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余南在北京、武汉实习记者|张丹

封面照片|姜晓明编辑|翁川

大雪不快,早晨高峰期的路况雪上加霜。我得到的回答是天坤路堵了。“还得再呆一会儿。

”昨天也是在这间屋子,他做了一天采访,为自己即将公映的新片做宣传。如果不算春节公映的《钟馗伏魔》,陈坤今年只有一部电影面世,就是12月18日公映的《鬼吹灯之寻龙诀》(以下简称《寻龙诀》)。中国电影的大盘在疯狂牛市的路上狂飙突进,这位一线演员却在片酬跻身第一梯队之后主动给自己叫停。这几年他的作品产量明显下降,但他比从前更忙。

5年前,陈坤和老东家荣信达合约期满,他没有续约,自组公司东申童画创业至今。演艺事业之外,他还创办了一家图书公司和一家设计公司。透过玻璃落地窗向外望去,院子的一角立着5个半人高的汉字:行走的力量。这也是现在占据他大量时间和精力的事业之一,一项旨在通过行走让内心安静的心灵建设公益项目。

图/姜晓明

就在我和工作人员聊天的时候,一个单肩挎包的男人风风火火走进来,留着分头,没有带妆,我一时没认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我上前伸出手,陈坤看看隔壁,“上我那屋吧,咱们边喝茶边聊。”陈坤的房间比外屋暖和很多,他指着正中靠窗的榻榻米对我说,“你先坐,稍等我一会,我上炷香。”

伴随陈坤回归大众视线的新角色叫胡八一,《鬼吹灯》的男主角,生于1950年建军节,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因怒杀战俘被遣送复员。与王凯旋和大金牙结识后,开始摸金校尉的探墓生涯。

图/姜晓明

陈坤盘腿坐在对面,清洗茶具,把一杯龙章端到我面前。“拍《寻龙诀》的时候,我特别焦急。怎么就没劲儿了?”抛开胡八一这个角色自带的硬朗沧桑和丰富故事不说,陈坤所说的“劲儿”包含体能、心境、角色理解,还有诠释手段,也是作为演员来说最重要的创作基础。

“胡八一是我演过的最难的角色。畅销小说几百万读者,人人心中都有一个胡八一。他跟我过往角色都不一样,我也找不到着力点。对自己就不自信了,压力特别大。”陈坤喝了口茶,“现实来讲,出现危机感是正常的。有时候我挺期待我的恐慌感到来,每次恐慌感到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进步了。”

叫 停

《寻龙诀》导演乌尔善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比96级的陈坤高两届。1999年,筹拍长片处女作的乌尔善第一次见到了和同学一起来试镜的陈坤。“他坐在墙角,低着头,也不说话,感觉挺自闭的一个人。”那个角色需要开车,但是陈坤坚持“我不开车”。“就感觉他挺各色,不说话,不交流,你来试什么镜?不跟导演沟通,你做什么演员?”

陈坤第一次亮相大银幕也是在1999年,他在吴子牛执导的电影《国歌》里饰演聂耳。“那个时候我对表演没什么兴趣,就想着尽快挣点钱,早点去国外学设计。”歌手出身的他虽然考入表演系,最大梦想却是成为一名设计师。

《画皮2》

心中理想学府的高额学费最终让陈坤的设计梦暂时搁浅,表演路上的持续打拼于是为他开拓出另一番天地。乌尔善再见到陈坤时,正筹备第二部电影《画皮2》,陈坤已是资方和导演都青睐的俊朗小生。这次见面,师兄弟二人的话多了起来。“我觉得他改变挺大的,就跟茶叶在开水里泡出了味道一样,他整个人开始舒展了,对其他人的包容变得很大。虽然只是一个职业性见面,但我感觉他内心有很多表达的欲望了。”

一别这些年,乌尔善看着陈坤在角色里沉淀和成长,让他印象最深的是陈坤在《建国大业》里饰演的蒋经国。“那个戏他让我很意外,虽然戏不多,但是角色表现得非常完整。越是这种戏份不多的角色,越是能看出演员对角色的设计,很明确的几个细节就把人物塑造出来了。他的演法也跟他之前塑造的角色不一样,简练、清楚,很考验演员的功力。”

久别重逢,两人聊得很深入。他俩都喜欢佛法,《画皮2》的关键词就是心和相。“陈坤碰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会滔滔不绝,你插不进话。”乌尔善跟陈坤聊的另一个话题关于俄狄浦斯王,这也是他创作剧本的灵感之一,陈坤饰演的霍心面对自己犯下的大错,最终选择戳瞎了自己的双眼。在乌尔善的理解中,《画皮2》有着一线演员和高额投资,还有魔幻古装类型的各种外衣,但是骨子里,它既是一个禅宗公案故事,也是一个莎士比亚式的古典寓言。

