
战争给韩国带来了一定的利益。驻越韩军士兵所得到的物质奖励是当时韩国国内平均工资的两倍。韩国派兵越南的十年里,韩国经济每年保持10%左右的增长率,是当时世界第一位。出口和外汇储备也增长了将近30倍。
然而,战争的代价无疑也是残酷的,越战中,韩国军人共死亡4960多名,10多万人负伤。打死越南人共4万1450多名。韩国在越南战场上的残忍,据说超越美军。
人群以外的金真平,压抑、痛苦而孤独
作为战斗英雄,金真平毫无疑问是参与过杀戮的,而且手段残忍,景大尉曾经提到“把人的肠子掏出来,挂在树上”,这就是他所带领大队做出来的事情,虽然,他解释,是对方先做的,然而,手上所沾的鲜血却是不争的事实。但同时,他本性又善良,他阻止景大尉殴打刺伤他的伤兵,也不顾部下反对,救了音乐室社长。
经历的残酷与他本性的善良相互撕裂、扭曲,让他患上了战后创伤应急障碍症。更可悲的是,他周围并没有能理解他的人。妻子打着爱的名义为了他的进阶絮絮叨叨,却从未关心过他的沉默、失眠。心理医生对他敷衍了事,一转身就把他的病情当成闲话泄露给别人。
所以,温暖的阳光下,绿树丛里,他一个人对着墙一遍又一遍地挥动着网球拍,白色身影化成小点,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绿荫里,正如他刻入骨髓的孤独感,被死死包着,无法突围,找不到一点点出口。
金真平对着墙一个人挥舞着网球拍
心甘情愿饮下你种的蛊
当爱情轻敲肩膀时,连平日对诗情画意都不屑一顾的男人,都会变成诗人。
—柏拉图
钟佳欣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男主面前的。
金真平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是从她的丈夫景大尉嘴里说出来的,“我妻子和您的生日是同一天呢。”同一天,金真平的妻子也提到她,“非常内向,不爱说话,喜欢养鸟。”
或许是一个和自己生日的女子点燃了金真平的好奇,又或者,“非常内向,不爱说话”的描述刚好与自己的孤独契合,结束了和妻子以求子为目的的床笫之欢后,他来到钟佳欣的门口,并对着笼子里一只黄色的小鸟戏谑地喷了一口烟。
“鸟不喜欢那样。”钟佳欣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穿着和鸟一样的淡黄色衣服,也像鸟一样,脆弱的近乎有着半透明质感的美,就此一眼,金真平的眼神被她定住了。
我们常常会给爱情各种各样的定义,但事实上,真正强烈的爱情,往往是电光火石间,来自于生命本能的、强烈的震撼,就像被闪电瞬间击中,毫无招架的余地。而让人悲伤的是,大多数人,并没有体会这种感情的机会。
金真平第一次见到钟佳欣时,就被她疏离而脆弱的美捕获了
金真平无疑是被感情击中的那个,在他眼里,钟佳欣安静,从容,脖子被刀划破了,流着血,还在说着:“我没事,不要开枪。”肩头被枪击中,注意到的,也是自己的耳环。
即使穿着暴露的衣服与丈夫的上司共舞被他肆无忌惮地轻薄,她的眼神也是疏离的。似乎她的身体、情绪并不属于她自己。
或许是这样游离于人群之外、镇定到近乎麻木的特质吸引到了金真平,有人说过,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半圆,而在这苍茫世界上,终有另外一个半圆和你严丝合缝,刚好可以拼出完美的圆。
在金真平眼里,钟佳欣就是那个可以填满他孤独的半圆吧,而她那些一半率真,一半引诱的暗示,也让金真平如一只被蛛网牢牢捕获的昆虫,毫无招架之力。
因为她的一句“那样会谢吧”,笨拙地拿手术刀修剪着花枝,对着一个戴墨镜的大男人,带点羞涩地学着华尔兹,她随口夸一句打火机好看,他立刻硬塞到她手包里,紧张地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
两人的在郊外的独处片段是片里少有的亮色调
爱情的一半是毁灭,一半是救赎。
“到目前为止,我好像是白活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自己那么傻。”整个片子里,金真平只有在和钟佳欣倾心相爱的时候,露出的笑容才是发自内心的。
或许,在当时,钟佳欣就是他内心的救赎和光明之所在,他以为是新生,抱着她,似乎可以远离那些悲伤的,令人厌恶的回忆。
正如范柳原附在白流苏耳边说出的那句勾魂摄魄的情话:“你就是医我的药”。
金真平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只因观众席上有她
最悲伤的事,是我在这里,而你要离开
爱人是很卑微,很卑微的,如果对方不爱你的话。
—张小娴《再见 野鼬鼠》
不能说钟佳欣对金真平没有爱情,只能说,这爱情没有强烈到可以抛弃一切。
钟佳欣的身世在太太团的口述中已有交代。因为战争,父亲带着一家人逃到山上。然而父亲患了痢疾,快要死了,母亲丢下他们跑了,小女孩一个人守着死去的父亲七天,这才下山。
可能在这个时候起,她爱的能力已经被强烈的不安全感和危机感取代了,幼时经历过死亡的巨大威胁,被婆婆收养,又在13岁的时候被亲哥哥一样的人强暴,只能嫁给她。
可以说,钟佳欣也是创伤后应急障碍的患者,表现在她经常性地处在隐忍到几乎麻木的状态,不自觉回避任何与创伤有关的刺激。
丈夫要她牺牲色相,在舞会上穿上歌女一样的衣服,连女裁缝也看不下去了:“给这样的妻子穿上这样的衣服,到底是怎样想的啊。”她却淡淡的说:“他需要,当然得做了。”
钟佳欣应丈夫的要求,定做性感服装参加晚会
而她的婆婆既是她的恩人,也是她生命里替代了父母位置,一直关爱她,对她好的人。这从她去车站接婆婆,被婆婆像个小女孩一样抱起来咯咯笑,就可以看出来。
