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底的一天,四川巴中市龙背乡,88岁的老人邓光明忽然得到消息,她失踪了50多年的丈夫李中华,遗骸在罗布泊被发现了。50多年的等待,终于有了消息,邓光明的心情很复杂,说不清是喜是悲。
邓光明(中)与大女儿(左)和三女儿(右)
1949年底,邓光明与李中华结婚,夫妻两人过上了平凡的农家生活。几年后,李中华参加了抗美援朝,后来腿部负伤,荣立二等功,1953年回到了家乡。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十几口人的日子过得并不好,李中华于是开始打工。
一开始,他在自家附近找了一份织布和染布的工作。1958年夏的一天,邓光明外出打猪草,回到家后没有见到丈夫的身影。一直到晚上吃饭时间,李中华还是没有回家,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李中华为什么会不辞而别?邓光明至今也不知道原因。过了一段时间后,一家人才得到消息,贵州铁路局招工修建铁路,李中华就跟着去了。和李中华一起干活的,还有他的一个隔房哥哥李忠斗,但是在铁路上干了没多久,李中华就离开了,去了一个砖瓦房干活。
在贵州打工大约一年时间,李中华又去了新疆若羌县的米兰农场工作,但他的哥哥李忠斗则留在了贵州,成家立业。1959年,李中华给家里寄了几十元钱,还让父母给他做一件棉大衣。但是,当棉大衣做好后,父亲再写信给他,李中华就彻底没了消息。
李中华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60年代戈壁滩上的垦荒人
李中华在抗美援朝战场上受过伤,政府对他有补助,但李中华失踪后,一直都没有领取补助。80年代的时候,当地政府还通知他的家人,让李中华本人去领取补助。
没了李中华的消息,家里人都很着急,但是在那个年代,能去哪里寻找呢?家人也曾经给农场写过信,但回信称,农场已经倒闭,没人知道李中华去了哪里。
丈夫失踪了,邓光明该怎么办呢?当时,家中还有李中华年迈的父母,以及三个年幼的女儿,邓光明没有办法,只能默默支撑着这个家。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日子有多苦可想而知,没多久就有人来劝说,让邓光明改嫁。但是,她要是改嫁离开了,老人孩子谁来管?最终,邓光明决定留下来,照顾这个家。
李中华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又过了几年时间,李中华还是毫无音讯,家里实在太难熬了,李中华的父母就让一个王姓男子住了进来,成为孩子们的“继父”。邓光明的大女儿李菊兰说:“王爸爸对我们三姐妹也很好,从没有打过我们。”
在农村,这算是“倒插门”,并非每个男子都愿意的。不过,邓光明还是生活在李家,一直到三个女儿都长大成人,不用再操心了,她才跟着第二任丈夫回到王家生活。邓光明始终没有忘记李中华,这些年还托人打听过消息,但从来没有任何音讯。
李中华的三女儿李秀兰说,父亲离开的时候自己还小,这些年经常做梦遇到父亲。在梦中,父亲还是高高的个子,有些瘦,但就是看不清脸,也不说话……一家人其实并没有想过李中华死了,都觉得他应该还活着,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不想回家而已。
2016年10月,荒无人烟的罗布泊地区。
李中华的遗物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罗布泊是充满神秘感的“死亡之地”。但是,这片人迹罕至的地带,吸引着很多捡石爱好者。他们在茫茫戈壁大漠中搜索,期待着好运气来临,能找到一两块称心如意的石头。
就在10月的一天,一位捡石爱好者在茫崖大浪滩附近搜寻石头,意外发现了一具已经白骨化的尸体。发现尸体的具体位置是花土沟镇至新疆若羌县罗布泊镇沙子便路往北100多米,距大浪滩钾肥工区直线距离约10公里左右。
10月23日,接到报警的茫崖行委公安局民警赶到现场,发现这具尸骨仰面露在地表,完全白骨化。进一步勘察发现,遗骸是男性,身高约1.75米,身穿深蓝色棉工上衣和棉裤,黄色冬皮鞋。在遗骸旁边还发现了一个浅黄色帆布包,包里有信件、手电筒和防风镜等遗物。