“我觉得主题的理解,代表导演的精神选择,它足以说服陈坤去接受这个角色,他演的就是一个破除色相的意志性的选择。”乌尔善说。

《让子弹飞》

《画皮2》最终票房突破7亿,超过《让子弹飞》,成为当时票房最高的国产电影。乌尔善开始向类型大片的名导方向大步前进,陈坤也迎来了职业生涯的新高峰。

看完样片那天,陈坤对乌尔善说,师兄你记着,你欠我一个戏。“他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因为确实戏都在赵薇和周迅那里。”乌尔善解释,片中两个女性角色,一个为了寻找永生之心可以做人,另一个为了追求爱情不惜换掉皮囊。“行动的力量,的确都在两个女性角色那里。”

“说实话我觉得我在《画皮2》里的表现一般,但我和小迅赵薇片酬相同,那时已经是国内电影最贵的片酬了,没想到电影成了票房冠军之后,找我的戏片酬就翻番了。”陈坤停了一会儿,感慨了一句,“那么短的时间。”

“你知道变成什么了吗?找我的都跟我说,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给了我这么好的片酬,然后你们还都失去了创作机会,都按照我来,那我为什么不自己去创作?我觉得再这么做下去我会死,就像一头猪明明长得挺好的,但是突然长得很快,那不就死得更快吗?我老是有这种心理畏惧感。同样都是3个月,我拿的片酬要翻一倍。太顺利了让我不爽,就像你被泡沫吹到顶峰一样,我就说我停一年吧。”

在《寻龙诀》里,和陈坤搭档的另一位男演员是黄渤。陈坤在事业如日中天时主动叫停自己的举动,也发生在他身上。“渤哥也是这样,火得要死,大家就停一停。”拍戏之余,黄渤问过陈坤为什么突然停一年,“我跟他说,我们演员,架不住生命都这样,外强内弱。你一定要保持一个距离,对自己有一个旁观的、清醒的认识,这样你会保持在每件事情上既不流失掉你的个性和骄傲,也不至于被这些浮华的东西带走,保持这个弹性。片酬那么高,但是演得怎么样我自己清楚。我的专业是表演啊,我并没有进步到那个地步。”

行 走

《画皮2》公映的2012年,是陈坤集中爆发的丰收年:2月,他登上央视春晚舞台独唱《好久没回家》,成为首个登上春晚舞台的内地男演员;3月,由他主演的新片《钱学森》公映,获得上海影评人最佳男主角奖;4月,陈坤蜡像在上海杜莎夫人蜡像馆揭幕,此前入驻该馆的另一位内地男演员是葛优;11月,陈坤凭借个人随笔《突然就走到了西藏》跻身中国作家富豪榜,也是首个上榜的演员。

《画皮2》杀青当天,陈坤赶到机场,第一时间飞往拉萨。这就是他在5年前为自己的工作室启动的第一个项目——公益项目“行走的力量1+N去西藏”。

在《突然就走到了西藏》的开篇里,陈坤介绍:在上万名大学生里,经过各种选拔和培训,最后挑选了10名,我带他们一起走进西藏,感受在行走中获得内心力量。我的发心很简单,行走可以在每个人心里播下正面的种子,这颗种子在未来会发芽开花结果。所以,我没有什么顾虑,我只是在做一件自己想做的、有意义的事,不需要回报,也不需要赞扬。

陈坤写道:“行走”对我而言,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从出生、童年、少年到离开家乡来到北京,从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成为一个被大家认识的人,取得一点点成绩,是一种外在的行走;从一个孤僻、自卑、傲慢、怀疑的男孩慢慢成长为一个简单相信、充满正能量的男人,开始想做一点有益于社会的事情,是内在的行走。外在与心灵的行走,两条生命的线索,看似毫无相交,其实彼此对应、互相影响。如果学会在外在的行走中安静下来,放松自己,与内心对话,从中获得正面的力量,我相信这才是行走真正的意义。

2015年,陈坤和志愿者行走在香格里拉

今年9月12日,刚刚结束第五次行走的陈坤回京之后,来到了我们杂志主办的“电光倒影”电影人见面会现场,和两百多位慕名而来的观众详细分享了自己发起行走的始末:

刚开始想做“行走的力量”之前,我是想在北京租几个1000、2000平米的大空间,邀请大家免费来学打坐,学会这个对心理很好。因为我们长大的过程,一般都借助于外力让我们自我成长。类似于谁批评了一句,或者你看到外面某本书,或者经历了什么事情。但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具备的自我生存能力极大化的体现,就是禅定。

大部分时候我们没有时间考量自身,自省我们内心到底在想什么。我们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全部都是对外人,我们的眼睛永远看别人的好和不好,嘴巴说的也是他人的优点或缺点,耳朵听的也都是外面的,鼻子闻的也是。我们已经忘记了还有一个可以往里边看、往里边听、往里边闻的感觉。

