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男团SHINee成员金钟铉因为抑郁症自杀身亡的消息,成为娱乐圈最沉重的一个话题。唉,又一位明星因为抑郁症离开了我们……

前几天反复听IU和他合唱(他作词作曲)的《忧郁时钟》,歌词就能看得出浓浓的厌世感,“怎么又吃泡面,又长胖了”、“反正世间万事总使人倦怠”……在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前,他应该已经撑了很久吧。

우울시계아이유;종현 – Modern Times

很多人发声表示哀悼,其中让我印象最深的是Sammi郑秀文发的,很长的一条,除了难过,她还花了很长的篇幅呼吁大家多关注早期抑郁,多留意自己和身边人的“情绪需要和变化”。熟悉郑秀文的同学应该都知道,她也曾经长期饱受抑郁的困扰,有三年时间仿佛从人间蒸发,无法与人面对面交流,沟通全凭发短信,自称那段时间“活得就像一只老鼠”。所以她花了很长的篇幅想告诉更多人:“在最痛苦难耐之时,都要相信会有出路。”

之前写抑郁症这个话题(戳蓝色字可温习)的时候就提到过,深陷其中非常折磨人,甩开那条“黑狗”并不容易。庆幸的是,Sammi从那个黑洞走出来了。

不仅走出来,她还持续在用自己的这段经历,帮扶很多其他遭遇困顿的人。我记得当年卫诗陷入吸毒风波,复出后就曾说过,最低落时能重新站起来,是因为接到郑秀文的一个鼓励电话,让她好感动,而此前她俩并没有很熟。

我身边的朋友说起现在的她,也会经常用正面、乐观、强大这样的形容词。

这点真的特别不容易。

我当记者时第一次采访她,她当时说过的一句话,我至今都记得。她说:“我的力量不是来自于我的成功,而是我倒下了还能站起来。这才是真正的信心。”

今天会专门写她,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我很喜欢她,另外一方面,也是想在2017的尾巴,在难过的年关,能让更多的人能看到她的力量,从她的身上得到能量。

她曾是红极一时的天后,却瞬间从高山跌入低谷

我身边有很多人喜欢郑秀文。有的人喜欢她的台风,有的人喜欢她在电影里的没心没肺或者疯癫,有的人喜欢她红极一时的那种天后架势,有的人喜欢她的拼命。

尽管已经有不少文章、视频科普过,抑郁症和一个人外在的财富状况、身份地位、是否积极向上没有关系。但很多时候,你还是会听到这样的声音:谁谁谁已经这么有钱、当红了,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要抑郁?或者是:抑郁那都是闲的,忙起来就不会感到抑郁了。

曾经的郑秀文有多红,有多忙,大概全香港无人不知。

从1996年开办第一场演唱会至今,她在香港红馆召开了超过80场演唱会,全世界的演唱会总场次超过160场。

而且她的每场表演都必定花光狠劲,拼尽全力,劲歌热舞,她可以不知疲倦,深情慢歌,她也唱得投入生动,七情上面,总之,绝对让你值回票价。她在采访中说过,“我有多少就会贡献多少”。

演起电影来也是,不惜扮丑搞怪增肥。我很喜欢她跟刘德华合作出演的那个系列,《孤男寡女》、《瘦身男女》,票房和口碑都不错。那时候人人喊她“大笑姑婆”,谁会相信她之后会抑郁。

其实算下来,Sammi的星途已经挺顺的了。

1988年,16岁的她通过选秀出道。90年代的香港音乐圈,她和王菲、林忆莲、梅艳芳、叶倩文、周慧敏等大牌天后共分星光,依然能做到不输气势,多次拿下劲歌金曲“最受欢迎女歌星”,更打破天王们的垄断,拿下1999年度劲歌金曲“金曲金奖”的最高奖。

因为和周慧敏同台穿着同款裙子却被无情“艳压”,她不禁反思:“人家就是穿得比我好看,肯定是因为我太胖了”。

五官不算美艳,身材也不甚完美,经常被媒体笑平胸的她,为了上镜好看,下定决心通过减肥逆袭。

“要么瘦要么死”在她身上,是毫不夸张的说法,为了减肥,她连稀粥都不进,有过七天只吃两个苹果的记录,因为过度减肥她甚至饿到差点昏倒。

节食还不够,她还疯狂运动,一天可以持续运动七个小时,堪称“铁人”。

就这样硬生生从刚出道时的婴儿肥变身全港“最薄的女艺人”。

个性强硬的她,甚至连未来都想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一度沉迷算命。

那时她是港媒笔下的“郑臭死”,酗酒抽烟,脾气大到连身边人也殃及,曾爆出掌掴助理的新闻。许志安也曾经公开地抱怨过,“她就是这么拼的人,我劝她她也不会听”。2004年,俩人10多年的恋情宣告结束,郑秀文在采访中承认是自己的臭脾气让许志安知难而退。

