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之夜：曾经爱过

一个月前，鲁华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跟着去医学院的最后一班公交车去见一个人，陈兰啊。

陆华坐绿皮火车厢里颠簸了一天，在这里下车只是为了见她。
　　他说：“再不去，等她工作了就难了。”
　　“没有想象中的繁华，但也没那么噪杂。”陆华评价这座城市说，他是第一次来这里。
　　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陆华忙打开，是条短信：“到哪里了？”陈兰雅发来的。
　　两个小时前，绿皮火车慢悠悠行驶在一百二十公里外的地方时，陈兰雅就开始催问。
　　“在哪不清楚，估计快了。”陆华回复。
　　陆华在火车站等公交车的时候数了下，一共要经过二十七站，火车站是起点站，医学院是终点站。
　　将近四年没见了，陆华不知道陈兰雅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高中毕业到现在，两人只是偶然发个短信问候一下，手机号码还是陆华从别人那里问来的。
　　应该有变化，女大十八变，怎么可能不变化呢，希望还能认出她，陆华心想道。
　　医学院位于郊区，街道两旁的高楼渐渐向后移去，出现在窗外黑夜中的是破旧的民房，只有街道两旁明亮的路灯让人感觉这里还是在城里。
　　陆华下车的时候的，车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公交车直接在医学院门前停下，穿着时尚的司机阿姨从驾驶位上站起来对着陆华喊道：“终点站到了。”陆华这时才注意到开车的竟然是个阿姨，而且还戴了副眼镜，陆华立刻肃然起敬。
　　医学院大门敞开，但是校门前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除了身旁偶然快速驶过的汽车，就连刚才和陆华一同下车的司机阿姨也不知去了哪里。
　　十分钟前，陆华就给陈兰雅发了信息说马上就到，到大门口等着吧，陆华没觉得自己这样有点霸道。
　　但是陆华却失望了，因为陈兰雅并没有按照他说的做。陆华随即坦然地笑了笑，毕竟陈兰雅现在不是他的女朋友，没必要对他的话像以前那样言听计从，虽然他们曾经有过甜蜜的过去，但那毕竟是过去了。爱情就像水果一样，一旦过期，就变了味，什么也没有了。
　　陈兰雅答应见他，陆华已经很高兴了，至少他们还可以像朋友一样出现在一起。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还得待会才能到，所以就在校园散散步。”陈兰雅一如四年前，灿烂微笑，只是头发留长了，非常飘逸地披在双肩。
　　陆华笑了笑：“原以为可以给你个惊喜呢。”
　　旁边还有一个女生，扎着马尾辫，瘦巧可爱，比陈兰雅矮一头。“我的好姐妹，可可，肖可可。”陈兰雅介绍道。
　　“你好。”陆华肖可可两人互相打了声招呼。
　　“到校园里参观一下吧，我们学校虽然不大，但也不小，至少美女挺多的。”陈兰雅爽朗地笑着说。陆华觉得她这点变化了，比以前开朗许多。
　　肖可可话很少，三人走在医学院校园路上，肖可可拽着陈兰雅的胳膊，几乎是沉默不语，只是在陈兰雅低头问她时，她才嗯嗯的应一声。仿佛她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映衬陆华陈兰雅两人，就像绿叶衬托花儿一样。此时校园里，成双结对的人不少，慢慢地在校园里散着步，美女确实也不少，因为这是医学院，女多男少，而且是夜晚，谁知道长相如何，反正打扮还是挺时尚的。
　　陈兰雅一路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学校里的建筑：“这是实训楼，我们就是在这上实习课，里面有尸体，呵呵，这是教室，那边那座两层的是食堂，还有那边的那座，这是我们的宿舍，我们宿舍就在二楼，那间，阳台上晾着许多衣服的那间，看到吗?”陆华只是微笑的点了点头。