因此,婆婆对她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她与婆婆的关系,其实是一种情感依赖。当她意识到,与金真平的关系可能打破这种依赖和平衡时,她表现出了少有的失控,一直在问:“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很爱你。”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情感依赖时,如果能在另一个人身上得到更强烈的依赖感,或许会打破前面的情感依赖,然而,金真平面对她的一再询问,并没有给出任何她想要的答案。
所以,钟佳欣对着金真平说:“我以后不要再见你了,真的,我会很努力的,大领你也会很努力的吧,为了我。”
站在钟佳欣的角度,在没有遇到金真平之前,她可以麻木活着,失去了金真平之后,她也可以麻木疏离地活着,因为,她还有与婆婆之间母女一样的关系来做支撑。
婆婆对于钟佳欣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然而,对于金真平来说,与钟佳欣的爱情,已经是他救赎的全部了,见过、贪恋过光的美好与温暖之后,谁会心甘情愿再堕入黑暗,所以,他拼了命要去抓住这点光、这点暖。
三毛在《爱的呼唤》里写过这样一段话:“沙伊达能迷住他的不过是情欲上的给予,而这个沙仑一定要将沙伊达的肉体,解释做他这一生所有缺乏的东西的代表,他要的是爱,是亲情,是家,是温暖。这么一个拘谨孤单年轻的心,碰到一点即使是假的爱情,也当然要不顾一切的去抓住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金真平和沙仑有一些相似之处,金真平甚至更卑微一些,为了自己的爱情,一个本来还算正直的人,使出陷害的手段,猥琐到让人心痛的地步,然而,就是这么卑微,也换不来他以为的爱情。
爱情,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在爱情里索要公平的人,一定是爱情的弱者。
没有了钟佳欣,金真平陷入了无限的痛苦中
我中了毒,你却不是我的药
一个恋爱中的人,可以踏在随风飘荡的蛛网上而不会跌下,幻妄的幸福使他灵魂飘然轻举。
——莎士比亚
“再也不会毁掉你了,没到那种程度,放下一切爱的。”
“我不知道,怎么不早说,我以为 ,你的爱和我一样。我呢,见不到你活不下去,觉也睡不好,什么都吃不下,而且呼吸不了,这里堵得慌,无法呼吸。”
在金真平还拥有一切的时候,和钟佳欣的爱情是能渡他的一条船。而当他失去一切时,钟佳欣就是他要拼命抓住的稻草。
但对于钟佳欣来说,经历过太多苦难后,现世安稳是她唯一的诉求,当金真平的存在成为她安稳生活的威胁时,她只能逃避。
或许,一个小女孩在山上守着死人待了七天之后,就再也不想与世隔离了。金真平以为他爱她,懂他。其实,他不明白,她所需要的爱,不过是平淡生活的刺激,抛弃眼前一切,接受一个人押上生命和前途的爱情,对她来说太沉重了,担负不起。
钟佳欣拒绝和金真平离开,金真平无奈叩响了扳机
就像太太团里有人问崔副队长的太太:“师母,如果有个那样的男人,你会不会跟过去?”
“疯了,不像话,你们呢?”崔副队长太太昂起头,带点骄傲和审视地问道:“你们呢?”
一片沉默。
有人押上所有,有人权衡利弊,这样的爱情,注定是没有办法长久的。其实,金真平战栗地说出:“现在不回答也没关系,或者,我先过去,你再过来…” 已经了然会得到怎样的答案,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然而,当一切揭晓,发现自己所爱的不过是幻影时,那把掏出的枪对准胸口,几乎已经是必然的了。
金真平自杀未死,从此活在回忆里。贴身收藏的照片,文在手臂上的名字,照片上所写的“我的爱”,都是他说服自己的理由吧。
反正生命已是无望的一片沙漠,一切也就这样了。爱情和回忆,是潦倒生命唯一的支撑。然而,生命本身的存在,又被无望的思念所煎熬,死亡,似乎已成了最后的避难所和解脱。
所以,成为尸体,在被运往故乡的飞机上,他是微笑着的。
金真平最终在越南如愿以偿地死去
而对钟佳欣来说呢,面对着金真平的深情,她只是无助地痛哭,一定是伤心的,然而,也一定会如常地活下去地,毕竟,她已经习惯了把所有的感情埋藏起来,隐忍地,貌似平静地,为了活着而活着。
只是这一切,已经不是金真平所关心的了。
我中了毒,你却不是我的药。
金正平实现了对钟佳欣的承诺,将她的名字纹在了手臂上
结语
其实,金正平死了两次。
第一次,伴随着爱情的绝望,事业、前途的彻底毁灭,他中枪倒下时,一直看着钟佳欣的脸。第二次,他看着钟佳欣的照片,平静死去。
或许,当爱情以一段禁忌之恋开始的时候,就注定很难有好的结局。也无法去衡量钟佳欣是否值得金正平这样去爱,因为爱情,其实是最不讲道理的事,就像钟佳欣的婆婆所说的“爱一个人怎么能是抱歉的事呢?
当金正平饮下她给的毒时,一开始,是微笑着的。只是,若知道结局,是否还会义无反顾地沦陷,也许主题曲给出了答案。
I say love it is a flower
我说爱是一朵花
And you it is only seed
它只是一颗种子
It is the heart afraid of breaking
它是一颗害怕破碎的心
That never learns to dance
永远不会学会跳舞
It is the dream afraid of waking
这是一个害怕醒来的梦
That never takes the chance
永远不会带走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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