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中春梅离奇的死法，折射古代奴婢的悲惨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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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本文内容无关的一套古代服装)

【作者简介】刘娟笔名拂尘，现居河北保定，喜欢唱歌，喜欢写字画画，喜欢一个人走路，想用诗意的笔表达浪漫的生活。

[本文准许作者发表]

写《金瓶梅》源于平台老师的约定，有了第一篇《由金瓶梅看北宋官场的腐败》，接着重写了第二篇、第三篇和第四篇春梅。这部《春梅》可能是第五部。

第四篇写完后，有一天，一位多年相交的挚友劝告我说，能否不要再写《金瓶梅》，因为在人们传统的观念里，这是一本禁书，《金瓶梅》这三个字本身就令人浮想联翩……要我多为家人和身边的朋友想一想，其实我明白，她是怕周围的人对我有误解，只有知己才会这样直言相告，因此我一度有了搁笔的念头。

那日，平台老师发来我的一篇旧作，并留言:期待你的《金瓶梅》系列。这句话令我心潮澎湃，不禁联想到启蒙老师说过的话:“《金瓶梅》这样一部市井小说，里边影射的一些社会现象，于当今颇有警示意义，应该抛弃那些俗世的观念，写出能给人以启迪的文字……”而我文学群里的一些朋友，也为我的其他几篇作品纷纷留言鼓励，令我颇为感动，于是又拿起笔，才有了这篇“春梅”。

《金瓶梅》自问世起，便有不少文人为其作评，其中清代徐州才子张竹坡的点评尤为独特，却也因此不被世俗和家族容纳，于29岁便英年早逝，令人扼腕叹息。

张竹坡在25岁时，就曾写下这样的评论:“《金瓶梅》倘他当日发心不做此一篇市井的文字，他必能另出韵笔，作花娇月媚如《西厢》等文字也。”“真正的和尚方许他读《金瓶梅》”，“真正的读书者，方能看《金瓶梅》”。

我想，能静下心来读完这篇文字的，定是胸怀坦荡之人……

《金瓶梅》是以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三人各取名字中的一字而来，春梅作为西门庆收用的丫鬟，居然能和潘金莲、李瓶儿两位风光无限的姨娘并列为《金瓶梅》的女主角，可见其非比寻常。

写春梅，不能不说说丫鬟。

丫鬟，基本上分为两类，一类大丫鬟，比如陪房丫鬟、主人的丫鬟等等，由于与男主人走得很近，又因为模样俊俏、生得出众，几乎无一例外都被染指，又不敢反抗，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这是她们逃不掉的命运。

大丫鬟比一般丫鬟地位要高，她们大多略通琴棋书画，有的还很精通，个别的有超人特长，颇受主人喜爱。《金瓶梅》中的春梅，就是因为容貌姣好，有一副好歌喉，在一次饭局上，被西门府的客人周守备看中，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最后阴差阳错竟被转卖到周家，成为守备夫人，备受宠爱，鲤鱼跃龙门，这是后话……

还有一类粗使丫鬟，干一些做饭之类的粗活，她们与男主人接近的机会很少，生活在旧社会的最底层，大多由于家庭贫困被卖到主人家里，一旦为奴，便失去人身自由，不仅要听凭男主人的肆意凌辱，还要任由女主人打骂虐待，境况极为悲惨。

对一个丫鬟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被男主人收为小妾，以后衣食无忧，但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她们当中更多的，是被直接配与同样身份的下人，或是转卖嫁人，至于流落何处，落到何人之手，不是她们所能掌握的，只能如飒飒寒风中的落叶，暗自飘零，听天由命。

春梅虽为丫鬟，却令兰陵笑笑生颇为同情，因此在小说的前八十二回中，都没有描写春梅行为上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还为她安排了他认为最满意的结局。他对春梅的赞赏，从《金瓶梅》这三个字就能看出，金瓶虽贵重，梅花才是暗香萌动的主人。我在想，是不是在兰陵笑笑生的内心深处，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女人，真实地捕获了他的感情，才让他对春梅用了非常特殊的笔墨，使她有血有肉，人格更加鲜活。

