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6日,唐云艺术馆、“芳华——南宋西湖胜景组展览会”将持续到12月2日。
画家、作家傅伯星,长期研究南宋史,近两年,他根据《西湖清趣图》,带着自己的9位学生,把西湖全图分解成又独立又有联系的组画,以此来构成一个整体的可视形象:南宋京城的西湖。
从2018年10月至今年9月底,“在毫无经济收入、也不知未来成败的情况下”,他和学生数易其稿,33幅工笔界画终于全部完成。
钱江晚报作为展览协办单位之一,选取三十三景中最有故事的景点,请傅伯星先生一一解读(其中,断桥、西泠桥、望湖楼等的解读,戳→图解南宋西湖(上):他带着9个学生用两年“复活”了33个景点)。比如,南宋谁家建了第一座私人露台开生日趴?
傅伯星 解读
钱湖门
钱湖门 方竑
钱湖门,西湖东岸边最南的一座城门。很有意思的是,它的位置,就在今天展览的所在地——唐云艺术馆门前大路的对面,即万松岭路西端下山处。
宋亡入元毁城,元末反元义军重筑杭城,南面缩入二里,就把钱湖门和城东的嘉会门、便门、保安门一起舍弃,以致现在已很少有人知道钱湖门了。因其如此,就有必要按照《西湖清趣图》上此门的样式重画一幅形象更为鲜明的钱湖门,好让大家记住这无奈消逝了的风景。
原以为钱湖门外就是郊外,只有竹篱茅舍菜畦荒坡,人迹寥寥,没想到从钱湖门外到长桥一路上竟是重楼成市,民居井然。据载,此间曾有大众购物中心“钱湖门瓦”,也算京城内的二十三处瓦肆之一。
瓦肆,就是吃玩乐一条龙服务的“欢乐大世界”,取观众来似瓦聚,去如瓦散之意。想当年此地的热闹,可能犹胜今日(今天这里只有一座艺术馆和一处公园)。但是瓦肆又缺乏明确的图象资料,难做无米之炊,只得取其局部,环绕城楼,画出城门外市风犹盛之势,引人惊诧, 就算不枉费一番笔墨了。
还要强调一下的是,钱湖门与清波门涌金门,都是抬梁造的梯形城门。同一城墙上的四座城门决不可能一座是拱券造的环洞门,三座是梯形门。这就再次证明:西湖边的梯形城门曾经是真实的存在。
钱塘门
钱塘门 方竑
钱塘门是杭州最早的城门,始建于隋代(581一619),一千四百多年来从未易地改名。
宋代钱塘门一带的城墙,西临宝石山以北的霍山 (即弥陀山),向东折至余杭门(后名武林门),因随地势曲折,故名“九曲城”。《西湖清趣图》所画西湖边的四座城门,自南向北依次为钱湖门、清波门、涌金门、钱塘门,城门楼皆为抬梁造,与张择端《清明上河图》中的东角门相同,只是画得太过粗疏。
这种城门的做法,是在城门洞两侧内壁竖起两排巨大厚实的木柱,对称的两根柱顶架设横梁,梁上加木板,板上堆土夯实与左右门墩连成一片,就成了一座完整的城门墩。再在城墩顶加一个固定的有一定厚度的平面叫平座,再在平座上建屋起楼,所以城楼的底平面等于城墩的顶平面。为防止巨柱年久滑动易位,事先须将每一柱根插入设计并鑿好的两排石槽内,埋于地下固定。
这石槽叫做地垘。因此城门洞地下有无地垘,就成了考古判定地上曾有的城门是抬梁造还是拱劵造的根据。
元末重筑的塘门至涌金门之间的城墙,于1913年拆除。2008 年对南宋钱塘门遗址进行考古发掘,因未见地垘,认为其城楼应是拱券造式,即环洞门,从而否定了曾是抬梁造的说法。南宋宫廷画家叶肖岩《西湖十景图》中“柳浪闻莺”一图的前景中正是一座拱券造的环洞城楼。