其实每个人都是一台发电机,但是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去自我发电过。当时做“行走的力量”之前,我一直想做的就是这个。但是这样一个好像偏宗教式的聚众行为,似乎不会被批。再一个就是有点太沉闷,你也不知道他坐在那儿学会了还是没学会。我们觉得这个项目不太可能进行,最后就选择了行走这个方式。

行走的核心是让大家了解自己内心。为了让更多人明白,我们就赋予它很多的口号。什么power to go,什么“行走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或者是“走出去带回来”,或者说我们“行走的力量”推动一种精神,在外面一个一个加上了外衣。核心是什么?其实只有一句话:让你们安安静静地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但是跟大部分人讲,没有人愿意听。那我就做个活动吧,每年去走,这就是行走的力量。我每年都嘲笑自己说,行走的力量是一个小众装逼的行为艺术,把自己搞得苦哈哈,并且还要给别人解释为什么要这么苦哈哈。我们花了很多的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外部的物质世界发展得太迅速,诱惑太多了,你们怎么跟外面的环境拔河呢?其实我的核心只想大家静下来,不要那么容易被别人带走。我们的生命要自己去考量、自己去判断,增加自己对内心的嗅觉。

窗外大雪纷飞,陈坤给炉子上的壶续上水,讲起了行走对自身的另一层深意:行走在佛教里面叫行禅。“我打坐22年,是一个向往成佛的修行人,但是我非常爱名利和爱自我。这样的话,我自己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修行的容器。在我身上,贪嗔痴也是一样非常强烈。所以我就很希望观察一下,像我这样对贪嗔痴这么痴迷的人来修行,会是什么样结果呢?”

他跟我解释,早上他看见大雪,就坐在那儿一直打坐。之所以迟到,不是睡过了,“我旁观任何人都不及旁观我自己更现实。”

疯 魔

陈坤的工作室里有一张钟馗画像,出自导演徐克,那是他送给陈坤的生日礼物。收到这份礼物一年之后,陈坤接拍了电影《钟馗伏魔》,他饰演的角色就是钟馗。

“陈坤特别喜欢画钟馗,他说自己从小到大不知道画了多少幅钟馗,所以当我们提出做这个项目时,陈坤说找我演,我就是钟馗。”《钟馗伏魔》的导演赵天宇说,“人的出身、魔的历练、神的灵性,这就是钟馗。人们把对神秘的未知力量的敬畏转化成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就是钟馗。陈坤少年时就崇拜钟馗,甚至可以说,他希望拥有钟馗这样的能量和能力,我觉得钟馗就是陈坤心中的超级英雄。他小的时候崇拜,成年之后一旦有机会,就一定要把他实现。我想这可能是陈坤拍钟馗的一个情结。”

陈坤、黄渤和导演乌尔善草原玩耍

《画皮2》之后,陈坤只在徐克电影《狄仁杰之神都龙王》里客串过一个疯太医的角色,还接拍了施南生监制的文艺小片《过界男女》。大年初一公映的《钟馗伏魔》是他蛰伏两年之后回归主流院线的第一部大戏。

“大家一提到陈坤,印象都是柔弱、文静、时尚、美男子这些词,所以我们在一起,就是研究方法,看看到底用什么方式可以让陈坤演的钟馗立体起来。”赵天宇解释,“越优秀的演员内心越丰富,表演是演员由外及内的一个寻找过程,演员必须在内心找到这部分,不管它是扭曲的阴暗的燃烧的,或者是爆发的。整个表演的过程就像画画,我们知道我们画的是怎么样一幅画,画的是一个什么形象,前面有一个大概的线稿,之后我们会朝着这个方向一步一步去上色,然后去做层次,用各种细节丰富它。”

片中难度最大的,就是如何表现魔性的部分。陈坤那个半人半魔的造型,光化妆都需要四五个小时。赵天宇认为最核心的戏之一,是钟馗人变魔的那场。“一个无辜之人,突然有了魔的身体和魔的能量,他最终的那个爆发特别恐怖,但也特别可怜。因为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是魔,张道仙不能进入魔界,凡人也不能,但是他可以。钟馗最眷恋的始终还是人间,这就是他的宿命。那么这个魔性爆发的一刻怎么展现,那种怒吼,那种力量感,我觉得对陈坤是很大的一个考验。他其实是优秀的演员,具备各种能力,我觉得他通过这部戏,主要想训练自己在表演上的能量。”

“但我觉得我有点用力过猛。因为两年没演戏,你想想,我把憋了两年的劲儿都使出来了。”陈坤反省说。

在钟馗放走雪妖之后,他被全城通缉。他不能露面,带着半人半魔之身偷偷回家见妹妹和妹夫。“他一定要回来,因为那是他跟人间惟一的关系。他必须拿头巾把自己缠起来,一来是从前一起的官兵兄弟在抓他,二来不能让人看到他这张魔鬼的脸。”

