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校举重老师坚守小城 三次登门挖掘石智勇

报纸截图

福建龙岩在这个手掌很大的小城，朱一平，体校基层教练一名，28年。

他发掘了好苗子石智勇和张祥湘，俩人后来都成了奥运冠军。过去28年，好多地方向他抛去橄榄枝，他都拒绝了，他就想呆在体校，守着他的十多个学生，和一个娃。记者梁丽娜报道 福建龙岩，四面环山，三条街道穿城而过。可就是这座巴掌大的小城，走出了四位奥运冠军，举重占半壁江山。2004年雅典奥运会腾空一跃的石智勇，和2008年夺冠后亲吻杠铃的张湘祥都从这里走向山外的世界，而他俩也都有一个共同的启蒙老师，朱日平。时间拨回到1987年。那一年，不到19岁的朱日平打完广州全运会后，做了一个别人不太能理解的决定：退役。那时的他抓举已经能达到亚洲纪录，大好年华，还没显山露水，就退了？“我知道自己的力量不行，再练也没什么大前途，再加上那时带他的教练杨桂霖身体不太好，认了。”回忆起29年前的决定，虽然心里多少觉得有点可惜，但朱日平认命。从省队退下来后，朱日平先去了莆田，当时莆田还没有举重队，他在那里建了一支基层的队伍。但来自邵武的朱日平始终融不进莆田，“走到哪儿都是莆田话，不讲普通话，别看都是福建，可每个地方的语言差别还挺大，我听不懂。”于是，他在1988年8月到了龙岩，从业余体校的基层教练做起，一呆就是28年。三次登门，终于说服石智勇父母来龙岩一个月，一个偶然的机会，朱日平发现了石智勇。8岁的石智勇跟隔壁小伙伴跑到体校附近玩，听到训练馆杠铃砸地的声音很好奇，溜进去看时，正巧遇到了那时还是担任举重教练的邱应龙，看着俩个小孩满脸吃惊，邱应龙逗他们，想练么？第二天，馆里多了两个小孩。后来邱应龙走上仕途，调任龙岩体委，朱日平接了他的班。离开体校前，邱应龙告诉朱日平，有个小孩叫石智勇，爆发力和协调性都不错，是个不错的苗子，但就是不想练了。于是，朱日平开始了漫长的登门。说服石智勇的家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朱日平每次去他家里，不是闭门羹，就是连口茶都没得喝。拎着水果和鸡蛋，一次次苦口婆心地跟智勇的妈妈解释，练举重不会压着身体不长个，一次次逼上门来把石智勇揪回杠铃下，用了近三年，石妈妈才肯点头把儿子彻底交给朱教练。“那时候年轻，脸皮厚，看到一个好苗子，就不想放弃。”朱日平用“脸皮厚”来为年轻时自己那股执着劲儿解释。刚走上工作岗位，血气方刚，想干出一番事业的朱日平当然希望自己的第一拨弟子们能出人头地，他把这种希望寄托在了他很看好的石智勇身上。可带石智勇的这一路，师徒俩吃尽了苦头：1992年，朱日平将手里的弟子们送进省体校，唯独石智勇被退回来，理由是“不会有太大希望”。于是朱日平开始一对一带小石头，平时体校练到6点，朱日平加班加点到8点、9点是常事儿。还引得体校的厨师一堆牢骚，“人家谁不想下班去谈个恋爱，轻松轻松，可还得等着我们。”朱日平解释道，他不想让别人的白眼得逞。那时还是单身的朱日平把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石智勇身上，平日里拿工资出来给石智勇熬补汤，加营养，炖鱼，不经意间自己的厨艺也涨了一大截。1995年，师徒俩去湖南参加全国少年比赛，那时赶上暑期，站台上蜂拥的人潮让俩人根本挤不进去，眼瞅着火车要开动了，朱日平急中生智，把石智勇托起来从窗户上塞进去，而自己在火车开动前最后一刻挤了上去。没有座位，朱日平的背包里预备着草席，让石智勇能多歇会儿。就是那次在火车上，石智勇好奇地问朱日平为何还不结婚。朱日平一愣，笑着说了一句，“等你拿了奥运冠军我就结婚。”这句话也深深扎在石智勇心里。后来，石智勇敲开省队，国家队的大门，直到站在奥运之巅。回忆起20年前的往事，如今在福建团省委工作的石智勇感慨，“那时候穷，朱教练对我好的事儿说三天也说不完，那时的他对我，已经不完全是一个教练了，我去国家队后，家里的大事小事都得他帮衬。”至今回忆起来，石智勇都师恩难忘。2005年，兜兜转转已经37岁的朱日平教练也终于结束了单身生活，找了一位比自己小近18岁的家庭主妇。在这之前，周围的人一直在他介绍，但他都看不上。其实结婚，也并非是他本意，“讲老实话，当时没想结婚，但算命的人跟我讲，如果那一年不结婚，当时身体可能不太好的妈妈会过不去。”