我在八十年代写西湖十景成因考(原题已忘)时,为了查清南宋周密等三位词人写十景词的年代,在杭州大学已故词学家夏承焘教授所著周密生平研究一书中查到,其时为宋理宗景定年间(1260一1264),可见这就是西湖十景定名的时间,叶肖岩的《西湖十景图》也应趁热打铁成于同时,说明西湖边城门的改造工程已经完成。
产生这种变化的时代背景,是蒙军南侵的炮声已日益逼近。从端平二年(1235)蒙军毁约不宣而战大举南侵以来,至景定元年(1260)已有二十五个年头。火炮在实战中的广泛运用,将抬梁造城门楼的弊病暴露无遗。守城将士根本无法在城楼上布防作战,也无法抵御敌人的炮轰。而拱券造城楼前后左右有开宽的地面可以架炮还击,将士们可以自由上下走动,高大的城垛能有效扺挡敌方的箭雨和火炮,减少己方的损失。为此,改造城门加强防守能力成为一时要务,这就是宋画中第一次出现拱劵造环洞门的原因。
不可思议的是,我至今未能在书中找到相关的文字记载。然而,画家作画选景只凭自己的喜好。《西湖清趣图》佚名画家不仅对新式的城门楼全无兴趣,对新开发的西湖十景也视而不见。他详细描画了苏堤西侧新建的三贤堂与湖山堂,却不肯把竖立在苏堤东侧湖面上的三潭石塔勾勒一个剪影。十景中的其它几个景点虽已画到,却绝不给予令人注目的地位。这种怀旧和对“新生事物”有选择的取舍,颇合老年人的心态,莫非画家果然是一位老者?当然这只是题外话。
对于今人而言,最重要的意义是画中四座城门以“亲见者不诬”的身份,见证了钱塘门等所有宋代城门曾经是采用抬梁造结构的,不能因为后来的改造而否定以前的存在!两种门样式正好各居一千四百年时间的一半,这才是杭州城墙完整的历史。
这幅钱塘门图,光正稿就画了两幅,草稿近十幅,以脱离原截图的局限,但仍难有大的改观,只好将画中时间设在黄昏时节,以合南宋西湖一日游皆自此回城的记载。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街两旁出现了几幢全新样式的楼屋,即两个歇山式屋顶并排合成一个屋顶,称为“勾连搭”, 也就是将两座同一方向等宽等高的楼屋合二为一,节省了建筑用地与材料,获得了超倍的面积。
这种宋画中前所未见的全新的建筑,在整卷画中达五十六座,堪称风靡一时。而这些楼屋上层的大窗户上几乎都装有朝上翻起用木棒支撑着的木板窗(术语为“支摘窗”),也是南宋前中期所未见的新创造。这种窗能防晒防雨雪,又不妨碍通风采光,比原来盛行百年的时拆时装的格子窗更加轻便实用,几乎布满了图卷中沿湖所有的建筑。
大佛院
大佛院 赵华
大佛院在宝石山腰。据陆羽《武林山记》载:“自钱塘门至秦皇缆船石,俗名西石头”。这块巨大的石头,曾被秦始皇南巡至此用来系缆船绳。北宋宣和年间(1119 一 1125) 杭州僧思净“就石镌成大佛半身。(南宋)淳祐七年(1247)安抚赵与筹重修,有二尊殿临湖,就石琢二佛……与院相通”。此后至明清不断有关于大佛院的记述,总的印象是,无论乘船还是走路经过这一路段,都能看到镀金的大佛高踞山崖向人微笑。可惜从未有图像存世,各人只能凭空设想。
《西湖清趣图》终于一举揭开了大佛蒙了千年的神秘面纱。
画卷上,虽然为保护大佛而建的敞开式殿屋(似即赵安抚重修之物)画着鲜明的红色,仍因与周围的建筑、山体、树木交错在一起而不够明显,所以我们在再创作时删去了背景,突出大佛和殿屋。