　　走到宿舍楼下，肖可可撒开陈兰雅的胳膊说：“我回宿舍，你陪他聊会吧。”没等陈兰雅反应过来她已经跑远了。
　　两人站在宿舍楼前的路灯下都沉默了，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旁边有人说笑着走过，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宿舍楼里也传出噪杂的声音。
　　“喝水吗？坐车很累吧。”陈兰雅打破沉默说。然后就向不远处的小商店走去。
　　陆华在后面跟过去：“不算累，受得了，习惯了。”坐了一整天的车，原本很疲倦的身体，但一见到陈兰雅，一身的疲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或许就是爱情的力量吧，只是这份爱情早已不在。
　　“你现在怎么样？女朋友很漂亮吧！”陈兰雅问道，小心翼翼地扭头看着陆华。
　　陆华笑了笑：“工作忙，没时间找，再说谁能看上我这种经常在外四处漂泊的人呢。”陆华说的是实话，作为一名杂志记者，陆华是居无定所，四处漂泊，哪里有新闻就奔向哪里，有时为了赶写一篇报道会外出采访半个月，二十三岁的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因为这是生存之道。五天前他从杂志社出发到山西中部的一个山区农村采访，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坐车赶到了这里。
　　陆华一直知道陈兰雅在这所学校，却没有来找过她，哪怕很多次陆华路过这座城市，也只是走出车厢在站台上站了一分钟，而陈兰雅却不知道陆华去了哪里，高中毕业后有人说他去了南方，但具体在哪里不知道，做什么也不知道，除此，他像个迷好像人间蒸发了。陈兰雅还不知道的是，陆华这么做，是因为她提出的分手，深深伤了他的心。
　　陈兰雅大一时，陆华想过去学校找他，但是当时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他高中后没有继续念大学，在南方的一座城市混得很差，正在为生活奔波，走不开。
　　听说她恋爱了，男生是她的学长，很爱她，她也很爱他，我不想打扰她的生活，既然她想走远，我应该送她一双翅膀让她去飞翔，所以我放手了，不再奢侈想象，把曾经的一切深埋心底。陆华后来对朋友说。
　　陈兰雅看了陆华一眼，眼神充满疑惑，笑着说：“真的假的，不会是在等我吧？”
　　陆华无言，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只是笑了笑。
　　“开玩笑了。”陈兰雅说完大笑起来。
　　“去这边坐坐。”陈兰雅指了指小广场旁边的木制长椅，就径直走了过去。
　　陆华迟疑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广场的四周各有一把木制长椅，都有一对男女依偎着坐在上面，很亲密的样子，不时传来一些甜蜜的悄悄话语。
　　陆华和陈兰雅俩人谈话渐渐就自然了许多，陆华问了她许多学校的事情，而当陈兰雅问陆华现在怎么样时，陆华只是说还行，话语简单，似乎多一个字都不愿说，其实陆华现在过的还是不怎么样，因为感情上还在漂泊。只有感情上有了幸福，一个人才算幸福。
　　一群学生打扮的人从他们前面的一栋建筑里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经过他们身边向宿舍的方向奔去。
　　“他们干什么的？”陆华问。
　　“上辅导班的，以前我也去。”陈兰雅说。
　　“现在怎么不去了？”陆华问。
　　“考试结束了，所以不用去了。”陈兰雅似乎很自豪的说。
　　“考试结束了？”陆华不明白地问。
　　“恩，所以一个月后就去实习了，你如果一个月后来我就不在这里了。”陈兰雅说。
　　“去哪里？”陆华问。
　　“医院见习医生，在郑州。”陈兰雅望着黑暗的夜空，憧憬着未来。
　　“怎么想起去郑州？”陆华问。