拍摄这场戏前一天,赵天宇把3位演员叫来围读剧本,这是剧组常用的创作方式。大家一起找一种对手的感觉和角色的走向。现场会在围读的基础上再深入一个层次,那时演员就会根据各自的不同积累和厚度呈现不同的即兴部分。

“每到这个时候,我都发现,陈坤准备得非常清楚。”赵天宇回忆那天的情形,钟馗到家之后,见到他的妹妹妹夫嚎啕痛哭,妹夫是被哥哥的样子吓到了,妹妹是极度痛苦到无助。“我在监视器里看到,陈坤极力在控制,眼里满满是泪,但是不让它流下来。”这条拍完之后,赵天宇上前抱住陈坤,“抱着他的时候你感觉他整个身体是发抖的,滚烫的。他内心的情感特别饱满,但是又用特别平缓的方式在处理这场戏。”

“当时你会觉得,这里面最可怜的就是钟馗。所以我觉得其实陈坤也有类似的东西,有时候我看陈坤会很心疼他。”赵天宇说,“他就是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一个人,在这一点上我觉得他就是钟馗。他就是非常苛刻地自我要求,同时告诉自己必须完成使命。我看他写的书,也觉得他身体里有自我煎熬的部分。所以我会觉得表演对陈坤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释放。”

赵天宇观察陈坤近年来的角色,无论是《让子弹飞》里胡万一角戏份不多的客串,还是《龙门飞甲》里一人分饰两角雨化田和风里刀,“你看他接的戏,都能看出这个演员一直都在想怎么突破自我和形象,然后去创造一个更强大的自我。其实每个人都在寻找自我和突破自我既定认识的道路上不停折腾,你说人生不就是折腾嘛,我觉得所有人在不同阶段都需要一定次数的折腾和自我折磨。现在如果要给陈坤贴一个标签,一定不只是以前说的‘奶油’啊‘漂亮’啊‘小生’啊‘清秀’啊,现在陈坤那个等号后面的含义会变得更多。”

跟我谈及钟馗这个角色时,陈坤自己总结:“钟馗是我寄托了很大希望的一个角色,但是后来大家对他有褒有贬。这个过程让我对一个东西产生了很重要的重新思考,那就是分寸感。”他抬头看看我,“胡八一就是这种思考的结果。”

入 戏

后来想起陈坤在《画皮2》合作结束时留下的那句“师兄你欠我一个戏”,乌尔善承认,“我内心有点负罪感。因为那个戏就是女性角色出彩,是片子里的女性在推动整个故事,男性是一个被动选择者。”胡八一也是他回报陈坤的角色,而且“是一个更好的机会。”

在乌尔善看来,《画皮2》中的霍心一切处于被动,代表的其实是导演的抉择。但胡八一代表着男人的行动,他和王凯旋代表了男人的理性和感性。“胡八一面对的其实是初恋与真爱之间的抉择,这也是男人一生里除母亲之外,两个最重要的女性角色。一个是他的初恋丁思甜,一个是真正的灵魂伴侣Shirley杨。我还他的是一个更加充分展现他表演力量的角色。”

当然,导演也非常清楚,这个角色的难度显而易见。“不论从年龄跨度,还是情感的多层次、人物关系的复杂纠葛,陈坤在此之前都没有演过这么丰富的角色。胡八一有一段无法放弃的前史,又有一段不知该如何面对的现在的情感关系;同时他还要跟强大的反派对手作斗争,还有墓穴的机关和内心的困境要直面,这对于演员来说是一个特别珍贵的表演空间。”

片中还有一个情感的高潮和转折点,是胡八一要从自己的幻觉中走出来,战胜自己二十多年来深藏内心的愧疚,角色要从二十多岁瞬间转到40岁。“20年前的知青形象,那还是一个少年,眼睛里那么纯真,突然一下到40岁,演员必须非常准确地抓到这两个年龄精神世界的差异,一个眼神纯净充满浪漫,一个久经沧桑、在痛苦里煎熬了20年,那一个镜头就证明你的表演达到了真正的成熟。”

陈坤出道17年,不缺经验,他对得到外界肯定的过往角色有自己的判断。“你看我在尝试《龙门飞甲》的时候,它有一个模式在帮助我,不管角色的装扮还是腔调,没有人这么演我就可以这么演,其实我只是把两个模式化的人物嫁接了;钟馗也是这样。你要说在表演上有什么突破,其实没什么。大家觉得有,是因为我以前演的都是风花雪月,跟我从前比有一个差距而已。”

《龙门飞甲》

陈坤自己做足了角色功课,填充了丰富的人物小传和前史,但在表演上获得最大的启发还是来自他对乌尔善的观察。“他第三部戏,集全中国最大投资、最大卡司级别、最大一个商业门类,他也没有任何可依赖的东西,我观察他在现场,始终是稳定的,眼神是平静的。胡八一外在部分,应该就向他学习。”

陈坤坦言,胡八一审时度势、处事稳定的做派,跟生活中的自己完全不一样。“生活中的我介于王凯旋和胡八一中间,但是这个角色不可能去找一个中间值表达。”看到Angelababy梳着两根大辫子扮演初恋丁思甜的知青形象,那种熟悉的压力又爬上了陈坤的心头。“还有渤哥(黄渤),可能是我们这拨儿中我最喜欢的男演员了,第一次合作我也不了解对方的表演节奏,跟他演戏我估计死定了。怎么办啊?”