未料,在创作过程中发现大佛的咀唇上竟画着蜷曲的小胡鬚,一时以为是元人的黄教佛,以至对这幅画的创作年代产生了怀疑,只好再查资料,终于在敦煌唐代壁画中找到长有小胡鬚的佛像,疑惑始释,已经装裱好的画只好重新取出,重新替大佛补小胡鬚,以准确还原他的宝相。
大佛与殿屋今已全无,只有大佛的残体还屹立在原地,与四周的草木融为一体。
望湖亭
望湖亭 傅箫
望湖亭,有记载称在孤山路囗,为唐代望湖月佳处。但检视《西湖清趣图》,却发现在湖岸急转处有一组朝西的前后屋紧贴在一起的建筑。
我在孤山下住了两年,日日从今平湖秋月到今楼外楼来回四趟,对那 一段路的地形地貌了如指掌,可以认定佚名作者画错了——孤山南前不存在成直角的湖湾。
对照杭州园文局发布的宋代西湖地图,孤山南前的湖岸线与今日并无大的区别。另外按古代建筑的常例,很少有整组建筑朝西的做法。
根据以上两点认识,我把这组疑似望湖亭搬到了孤山路囗,把建筑画成南向,把这组建筑的四围高墙拆低,又把墙内的建筑拉大间距,才差可一看。
不过最精彩的一处始终保持原样,那就是朝南围墙外洞门左右的两根石望柱,以及避免可能猝然而至撞击的红色栅栏。这两根石望柱的来历无从考证,却是湖中唯一的特色景观,从而使整组建筑有了独立成画的必要。
唐代白居易有《湖亭晚归》诗云:“尽日湖亭卧,心闲事亦稀。起因残醉醒,坐待晚凉归。松雨飘藤帽,江风透葛衣。柳堤行不厌,沙软絮霏霏。”从诗中行走的方向看,这湖亭似乎就在孤山路口。
南宋末年成了“平湖秋月”景点后,王洧《西湖十景》诗中有“平湖秋月” 诗,云:“万顷寒光一席铺,冰轮行处片云无。鹫峰适度西风冷,桂子纷纷落玉壶。”专写月与湖,不言建筑。周密有《木兰花慢》写平湖秋月夜景,也无言及建筑者,词中的所谓“十二阑干“并非实指, 只能理解那里有栏干而已。
虽然南宋末年有一诗三词写平湖秋月之景,但从其他人的夜游西湖诗来看,其夜游的起因并不是专程去某个预设之处赏月,大多是因事路过,正好遇着好月色,于是有感而发。所以去“平湖秋月”赏月,恐怕是以今人之心去为古人设的局,事实上并未形成一时风尚。因此《武林旧事》《梦粱录》等书中也没有这样的记载。
有识于此,最终放弃了画望湖亭月色的努力,改成了现在的景象也许更符合事实。
孤山御苑
(请把手机左转,看得更清楚)
孤山御苑,包括先建的四圣延祥观和后建的西太乙宫。
四圣延祥观的“四圣”,是指宋高宗的生母韦太后在北宋灭亡时(1127 年)被金兵俘虏,关在北方时奉祀“四圣之像甚谨”,终于得到身还故国的回报。她又说,当康王(宋高宗即位前的封号)奉旨使金离开王府时,有人看到有四个金甲神将手执弓剑随护着康王,所以他能虎口脱险,逢凶化吉。
总之,这子虚乌有的四神将就是宋高宗母子的救命大恩人。
为了报恩,绍兴十三年(1143)韦太后回国后就自己出资在凤凰山皇城北门外就近建祠,谁知被秦桧发现,批评宋高宗说,北宋灭亡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内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走正常程序(即通过宰相),现在殷鉴不远,这样做可不是国家的福啊。
宋高宗一听,即日叫停。建了大半的工程,正好改为国宾馆都亭驿,就在六部桥东下。绍兴十六年(1146)高宗才让秦桧另择佳地重建“四圣”纪念馆,了却老母的心愿,原在此地的古刹如玛瑙寺等只好奉命搬迁。
