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成家立业。
随着岁月的流逝,不知不觉员工已经26岁了,是时候组建家庭了,婚姻大事终于提上议事日程了。
尽管心里放不下刘丽影,但现实却是无比残酷的,老二的对象早就谈妥了,女方一再催促陈家尽快办事,可大哥尚没有成家,作为老二,怎么敢先结婚呢!但,显而易见,老二是很不满的,私下里不止一次怨恨过大哥。就连父母也觉得这样拖着不是个事,也和思远遮遮掩掩提说过几次。思远哪里不明白二老的心思,可让他彻底放弃丽影,内心实在不情愿,纠纠结结中一拖就是几年。现在,如论如何也拖不得了!老二的丈母娘放出话来,再不结婚事作罢,老二的幸福就飞了!这一下,陈家炸了窝了!
生活的 步步紧逼,让人躲无所躲,逃无所逃!思远经受着无比沉重的心理煎熬,是啊,茫茫然的未来,一片黑暗!突然就想起一本小说里主人公说过的一段话:“往前看,四十八里不点灯,望不断的黑洞洞……”他和刘丽影,今生今世不就是这样吗?!没有希望,没有未来,只有没有期限的等待和无助无望的期盼!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情,让思远如何承受!痛苦与纠结中,思远日渐消瘦,“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那种心灵的煎熬真是罄竹难书,十年生死路,两下皆茫然。泪飞倾盆雨,无计得安然。
一个月的苦苦思索,最后,一个最难下的决心就此下定,结束自己无望的期盼,开始自己的新生,哪怕是崖也要跳,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得上!就是怀着这样悲壮的情怀,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心态,思远开始了相亲之旅。
思远第一个相亲的对象,是小姨介绍的。小姨嫁到北郊一个叫三官庙的村庄,同一条街道,同一个生产队,有一户人家,姓叶,这家有两个姑娘一个小子,两个姑娘都挺俊俏,是四乡八里挺有名气的两朵姊妹花。姐姐叫叶丽华,妹妹叫叶丽红。这对姊妹花真是农村里少见的俊女子,尤其二姑娘丽红,浓眉俊眼,星眸如水,顾盼之间,说不出来的优雅雍容,中等个头,不胖不瘦,论模样,论身段,方方面面,简直就是百里挑一 的金凤凰。如果硬要挑点毛病,二姑娘略比大姑娘肤色黑一点,不如大姐白白嫩嫩,体态妖娆,但用农村人的眼光来看,二姑娘健健壮壮,用关中话说就是,“黑似黑是本色,”二姑娘才是农家小院里最理想的媳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两个姑娘都没读过多少书,这和路遥《人生》小说里刘立本的三个姑娘的情形极其相似,大姑娘巧英心灵手巧,泼辣能干,二姑娘巧珍美丽多情,吃苦耐劳,三姑娘巧玲是个读书种子,后来考上学离开农村不在此列。
给思远说的就是二姑娘叶丽红,这个美丽而淳朴的农村姑娘,第一眼就相中了思远。
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农村的习俗还是相当的保守,没有媒人的介绍,男女双方是不能随意见面约会的。这在现今的年轻人看来实在不可思议。自由恋爱在农村很长一段时间仅仅停留在电影里的故事情节。当年的时代,是不认可这种恋爱方式的,甚至还有很多不合情理的社会规则。比如,在公园里如果半夜三更一对男女还在亲密接触,巡防员就可能把他们扭送到派出所,然后让家里人或单位领导来领人,轻一点批评教育一顿,写出书面检查方能过关;重一点还可能被拘留。想想当年那个社会环境,既让人啼笑皆非,也非常气愤与无奈!
对思远而言,在农村能找到丽红这样的媳妇,也真是祖上积德,烧了碌辐壮的高香,实在说,无可弹嫌,神仙美眷!