　　“李景也在郑州，他去年就去了。”陈兰雅说。
　　“你男朋友？”陆华问。
　　“恩。”陈兰雅脸庞转向别处应了一声。
　　虽然是在夜晚，但是作为记者的陆华凭借自己敏锐的观察力，还是捕捉到她眼神中的一丝黯淡，感觉到她的内心似乎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快乐。
　　“你们现在怎么样？”陆华问道。
　　“很好，只是他现在工作很忙，所以……”陈兰雅抿嘴一笑，话没说话，但陆华已经猜出了她想说的是什么，觉得她笑的很勉强。
　　陆华没有继续追问，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说：“不早了，我得走了。”
　　“这么快就走吗？”陈兰雅像是突然被惊醒。
　　“凌晨一点多的火车，我得赶回去。”陆华站起来说。其实陆华的日程安排是明天到另一个地方，并没有回杂志社的安排，也没有那么急。
　　“难得来一次，明天再走吧，还没有带你在这里好好玩玩呢。”陈兰雅看着陆华的眼睛诚恳地挽留。
　　“能见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这么多年没见，你变化许多。”陆华说。
　　“是吗？说说都有什么变化。”陈兰雅说。
　　“变得漂亮了，成熟了。”陆华说。
　　陆华又看了下时间，说：“我走了，这个送给你，现在别拆。”陆华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很严密的小方盒，包装纸已经褪色，似乎买了很久的一件礼物。
　　“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秘！”陈兰雅笑吟吟接过礼物端祥起来。
　　“拆开后你就知道了，呵呵，我走了。”陆华决心坚定要走。
　　陈兰雅沉吟一下说：“好吧，走，去小商店，给你买点吃的。”说完抓起陆华的胳膊向小商店奔去。
　　陈兰雅的手接触到陆华手臂那一瞬间，陆华突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即惊讶又感到幸福，仿佛突然回到了记忆深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
　　那时在高中的校园，晚自习后，陈兰雅总会提前跑出教室，站在陆华的教室窗口，然后等陆华走出教室时，抓起陆华的胳膊说，去小商店，给你买吃的。其实大部分吃的都被陈兰雅吃了。周围的人都很羡慕他俩是幸福的一对，陆华和陈兰雅幸福的享受着别人艳羡的目光，他相信两人一定会走到最后，可惜后来一切变了。
　　看着陈兰雅在货架前往自己怀里拿东西的身影，陆华有种恍惚的感觉，好像真的回到了从前，她的拿东西的样子竟然没变。那时陈兰雅是往陆华怀里放东西，都是陈兰雅爱吃啊，今天却是往她自己怀里放，却是陆华爱吃的，曾经爱吃的。这么熟悉的身影，陆华有种想哭的感到，此刻他感到很幸福，虽然他也说不出是怎么幸福，至少是有那么一个人还记得自己喜爱吃的食品，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陆华早已不吃那些东西了。
　　“够了，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陆华走上前说。
　　“路上慢慢吃，无聊了也吃，呵呵。”陈兰雅笑着说。
　　“我可以睡觉的，不无聊。”陆华将陈兰雅怀里的食品接过笑着说。然后随手将一包薯片和一盒巧克力放到陈兰雅怀里说：“这是你爱吃的。”
　　陈兰雅愣怔了一下，竟然忘记了接住，抬起头看着陆华。
　　陆华笑了笑：“走了，结账去。”陆华向柜台走去，陈兰雅还站在原地，他还记得她的爱好。
　　还没有等陆华掏出钱夹，陈兰雅突然从后面过来，递过一张校园卡说：“我来结账，我请你的。”
　　陆华阻止说：“我来吧，我请你。”
　　陈兰雅嬉笑说：“我们学校只能用一卡通，人民币花不出去。”
　　陆华没辙，说：“谢谢。”
　　“干嘛这么客气，你能来，我很高兴，我本应该请你吃饭，可你却走得这么急。”陈兰雅似乎是不满的说。