陈坤上一次跟一群顶级演员在一起合作是拍摄姜文电影《让子弹飞》,他自告奋勇演了一个戏份不多的配角。“后来我一想,你拍《让子弹飞》的那种劲头儿哪儿去了?为什么当初跟发哥跟葛优这些演员合作都没有压力?因为当时我就是为了学习去的。所以这一次,你想清楚,你是来对垒还是来学习的,慢慢心态就越来越成熟和稳定。”

“陈坤这次提供了很多有创造性的设计,我觉得还挺重要的。”乌尔善介绍,在结尾高潮戏的时候,Shirley杨让胡八一去拿彼岸花,他在幻想里把丁思甜救出来了,接下来他俩躺在草地上,他忽然发现丁思甜戴的主席像章是反的,他意识到这是幻觉,然后开始拍打镜子——实拍时用它制造阴阳相隔的视觉效果。“当时我们剧本里写的是面对面地跟神女交流,陈坤说这个时候你让我站着演的话不极端,那个时候胡八一应该已经进入一个疯狂紊乱的状态。他说你能不能把我吊起来,让我像宇航员一样翻滚,在类似失重的空间里那样?”

这个建议让乌尔善也非常兴奋,后来陈坤就被威亚吊着,转起来拍了整整一天,人都快吐了。“而且更难的是除了生理上对身体的考验,他还要在角色的激烈情绪里。”还有同一场里,胡八一发现跟丁思甜阴阳相隔,他开始不停撞玻璃的镜头,乌尔善设计镜头运动和调度极其复杂,威亚和大炮、表演需要高度配合,拍了三十多条,“我自己都烦了,但是陈坤还过来说,导演咱们再来一条!”

片中胡八一跟王凯旋那场打戏,在原剧本中是偏向台词的文戏。黄渤扮演的王凯旋说,你就不应该把我从地底下拉出来,你就应该让我死在地底下。胡八一驳斥他说,别胡说了,我不能再失去你跟Shirley。陈坤和黄渤在排练时商量,这里应该是一场兄弟之间的打戏,原来的台词在肢体对抗里照样说出来。乌尔善非常喜欢这个处理,“这就是在动作戏里完成了一场内心戏,这些创造就让戏变得生动有力量。”

还有一处高潮段落,在剧本的设计中是胡八一从神女手里抢过彼岸花,陈坤跟乌尔善建议:下一场马上就有他和王凯旋抢彼岸花的一场戏,应该用一种别的方式象征更难的考验。陈坤的建议是神女把彼岸花放在手里,对胡八一说你来拿。彼岸花就在眼前,神女问他,你真的要打碎彼岸花吗?你打碎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胡八一后来在理性层面作出判断,识破了幻觉,拿走了彼岸花。“抢仅仅是一个动作,但是这个处理,就是完全的心理戏了。陈坤也修佛,我也很感兴趣,人最终怎么战胜自己的执念呢?其实不是靠动作打斗去战胜的,是意识上要破除一个盲区、一个迷惑,才能达到开悟,是一个思想过程。”

乌尔善对陈坤这些处理和建议作了一个评价:点睛之笔。

为 傲

《寻龙诀》自首映开始一路口碑良好,这部3年磨剑的探墓商业片被诸多影迷视为中国类型探索集大成的代表作。陈坤既在作品之中,也在乌尔善身后,他对乌尔善在工业化过渡期操盘的整个项目有自己的感受和观察。

《寻龙诀》

“乌尔善虽然在北京长大,但他骨子里还是蒙古人。越柔和的人,他内里的力量可能就越大;相反,越易怒、越发脾气的人,其实成不了事儿。乌尔善内心很高傲,因为他是成吉思汗的后裔。他的心像草原一样辽阔,有那种大格局和大胸怀,所以当他做实际项目的时候一定是大的。他觉得成也大、败也大,中间别来,我就喜欢这种大开大合的人。跟他在一起久了之后,我的行为逻辑都有变化。”

陈坤从来不排斥将演员视为电影里的活动道具,“但我要做一个有光彩的活动道具。所以导演要怎么使用我是你的能力,我们共同的目标是在电影这艘大船上朝一个正确的航向前进,导演就是船长。”

在后期配音阶段,陈坤持续工作了9天。乌尔善全程都在现场,一句一句台词抠。“我还是非常地荣耀。”陈坤眼睛里透着兴奋,“我们行业现在这么浮躁,已经没有人心里有Honour了,没有荣耀感。但我觉得乌尔善有荣耀感,他尊重这个事业,尊重他现在做的这个事情,然后带着我们。我也刚好是比较好的状态,也非常尊重我的表演,黄渤舒淇也是,baby也非常拼,夏雨在现场经常要这样要那样,他总说‘不管你剪不剪我先演了’。在这样的团队工作,心里特别爽你知道吗?”