第七章 幸福岁月
生活就是如此的奇妙!有一位哲人说过这样一句话,非常富有哲理,“当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同时会给你打开一道窗。”这句话来写照思远此时的境遇真是无比的贴切。
是啊,美丽温柔、善良能干的丽红,给思远那颗曾经受过深深伤害的心灵带来多少的慰藉和快乐!怪不得古人说,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原来身边就有美丽的女神,相识相爱,是何等的突然,然而,却又是那样的自然,好像原本就是一对玉人,不经意间就完美的结合到了一起。
初次相亲的思远,着实有些紧张,平生不喜欢穿着打扮、修饰仪容仪表的他,邋里邋遢惯了,这回特别精心的修饰了一番。在镇上最有名的理发店理发吹头定型抹发胶,简直就是出娘胎第一回!感觉怪怪的,但甜蜜而期待,对他而言,相亲多少有点神秘的感觉,既兴奋又好奇,对方是个啥样子呢?漂亮还是一般?皮肤真像小姨说的那样黑吗?脾气秉性如何?会不会是个女夜叉?一边收拾打扮,一边胡思乱想,脑筋被搅得乱七八糟,好像心里边有十几匹马,奔来突去,把思远的一颗心踩踏的一塌糊涂!
相信每一个第一次相亲的青年男女大概都有相似的经历,那种喜悦中夹杂着隐隐的不安,兴奋中又充满好奇的冲动,简直用语言描摹不出来!这就是人生,幸福中隐藏着隐忧,快乐中也充满了莫测的玄机!如何能说得清呢!
第二天是一个轻风柔柔的日子,约好的九点钟在小姨家见面。思远一大早就骑上心爱的“永久牌”自行车出门了,临出门前,生怕哪里出纰漏,从不照镜子的他特意在镜子前左顾右盼,耽误了很大一会。昨晚弄得发型如今有点些微的变形,怎么梳理都恢复不来。这让他有点失悔,早知道今天再弄多好,睡一夜就成了这!不过整体感觉不错,崭新的银灰色夹克衫,笔挺的蓝色西裤,脚下那双皮鞋也擦得明光锃亮,这身行头真花费不小,一个半月的工资完全报销。突然就想,如果谈不成,真糟践了!从来没有这样大方过的思远,想想前几天置这身行头,真是肉疼呢!好歹就这一回,万一谈不成,收起来下回还能用。这样胡思乱想一通,连自己都感觉好笑。不由自主轻轻扇了自己两耳光,对着镜子里的“帅小伙”甩出一句“神经病啊!胡寻思啥呢!”
从古城村到北郊的三官庙村,直线距离并不远,也就是十里八里的样子,骑车不大工夫就到了。春末夏初的农村,田野上麦苗长势极好,栽绒毯一样铺砌在田野上,微风吹拂,起伏波动,就如平静的水面波光潋滟,赏心而悦目。关中八百里秦川,西安周围就是白菜心的白菜心,一眼望去,平野田畴,一望无际。一丛丛绿树包裹的是一个个村庄,一坨又一坨 ,相隔不远就是一个村庄,有树的地方就有村庄,绿烟如海,炊烟袅袅,一路走来简直就是走在一幅清秀婉丽的关中乡村风景图卷里!
到小姨家时正是家家做早饭的辰光 ,三官庙村挺大,有十几个生产队,是三个小自然村组合而成。村落部局非常齐整,一排一排的民居瓦房占绝大多数。偶尔有那么一两家盖了小二层的,也是瓦顶,红色的瓦片在朝阳中闪着光亮,每条村巷两边都种满了树,常见的有国槐、梧桐、白杨树,有那么几家门口载着柿子树,石榴树,杨絮飘飞的季节里。满村满巷都飞舞着轻轻柔柔的白絮,雪一样的这里一堆那里一簇。所有树木的叶子,都在晨光中闪闪发亮,绿的让人心醉!
关中农村的早饭,大概基本是一致的,苞谷蓁稀饭,溜得馍馍或者现烙的锅盔,咸菜或者黄菜(就是酸菜),家里所有人每人一大碗,两个蒸馍或者两块锅盔,蹲着坐着随便。小姨夫当年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精壮精明,留着板寸,里里外外透着干练利洒。这会正蹲在厨房门口喝蓁蓁,左手大拇指食指中指扣着大老碗,无名指和小指捏着两蒸馍,脚下是一碗黄嗔嗔的酸黄菜,调着辣子泼着油,老远就闻到酸菜那特有的香气!