而延祥观一名,系沿用汴京旧称,绍兴二十年(1150)特地下诏颁行, 并赐额。二十三年(1153)因观内凉堂“壁仍素耶”,而宋高宗将来视察,即诏御前画家萧照来此现场绘制壁画,一夜竟成。次日,高宗巡视壁间,大为叹赏。
四圣延祥观几乎占据了孤山南麓的大部分地块。据周密《武林旧事》称:“四圣延祥观西依孤山为林和靖故居。花塞水洁气象幽古。三朝临幸。有韦太后(捐造的)沈香木四圣像,小蓬莱阁、瀛屿堂、金沙井、六一泉”等胜景。上面提到的凉堂,今有遗迹在西泠印社园区中的四照阁下,一圆洞门四方亭中有匾,刻二古篆:凉堂。
宋理宗淳祐十二年(1111),将观西部分划出,另建“西太乙宫”、“更创新堂”。其中的御花园包括六一泉、挹翠堂、清新堂、香莲亭、射圃(运动场)、金沙井等。
以今地度之,西太乙宫大约就是今西泠印社景区。孤山这两大宫观,都名列京城御前十大宫观,由皇家派员直接管理主持。
据《武林旧事》著书记载,孤山二御苑是允许民众游览的。一是西湖一日游下午的主要游览点就是孤山,具体写到的是林和靖故居和墓园 (己在观内)、延祥观外的临时集市。游罢就回船经断桥到上船亭结束了,可见游览时间之长。《夷坚志》一则故事写到游延祥观,仅鬼不能进云云。
《西湖清趣图》中的孤山二宫观,除了围墙和两座三门合一的红漆乌头门十分清晰,被林木簇拥环抱的建筑或隐或现,只能凭昔日记忆加以整理,掺入较多的想象成分。但墙外露天摆放的长板凳仍照搬画中, 使知当年临安市政府为天下游人设想之周全。
卢园
卢园位于西山濒湖处,考其位置约在今花家山东麓,隔湖对着苏堤南第三桥(望山桥)。这里已经不在《西湖清趣图》的视野之内了。
“卢园”指的是宋理宗所宠信的内侍大头目庐允升的私人别墅,园内放养金鱼,为一时奇观。理宗末年,随着宰相贾似道的权势急剧上升, 卢允升与另一大内侍董宋臣退出了权力舞台,卢园开始变成平民百姓观赏金鱼的景点,故名“花港观鱼”,现存咏景的十词一诗,以及叶肖岩画一幅。
王洧《花港观鱼》:“断汊惟余旧姓传,倚栏投饵说当年。沙鸥曾见人兴废,近日游人又玉泉。”诗中“旧姓”“当年”“兴废”,皆指卢允升荣极而衰之事。陈允平词《蓦山溪》写其景:“烟雨正林塘,翠不碍,锦鳞来去”,“檐影下,柳阴中,逐浪吹萍絮”,写的是环境和鱼的状态。周密词《木兰花慢》与张矩词《应天长》重点在借景抒情,并无这一景观的具体描写。叶肖岩的画有点相似,只画卢园的外景和高出院墙的堂和楼,园内的林塘鱼池自然难见真容,使得我们想有所创见而无从入手,只能如法炮制,表现它的环境美了。
三潭石塔
南宋时外西湖水面上是没有小岛和其它建筑的,李嵩《西湖全图》就是最好的存照。
南宋末期定出了西湖十景,内有“三潭印月”一景, 其实只有三座小石塔,并无今天的小瀛洲岛。但不可思议的是,如此明显的景观,比它晚问世的《西湖清趣图》中仍然没有它的身影。同时,其他的沿湖景观建筑,几乎都能找到它的由来,始创年代和创建人,唯独三座小石塔缺乏这样的记载,颇似“三无”景点。
“三潭”,宋人记载只有一句话:“三潭,土人云在湖中”。小石塔原是北宋苏轼治湖后设立在湖上的标志,两座在苏堤西面,一座在苏堤东面,在此三塔范围内禁止任何人种植菱茭,以防淤积。不久三塔倾屺。
南宋评十景时,曾有一景名“石屋烟霞”,后来大概统一认识十景必须沿湖展开,石屋远离西湖,就此落选。
十景中其它九景都是现存的,唯有三潭一景缺乏亮点和标志性建筑,估计就在这时才做出了三座小石塔。这虽是我的猜测,但咏其景的诗词中似也能略见端倪。