为了妈妈，朱日平选择扎进了婚姻。婚礼是石智勇帮着一手操办的，已经是奥运冠军的石智勇心里明白，朱教练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送张湘祥去北京，不留私心带出了一个好苗子，自然成了招牌，在将石智勇送进福建省省队陈文斌教练麾下时，张湘祥已经跟着朱日平开始了他的举重启蒙之路。说服张湘祥的父母跟说服石智勇父母的过程如出一辙。张家父母本让儿子学乒乓球，但捏了捏张湘祥的肌肉就知道是块好料的朱日平带着水果，天天去做工作，拍着胸脯跟他父母承诺，张湘祥绝对可以练出好成绩。不过，张湘祥跟着朱教练只练了两年。在1995年时，北体大的教练谢勇觉得张湘祥是个可塑之才，想招他来北京。朱日平二话不说，打包行李，送弟子北上交到了谢教练手中。“北京肯定比龙岩好，只要为他好就行。”带出了两个好苗子，朱教练的能力开始被认可，好多地方向他这个呆在龙岩的外地人抛来了橄榄枝。在很多人眼里，这些都是难得的机会，毕竟人总要想着往高处走。可朱日平却都拒绝了：2000年，福建省体校校长想让他来省体校，他摇摇头；省体育局办公室主任打了三个电话让他去，他依旧不去；福建举重一把手陈文斌叫他，他还是婉言拒绝；2000年江苏无锡搞了一个国家训练基地，一位国家队的教练喊他去，他依旧不挪窝。那一年，朱日平当运动员时的主管教练杨桂霖在上海自杀了。杨教练是福建的第一个举重亚洲冠军，当运动员时就落了一身病，腰椎劳损要动手术才能解决，可那个年代还没有微创手术，于是在伤病折磨下的他选择了一死了之。遗体从上海送回来时，朱日平教练去扶灵送教练最后一程。那时他告自己，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平平安安就好了。 朱教练心里明白，别的地方喊他去，待遇条件比呆在龙岩好太多，但这些也都不是白来的，“人家希望你能培养出奥运冠军，可冠军也不是那么容易，想有就有的，你还需要从零开始去适应一个全新的环境。” 举重跟别的项目有所不同，发现一个好苗子到培养，至少要近十年的工夫，“如果你物色不到有天赋的孩子呢？别人会对你失去信心。”做一件事情前，朱日平教练先把最坏的结果想好，他觉得最坏的结果他不能接受，于是他就不去做这件事。 2005年刚成家的朱日平教练再次接到橄榄枝，福建省队要他去。朱教练以“负担不起福州房子”为借口再次拒绝。 石智勇知道后，跟朱教练说自己在福州刚好有一套房地产商奖励的房，朱教练可以先去住。但朱日平还是拒绝，“我们做教练，不能贪图这些，他念我的恩，我都记在心里。” 真的就这么认命么？朱日平说自己在当运动员时就算过命，算命先生跟他讲，他的这一生都是在帮别人干，利益也都是别人的。“也有不甘心，但去争些七七八八的，有些东西，争到了未必就是好事儿。” 朱教练一直说，自己是外地人，没想着当官发财，也没想着往上爬，得到体校的支持，就多出一份力。但有些人不一定能理解他，总担心他是有企图的。很多事，朱日平不说，但心里明白，“中国历来不都这样么？” 石智勇和张湘祥拿到冠军后，福建上下给朱教练的奖励总共不到24万，“我凭良心干的。”抛开金钱，现在石智勇跟张湘祥只要回到龙岩，有空时师徒们还会聚到一起喝喝茶，聊聊天，这是让朱教练更开心的事儿。“吃体育这碗饭，我们自己没升起过五星红旗，但我的学生帮我实现了。”这一切，朱教练知足。 2008年4月30日，距离北京奥运会开幕100天的日子，也是40岁的朱教练的儿子出生的日子。别人开玩笑说他又抢到了一枚奥运金牌，干脆取名叫朱奥运好了。 儿子出生后，朱教练不再像以前那么一心只有事业了，毕竟有家庭要他负担。可他还是会每天下午五点，准时出现在体校，带着自己从县里村里一个个招来的十个孩子开始抓杠铃，练小肌肉。 “这个孩子将来有希望练到省队；那个小胖子不太行，练举重就是减减肥，争取将来考大学能加分。他的父亲去世了，妈妈在体校附近卖馒头，争取让家里的负担少一点。”对自己手下每个孩子的特点，朱日平心里明镜似的。 至今住着体校的集资房，拿着到手4000多的工资的朱日平还渴望着能培养出下一个站上奥运冠军领奖台的人，虽然他知道那是不能强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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