警方根据帆布包中的遗物,大致勾勒出了死者的身份。帆布包中的信件,一个信封上寄出地址是四川省仪陇县邮电局,上面写着“邓光学同志收”;还有一个信封上字迹比较模糊,能看清“邓光学同志收”的字样;另一个寄往贵州的信封上是“李中华收”,寄件地址是:四川省巴中县鼎山公社xxxx四小。
死者的遗物中还有一张报纸,是1960年9月13日的《洛阳日报》。民警推测,死者的死亡时间很可能是1961年4月前后。从现场的情况看,死者极有可能是在沙漠里迷失方向,不幸遇难的。
50多年的风吹日晒,遗骸完全白骨化,衣服也失去了颜色,信件的绝大多数字迹难以辨认,这个人到底是谁呢?民警首先想到的,就是信封上两次出现的“邓光学”。但是,经过各方的查询,没有发现“邓光学”的相关信息。
一直到11月底,四川巴中警方经过多日的走访调查,认为这名遇难人员极有可能就是50多年前失踪的李中华。此时,李中华的二女儿已经去世,大女儿和三女儿也都六十多岁了。
为了进一步确认遗骸的身份,四川和青海两地的公安机关同步开展了DNA检验的工作。12月12日晚19点30分,终于做出了检验结果,证实这具遗骸就是李中华。
DNA比对成功的消息传来,亲属决定接李中华回家。
亲属清点遗物
邓光明年龄大了,就派自己的长女婿杨廷吉和另一名亲属,一起前往茫崖。12月30日,杨廷吉乘飞机来到甘肃敦煌。天气恶劣,道路因大雪而结冰,茫崖警方专门派了专车和经验丰富的司机,到机场迎接两人。
12月31日,一行人克服恶劣天气,到达了茫崖。当地警方给杨廷吉他们安排了住宿和晚饭,还带来了氧气袋,预防高原反应。第二天一早,民警向杨廷吉介绍了发现李中华遗骸的相关情况,并展示了遗物。
身为医生的杨廷吉后来告诉记者,据他观察,虽然李中华的遗骨在沙漠中风吹日晒几十年,但遗骨保存得相对还算完整。2017年1月2日,李中华的遗骨在甘肃敦煌市殡仪馆火化,骨灰和遗物全部交给了杨廷吉。1月3日下午,杨廷吉带着李中华的骨灰乘飞机抵达西安,之后又转机前往成都。
1月4日晨,杨廷吉坐上了成都开往巴中的第一趟大巴,经过5个多小时的路程,李中华的骨灰终于回到了离别50多年的故乡。这一次去青海,杨廷吉十分感慨,他告诉记者,茫崖警方非常热情周到,不仅为他们安排了接送和食宿,还为他们筹集了5000元钱。虽然接回来的只是李中华的遗骸,但对于家人们来说,终于知道了失踪亲人的下落,终于让李中华安葬在故土,心中也多了些许的安慰。
不过,李中华的身份,依然是个谜团。
李中华的遗物《洛阳日报》
李中华随身遗物的第一大谜团,就是那张1960年9月13日《洛阳日报》。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年代交通不便,信息交流不畅,在罗布泊遇难的李中华,从哪得到的这份《洛阳日报》?李中华失踪前在新疆若羌县的农场打工,难道后来又去了洛阳工作?
有人猜测,李中华很可能从新疆去了洛阳,成为了一名地质工作者,后来在罗布泊遇难。为此,洛阳日报的记者专门到洛阳图书馆进行查证,发现那一天的报纸上并无关于地质工作的相关报道。另外,资料显示当年驻扎在洛阳的数十支地质勘探队,规模较大的有四支,但他们都是在洛阳附近工作,没有前往青海、新疆等地执行任务。
所以,无法确定李中华去过洛阳,更无法确定他是怎么拿到这份《洛阳日报》的。也许,这份报纸没有想象中神秘,也有可能是他从某位洛阳籍工友手中拿到的,没有特别的意义。
第二个谜团,“邓光学”是谁?
写有李中华名字的信封
李中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有两封信件都写着“邓光学同志收”,很明显这是寄给邓光学的信。邓光学为什么要把信给李中华,难道两人的关系十分密切?
李中华的妻子邓光明也表示,自己不认识邓光学这个人。所以,这个邓光学是李中华亲戚的可能性不大,也许是关系很好的工友。但如果是同在农场打工的工友,为什么一开始警方完全查不到邓光学的信息呢?所以,这个“邓光学”也是个谜团。
有人猜测,“邓光学”会不会是李中华的化名?要知道,发现李中华遗骸的地方,号称“八百里无人区”,那个年代是极少有人会进入的。李中华在若羌县农场打工,一定知道戈壁沙漠的危险性,不太可能冒险深入大漠。所以,李中华会不会有更特殊的身份,需要一个“邓光学”的化名,主动进入了沙漠之中,不幸遇难了?
但是,因为年代久远,李中华自失踪后的信息都找不到了,他到底为何葬身罗布泊,也许永远没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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