张矩《应天长》对三潭的今昔变化说得最清晰,云:“年时事,还记忆。对万顷、葑痕龟坼。旧游处,不认三潭,此际曾识。”即是说他们还记得当年立小石塔的往事,以及西湖疏浚前的惨状:因长期无人管理,任人侵占水面种植水生植物,导致西湖万顷碧波被迅速蚕食,碧波缩减,大面积水草根疯长,造成长年淤塞,湖床抬升,被晒得如开裂的龟纹。后经苏东坡治理,恢复一碧万顷的旧观,但往日泛舟至此,己不知道三潭究竟在何处了,现在才认出原来就在这里。
叶肖岩的《三潭印月图》撇开背景中根本不存在的奇峰,前景中的三座小石塔让人看到了它们的原形,很像观音手中的净瓶。杭州早在五代吴越国时期就因全民崇佛有“东南佛国”之誉,宋代皇家崇道,民间有“户户吕洞宾,家家观世音”之谚,但佛教的普及率仍远超道教。在这样的背景下,三座小石塔做成净瓶的样式,是顺理成章的选择,因而是十分可信的。正是由于它与今塔造型的不同,才有了独立成一图的意义。
雷峰塔
傅伯星 雷峰塔
李嵩《西湖全图》中有它完整的留影,八面五层,砖芯木廓,如五层楼阁屹立西湖南岸,可以看作是十三世纪初叶,雷峰塔最真实的写照。
《西湖清趣图》中的雷峰塔虽因施以红色而颇为显眼,唯结构和造型反不及《西湖图》画得正确而严整。
但令人惊异的是,雷峰塔及整座塔院竟然建在一个巨大的高台基上,塔院东侧的树丛间,还有几座高台基建筑争相斗奇,这在相关记载中都是从未提及的。
雷峰塔和净慈寺,是西湖南岸的最主要最热门的景点,因此双双入选西湖十景。
雷峰塔下有好几座佛寺道观和私园,却无明确界限,难于区分,只能画在一起以显示当年的繁盛。
净慈寺
净慈寺 赵华
若按透视原理,既然画了雷峰塔,夕照山就挡住了后面的净慈寺,就不可能让它进入画面。《西湖清趣图》作者创造性抛开了当时画家已经掌握的透视原理,强行将净慈寺从山后拉出,放在山的右侧使与塔并排而坐,全身出镜。这对于未曾见过实景的人而言,如此安排倒也并无违和之感。
净慈寺以“南屏晚钟”入列西湖十景。叶肖岩的这幅画虽然只画了钟楼,倒还以简胜烦画出了悠远的诗意。
经过重新构划,发现净慈寺的整体格局和结构,以至大致细节,自宋亡迄今七百多年来并无大变,连大门左右边门的下行坡道依然如故。坡道旁高耸的廊屋的高台基如今仍在,不同的仅在于拆去了当年抹在垒石台基表面的刷白了的泥灰层。寺内的佛宇僧居自具当年的特色, 但周围青山绿树构成的氛围依然,令人慨然。
长桥
长桥 孙宁
方岳(字巨山,号秋崖)《湖上》诗之四云:“游人抵死惜春韶,风暖花香酒未消。须向先贤堂上去,画船无数泊长桥”,表明长桥前湖湾曾是游船聚集之处。
李嵩《西湖图》中的长桥与断桥、西泠桥同一 样式,斜墩平梁石栏。但《西湖清趣图》中的长桥虽然基本形状与质材未变,却显得更加宽大严整,桥面以整块大石铺成,下开二方形桥洞,也皆以石砌面。桥右下竖碑刻“澄水闸”三字,标明桥北有红栅栏处即为水闸,以控制山上流下的水量。作为西湖三处最显眼的桥梁,南宋末期的区别对待,各具风致,显然比李嵩中笔下的南宋中期的桥梁建设更值得肯定。
今天长桥仍在,但早已与时俱进地成了柏油路面的钢骨水泥平桥,四周更是“旧貌换新颜”,已经无人知道七百多年前长桥的原样了,现在它就在你的面前。
吴山望楼
吴山望楼 谢煌
吴山望楼,就是南宋119 火警瞭望塔。
严格地说它不是园林建筑,因而没有列入《武林旧事·湖山胜概》的名录(共 455 个景点),而是市政工程设施。但是它既反映了南宋对民生安全的重视,也足见这一设施的传承性,特地从《西湖清趣图》的远景中将它的简单造型提出,加以复原性的重构。