“在流行荣耀的时代比较容易保存荣耀,真正要保存你内心的尊荣和Honour,是要在大家都不想保存的时候,这个坚持才是有趣的,你说对吧?在逆流里才有骄傲,你他妈都顺着哪有骄傲感?大家都放弃的时候你活在自己喜欢的状态里,这种坚持才是格调。”陈坤说。

陈坤对内心认定的骄傲和格调所持的态度,在另一位导演那里获得了印证,他就是杨庆。陈坤在《寻龙诀》之后接拍的新戏就是他执导的《火锅英雄》,将于2016年4月公映。

“陈坤在我们目前国内的演员生态里有很多难得的优点,比如说电视剧市场这么火,演员酬劳像股市一样疯涨,但是他这么多年,一部电视剧没有接过。像他这个级别的艺人,其实面对的诱惑挺多的,但他就一直不演。另一方面,我发现他接电影也非常谨慎,中国电影刚刚在商业上起步,我们这个初级阶段的市场这么庞大、这么混沌,大部分事情没有建立标准,接戏主要就是看关系、看酬劳,但陈坤对自己有清晰的定位,而且有底线。”

杨庆和陈坤一样,也是重庆人,《火锅英雄》全片在重庆拍摄,角色讲的也是重庆方言。在他眼里,陈坤是出演片中男一号的不二人选,他对陈坤的观察由来已久。“他就算是客串一个小角色,不管是《神都龙王》,还是《让子弹飞》,你都可以去揣测支撑他作出这些选择的背后,他内心的标准和力量。《火锅》里的那个角色,也是内心对自己有极高的要求,把尊严看得比命还重,所以陈坤特别适合这个角色。”

《火锅》合作结束,杨庆意犹未尽。“我感觉陈坤现在表演欲望非常强烈,我都很想再给他写剧本。现在我们每年在水准线以上的电影越来越多,这对演员也是好事。我感觉陈坤的能量和在表演上的光芒,会在2016年大爆发。”

“坤儿其实已经走到了一个正确的方向,就是享受表演。”乌尔善这样看待陈坤从事的职业,“演员这个职业的乐趣,就是我用一次生命,通过讲故事的方式演绎了很多不同人的生命。每一部戏都有一个独立的人生,这是其他职业完全没有的巨大的幸福。演员这一辈子过得太有效率了,我演一部戏相当于我过了另外一种生命。”

“我觉得好的演员其实都是在享受表演,享受创造人物的过程,陈坤已经慢慢走向了这个方向。其他的那些东西,是这个工作带来的奖励吧。陈坤长得帅,有表演的能力,通过表演成名、赚钱,实现自己生活上的一些理想,把爱的人保护起来,然后他逐渐开始发现表演这个职业带给他的乐趣和价值是什么。”乌尔善说,“演员这个职业真正的乐趣,我觉得还是享受更多的人生。把表演当作一种快乐,就是真正成为好演员的正道。像克里斯蒂安·贝尔,童星出身,成名这件事情早都过去了,而他为一个角色一会儿增重30磅,一会儿减重20磅,他就是在享受表演,享受作为演员所能享受到的多重生命,我觉得那个快感太强大了。演员只有乐在其中的时候,才是一个成熟的演员。”

乌尔善对陈坤在《寻龙诀》里的表现最后给出的评价是:这个角色给了他充分的发挥空间,他自己把握得非常好。正好他的年龄也处在一个男人慢慢走向成熟的阶段,他能很准确地抓到一个成年男人内心世界的状态,我觉得是他演得最好的一个角色。

守 己

采访中途,一位工作人员走进来,递过几份确认的合同,需要陈坤马上签字。我一时从正在谈论的表演话题中出来,打量着另一重身份的陈坤:他还是这家公司的老板。现在在他旗下,除了图书公司、设计公司,还有一个APP团队,做一些H5页面和一些跟软件有关的项目产品。他的空间团队接下来会做一些现代式的佛堂,还有现代年轻人30平到60平小户型内部空间优化设计,同时还可能接博物馆策展、村落改造、商业街塑造等业务,目前这个团队已经接下了陈坤和一些明星朋友自己的家庭设计。

陈坤毕业的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96班也被称为明星班,外界总是有意无意地将他和赵薇、黄晓明摆在一起。相比而言,陈坤在表演上比另外两位同学专注;而另外两人,在商业运作上目前比陈坤的规模要大一些。

