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印良品组合专题之原研哉之前，我们所不了解的MUJI铁三角

来源一夜情美学(id:易叶美学)

2015年12月，上海无印良品世界旗舰店开幕时，记者问SUGIMOTOTOUGII，在商业空间里放了一艘破船，体现了什么样的设计理念。

他说：「哪有这种东西。」

「能说出这种话的设计师不多吧。」，原研哉说。

「没有他，就不会有今天的无印良品。」

/1983年，杉本贵志设计的第一家无印良品旗舰店

「没有他，就不会有今天的无印良品。直到最后他依然每个月坐轮椅过来，即使不说话，只要他在那里，我们就能确认无印良品的思想和信念。」无印良品的金井政明会长在最近的采访里这样谈起杉本贵志。

去年4月，无印良品的创始人之一、空间设计师杉本贵志去世。尽管如今提到无印良品，我们的第一反应会是原研哉，但他只是成功地续写了一个好故事。

1980年，平面设计师田中一光在棕色硬纸板上写下红色的无印良品字样——这将是第一个将设计师纳入经营决策的品牌；3年后，杉本贵志设计的第一家旗舰店在东京青山开张，“超市一角的平价自有品牌”正式开始了它的传奇。

/MUJI的创始团队：田中一光(左二)、杉本贵志（右二）、小池一子（右一）

最近我读了一本他的作品集，非常推荐给每一位和设计相关或者感兴趣的人。

/《超级土豆——杉本贵志设计全记录》

原研哉说杉本贵志在MUJI开会时总爱泼冷水，直到大家想出更正确的答案：「道理没错，但很无聊。」

杉本贵志是精通茶道和艺术的设计大师，更是爱在居酒屋里豪饮的胖大叔。他总表情严肃，看上去很拽，但我想那些不羁的作品背后除了敢于推翻一切的勇气，还有满满的智慧和爱。

/东京君悦酒店大教堂（2003）

为什么很多人认为杉本贵志开创了一个时代？答案也许不止关于设计这门专业。

杉本贵志的作品和故事里有被轻描淡写成”性冷淡“的MUJI之外，我们所遗漏并且持续需要的“无印良品”。它不是一个品牌、一些商品，而是“我们生活中该追求什么？”

如果有时候你觉得这个光怪陆离的失速世界让你晕头转向，不妨钻进他的“暗黑星球”里发会呆。

时间的断层

看这本作品集的前一周，我去了上海出差，偶然经过久违的淮海路。

这条寸土寸金的马路上到处是带落地玻璃的大型品牌旗舰店，看起来似乎加倍气派。新落成的UR用大片黄铜和红砖的几何色块精心营造时髦的对比感；OPPO精致的绿色金属网鲸鱼隔着马路都能看到，尽管人烟寥寥。

三层楼的无印良品旗舰店却仍旧是3年前开业时的老样子：快要散架的巨大破船上满满当当地堆着亚克力收纳盒；一楼的粗柱子上厚厚的旧木板很凌乱，一副未完工的架势；服装区的展示衣架一口气放了12个，和楼上悬浮着3只气球的空气净化器们一样，组成壮观的方阵……

/无印良品上海淮海755旗舰店（2016）

我们找不出什么逻辑概括杉本贵志的设计，好像只是把一些东西随意地丢进来，切分空间的手法近乎暴力，但又出乎意料地显得合理。

那些飞在空中的化妆水、笔盒和自行车呈现出一种古怪的冲击力，甚至比它们本身的机能性还要扎心。

如今鼓吹以真实舒适的使用体验和线上平台一决胜负的家居店很多，他的设计却一如既往地叫人摸不着头脑。

最近的新商店里有很多这类“堆积派”的模仿者，但好像都缺了一些优雅和力道。

/Shunju Tsugihagi餐厅（2005）

建筑师安藤忠雄在杉本贵志作品集的序里写道：

「在这座鲜亮夺目、流光溢彩又脆弱的人造都市中，只有杉本能创造一种似乎可召唤远古精神的断层，而且在这之中，杉本并未屈从于传统的设计经验。」

保留着木材结疤的厚木板、粗糙的岩石断面、用废铁制成、布满了裂痕的墙面……杉本贵志的空间里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力量，或许是因为那些材料忠实地记录着时间，又或者是它们毫不造作的摆放方式让人觉得真实。

舒适和时髦，这些我们现代人竭尽全力追求的高光时刻，在这种原始的气概前显得不值一提。

似曾相识，又充满了全新的神秘能量。

超级土豆

/杉本贵志（左）和超级土豆

1973年，从东京艺术大学毕业的金属雕塑科少年成立了超级土豆事务所，正式走上了室内设计之路。

超级土豆，这个名字怎么听都不太正经。其中不乏他当时着迷的60年代意大利前卫建筑设计小组“超级工作室”的影响，更多的则是朴素的愿望和创造的野心——这种毫不起眼的块茎植物有可能华丽转身，因为它从未被正视。

但它依然是颗土豆，普通、并能够饱腹。

这个名字和他空间中各种被使用过的废材组合在一起显得含义丰富。

就像大多数关于“我是谁”的思考都源于外部的撞击，大学时代的杉本深受Donald Judd、Carl Andre等西方当代艺术家和设计师的影响，进而开始探索属于日本独有的价值。

