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三天。
这尘封的世纪疑点。
这被忽视的历史残骸。
我们足足等了一个世纪。
《六人-泰坦尼克上的中国幸存者》
The Six
泰坦尼克号沉没109周年。
以它为背景的电影《泰坦尼克号》,无人不晓。
我们知道的,是当时因它而起,中国电影市场空前的盛况。
(当时译名还是沿用港译《铁达尼号》)
23年前,引进大片少之又少。
据影迷回忆,为了看它,有人冒雨排队买票;有人看一遍不过瘾,还要去二刷、三刷。
电影第一次上映就在内地拿下4000多万美元票房,新纪录诞生。
我们不知道的呢?
——电影《泰坦尼克号》的删减片段、六名中国幸存者,以及,无数个被主流历史抹除的名字。
纪录片《六人》要把这些隐匿一并打捞,曝光。
Sir必须提个醒:
“泰坦尼克”不仅孕育了一部史诗级的商业大片。
它更是20世纪最严重的一次海难。
灾难全程2小时40分钟。
世纪巨轮沉没,1517人为它陪葬。
让那艘代表世界工业至高奇迹的巨轮沉没的,真的只是冰山?
如果说,“泰坦尼克”的A面,是用爱情与梦想编织起来的华彩。
它的B面,则像电影结尾那一幕:
年迈的露丝将那块珍贵的“海洋之心”投入深海。
珠宝与钻石闪烁着炫光。
而它的周围,只有漆黑。
01
疑点
《六人》最初始于美国海事历史学家史蒂文·施万克的研究。
关于登上泰坦尼克号的所有客人。
史蒂文召集了来自中、美、英等国的十几人,组成调查小组。
调查小组找到两张名单:登船名单,搭上救援船的幸存者名单。
第二张名单发现疑点。
从名字来看。
八名中国人登船,三等舱。
他们不是什么达官显贵,而是这艘船上的工人,八人共享一张船票。
他们中有六人幸存下来。
他们为何登船?
在船上都经历了什么?
英国导演罗飞决定把调查经过,拍成纪录片。
调查的第一关,搜集信息阶段,就遇到重重难题:
首先,翻译问题。
中文姓名写成英文,不能确切到具体的汉字。
比如,一名叫Fang Lang的乘客,到底是姓“方”,还是“房”?
至于名字Lang,可以写成的中文就更多了。
还有书写问题。
其中一幸存者名叫Ali Lam,研究人员确定不了这是哪两个汉字。
经过一番调查才知道,其实当时的记录人员用连笔书写,不是Ali,而是Ah。
在中国南方,特别是广东地区,习惯叫男性“阿X”。
诸如阿峰,阿文。
再者,就算确定了具体的中文名,还是会遇到重名问题。
符合姓名的人,年龄却对不上。
调查这六名幸存的中国人,简单讲,就像大海里捞针。
排查过程中,许多网友在网上给调查组留言,声称自己是幸存者的熟人。
但很多都是不实信息。
查着查着,线索就断了。
直到,一名男子在论坛留下关键线索。
他声称:Fang Lang就是我爸。
这一线索直接改变了史蒂文研究的性质:
本来,一次按部就班的人物背景调查;
现在,他们即将戳破一个被掩埋百年的世纪谎言。
02
真相
据这位男子称,父亲名叫方荣山。
调查小组一开始也不信。
因为男子提供的信息很奇怪:
父亲从没向家人透露过,自己是泰坦尼克号幸存者。
唯独在一次宴席上,对友人的小儿子说,自己曾坐过一艘大船,撞上冰山,他抓住残骸才活下来。
这……
大船多了,冰山多了,确定是泰坦尼克号?
确定不是喝多了在吹嘘?
后来,有“证词”似乎佐证了这一线索。
当年搭救了一名中国幸存者的救生员说:
有一个中国人,获救时,将自己与一具浮尸的皮带绑在一起,趴在一扇门上,直到获救。
刚好对上了?
还不能确定,但的确有可能。
卡梅隆导演也在采访中讲到过这位“中国幸存者”:
“趴在门板上的人” ,正是Jack和Rose爱情故事的灵感来源。
事情远没结束。
一个疑点揭开,更多疑点又冒出来。
比如。
Fang Lang为何改名叫方荣山?
又为什么从不向人说起自己的幸存经历?
这,不得不从当时的“风向”说起。
《泰坦尼克号》有一处细节大家应该都熟。
无论释放救生艇,还是后来更多救生艇赶来,救生员嘴上都不停重复一句话:
先救妇女、儿童。
让所有的妇女
坐到旁边的那条船上
电影外,比海难更可怕的是谎言。
当时西方舆论对华人并不友善,四处污名化这六位幸存者。
有的说,这六人是异装成女性,混进妇女中才得以登上救生艇,他们“偷”了别人的位置;
有的说,他们搭上的是头等舱专属救生艇。据泰坦尼克号主人布鲁斯·伊斯梅说,他在C号救生艇上时,有四个中国人或菲律宾人,藏在救生艇的座位底下。
中国乘客装扮成女人坐进救生艇
他们藏在折叠式救生艇
言下之意:中国人贪生怕死。
他们真的窃取了妇女儿童的生还机会?
