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70年代末,大陆文艺界开始复苏。从1977年开始,香港左派电影公司《凤凰》和《长城》制作的电影登陆内地市场。

对内地观众来说,认识最早的港星不是李小龙,也不是成龙,而是朱虹、夏梦、陈思思、石慧这些古典美女。

朱虹在《画皮》中饰演的美艳女鬼梅娘、《屈原》中霸道狠毒的南后、《审妻》中刺杀隋炀帝的素娘,给内地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画皮

朱虹在这些影片中的扮相是70年代内地观众心目中最为惊艳的形象,她的表演亦正亦邪、或妖媚或端庄,挑战了经历10年文艺萧索期的观众对美的定义,成为一个时代的符号,永远定格在那个年代的影迷心里。

审妻

01

朱虹原名朱圆圆,1941年10月21日出生于四季如春的昆明市。朱虹出身于名门望族,家里开金店和银行。

舅公缪云台是云南省财政部长,参加过重庆谈判。

父亲朱希贤就读于黄埔军校,参加过台儿庄战役。朱希贤是“云南王”龙云手下的护卫营营长,龙云、陈纳德等名人都是他家的常客。

龙云和陈纳德

朱虹说:“当时我们家的家境很好,开有金店和护滇银行,父亲可以不去谋职,但父亲想靠自己奋发,于是当时我的舅公缪云台给父亲谋了个优差,成为龙云手下的护卫营营长。父亲和飞虎队关系很好,那时候龙云、陈纳德等经常在家里出入。”

1945年,龙云被老蒋软禁在南京,朱希贤和陈纳德想方设法冒险救出龙云,并协助他从南京飞往香港。

朱希贤和龙云到了香港,朱虹和母亲、弟弟妹妹仍然住在昆明,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朱虹的母亲杨美云年轻时是昆明市“昆华女子中学”的校花,追求者甚多。朱希贤开着军车威风凛凛地去追她,这种浪漫的方式从众多追求者中脱颖而出,终于抱得佳人归。

小学生朱虹

朱虹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有文章这样描述她的美:“两道弯眉似苍山新月,一双凤目似洱海碧波。这是一张专为银幕而生的脸,无论你从哪个角度看都很美, 特别是近景和大特写更美得令人心醉与窒息,恍惶然不敢逼视……”

朱虹就读的是当时的贵族小学——南菁小学。新中国成立后,由于家庭成分不好,她转入了双塔小学。

运动风起云涌,1951年朱虹一家去了香港,她的父亲原来是想暂避风头,日后再回来。但是不久后,她的伯父被枪毙了,于是一家人就留居在香港。

小学毕业的朱虹(前排左一)

02

朱虹在香岛中学上学,她活泼聪明,讲一口流利又清脆的普通话,因为不会讲粤语,所以平时很少外出,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家里看书,同学们都称她“书虫”。

朱虹有一个中学同学,家里是开杂货店的,常常到拍电影的地方去送货,可以看到明星们拍戏。出于好奇心,她和同学们一起结伴溜进了片场。

眉清目秀的朱虹引起了鲍方的夫人刘甦的注意,主动和她搭话,将她引荐给著名导演朱石麟。

少女朱虹

朱石麟身边的女导演任意之问她:“你喜欢拍戏吗?”朱虹直爽地说:“不喜欢,我要把在昆明没有念完的书重新念完。”

任意之让朱虹化了妆,试拍了几个镜头,大家看了后都认为镜头里的朱虹要比本人更漂亮,是天生上大银幕的料。

第二天,任意之等人专门来到朱虹家,劝说她的父母:“我可以让你们的女儿边拍戏边读书。”。于是,16岁的朱虹加入了“凤凰”影片公司,著名导演朱石麟很喜欢她,并把她的名字“朱圆圆”改名为“朱虹”,希望她在银幕上绽放出彩虹般的光芒。

朱虹

1957年,朱虹在影片《男大当婚》中首次担任女主角,从没谈过恋爱的朱虹和男主角傅奇拍亲热的戏很紧张,却歪打正着把少女怀春的羞涩姿态演得恰到好处。

同年朱虹和傅奇又主演了轻喜剧《情窦初开》,在香港连映40多天,在东南亚也创下了票房卖座最高纪录。

朱虹的名字红遍香江,被称为“甜姐儿”、“糖美人”,与“长城”影片公司的夏梦、陈思思、石慧并称为左派电影公司的四大美女。

朱虹

1959年,朱虹在朱石麟导演的《小月亮》中饰演学校女子篮球队队长刘圆圆,成绩优秀又擅长唱歌、运动,被同学称作“小月亮”。朱虹为演好这个角色每天苦练篮球,甚至成为“影联”女子篮球队的中锋。