听到哐啷哐啷的自行车响,小姨从厨房走出来,一边扑簌着身上粘的碎麦秸,一边大声的招呼着思远,“来真早!吃了吗?给你舀一碗……”思远一边答应着一边支好车,从后衣架上解点心盒子等。 小姨夫抬起头,笑眯眯的端详着思远,看着看着扑哧笑出了声,扬着手里的筷子,指着思远的头给小姨说,“风琴,你看,你看,你这外甥还有这一手,蛮会收拾唻……这头型,这头型……盖了帽了……”小姨也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思远,满意的笑着说,“是不赖!我看准有门!和她丽红不差啥,满般配的……”
思远和丽红真是天生的一对!
大概六月中旬的一天上午,思远和丽红在小姨家的堂屋里正式见面相亲了! 丽红那年二十二岁,小了思远整整四岁,但初次见面就被思远吸引住了。一身蓝色牛仔服的丽红,干练洒脱,里里外外透着青春女性那种特有的气息,清清爽爽、利利落落,从头到脚,清纯而富有活力,同样也深深吸引住了思远。
小姨介绍过以后,每人面前到了一杯水,然后抿着嘴笑着说,“你们聊,姨还有点事……”轻手轻脚的出去了,临走还悄悄掩上了门。偌大的堂屋里就剩下思远和丽红两个人,一时间不晓得怎样开第一次口,思远思思量量,几番想打破沉默,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场面真还难住了昔日的大才子!
思远绞尽脑汁想话题,急于想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
终于找到了话题,互相询问彼此就读的中学,相隔的又不是很远,同一个区,老师之间互相交流的机会也多,说着说着就说到共同的语文老师。吴振华老师在汉城区可谓赫赫有名,曾经当过思远的语文教师的他,后来也当过丽红所在学校的教导主任,后来还做过校长。爱唱爱跳的丽红可是学校的文艺骨干,当年也深受吴校长的赏识。说到这里就打开了话匣子,回忆学校时的美好时光,回想吴校长当年的点点滴滴,共同的恩师,让两颗心一下拉近了距离。
丽红真是多才多艺的人,尤其歌唱得好,初二的时候,全区中小学歌唱大赛还拿过名次,她跳的藏族舞深受师生的欢迎,当年艺校的一位老师偶然发现以后非常欣赏,提议她上艺术学校。还到家里鼓动丽红的父母。当父亲的没啥意见,对两个闺女疼爱有加的父亲,从来不干涉儿女的兴趣爱好,尤其二女儿,当父亲的还觉得亏欠丫头的。
说来话长。叶家的这两个丫头,大姑娘从小体弱多病,丽华很小的时候就身体不好,贫血的症状很多年没有消除。因此,父母对她的关爱自然就多一些,相差不足两岁的姐妹俩,享受的待遇也截然不同。丽红的出生,说起来让父母很失望。农村家庭嘛,总希望有一个男孩,没成想第二个娃还是个丫头,父亲母亲嘴上不说,心里不得劲是显然的。尤其爷爷奶奶,脸色就很难看。动不动就指桑骂槐,敲窗子给门听。可想而知,丽红的童年不说不幸吧,也不能说很幸福。经常一个人被扔在家里,腰里拴上一根绳子,由着她自己在土炕上摸爬滚打。有时饿的哇哇大哭,哭哑了嗓子也没人招识。丽红能走路以后,更是没人管,自己在院子里玩,鸡窝猪圈都是她的天堂。有一回居然找不到人了,放工回来的爸妈满院子找闺女,就是没影子。这一下家里炸了窝,爸妈互相埋怨,父亲几乎急得哭出声,急急火火的满村巷的寻找。天都快黑了,还是小姑无意之间在鸡窝里发现了睡得正熟的小丽红。
从鸡窝里被抱出来的丽红,揉揉惺忪的睡眼,看着姑姑,突然就大哭起来,姑姑一边捡着丽红头上身上的鸡毛碎麦秸,一边也止不住呜呜的哭起来。回来后把哥哥嫂嫂好一顿数落,父亲低着头不发一语,抱着闺女不停的抽噎。懂事的丽红还用小手不停给父亲抹眼泪!