经过研究,反转来了:
原来,这六名中国人都曾做过职业水手,事故发生后,其他乘客第一时间都跑向船尾。
这几个人有航海经验,冷静应变,反其道而行。
沿着船的右弦往船头方向跑,这才上了救生艇。
当时被英美媒体大肆宣扬的“骑士精神”,“女士优先”,实际情况则是:
左舷救生艇“仅限妇女儿童上船”,右舷强调“妇女儿童优先”。
也就是,那几个中国人赶到的右舷,在妇女儿童坐不满的情况下,是允许男性乘客登船的。
至于Fang Lang?
他没上救生艇。
他与另两人一起在大船沉没过程中,掉进了海里。
另两人遇难,唯独他凭着意志力,挺到了折返的救生艇赶到。
据当时救援他的指挥官哈罗德·罗威回忆,当时Fang Lang发现身边一位船员因劳累过度快要晕倒,便接过船桨,用力划起船来。
罗威说,他“就像个英雄一般”。
《泰坦尼克号》的删减片段拍的就是这段:
罗威指挥14号救生艇去救人,一名亚裔面孔的男子被救下。
卡梅隆之所以佩服Fang Lang,不是毫无来由。
研究组模拟了当时的落水环境:研究人员进到冰水里,片刻就感到寒意,开始发抖。
而这个实验温度,还远远高于当晚的海水温度。
研究员必须在20分钟内,趴到一个漂浮物上,否则就会没命。
想象一下,掉进海里,冷到发抖,四周漆黑一片。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更恐怖的是声音——不断有哭喊呼救的声音。
据一位幸存者说,他余生都无法再参加棒球比赛这类嘈杂的活动,因为喧闹声会让他联想起当晚人们的垂死尖叫。
这六个人后来经历了什么?
他们的故事没有被记载,反而被历史除名,被口水淹没。
劫后余生,还以为看到了希望。
谁知,他们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03
噤声
泰坦尼克号沉船的消息传回美国。
救援船抵达纽约,官方热情接待了幸存者,把他们送去医院治疗。
可这六名中国幸存者,却连船都下不了。
——当时美国推行《排华法案》,将华人劳工拒之门外。
六名幸存者在港口滞留一天,别无选择,只好第二天搭上“安妮塔号”,被发配到古巴一艘水果船(也叫香蕉船)上工作。
没错。
别人大难后有后福。
他们,大难之后,继续搬砖。
留给他们的差事,最苦最累,都是其它人不愿做的烧锅炉、铲煤。
他们不敢透露自己是幸存者,无力对抗外界的误解,更别提为自己发声了。
一战后,很多英国商船上缺水手,他们中有的人便应征上船。
但在一战结束后,他们再次被遗忘。
英国也拒绝他们入境。
几人既不能回英国,也不能再回美国。
付出了青春和汗水,在战后却再次被强行遣返,发派到开往亚洲的船只上。
他们就像一段宏大、猎奇的历史烟火里,轻飘飘的灰烬。
主流视角,“泰坦尼克号”是一桩大起大落的传奇——
巨轮,开创历史;灾难,震惊世界;幸存者,极为幸运……
事件中的每一环,都能大做文章。
唯独这6人。
时代大环境让他们流落到世界各地。
有的死于肺炎,有的被遣返回香港后消失,有的在印度失联,有的去加拿大开了一家咖啡馆,有的则因重名太多查无此人。
他们像有一种默契,永世不提“泰坦尼克号”。
在加拿大开咖啡馆的Lee Bing,只和店里客人聊过自己幸存的经历;方荣山更是对这段经历三缄其口,连家人都不透露……
他们身上还有许多谜团没被解开。
调查小组寻找六名中国幸存者的过程,像试着去解开一个哑谜。
他们通过方荣山的后代,终于查到他的祖籍是中国广东省台山市(中国最知名的侨乡之一)。
当年台山连年械斗,很多人便外出务工。
这才有了几人后来在海外的辗转、拼搏。
调查组找到一位老伯,他的外公曾是方荣山的好友。
老伯拿出了方荣山当年寄给他外公的信,其中有一首诗:
天高海阔浪波波
一条棍子救生我
兄弟一起有几个
抹干眼泪笑呵呵
拍摄组所有人都愣住了。
因为,他们根本没向老伯透露任何调查内容,但这首诗歌却完美阐释了方荣山多年间的经历。
疑团并未尽数解开。
但在这一刻,答案已不那么重要。
对这六名幸存者来说,人类史上最著名的海难,也不过是旅途中的一站。
艰难年代,他们在没有合法身份的地方谋生,遭遇了冷眼、嘲笑与误解。
可他们的脚步没被困住过,腰杆子没折下去过。
改变命运的决心,他们没放弃过。
Sir知道有人会问:
一百多年了,挖掘这六个人的事迹,意义何在?
作为纪录片,《六人》并不负责为这六人的人生定性,它只呈现真实。
重要的是我们如何看待这“隐秘的角落”。
说白了,他们才是《泰坦尼克号》的真正主角。
杰克,住在三等舱。
他们,住在三等舱。
杰克,一个底层混混,凭借自己的真诚与热血,赢得贵族姑娘的欢心,并舍命保住了自己的心上人;
他们,6个底层劳工,在异乡遭遇骇人的灾难与无尽的诋毁,依然隐忍、务实地过完自己一生。
我们曾在电影中为杰克的意气风发而激动。
站在甲板,双手打开,眺望大海的尽头,幻想自己成为“King of the world”。
而那6人。
他们登上巨轮之时,在被世界吞没之前。
不也曾经拥有值得我们铭记,值得世人羡慕的。
鲜活的心跳。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想看的,4月16日电影院上映
编辑助理:布拉德特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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