影片《小月亮》作为内参片在内地流传,朱虹被一部分大陆观众认识,内地影迷亲切称她为“小月亮”。

1962年,在古装喜剧《三凤求凰》中,朱虹饰演女扮男装的尚书小姐,在小姐和公子的身份之间来回转换,女装美艳,男装潇洒。

1964年的古装喜剧《假婿乘龙》中,朱虹扮演丫环春香,聪明灵动,用妙计促成了小姐的良缘,表演深得观众的喜爱。

朱虹在《三凤求凰》中的女装和男装扮相

1964年,朱虹和高远主演了少数民族题材影片《金鹰》,影片在内蒙古锡林郭勒盟阿巴嘎旗草原上拍摄,朱虹饰演了勇敢机灵的蒙族姑娘。

《金鹰》在香港公映后红极一时,成为香港第一部票房超过100万港币的影片,也使朱虹获得了“百万女星”的美誉。70年代后期,《金鹰》在内地公映,也受到热烈欢迎。

《金鹰》高远 朱虹

1965年,朱虹在鲍方导演的恐怖电影《画皮》里,扮演了美艳女鬼梅娘,出场时一袭白衣,弱柳扶风,楚楚可怜;诱惑书生时风情万种,把书生迷惑得神魂颠倒。

《画皮》1979年引入了大陆,这是内地放映的第一部恐怖片,轰动一时,甚至有吓死了老太太的传闻,曾一度遭到禁映,是许多四十岁以上的人的童年阴影。

朱虹的名字与这部电影紧紧联系在一起,内地观众对于女鬼最初最深刻的印象来自于朱虹的梅娘,梅娘在深夜里细心描绘着自己的“画皮”,令观众毛骨悚然,“画皮”成了她的代称。

画皮

拍摄于1966年的《审妻》70年代在内地上映,朱虹在影片中饰演刺杀隋炀帝的素娘,美丽绝伦的古装扮相惊艳了内地观众,在当年观众的记忆中是无法超越的经典,成为一代人心目中的女神。

审妻

“凤凰”公司作为香港左派电影公司,为了和大陆电影在政治、思想、艺术等各方面尽可能保持一致,放弃了台湾和东南亚电影市场,选择拍摄工农兵题材的电影。

1968年,鲍方自编自导了根据现代京剧《沙家浜》改编的故事影片《沙家浜歼敌记》。鲍方从描写抗战题材的连环画书名上获取灵感,在原剧名后加上三个字,以区别京剧。朱虹和江汉分别出演阿庆嫂和郭建光,童毅出演沙奶奶,吴景平扮演刁德一。

朱虹

为了拍好该片,朱虹等演员前往内地去观摩学习,每次通过罗湖口岸时总是小心翼翼,穿蓝绿白黑颜色的衣服,不穿高跟鞋喇叭裤,不烫发描眉涂口红。他们还打算去沙家浜所在地实景拍摄,因为时局不允许而作罢。

朱虹的阿庆嫂造型也是紧扣样板戏的衣着打扮,成功扮演了这一英勇机智的女地下党员形象。

影片拍完后本想在大陆公映,但由于大陆当时关闭了引进外片的审批部门,《沙家浜歼敌记》只能在香港上映,相当遗憾。

朱虹的阿庆嫂

1975年,鲍方导演了影片《屈原》,并亲自在片中饰演屈原,鲍方之女鲍起静饰演婵娟,朱虹饰演楚怀王宠姬南后郑袖,将郑袖的刁蛮跋扈表现得淋漓尽致。《屈原》是十年动荡结束后第一部在内地放映的香港电影。

《屈原》中的南后郑袖

1981年,40岁的朱虹在社会家庭写实片《父子情》中饰演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家庭妇女,许多观众没有认出银幕上这个蓬头垢面的妇女是以往美艳动人的朱虹。

《父子情》是朱虹最后一部电影,获得了1982年第一届香港电影“金像奖”的最佳影片奖。朱虹从1957年从影开始到1981年息影,历时整整24年,在各领风骚两三年的香港影坛堪称是常青树。