2003、2004这两年,对于Sammi来说,太艰难了。2003年,好友张国荣和梅艳芳先后去世,让她备受打击。2004年,和恋爱10多年的许志安宣告分手,情伤一直难愈。

而2004年底接拍的《长恨歌》则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电影拍摄期间,因为要从少女演到中年,她经历了迅速增肥又迅速减肥,十几天要增肥到中年女人的身材,十几天后又恢复到能塞进纤细的旗袍。而且在冬天零下的上海拍摄,她却因为剧情需要终日穿着单薄的旗袍。

但就是这部倾力之作,却最终遭遇了票房和口碑的双重滑铁卢。

但我一直挺喜欢这部电影的,她在里面又美又有味道。如果不是普通话问题,她的表演一定会被更多人喜欢。

友情爱情和事业的多重打击之下,熬了这么久的Sammi,终于扛不住了。

战胜一个懦弱的自己,好过击败其他人的生命

选择逃避,是很多早期抑郁症患者的本能反应。尤其是当年那么好强的Sammi。在拍《长恨歌》的时候,身体已经向她发出信号,但她都忽视了,选择继续工作。▼

当她稍稍意识到抑郁症的来临,她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熬不下去了,不愿意面对自己的软弱。▼

人的承受力总是有一个限度的,再怎么不愿意面对,当你真的再也承受不住了,总有一个时间点,会爆发出来。拍完《长恨歌》的最后一个镜头,她一下子觉得自己“没油了”,“要灭了”。她终于承认自己生病了。

她停下所有工作,人间蒸发了。

记者拍不到她,就传出各种谣言,说她重病缠身,甚至说她割腕自杀。其实是她终于已经走到无法逃避了,“终于爆发出来了,抑郁”。▼

病得最严重的时候,连讲话都不能了……在那次的采访里,她这样形容自己最严重的状态:“看见太阳就很害怕,看到月亮就很高兴,就像老鼠一样。看见人会怕、会躲。”

这三年里,她通过画画进行情绪治疗,看书、旅行,一点一点寻找快乐的感觉。

在她忧郁症时期,没有人能知道她确切的消息,唯一了解她的渠道,就是她从2005年开始在香港《明报周刊》开设的专栏“轻描淡写”。后来Sammi 还开玩笑地说,那些记者拿这些文章和画画去给心理学家看,让他们分析她的状态,最后报道的,都没说中。

也是凭着这个专栏,Sammi 将那些内心的话,变成了文字,那些曾经不敢暴露的脆弱,透过画作和文章,一点一点地抒发了出来。

2009年12月,她将抑郁症期间开的“轻描淡写”专栏中的文章和画作集合出书,名为《值得》。她在书中写道:“在这场试炼里,我所得到的,远比我所受的痛苦更值得记住;对于苦难,我有种崭新的体会。我要感谢这场忧郁。”

这本书写完,她的抑郁症,也终于画上了句号。

从生病到恢复,她的心态也发生了很大的转变。我记得她说:“以前的我很喜欢计划将来,每一步都要掌控在自己手里,什么东西都要掌控,连工作人员吃什么我都要管。但经过那3年,一切事我都放松了。那3年没有工作,而且知道可能未来也没有工作,没关系啊,我就好好享受自己的假期。”

除了寻求专业医生帮助和自我调节,她能再次站起来的力量源泉,她在很多场合都谈起过,因为找到信仰,真正获得内心的平静和力量,最终走出阴霾。

2007年,与抑郁症抗争了三年的Sammi决定开复出演唱会,原计划只开四场,结果最后连开了八场,场场爆满。

在一场演唱会里,她用了六七分钟,一字一句地读出了自己写给自己的信,她说,

“这个悠长假期,你蒸发了某部分自己,是为了茁壮另一个自己。”

“你常说人生是一场自己和自己的竞技,与人无关,战胜一个懦弱的自己,好过击败其他人的生命。”

“我清楚知道你回来了。更重要的,你的勇气回来了”。

这番话让人瞬间泪目,坐在台下的“前男友”许志安也跟着哭了。这场演唱会,Sammi特意向他发出邀请,“希望他能亲眼看到我的改变”。

不再把“瘦”当成目标,但坚持做“八公里小姐”

从抑郁症中走出来以后,Sammi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是2011年的时候,在银河映像的工作室里采访的她,记得那个采访只有半个小时,我还问了很多“私密”的话题,关于抑郁症,关于她自己的生活。但让我意外的是,她不仅对我(当时还是个陌生人)完全不设防,而且能量很强。

怎么说呢,她根本没把那次聊天当成采访。当她说到自己得抑郁症时“看到太阳就害怕,看到月亮就高兴”,我接了一句“我也是”。因为那段时间,我正饱受失眠的困扰,状态很差。后来,这个采访就变成了她一直在问我“你为什么会这样?是什么让你压力很大?”