这样的场景丽红回忆起来还像昨天发生的一样,当着思远的面,学说一阵掉一阵眼泪。
两个人说一阵笑一阵,难受一阵叹息一阵,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第一次相亲,彼此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思远从心眼里喜欢上了丽红,而丽红的心里也装上了思远。丽红妈来喊丽红回家吃饭,两个人依依不舍的不愿意分手。小姨笑逐颜开的张罗着让丽红在这边吃,又是炒鸡蛋又是烙煎饼。丽红妈坚决不同意,硬拽着丽红走了,临出门时,丽红娇羞的脸庞飞上一朵红霞,垂着眼溜着思远不情不愿的跟着母亲回家去了!
思远相跟着送她们母女出了街门,一直目送着丽红走进她家的门楼,站了很久不愿意回屋,还是小姨硬拽着他回到家里,吃着饭也是没有任何味道。小姨一个劲的给他夹菜卷煎饼,一边捣着思远笑着说,“别着急,有门哩!虽说她妈难说话,看这样子丽红满情愿哩嘛,别着急,你小子的好事来了……”
小姨夫更是大大咧咧的打着趣,说得思远脸一阵红过一阵,甜蜜的暖流汩汩流淌在心间,摸摸额头,滚烫滚烫的,小伙子发了“烧”了!
思远和丽红的初次见面,相亲基本成功,当然,等着这一对有情人的还有一些曲折,暂且放下他们吧,让我们把目光投向古城村吧!看看那里最近发生了什么!
第八章 旧事重提
老书记李三合最近心情不错。从省上开完人代会载誉归来,着实风光了一把。 满面春风的老书记一进村,从军用吉普车上下来,和所有遇见的乡亲点头致意,个别关系近乎的就格外的亲热。一路到大队部,都是一张张表情丰富的笑脸, 当然也分亲疏远近,对每个人的笑脸心明如镜, 因而,李书记用不同的表情和方式和遇到的每一个乡党、熟人打着招呼。回到党支部自己的办公室,稍事洗漱,坐进自己的大班台椅子里,尽量靠着椅背向后仰,让身体尽情的舒展开来,长长地舒口气,然后探起身来端起村文书刚沏好的碧螺春,水有点烫,他吹吹茶杯水面上的茶叶末,轻轻唊了一口,又将水杯放回大班台。
重新坐回大班椅的李书记,略显疲惫的合上眼,假寐了片刻,突然坐起来,冲着房门喊了一声,“文亮 ——”应声进来的是村文书刘文亮。五十出头的村文书,头顶油亮亮的泛着光,慌不迭的推门进来,急慌慌地问道,“咋啦,书记!啥事?”
李书记似看似乎又没看刘文书,思量了片刻,又挥挥手,慢条斯理的说道,“刚才想起个事,这会又记不起来了,是这,你给德娃打个电话,叫他来一趟。”刘文书连连点头,“就去办,就去办,”一步一步倒退出了书记办公室。
上文咱们说过的古城服装厂厂长刘德娃,自从上次查账风波以后,借故赶走了陈思远,一时间颇为得意,在各种场合吹嘘自己如何如何,简直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味道。不晓得哪个嘴快,把消息透给了书记。李书记大为光火,把刘德娃叫到大队部狠狠骂了一通。起初,刘德娃很不服气,梗着脖子和书记犟了几句,李三合大发雷霆,指着刘德娃的脑门骂道,“就知道你不服气!你个蠢猪,得罪人也看得罪谁!新一茬的后生里边,你扫听扫听,有哪个有陈思远那个秉性!弄不好咬你一口,入骨三分!”
骂过之后,李三合又语重心长的对德娃说,“凡人,都得往远里看,事都得做长远留余地。俗话说,给别人出路就是给自己出路。你以为你的事情就完了,朱三分就能包住你!指不定啥时候水清了,你这条漏网的鱼就得带灾!我不是吓你!你太小看陈思远了!你瞅瞅,这是啥?”说着话,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子信件,“你瞅瞅,给纪检委的,给区委办的,给区政府的,给监察室的……哼!你当完了,猪头一样的大脑壳,就晓得吃,吃,吃!迟早要到号子里啃窝窝头!