据吴自牧《梦粱录·防隅巡警》记载,临安府以防火为重,“于诸坊界置立防隅官屋,屯驻军兵,及于森立望楼,朝夕轮差”瞭望。全城内外共有二十三座望楼,吴山至德观后为南隅望楼,从截图推测,似正在今 119 瞭望塔处。望楼的造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中就有一座,结构也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吴山木结构的火警瞭望塔基本相同。千年相似的火警设施,不由令人暗自惊叹。
丰乐楼
丰乐楼 许赟
丰乐楼在涌金门外频湖处。北宋时原为众乐亭,后改耸翠楼,宋徽宗时改丰乐楼。南宋理宗淳祐年间(1241 一 1252)京尹赵与筹重建,“宏丽为湖山冠”。又在楼旁开凿月池,架设秋千和踢球的球门,春时游人云集。
《夷坚志》中有故事写丰乐楼承包商店主夜遇神仙事,说明此处一直是一处湖边大酒楼,生意极好,以致“学馆争致”,成了进士们举行同学会、同乡会的包场之处。
有不少名人在楼上题诗赋词,南宋中期赵汝愚(宰相)有《柳梢青》词,南宋末期有吴文英词《莺啼序》,书于二楼壁间,“一时为人传诵”。
令人且喜且惑的,是马远《奴奴图》左侧的湖边酒楼,与元代夏永的《丰乐楼图》中酒楼造型一致。马远画中之楼虽未标名,便是丰乐楼,但与《西湖清趣图》中的丰乐楼完全对不上号,根本就是两座结构、开间不同的楼。那么到底哪一座是真的?还是二者都对,区别仅在于一座是原貌,另一座是重建的新貌?马、夏二人显然觉得还是原来的楼结构灵巧多变,比庞然大物更宜入画。
这幅以新楼为底稿的丰乐楼,重檐两层,正面五开间(原仅三间),底层前伸出回字形五开间平屋,三面皆窗,中为天井,建于出水的平台之上,若从碧波中涌出。楼之右侧有千秋架和梭门(踢球的球门) 之属,颇合史载。马、夏二人画中的底层虽为背影,据此可知楼下亦三开间,再加左右侧屋与后屋,状如翼和尾,唯楼前结构未明。二者各有特色,更符合新旧二貌的推测。这样宏大的工程,也说明当时财 力的充裕和工程技术的进步
杨府环碧园
宋代只有宰相、亲王之家才能称为府,这杨府是宋理宗的女婿、驸马封郡王的杨镇的府邸,环碧园则是他家的别墅。
宋理宗赵昀的即位是一则很长的故事,最后终于获得了宁宗遗孀、太后杨桂枝的同意才得以成功。这大恩的回报,就是招杨太后的侄孙杨镇为婿。杨驸马就这样成了宋理宗时的新贵,赐第赐别墅,占了西湖南岸最佳的位置,大约在今大华饭店一带,自涌金门向北过龙王庙、柳洲寺、上船亭,便是杨府养鱼庄和环碧园。
《西湖清趣图》中的环碧园,不仅以深入湖面的长廊令人惊叹,更以数幢红格子窗包裹的豪宅令人羡艳。这一切表明了皇帝曾经临幸此园,而园中的堂匾果然皆为御书。
从建筑方面看,南宋皇城中曾建造穿行在山坡地的爬山长廊,西湖中却还未曾出现过这么长的水上长廊(长度难以估算)。即使从全国范围来看,也堪称世所罕见。这样的长廊为避免木格子窗时拆时装的折腾和不安全因素,全部换成落地长槅扇窗,无须拆装而启闭随意,在七百多年前已堪称一等先进了。
张府迎光楼
张府迎光楼 孙宁
环碧园又北,就是张府园中的迎光楼了。可以说,这是一座有着划时代意义的楼。
张府全称张循王府,也就是南宋初三大将之一的张俊之府。张俊在临安城内有多处府邸与别墅,迎光楼园仅其中之一。
此楼最须注意的是,楼前出现了京城第一方私人露台!