直到采访结束,她还反复叮嘱我,一定不要死扛,有问题就求助,有情绪就要释放出来。

我惊讶于她整个人状态的改变,但她觉得不值一提,“我以前的心只有那么大(在胸口比了个小小的圈),我能承载的人只有我自己,我一个人就占满了自己的心。但我现在的心变得比较宽了,而且我觉得我的使命就是要帮助一些人。”

那次采访正值她主演的《高海拔之恋 II 》上映,我问她担心票房吗,她也很坦诚,“这是我的心血,我的功课,我肯定会紧张的。但我已经把这件事交托给上帝了,如果真的卖得不好,那就算了,去吃个饭吧”。

放在以前,如果卖得不好,她“可能就要拿头去撞墙了”。曾经对成功对事业无限执着的“拼命三娘”,也学会了“尽力而为,成事在天”,真是可喜可贺。

她不再把“瘦才能上镜”当成终极目标,她的运动,不再是疯狂的,只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健康,状态更好。

现在她是充满活力的“八公里小姐”,每天坚持跑步八公里。她去年八月还推出单曲《八公里》。

甚至一直被媒体冠以“宿敌”的杨千嬅,她也握手言和。杨千嬅当年刚出道时,被指与Sammi外形相似,杨自己也爆料曾被错认成郑秀文。甚至风格、戏路都十分相近,性情大开大合的两人都是圈内公认的“大笑姑婆”,也因此引发不少话题。

2015年,杨千嬅的 Let's Begin 世界巡回演唱会,Sammi作为特别嘉宾出场,两人合唱《终身美丽》,唱到最后,Sammi握着杨千嬅的手,笑得特别开心坦荡,还笑称要组成“人瑞(老年)版Twins”。

2013年,她跟刘德华阔别10年,再度携手出演《盲探》,她饰演的傻大姐女警大大咧咧,笑料百出,令人不禁感叹,当年的大笑姑婆又回来了。连古天乐都调侃她,“你看她,总在笑”。

而她跟许志安也兜兜转转,终于复合。在事业低谷遭遇爱人远走,她没有怨怼对方,没有觉得我生病了,不舒服,你为什么不能忍让包容我。即使面对媒体,她也是在自责:是我的臭脾气气走了安仔。 2013年底,两人结婚,被誉为香港娱乐圈“最符合民意的喜事”。

倒下了还能站起来,这才是真正的信心

现在回想起来,我开始关注Sammi,并不是在她最红的阶段在满大街放着她的歌的时候。而是她刚从抑郁症走出来的那段时间。

很多年前的一天晚上,我在报社的香港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听电台的访谈节目,那期的嘉宾刚好就是Sammi。话题主要是她抑郁症那几年的生活,本来算是个敏感话题,但她一直很直率,很放松,所以节目也很轻松,笑声不断。

我断断续续听着,不知道为什么,节目告一个段落时,播起了《终身美丽》,我居然毫无预兆地,一边听一边已经哭成了狗~要知道,这首歌绝对算是“口水歌”,在此之前我已经在广州的大街小巷听到耳朵起茧。

从那时起,我才开始真正关注抑郁症这个群体。

后来她来广州开演唱会,我专门去看了。她状态神勇地舞动全场,挥汗如雨,很多人都和她一起又唱又跳。在这么High的气氛中,在她热舞着唱《信者得爱》时,我又毫无预兆地听哭了。这个女人在那一刻释放出来的能量,一下子就击中了我的痛点。

看着台上艳光四射的她,谁能想到她曾经那样痛苦过。她彻底崩溃、全面停工,整天把自己关在连窗帘都不敢打开的黑屋子里。

就像她在《高山低谷》里唱的:努力做人,谁怕气喘。最近大火的佛系90后们,在我看来,多少有点无知无畏的意思。像Sammi这样,真正经历过人生的高山低谷,由黑暗走向明媚的人,才是真正的随遇而安吧~

黎贝卡的话:

写到最后,我又偷偷去Sammi的微博看了看,她现在几乎是日更的,有工作也有生活,有运动也有美食。

穿衣搭配依然是她的兴趣所在,很爱在微博上记录自己每天穿什么。经历过抑郁症的艰难,今年45岁的Sammi,已经越来越随心所欲了,年龄不再成为负担,很喜欢现在她的状态。虽然有时候会心疼她,忍不住在想她是不是在故意夸大乐观的情绪为自己打气,但又为她的努力坚持感到由衷的高兴。

因为之前写过两篇抑郁症的关系,直到现在,后台还偶尔会收到留言。想起那次对Sammi的采访里,她还说过一段话,也是我不时都会想起来的,在这里也想分享给你们。当时我们聊起现代人的压力太大,她说:“我以前对郑秀文的要求就是永远都要做个很成功的人,一定要做最棒的那个。生病之后,我原谅了自己,也接纳了自己的不完美,我明白生命就是这样有高低起伏的,所以必须接纳自己的软弱,没有必要假装很坚强,没必要每分每秒都撑着。”

最后,希望我们都能真心接纳那个有时候会软弱的自己,坦然面对人生的高低起伏。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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