刘德娃梗着的脖子一下子塌拉下来,油光铮亮的大脑袋又变成了猪肝色,紫里泛着红,红里透着黑!汗珠子滴滴答答顺着脖子往下淌。慌了手脚的刘大厂长,拿信的手抖个不停。“书记,书记 ,李叔,咋个办嘛?这小子还有这一手!”李三合鄙视的瞅瞅慌了手脚的刘德娃,讽刺地说,“你不张了!不狂了!——就你这怂样子,能成个屁事!——都没事了,区里镇里都摆平了!回头把你的屁股好好擦擦!凡事动点脑子,别光知道耍威风,一味的凶狠霸道,没好下场!你今天记住叔一句话,对你小子有好处。狠人不是狠在脸上,而是狠在心里,狠在骨头里!懂不懂?心里恨脸上笑,这才是能人高人!懂不懂?”
刘德娃鸡啄米似得连连点头,“懂,懂,懂——”李三合冷笑着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懂——个——球 !”
刘德娃表面不敢吱声,心里头一个劲反驳,“球!这有啥!不就是口蜜腹剑两面三刀吗?谁不知道你李三合 是个笑面虎!哼哼!等过了这阵再说!”
第九章 平地风云
刘德娃走了以后,李书记从新坐回大班椅,莫名的心里一阵烦乱,陈思远的种种举动实在也没有出他的意料。不知怎的,思远那双仇视中夹杂着蔑视的目光又浮现在眼前,一辈子经过大风大浪的李三合,不得不承认,从内心里对这个毛头小伙子有些怯火!
在古城村,年轻后生一大把,谁会让老书记放在心坎上呢!就这个犟驴种子,死活不上道,原本想让他进大队班子,先从服装厂干起,一步一步拉进自己的班底,谁知这小子就是块刚出窑的生红砖。刚干了几个月,差点捅出个大炉子,要不是自己当机立断,不定会出啥大事呢!这个刘德娃也不成事,就不懂得恩威并施,这个人一旦收服过来,比目前所有的村干部都有用。反过来呢,如果拉不过来,反而成了最危险的敌人。看来,拉是拉不过来了,那没有办法,古城村就没有你陈思远的立脚之地!李三合腮帮子上肉颤了几颤,太阳穴上的青筋跳了几跳,几乎咬着牙说了一句话,“叫你个犟驴,滚得远远的,古城村没你说话的份!……”似乎在对着思远说话一样,“臭小子,叫你能!看谁是这块地面上的王!有我李三合一天,你小子就永无出头之日!等着吧,犟驴种子……”
李三合不是随便说说的,在以后的岁月中一一得以实现,后来的思远,真的被逼的远走他乡,在南方打了整整五年工!当然,这是后话。此刻不必多提。
思远和丽红的婚事很快就提上了日程。按照当地的风俗,必要的过场还是要讲的。先订婚,再择日办婚宴。彩礼、婚宴等等事情,琐琐碎碎,拉拉杂杂。不必赘述。
好日子就定在十一国庆节,弟兄俩的婚事一块办, 这在当地还真是不太多见,什么都是双份的,这也让思远的父母很犯了愁。好在八十年代初期的农村,虽然条条框框的讲究挺多,限于条件,也讲说不起来。接媳妇的婚车就是两台手扶拖拉机,一台是一队的,一台是三队的,两个队长都是陈家人,没出五服。门中的侄儿结婚,别的帮不上,这还能做主。三队的拖拉机有麻搭,发动起来挺费事,摇把摇的棒小伙子通身大汗,就是不着火。思远专门抽出半天功夫鼓捣好了,三队队长陈旺财一个劲挑大拇哥,冲着思远挤眉弄眼,“有你的,有你的,反正给你办事,你弄好了也该应!三队还沾你的光喽……”思远笑笑没吭气,陈旺财转过身对二毛说,“瞅瞅人家思远,再看看你!还拖拉机手呢,怂怂不懂!开车小点心,别把新媳妇摔沟里!到时跟你算总账!”
二毛一个劲挠着后脑勺,怪不好意思的对思远表态,“思远哥,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保证稳稳当当把嫂子接回来!”
大喜日子终于来到了!古城村的男女老少过节一样,天还没有大明,就嘈嘈攘攘开了锅!搭棚的搭棚,垒灶的垒灶,妇女们洗菜摘菜,男人们呼三喝四,出出进进,整条街巷涌满了人,半大小孩在人群里钻进来钻出去,惹得大人们一阵阵吆喝斥骂! 大总管陈长顺,歪戴着油渍渍的黑布帽,肩头搭着一大绺崭新的毛巾,一手扎着黑烟棒,骂骂咧咧的给帮忙的执事们分派活计,吩咐一个发条毛巾,临了不忘骂一句,“挨球的好好干,出了篓子小心点!”