　　“身不由己，希望还有机会再来这里吧。”陆华说。
　　“恐怕没有下次了，即使有我也不在这里了。”陈兰雅手里拎着一袋食品说。
　　陆华笑而不语。
　　从小商店到医学院大门这段路，在今天感觉距离很多，平时陈兰雅能走上二十分钟，而现在陈兰雅觉得只用了一分钟，就来到了校门外，时间过的真快。
　　陆华停下了脚步，陈兰雅将手中的一大袋食品递过去，陆华只从里面拿出了一块面包和一瓶矿泉水。
　　“这些留给你吧，我拿这些就可以了。”陆华说，他对吃的已经很不在乎，而且习惯了简单素食。
　　陈兰雅坚决不同意，抓起食品就往陆华包里装，可惜包太小，装不了多少东西。
　　几番争执，陆华又拿了两包，陈兰雅才算作罢。
　　“今天真的必须走吗？真的不能留下来吗？”陈兰雅再次问道。
　　“必须…”陆华话还没有说完，陈兰雅突然出乎意料地向前伸手环抱住陆华，一头秀发深埋在陆华肩膀。
　　“别说话，给我一分钟的时间，好吗？”陈兰雅吱唔的说。
　　陆华双手无措的不知道放哪里，犹豫了下，还是放到了陈兰雅的肩膀，虽然记忆里这个动作是多么的熟悉，而现在却是那么陌生。
　　“对不起，陆华。”陈兰雅抬起头说。
　　“没事，我们…我们是朋友。”陆华说。
　　“真的不能留下吗？我…”陈兰雅眼神里充满了迷离和暧昧，恳请的说，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华打断了。
　　“我们是朋友，如果可能我希望可以做到永远。”陆华说。
　　他明白陈兰雅此刻的心意，或许真的是从别人那听到的那样，她没有说的那样幸福，可是他已经给不了她什么承诺，陆华喜欢上了漂泊的生活，如果两人再回首，或许才会让陈兰雅感到不幸福，她会觉得亏欠陆华的，更何况她现在是李景的女朋友。曾经的恋人还能成为朋友，陆华很满足。
　　陆华的坚定或许是对的，他得走了，他不想在这里出错，虽然陈兰雅曾经是他的女朋友，他们曾经是一对幸福的恋人，但是，再美的烟花也有消散的那一刻，好好珍惜现在吧，过去的已经回不来了。
　　“你回去吧，我走了。”陆华说，这时一辆的士看到有人要坐车便驶了过来。
　　陈兰雅嘴唇一抿，说：“你上车吧，我看着你走。”
　　“时间很晚了，你回吧，我看着你回去。”陆华说。曾经高中校园里，女生宿舍楼前，陆华也是这么说：“时间很晚了，你上去吧，我看着你回去。”多么相似的一幕。
　　“你走啊！”陈兰雅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涌出，两行泪水流了下，在路灯的照耀下，晶莹闪烁。
　　陆华走向前，用手帮陈兰雅擦去泪水，平静的说：“回去吧，时间不早了，我们是好朋友，李景还在郑州等着你呢，以后好好工作，等着你请我吃饭。”
　　陈兰雅突然破涕为笑：“我没事，下次请你吃饭，河南烩面，呵呵。”
　　“一言为定。”陆华说。
　　这时司机师傅急了，问：“你们还走不走？”
　　陆华忙说：“很对不起，稍等下。”
　　陈兰雅说：“你走吧，我也回去，别让人家等了。”
　　“恩，那…再见。”陆华说。
　　“再见。”陈兰雅说完转身走了。
　　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突然转身，快速走到车旁，打开车门将手里的一大袋食品都丢进了车里，等陆华反应过来，陈兰雅已经跑进了校园里。
　　陆华无奈坐进了车里，突然又听到一声大喊“谢谢你，陆华！”陆华抬头望去，路灯下陈兰雅双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大笑着。
　　陆华走了，望着车辆稀少的夜晚街道，仿佛一切像梦一场。
　　医学院宿舍里，陈兰雅坐在床上打开陆华送给她的礼物，是副项链，款色老旧，陈兰雅不会知道这幅项链是陆华当年到南方那座城市时用身上剩下不多的钱买，但却没来得及送出。还有一张字条，但是上面什么也没有，陈兰雅正反面都看了下也没有发现一个字，陆华相信陈兰雅会懂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