在数量众多的南宋传世画作中,除了苑内有宽大的露台,从未见臣民之家有如此大露台的。
《西湖清趣图》中沿湖南北东三面画满了二层楼房,有二楼三面开窗的,却无一例有挑出窗外的露台,说明当时一定有制度性的规定,即除了皇家,禁止臣民之家加装户外露台。所以迎光楼的创新,具有突破陈规、敢为天下先的意义。
《梦粱录·中秋》载云:中秋赏目,“至如铺席之家,亦登小小月台,安排家宴”。现虽无从考稽这“小小月台”指何时而言,但据一般情况推测,小商店铺的店主们如无有钱有势的大佬开头,是断不敢造次的。从这一意义说,户外露台的发明权似归循王后人了。
这一大露台的基础,是一座二合一勾连搭式屋顶的巨大楼房底层外加的平房之顶,平房前左右三面再建裙房。这在当时是尚无前例、新颖的设计,没有雄厚的资金是根本无法建造的。除了这座主楼依然装满了木格子长窗,其它的楼房与临湖的平屋已全部换成了槅扇窗。新老风格的装修同处一园,构成了南宋末期建筑的鲜明的时代特色。
有必要说一下张俊及后人。张俊在世时即以敛财名,占有良田一百多万亩,每年收租米相当于绍兴府全年财政收入的两倍多。房租收入每年七万三千多贯钱,并占有大批宅第和园苑。子孙曾孙四代皆为中高级官贵,,在朝中有庞大的关系网,陆游等文化精英都曾是“城北张园”的座上客。
西湖进水口
西湖进水口 尹柏卉
从唐代李泌、白居易开凿六井、引西湖水入城解决人们的饮用水问题开始,宋代杭州太守沈遘、苏轼又继续完善这项民心工程,建设通达全城区的供水网络。
简而言之,这一输水工程是在西湖边埋设水管,引水入城,贮水在六井(即大水池)中,供人挑水饮用。后来用埋在地下的水管把水送到城内各主要聚居区中的井(可能也是人造水池)。输水的水管最先是竹管,后改陶管,再改上下加石槽,中埋陶管。所凿大池,构造与井无异。
有了可饮用的淡水,原始聚落才能扩大而发展成城区。所以古代杭州 的发展,皆因水而兴。最早的市区就是六井附近(今湖滨至浣纱路西),五代时东扩至中河以西,南宋时扩展到东河以西,由此可知这六井的重要,是故在南宋《京城图》上,一个不漏地标着六井的名字,凡是写到杭州发展史的没有一本能撇开六井。
但是千百年来,没人见过六井引湖水入城处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设置,水是如何入城的?
如同中国古代的许多发明和工程建设一样,看似极复杂的东西,在古代工匠们的制作下常常以最简便的形式出现。《西湖清趣图》第一次向世人展示了西湖六个进水口的完整样式,也一样简单明了。且每一处的设计都能因地制宜、互不重复,其工作原理一看便知,无须赘述。进水口虽属市政工程设置,却因美化到位,与周边美景融为一体,俨然自成一景。
来源: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 马黎 摄影 吴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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