朱虹扮演的每一个角色,不论正角反派,都能够揭示出人物复杂的内心性格,没有一个相似或相同的角色,被夸为百变美人。

朱虹

朱虹息影后,开始从事电影幕后工作,曾任香港银都机构行政公关、执行监制,后任香港华南影业工作者联合会会长,还担任云南省政协委员。

朱虹担任了合拍电影《黑太阳731》和大陆电视连续剧《百老汇100号》的监制,组织策划了《情系香江50年》和《中国电影在香港》等记录香港左派电影史的书籍。

朱虹回忆起自己以往拍摄的影片说:

“别人常问我最喜欢自己拍摄过的哪一部影片,其实我哪一部都不喜欢,时代不同了,现在来看这些影片艺术水平并不是很高,那时候我对化妆、造型这些东西考虑得太多,忽略了对人物内心的表达,这是我从影最大的遗憾。”

中年朱虹

03

朱虹的事业是成功的,她的家庭也很美满幸福。

朱虹的初恋男友去国外发展事业,与朱虹分隔两地,两人最终分手。也有传言说朱虹的初恋是江汉,她和白茵几乎同时喜欢上这个帅气的男演员。

影迷们更愿意把她和鲍方联系在一起,鲍方和朱虹多次合作,花边新闻甚至传到了内地,记者和影迷都追问她和鲍方的关系。鲍方和太太关系很好,子女也非常有出息,只能说这是影迷的一厢情愿吧。

朱虹与鲍方、鲍起静出席活动

1970年,朱虹在众人的惊异目光中嫁给了比她大13岁、有过一次失败婚姻的“凤凰”公司著名导演陈静波。

朱虹与陈静波合作了十几部电影,据说两人是在条件艰苦的内蒙古草原拍摄《金鹰》时培养出的感情,朱虹在工作接触中发现陈静波身上有许多闪光美好的品质,值得自己托付终身。两人育有一子,生活得很幸福。

朱虹 陈静波

陈静波作为一个导演在工作中认真严格,在家里是对妻子充满关怀的丈夫。朱虹这样评价自己的丈夫:

“他是一个对待家庭有绝对责任感的男人,每次外出他都会给我和儿子买回并不‘讨好’的礼物来。除了物质之外,更值得留恋的是他的精神对我的鼓舞和感召力。在家庭之外,他的才华出众,他的为人处事,以及他优秀的品德和人格魅力,都是我这一辈子最崇拜的良师益友。”

陈静波和朱虹合作了《金鹰》《审妻》《怪客》《泰山屠龙》《周末传奇》等十几部电影,叫好叫座。

朱虹与丈夫、儿子

1978年,业务能力突出的陈静波荣升为“凤凰”公司经理。1982年,“长城”、”凤凰“和“新联”三家合并为香港银都机构有限公司,陈静波又出任该公司副经理。

1995年,陈静波因病逝世。

他们唯一的儿子在美国从事计算机工作。虽然他们的儿子从小就对电影很有兴趣,人也长得很帅,但朱虹没有让儿子继承自己的事业。她认为,电影业竞争太激烈,大部分人的艺术生命都很短暂,而且能否获得成功还存在很大的偶然性,不如好好念书,实实在在掌握一门技能,更能够在社会上立足。

朱虹一家三口

朱虹的弟弟是博士,妹妹们出国留学,只有她才读到高中,学历对于朱虹来说是个很大的遗憾。因此,她的演艺道路没有得到父亲的支持,朱虹经常念叨:“父亲从来没有看过我出演的任何一部戏。”

朱虹一直很喜欢读书,认为只有读书才能让人有更多的充实和满足,退出影坛后报读了美国社区学院的英语课程,在英国“宝石协会”学习了两年,并成为这个协会年龄最大的学生,终于取得了“珠宝鉴定师”的资格。朱虹表示能在有生之年拿到这个证书,是她引以为傲的,也算了了一个最大的心愿。

朱虹

如今78岁的朱虹从容安度晚年,回首悠悠往事,朱虹坦然地说:

“人生就像一个舞台,只是从一个角色向另一个角色的转换而已,既然你的上一个角色演完了,就要把现在这个角色演好,我想我人生的最后一个角色,是做一个专注吃喝玩乐纵情看花赏月的老人家。”

朱虹出身名门,一生顺风顺水,没有遭遇过太大的波折。她的经历告诉我们,拥有稳定的事业和忠诚的婚姻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主要参考资料:《当家花旦朱虹》(刘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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