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完美淼淼】完美的“第二性”：从女性主义视角分析《受益人》女主角岳淼淼

11月8日，大鹏和刘燕主演的电影《受益人》上映。这部以杀害妻子、欺诈的计划为主线的电影披上了喜剧的外壳，城市小人们的挣扎演绎了“黑色幽默”。

电影《受益人》讲述了中年男性吴海（大鹏饰）为了给患有哮喘的儿子悠悠治病，在好友的怂恿下，故意与网络女主播岳淼淼（柳岩饰）接近，以一系列哄骗手段博得淼淼芳心，企图通过结婚后刻意制造的意外事件骗取巨额保险金，已达到在海南买房目的的故事。

正如电影宣传标语“真的骗你，也是真的爱你”，由柳岩饰演的女主角岳淼淼被骗着也被爱着，作为《受益人》中唯一的女性角色，岳淼淼被塑造成完美的“第二性”形象。当男性观众们惊呼“岳淼淼这种女生哪里找得到”时，我们可以通过女性主义的视角，一窥当下女性的生存状态。

从属的“第二性”：女性不是天生的，她们是被养成的

70年前，女权运动西蒙娜·德·波伏娃在她的代表作《第二性》中指出：女人并不是天生就是女人的，而是变成女人的。在对女性生存状态进行观察和分析后，她认为，女性是排在男性之外的“第二性”，扮演着“他者”的角色。

权力归于男性，女性仅仅是附庸。附庸的庇护来自权力，歧视也来自于权力。

这种附庸首当其中表现在“夫妻关系”中。正如《圣经》中所言，你必恋慕你的丈夫，你的丈夫必管辖你。在《受益人》中，虽然吴海只是一个碌碌无为、生活一地鸡毛的单身父亲，却在“杀妻骗保”的谋划起初，扮演着“霸道总裁”的角色。网络女主播岳淼淼因此吃到了高级西餐，坐上了豪车，从合租房里搬了出来。这一过程也让岳淼淼对吴海充满了“迷恋”，并将吴海看作那个即使有100元，也愿意为她花99元的人。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写道，女人一旦掉进情网，会很快忘掉自我，而许多女人没有找到真正的爱恰恰正是因为她们从没有忘记自我。

诚然。在与吴海的交往过程中，岳淼淼逐渐将自己“和盘托出”，将自己过往的情感经历悉数讲述，连自己无法生育的疾病也毫不讳言。她渐渐生出了一种自己配不上吴海的情绪。这一切就像张爱玲在爱人照片背面写下的那段话：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为了讨人喜欢，她必须尽力去讨好，必须把自己变成客体； 所以，她应当放弃自主的权利。

出身偏远乡村、家境极为窘迫的岳淼淼面对生活中的诸多坎坷，也许还未来得及思考自己的人生。她只是希望在城市中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她看的都是《女人不狠地位不稳》、《优雅女人学会忍》、《美是女人一生的资本》这样教女性如何扮演女性角色的书，一心想做一位合格的女性，一位为男性所接受和喜爱的女性。

也许正是看到了太多的“岳淼淼”们，沃斯通克拉夫特才会在《为女权辩护》中高声疾呼：

独立乃是人生的最大幸福，是一切美德的基础。既然女性不是一群寿命短促、微不足道的人，为什么要使她们保持无知的状态而美其名曰天真呢？这样劝告我们，要我们仅仅成为文雅的家畜的人，是多么的侮辱我们啊！

物化的“第二性”：坚强的女性，行走的机器

在《受益人》的故事中，岳淼淼虽然是剧中的女主角和唯一的女性角色，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被“安排”和“算计”的人物。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骗保”这个局而存在的。基于角色背景设定，导演并没有吝惜挖掘岳淼淼身上的功能特性。

电影中，岳淼淼拒绝了吴海最初的求婚，并向其坦言自己患有疾病，无法生育子女，此前有两段即将步入婚姻的感情也都因此戛然而止，由此引发了吴海假装做了微创手术，从而与岳淼淼感情进一步加深的剧情。

围绕生育能力纠结，进一步强调了女性在家庭中的功能和价值：女性如果存在生育障碍，就很可能被男性抛弃，大多数男性认为生育能力是女性所应有和必须的。

在岳淼淼的老家中，有一位年迈瘫痪的父亲，和一个不成器的弟弟。岳淼淼心心念念要给父亲买一个按摩椅，做网络主播挣的钱也都大多寄给了家里。因此虽然有一个外表光鲜的职业，岳淼淼依然过得拮据困窘。在原生家庭中，毫无温情可言，没有人在乎她活的是否快乐，岳淼淼只是一台“赚钱的机器”。

岳淼淼的处境在婚后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转。《受益人》中吴海曾多次对岳淼淼大发雷霆，全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原因，甚至只是因为吴海内疚余自己骗了她。在这段不对等的关系中，岳淼淼却在影片开头就被塑造成一个贪财的角色：只要吴海送一块名表，她就可以放弃离开的念头。

英国艺术家埃默尔杨诺娃曾坦言，在任何地方，你都可以看到女性承受的各种压力。这是一种贯穿原生家庭到婚姻生活，影响女性并塑造女性的压力。岳淼淼活在一个大困局中，在这里，没有一个男性问她“粥可温”，也没有人能够坦然与她“立黄昏”，有的只是岳淼淼的自我疗伤、自我鼓励与独自坚强。

完美的“第二性”：做好妻子好姐姐好女儿，她忘了自己

正如很多男性观众所看到的那样，岳淼淼在《受益人》中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存在，她几乎可以满足男性对女性的所有幻想。

她是一位好爱人，身材姣好，不计前嫌，即使知道所谓爱情不过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也依然感恩生活的际遇；她是一位好母亲，全身心接纳了丈夫孩子，视如己出，并在丈夫获刑后依然照顾孩子的起居，治好了孩子的哮喘；她是一位好妻子，患有胃病的她一口气吃下16个辣椒，只为给丈夫赢得一辆电动车；她是一位好姐姐，即使弟弟已经成人，也不忘在返乡之时给弟弟买一双新鞋。

在种种完美的角色之下，我们唯独看不到岳淼淼自己，她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她喜欢从事什么样的职业？她希望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她想要过怎样的人生？我们通通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她是一个符合我们目前环境主流价值的女性形象，正如中国当代社会学家李银河所说，所谓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完全是由文化和社会建构起来的。

自我牺牲精神的盛行与自我意识的缺失令岳淼淼的人生始终围绕着“家庭”展开：她一方面努力地维持着原生家庭的现状，另一方面不断寻求着婚姻家庭的圆满，但她始终找不到自己成长的方向。她不知道如何将人生过得更好，她不知道，结婚并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筹码。

结语

电影《受益人》监制宁浩作为中国“黑色喜剧第一人”，向来擅长以荒诞的手法与离奇的故事展现小人物的真实命运。如果你将《受益人》看作是一个“含泪的微笑”，就能理解“岳淼淼”们的向往与失望、委屈与挣扎，坚韧与勇气。

正如波伏瓦在《第二性》中指出的那样：

女人是逐渐形成的。从生理、心理或者经济因素，没有任何的既定命运可以决定人类中的女性在社会中所表现的形象，决定所谓女性气质的是整个文明体系。

《受益人》中岳淼淼是东方女性的一个小小缩影，她不只是一个38岁却谎称自己24岁的网络女主播，细细想来，她还可能是我们身边的某个朋友、爱人或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