他的成名作Radio酒吧在诞生时石破天惊，一举成为70年代安藤忠雄等设计师和艺术家最爱的秘密接头地。

/东京Radio酒吧（1971）

他请来了著名的雕塑家若林奋，这位擅长表现日本人精神深处的集体意识的艺术家花一年时间画了300幅草图，由此衍生出了酒吧的空间创作。

在幽暗的灯光中若隐若现的巨型胡桃木吧台、锈蚀铁板做的墙面、神秘的金属浮雕……像是有个秘密要慢慢渗透。

这样的设计即使在今天看来也依然永恒。

他希望借艺术为千篇一律的空间设计找到生命力。

/东京Radio酒吧（1971）

在无印良品诞生的80年代，日本经济前所未有的繁荣，他却敏感地意识到了“在辉煌中获取价值”的流行文化正孕育着不妙的偏差。

1983年，一间叫Old and New的酒吧在东京池袋横空出世。在那个铆足了力气炫富的年代里，他成功地说服甲方接受了裸露天花板管线、用回收的废金属覆盖墙面的大胆提案。

「这样的设计将对顾客产生巨大的吸引力。」

开业第二天，上百名顾客在酒吧门口排队——他的预测没错，日本民众已经做好了准备。

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东京Old and New酒吧（1983）

杉本贵志希望为人们找回在大量生产和消费的年代里丢掉的东西，比如传统茶道在草席的方寸间所定义的“奢侈”、一期一会的招待中诞生的创造力，以及他最爱的乡村居酒屋里，那些不经修饰的融融暖意。

「市场上80%的商品或许看上去设计精美，但毫无超越其物理形态的力量，他们丧失了激发灵感的深刻意义，而深刻的意义恰恰是真正的美的标志。」

他为无印良品设计的第一家旗舰店也在同年诞生，外观是高炉用的浅褐色旧砖块。它既有别于青山别的时髦精致的购物场所，也不同于大众超市。

他用编织筐和厚木架打造了一处拥挤活泼的乡村集市，同样的货架可摆放食物或首饰，而商品被挪走后，这里会成为一间酒吧。

任何一个年代都会产生矛盾，他认为这正是无印良品的精神所在。

「要说无印良品是什么，我认为是人们持续思考着‘矛盾’。并不是要立马找到正确答案，而是持续讨论。这样就够了。」

「在上海最繁华的街道里，

一个“无印”气息的空间是重要的」

/无印良品酒店，深圳（2018）

今年4月，杉本贵志去世后，1月开幕的深圳无印良品酒店成了他生前在中国的最后一件作品。

如今无印良品的连锁店几乎出现在我们身边的每一个商场里，有时候让人感到平板和无聊，这个品牌登场近40年后，市场上极简实用的商品越来越多——它们并不是无印良品不可取代的理由。

而当他们需要一个真正体现无印良品精神性的空间时，没有比杉本贵志更好的人选。

「当他为无印良品设计酒店时，我们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因为没有必要。」

「杉本贵志就是无印良品的本质。」

我翻看了最近的两期《商店建筑》杂志上杉本贵志的紧急特辑，公认的“史上最难缠甲方”、良品计划会长金井政明这样说。

原研哉在2001年加入顾问委员会后把无印良品的世界观概括为“空”，而杉本贵志那些刻着时间印记的空间却总绽放着强烈的存在感，这貌似矛盾？

但“空”并不是视觉上的“性冷淡”。

「上海的无印良品旗舰店的记者会上有人问杉本先生，放进一艘破船体现了怎样的设计理念。他说：‘哪有这种东西。’——能说出这种话的设计师不多吧。」，原研哉说。

「并不强塞意图和概念，‘空’意味着人们能够自由定义。」

/无印良品六本木店（2007）

《杉本贵志设计全记录》里有一段和原研哉的对谈。

原研哉说和杉本一起去巴厘岛玩，那儿修建了很多新型的大型度假酒店，但他并未感受到乐趣，于是杉本将他带到了一家老式旅店，那是几栋小木屋，要经过一条被路人磨得十分平坦的石子小径，空气里蔓延着水果的香甜、远处传来麦兰的乐音……

和旅店斑驳的木墙比起来，那些大型建筑里精巧的电梯显得黯然失色。

「杉本的空间里没有出人意料的形制，可能就是一块石头，一块承载着信息的、非凡的石头。」

/Ryurei茶室（1992年）

据说杉本贵志在武藏野美术大学执教时从不谈方法论，而不断向学生们重复：更多地去体验、更多地去感受。

「即便如大多数室内设计项目的命运那样，一个设计项目的生命周期短暂，但仍然会对未来设计产生重要的影响。」

/1983年，他用旧学校的粗柱子为高端时装品牌Pashu Labo设计了陈列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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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看了杉本贵志在三年前上海无印良品旗舰店开业当天的演讲，他正色道：「我希望借船展示人类的根源。成没成功是一回事，但在上海最繁华的街道里有一个“无印”气息的空间是重要的，这种气息今后大概也不会改变。守护它的不变非常重要。」

这种气息是什么呢？我想引用他在《无印良品》里写的一段话：

第一家无印良品是在泡沫经济时代开张的，那个时候有股社会风气，零售商们竞相修建新的、漂亮的商店。然而我内心却对这种风气有种叛逆的抗拒，我只想为我们的日常生活增添色彩。回首往事，我想正是这种精神才让我们那么有创造力。所有的无印良品商店和店面都是基于一个理念：自然地做自然的事情。这很有道理，但我觉得我需要一些东西：一点苦涩，或一点挫折。

创造力的精华，我想，其实是带些许疼痛的。

原研哉在和杉本贵志的对谈里再次提起欲望的教育：

「不仅仅关乎百货场里卖什么，而是必须刺激或引导一种更新的欲望，这才是设计大展拳脚的领域。」

本文经公众号“一夜美学”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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