春梅这个人物，是在《金瓶梅》第八十回之后才着墨多。从她和孙雪娥吵闹、斥骂乐工李铭、破口大骂申二姐等情节中，其自傲泼辣的性格活灵活现，跃然纸上。被西门庆收用后，春梅成了高人一等的大丫鬟，后又升级为妾，令她自涨身价，并和潘金莲携手傲视西门府，体现了她不甘人下、孤傲顽强的性格。然而纵观她短暂的一生，令人赞叹，也令人唏嘘。

春梅原是家境殷实人家的女儿，因家道中落被卖进西门府，当时不满十六岁，给吴月娘做丫头。因她做事尽心尽力，有条有理，令西门庆非常满意，因此潘金莲进府后，让她转入潘金莲屋里伺候。她的美丽、聪明、泼辣、好胜，与潘金莲何其相似，两个人也因此成为唇不离齿的搭档，在西门庆活着的时候，整个西门府里无人敢惹。

随着接触渐多，她的“性聪慧、喜谑浪、善应付”，且姿色出众，令西门庆暗自喜欢，于16岁时被西门庆占有。按照春梅的性格，她当时一定是不情愿的，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十六岁的花季，对爱情也是充满美好的幻想，她怎甘心和那么多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可在那个腐朽的封建社会，男主人想收用个丫鬟，是合理合法的，丫鬟胆敢反抗或是逃跑，抓回来后被打死都有可能，因此春梅只能服从，这也让她从此在西门府中有了倚仗，说话更加硬气，再不容许有人轻看于她。她的很多做法虽然看上去蛮横，但是在那个勾心斗角、人人自保的大家庭里，若想站住脚，她还必须具有这样的胆识和魄力。

同为丫鬟，春梅骨子里的那份傲气是其他小丫头所没有的。因此，当西门庆请来教她们学歌舞乐器的乐工李铭，借着酒醉有意无意地把手按在春梅的手上时，春梅勃然大怒，把个李铭骂了个狗血喷头、体无完肤，令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忙不迭地逃出西门府。这件事若是换做一般小丫头，一定不敢声张，只能半推半就，下面发生什么事情就不好说了。可春梅不是，她既然委身于西门庆，就要维护他男人和她自己的尊严，她不容许有任何侮辱和轻慢自己的行为，她的做法也得到西门庆的赞许，因此下令不许李铭再踏入西门府半步，自此西门府里的人对她是敢怒不敢言。

又一年，一个道士为西门府里的各位女主人算命，西门庆也让道士为春梅算一算，足见西门庆对春梅的宠爱。结果令人大吃一惊，春梅竟然有当“官太太”的命。这让府中人大为不服，吴月娘第一个跳出来反驳。也是啊，西门庆只是个地主，胸无点墨，不能科举，怎样当官？因此春梅“官太太”的头衔又从何而来？但是这些目光短浅的女人怎能想到，人的命运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兰陵笑笑生借着夏日花园中西门庆和春梅的对话，揭示了这个道理。

道士算命后的一天，西门庆和春梅在花园散步，他言辞恳切地说:“你将来若真能生个一男半女，我就把你扶正，当个娘吧。”他满以为春梅会欣喜万分，没想到春梅冷冷地回答:“我知道大娘分明瞧不起我，我虽是奴才，但这世上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事，莫不是永远在你家当奴才？过几年谁知道什么样子？”

春梅言之凿凿，西门庆听得目瞪口呆，他想不到这番话出自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之口，西门府里丫鬟众多，只有春梅有这样的见识，令西门庆不得不暗自佩服。

