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由北京电影学院青年电影制片厂拍摄的《本命年》,讲述了因劳动改革而获释的无业青年李惠泉在本命年爱情受挫、再次犯罪、死亡的故事。

影片改编自刘恒的小说《黑的雪》,书名来自小说中的一句话,“雪原本都是洁白无暇的,只不过有的落在干净的地方,保持了原先的纯净;有的却任人踩踏,染上污秽。人的命运又何尝不是这样。”

刘恒

李慧泉的原型是刘恒从部队复员到机床厂后认识的一个判过几年劳教的青工,此人在18岁时强暴了同院的一个小女孩。刘恒发现这个年轻人其实非常本分,文质彬彬而且特别爱干净,于是不禁思考:当年他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黑的雪》就是他思考出来的一个结果。

谢飞(右)在美期间

1988年,在美国做了一年访问学者的谢飞回到国内,决定改编拍摄《黑的雪》。谢飞是第四代导演,这代导演最擅长拍“伤痕电影”,很容易把李慧泉稀里糊涂的一生想成是文革期间学业荒废造成的后果。

而这并非刘恒创作《黑的雪》的本意,他想的是人各有天命,谁摊上了事算谁倒霉。最终,创作者达成一致意见,认为不应当过分强调社会因素,并不一定是动乱年代才造成青年人的迷途,在同一个社会大背景之下,每个人承担的压力基本是相等的,性格弱点决定了“我的黑夜比白天多”,影片的片名也因此改为《黑暗中的呻吟》。

谢飞最初一直想找刘威扮演李慧泉,这是因为小说中描绘的李慧泉“嘴唇黑厚,颧骨突出,两只眼睛大而无神”,“许多人说他可能是南蛮子,他中学时的绰号是‘老广’,有一阵儿他觉得自己像越南人。”这不就是刘威吗?

刘小宁《最后的疯狂》

谢飞出国前的那一年,刘威因主演了《关东大侠》大红大紫,但此时的他已经是而立之年,银幕生涯也过了巅峰期。于是有人推荐了《最后的疯狂》和《代号美洲豹》里的刘小宁,他在这两部电影里演的都是武警和特警,但大家都觉得他更适合演一个劳改犯。

刘小宁和姜文《本命年》

刘小宁与姜文不仅是中戏的同班同学,更是在一口锅里吃饭的铁哥们,正是从刘小宁这里,姜文读到了这个剧本,爱不释手,主动请缨要求扮演李慧泉。

姜文当时已经凭借《芙蓉镇》和《春桃》拿到了百花影帝,更凭借《红高粱》摸索出了一条适合他的戏路,在他看来,李慧泉这个外表粗俗、内心柔软的时代落魄者,或者说精神漂泊者,正对他的戏路,这个角色非他演不可。

实际上,自从姜文接演李慧泉这个角色,这部电影就已经打上了深深的姜文印记。

姜文和谢飞

姜文并非一个守本分的演员,注定是一个当导演的料。在拍《红高粱》时,他就因为角色塑造等问题和张艺谋从头吵到尾,片中堪称华彩的颠轿的戏也是他想出来的,但这部电影获奖后,张艺谋对此只字未提,这更加激发了姜文当导演的野心。偏偏谢飞是个学者型导演,没有很强的控制欲,这就给了姜文充足的用武之地。

中戏表演系80班,刘斌(后左一)、姜文(后左六)、刘小宁(中右一)和岳红(前左一)

他首先从演员着手,除了刘小宁被安排演方叉子之外,扮演民警刘宝铁的刘斌和扮演邻居罗小芬的岳红都是他请来的中戏同班同学,他们上学时就是做小品的搭档,默契程度不言而喻。

谭小燕

扮演舞厅驻唱歌手赵雅秋的程琳也是姜文找来的。谢飞本想找巩俐或是谭小燕这样的大美女来演这个角色,但姜文偏偏看上了身材娇小、貌不惊人的程琳,在电话里向她发出了邀请。

那时候毛阿敏唱而优则演,主演的《疯狂歌女》风靡一时,受此影响,程琳也对演戏充满了兴趣,她不仅接受了姜文的邀请,还主动提出不要酬金,她唱过的歌可以随便用,于是电影里一气用了《期待(留下油灯光)》、《纱的吻》和《手足情》三首歌,《手足情》还是拉上她的弟弟程育一起表演的。

在影片里,姜文跳出剧本,将李慧泉演绎成一个性压抑和性扭曲的角色,这场李慧泉进货回家后独自摆弄其中的女性丝袜和内裤的戏,就是他向谢飞建议后加上的。

不仅如此,他还帮其他演员编戏。梁天扮演的刷子总共只有三场戏,台词很少。最后一场戏,刷子与李慧泉有一场情绪冲突,姜文现场给梁天编了一段台词:“活着没劲,死了没劲,上班没劲,不上班也没劲,打我一顿也没劲,不打我吧也没劲。”这段台词很快就流传开来,梁天也凭刷子这个角色获得了金鸡奖最佳男配角提名。

最后,姜文干脆把片名也改了。一天,他问谢飞:“你看我像24岁吗?”后者答:“你傻笑起来的时候很天真。”于是姜文提议:“咱这片就叫《本命年》吧。”在传统习俗中,本命年常常被认为是一个不吉利的年份,这个片名准确地点出了全片宿命论的命题。

柏林电影节颁奖现场

《本命年》上映后立刻被公认为当代中国都市题材影片最具震撼力的作品之一,一举获得了第13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故事片奖和第40届柏林国际电影节特殊贡献银熊奖。人们惊讶于女性电影《湘女潇潇》的导演谢飞竟然会拍出这样一部阳刚而凶猛的电影。

后来谢飞在接受采访时委婉地说,“我觉得姜文可以当导演。”那时候,姜文已经在想他的《阳光灿烂的日子》了。

电影《本命年》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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