掌勺的大师傅是刘家的胖炉头,镇政府灶上的大师傅,煎炒烹炸样样能行,这会胖炉头正在炸丸子过油,一边干着活,一边胡吹冒撂,对着帮厨的几个后生一顿海吹,“没鸡没鱼,显不出本事!硬硬把大爷这点本事糟践了!咱在镇上,伺候过多少头头脑脑,有一回曹区长来吃过我做的糖醋鱼,一口一个地道,大拇指柞起来就没放下来!今儿你们是没口福,老陈家备不起鸡鱼,可惜我这手艺了……”旁边的人一个劲起哄,嘲笑讽刺胖炉头胡吹。有个老媳妇还讽刺道“刘大头,你见过曹区长?”“见过,见过,当然见过!哄你是地上爬的!”“你见过个屁!既然见过,你倒说说,曹区长胖还是瘦,光脸还是麻脸?”“当然是胖头光脸,和我老刘差球不多……”“放你娘的哈哈屁,人家曹区长瘦麻杆一个,一脸蚰蜒屎!还跟你一样……”
老刘被戳穿了西洋镜,怪不好意思的闷头炸丸子捞丸子,一句声不吭,大家伙哈哈大笑起来,整条街巷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古城村迎来了一个能干而善良美丽的新媳妇!
转眼间, 丽红 嫁到古城村已经一年有余了,在这一年当中,以她吃苦耐劳的秉性,热心助人平等待人的言行,赢得了古城村男女老幼的尊重和喜爱,尤其在下一泼的媳妇妯娌之间,受到普遍的赞誉和好评,成为这些嫁到古城村来的外地、本地媳妇的主心骨和领袖!
说来也颇为奇妙,丽红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和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就打成了一片,家里边整天人来人往,不是这事就是那事,家长里短,婆媳矛盾,妯娌纷争……哭哭笑笑,热闹极了!思远饶有兴趣的听着这些帮子长里子短的家常话,有时还帮着丽红分析劈解一番,虽然不能彻底有效的解决问题,起码也让来诉说的人一肚子委屈而来,欢欢喜喜的离开,两口子在这个时候也就特别的开心。
婆婆心里还有点不太痛快,自家的日子还过不到人头里去呢,成天操心别人家的邦长里短,真不晓得小两口是啥心思!碎嘴的婆婆有时就忍不住唠叨几句,聪明的丽红哪能不明白婆婆的心思,几句好话说的老太太心花怒放 ,擦桌子抹板凳也精神头十足。思远的父亲对这个媳妇真是一百二十个满意,作为公公的老头子,打心眼里喜欢丽红,从来冷冷清清的家里,如今热热闹闹,多年不上门的乡党如今走马灯一样的你来了他去了,老头子也开心的不得了,每条皱纹都溢出了笑容。人老几辈何曾有过这样的光景。虽说穷日子还是老样子,没啥大的改观,但热气腾腾的景象总是让人格外的高兴,也鼓起人过日子的雄心。
闲不住的老人啊,放下头拿起铣,屋里屋外,天头地角,整天忙乎的脚不沾地。三伏天收麦子,更是起早贪黑,晒得黑黝黝的,破草帽戴上就是一整天。喝上一口媳妇端来的绿豆汤,老头子心头简直乐开了花,干起活来格外有劲。
对老婆子有时嘟嘟囔囔埋怨媳妇是“闲事大王”时,老头子笑呵呵的开解老婆子,“娃娃家热心肠是好事,何况人家找上门是看得起咱,能对人家冷脸子,让人家墩沟子!再说这也不是咱老陈家的做派!娃娃有本事人家才来寻哩嘛,人家咋不寻你个老婆子呢!以后苞嘟囔!让娃好好活人!”一番话说得老婆子心宽了,轻易不在人前背后囔囔了!
思远在砖厂也干得不错,一年光景就成了技术骨干,有人吵吵着让思远当厂长,一帮弟兄们咋咋呼呼,着实让思远头疼!
这个苗头让李三合老书记空前紧张起来,一场针对思远的阴谋也紧锣密鼓的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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