命运总是在人不经意的时候，和人开玩笑，而且是一个大大的玩笑。西门庆的猝死，令潘金莲和春梅的命运急转直下。潘金莲怀了西门庆女婿的孩子，闹得满城风雨，使吴月娘下决心将春梅轰走，以砍掉潘金莲的左膀右臂。她让薛嫂卖掉春梅，还不让她带走一件衣服，可见这个吴月娘多么心狠。

得到这个消息，潘金莲一时不能接受，几个小丫头也哭哭啼啼，为春梅抱不平。倒是春梅表现出和年龄不相称的淡定，仿佛她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她反过来安慰潘金莲，劝她好好保重身体:“你若有个病，没人管你。不给衣服也无所谓，自古好男不吃分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这便是刚强的春梅，内心的高傲再次让她令读者眼前一亮。话虽如此，在春梅心里，西门府依然是她的家，既然不能容她，那么她一定要好好生活，活出个样子给那些鼠目寸光的人看看，让她们有朝一日后悔莫及。

春梅带着满腹的惆怅离开了，但是谁又知道等待她的不是金光大道呢？套用一句现代的话:“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在《金瓶梅》后二十回中，春梅成了守备夫人，搏得上位。当她披金戴银、衣锦还乡重游旧家池馆，重返西门府第的时候，目暏西门府的破落和衰败，曾经的美好回忆被彻底打破，那种凄凉和失落并没有让她醒悟，而是不幸步了后尘……

当薛嫂再次把她转卖，没想到她的新主人竟然是周守备。而他当年在西门府做客时，就被春梅清纯的容貌和动听的歌声所打动，薛嫂一说，他自然满口答应，心中很是高兴，他太需要春梅这样一个泼辣又有主见的女人当家主事了。因此春梅进府没多久，就被立为二房，成为真正的“官太太”，恰恰验证了道士当初的话。由于得到夫君的百般宠爱，春梅容光焕发，成为一个幸福的小女人。虽然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依然不忘旧情，当得知潘金莲被杀暴尸街头，她又安排下人去收尸，她的有情有义，令周守备大为称道，对春梅更加信任。

这年的清明节，春梅要去给潘金莲上坟，偶遇也要给西门庆上坟的吴月娘一行人，若是换作别人，一定会用言语大大地羞辱一番，当初她可是让春梅光身离家的。但春梅没有这样做，她内心的善良让她对吴月娘依然礼遇有加，并送给孝哥两支金簪，令吴月娘几人羞愧难当。其实这正是春梅聪明大度的地方，西门府毕竟是她的娘家，娘家人虽有不对，但可以原谅，冤家不宜结。她的这番重情重义，比那些落井下石者，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此番情景，令读者看来，应该算是个美好的结局了，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正应了那句俗语:凡事适可而止，过犹不及。而后，其对西门府四娘孙雪娥的残酷折磨，耗尽了春梅所有的好运气，因此她结局的悲惨也在情理之中。

春梅在周守备府只过了几年好日子，她的夫君便不幸战死沙场，春梅步吴月娘的后尘成了寡妇，这让骨子里骄傲的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她要和命运抗争，于是索性放纵自己，终致病魔缠身，在一个酷热的夏天，死在了小自己十岁的情人身上，死时才29岁，这样的结果，大大出乎读者的预料，令人唏嘘不已，引人深思，这也让她成为西门府中唯一纵欲而亡的女人。

春梅的故事到此，便告一段落。庞春梅，这个聪慧、泼辣又任性的女子，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次次闯过命运的漩涡。但是历史无情，岁月无情，命运也无情。无论你本事多大，多么要强，在那个黑暗腐朽的旧社会，女人终究逃不过被摆布的命运。春梅最终病死，家人离散，曾经热闹的西门一府，终以惨淡收场。

再次回顾《金瓶梅》，兰陵笑笑生写的虽是五百年前的风物世情，然而那个时代离我们并不遥远。如果读者能从《金瓶梅》里汲取具有警示意义的营养，那么我想，兰陵笑笑生一定会含笑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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