《巴尔扎克和小裁缝》

“虽然我们的基础都是在同一个班里出发,但是我们阶段性不同。小赵(赵薇)的目标一直都是大框架,你看她去做导演,回学校念田壮壮导演的硕士,她的行为本身就很帅,她的生命其实就是一个行为艺术。现在她做生意,做投资,也非常成功。可能有一天她剥离演员这一块,完全可以做导演;也可能她导演做完了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表演上。只是目前,这个时间段里她的精力分散了。晓明可能也是,结识的生意上的朋友多了,慢慢把他带往那个方向,他阶段性的重心也随着环境作一些调整。”

陈坤停了一会说,“对于我,最大的问题就是尊重感。我要别人尊重我,同时我也尊重我自己。我有无数跟他们一样大的野心和愿望,但是我害怕我做不好。那我还不如停下来就只做一到两件事。每个时间段里,每个人的诉求不一样,不能够横向比较,每个人的一生,只能跟自己比较。晓明比自己好,小赵比自己好,但人生格局,有可能我是最小的。你知道为什么?因为可能我做的事情最小。满足就行了,我是一匹小马,我拉不动大车。赵薇晓明他们是大马。当我是小马的时候,我就认可我是小马,当我有一天长大了,我再去做大马。”

“其实他们两人不仅生意做得好,慈善公益也做得好。就是因为他们在其他方面可能大了,大家反而忽略了他们做的善良的事情。赵薇用自己的社会资源把救助先心儿童那事做得多好,晓明也是,‘5·27’结婚,捐助527个听障儿童。其实我觉得我们都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在当明星这个层面被各种原因妖魔化了,非要比个高低,然后刺激另一个人跟你打架。当年香港四大天王也是,硬要比来比去。总说我们三驾马车,那我们也是3匹不同的马。我妈生了3个儿子,每个儿子都不一样。那还同一个妈呢,你怎么说?我的生命就是我自己的节奏,我不想攀附在任何生命上面,也不想攀附在任何标签上面,我要的就是我自己。”

资本的板块轮动和热钱的涌入,让影视业呈现出前所未有的井喷繁荣。今天的圈中明星基本都会有另一个身份,就是持有资本的投资人。他们要么将自己公司上市,要么持有上市公司股份。陈坤也经常接到这样的橄榄枝。

“我干嘛要上市?我就想玩儿,我就做自己的天使投资人。大家都把上市当目标了,终于我们从创作内容的人走到了入门级的资本市场,并且大家非常开心。其实资本市场最想要的就是我们的内容啊,这个供需要求,哎……这个主动关系完全搞反了,大家都以为自己是聪明人,其实……”

“你为什么不选择上市,和资本联手?”我问。

“其实资本无所谓好坏,内容也无所谓牛逼和不牛逼,我的理解方式不是这样。”陈坤说,“你还是要清楚自己是大马还是小马,或者是中马。小马有大欲望,可能就被压死了;中马勉力而为,就丢了初心;大马是什么?它拉的资本方式才是按自己的方向在发展。我从创业第一天就跟同事说,我就做一家中小型公司。你非要上市,那你就开3个公司。一个是你真正想做的,一个是适应市场的,还有一个是等待着有可能的,是小马生的孩子。”

行走的力量做到今年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但是它的公益性质决定了这个公司投入最大精力的项目不仅不能盈利,还需要陈坤不断花钱。“赔钱就赔钱,那我就再做一个赚钱的项目养它。我也不是僵化的死脑筋,公司这些小孩很优秀,他们来是为了创造一些文化产品,让他们来做有情怀的东西才能单纯,才能创造更好的文化,这是很核心的东西不能变。但是没有资金来源我继续贴钱就不对了,公司也会被拖垮。大家的生活需求也会高涨,也需要物质激励,这都是对的,也是需要面对的。我现在后台已经做了一些商业转化,而且我们还可能创造一些电影项目,东申空间也可以创造,APP团队创造的利益也可以分到这边来,我自己的钱也可以分到这边来。如果非要想做大,我再跟人合作一个不就完了吗。”

安 心

当陈坤侃侃而谈自己系统的考量和见解时,我想到一个书名:《何处寻求大智慧》。他打坐22年,一直都在用各种方法自我修行。当初启动“行走的力量”,也是为了寻找新的生命动力和人生智慧。再次和陈坤探讨这个项目的收获时,他觉得,“行走的力量”可以帮他更好地吃饭。

“除了学会安静,其实它还让我学会了思考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陈坤解释,“时间成本就是在怎么样的时间里怎样按部就班。比方说3年完成的目标,你第一年先沉下来,充实,积累;第二年好好去创作;第三年,井喷。如果你一开始就井喷,到第三年就没有力量了,你的目标不会达成。人力成本,就是你在演一个角色的时候,就要把所有事情都停下来,一心一念沉浸其中,才能做好这个事。”

图/姜晓明

做行走的力量和带团队的这5年,陈坤获得的另一个感悟是,“以前我特别想演一个硬汉,演那个劲儿,现在我觉得什么硬不硬的,就那样吧,突然松下来之后,我觉得其实我心里已经有那个劲儿了。”

以我对陈坤公司的观察,它并不算小,相反比很多明星的工作室规模要大。当然这个年轻的团队涉足的领域不仅限于影视,陈坤的管理理念是:纯粹的行为要务虚,但落地的时候要务实。

务虚,就是陈坤要求不能流失掉自己。“务实是什么呢?就是该拍的戏不要落,当然前提是我要感兴趣,因为我的好奇心比以前更强了。”

陈坤在《过界男女》剧组的工作时间就十多天,将近4年的时间里,他实际上只拍了《钟馗伏魔》和《寻龙诀》。“接下来我可能会多选择几个剧本来演。市场最好的时候我停了下来,我觉得之前的停顿是喘息,是保持我跟这个行业跟表演合适的距离,现在我觉得我差不多了。当然另一方面,现实的状况是我必须要挣钱了。时代在变化,年轻小朋友越来越多,他们根本不了解我,我需要跟他们打招呼,告诉他们,有个演员叫陈坤,‘喜欢我就关注我,关注我行走的力量,关注我做的事儿’。”

采访结束的时候,一档卫视真人秀节目带着韩国导演来访。不出意外,陈坤接下来会出现在某档真人秀节目中。

陈坤一直觉得自己比较闲散,他希望理想的生命状态是铺垫式的,然后自己也能旁观。“我的欲望、我的焦躁、我的顺利、我的瓶颈,我都看到了。”身边的朋友劝过陈坤,其实可以活得轻松一些,但他坚持:这就是我修行的方法。

“修行的第一步是先把自己剥离出来,修行的开始是安下你的心。‘行走的力量’也是为了安静下来。怎么安静?接受自己你才能安静。我知道自己有很多不完美,我不伟大,但是我也不渺小。演员其实是最不会演的,而且做久了会烦。我们在舞台上被别人看,其实我们也在看着台下的人。其实我都不知道,从我的角度来看,台上是舞台,还是台下是舞台。”

《寻龙诀》全国巡回路演时,其中一站出现了这样一句宣传语:流水的鲜肉,铁打的陈坤。娱乐圈从来不缺热闹,一代人来,一代人去。无论大银幕还是电视荧屏,一群新生代年轻演员像当年刚刚走红的陈坤一样,迎来了属于自己的粉丝群体和黄金时代。

“说实话,小鲜肉的出现是带来了冲击,也提醒我们年华不在了,我们要更珍惜我们现在的专业。我们皮肤已经衰老,可能每个时代需要每个时代的偶像。他们就承担着年轻和新鲜,但他们现在还不成熟,所以我们相对于他们来说,就应该表演更好点。其实没有人抢任何人的市场,每一代他就该这么出来,就像苹果6S出来的时候苹果6就用的人少一样,很正常是不是?悲观的思维就是说小鲜肉出来抢了我们饭吃,但是他们不出来,你也演不了18岁吧?你再在那儿演,你自己都觉得过分吧。那别人就应该出来啊。换一种思维,那太好了,弟弟妹妹你们帮我们承担了言情剧,我们不用每天在那儿装小孩,我们终于可以尝试跟老一辈拼拼演技,你怎么没有看到积极的那一面呢?有的演员总觉得有你没我,桌子这么大呢,一桌子100个菜你吃不完,就算剩5个菜,你吃的还不是你原来的那一两个菜?我就觉得这样不牛逼,你知道吗。什么叫牛逼?就是老子他妈只打铁,我也能打出牛逼来。”

采访中,我从陈坤这里听到的一个出现频率很高的词,是骄傲。“我觉得大家还是要有一些骄傲感。它来自于你要有一些辨别和见地。我其实就是一匹小马慢慢长,现在我拉得不重,做得也很舒服。有的人可能中马已经定型了,但是我可能能成为大马。就算我一辈子做不了大马也没关系,我告诉你,我有可能成为野马,我能生出很多大马来。”

“当然,野马不是刻意而为。它有自然的生命周期和波线,你努力去做什么,就会呈现什么。你说我们男人谁没有野心?我为什么这么沉寂,因为我有更大的野心。”

“那你的野心是什么?”

“改变世界的是心。乔布斯只是用了一个叫苹果的工具来呈现利于别人的可能性,如果没有他的心,谁都可以建公司为什么没有改变世界?你问我的野心是什么,务虚地说,我希望脱离轮回,完全觉醒。务实的呢?我真的愿意被大家指指点点地活着那我为什么还要思考?我要得到的是尊重,对自己的尊重。我应该感恩这个世界,包容了这样一个不完美的我,让我可以在这个世界里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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