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医护员手术室互殴我想说急诊室里的故事：医生被患者家属揪着撞墙至昏迷

急诊室的故事：医生护士你不知道的委屈

病人们敲桌子骂过“不做”

他们因为误会向患者家属昏迷过

他们被推倒在地。

-当他们被击中时，他们流着眼泪坚持救病人。

美剧《急诊室的春天》吸引了很多粉丝，引起了对急诊室的好奇。

8月19日，南国都市报独家报道了三亚市人民医院外科医生王锡雄在抢救危重病人时，遭一神秘男子击打后脑及扼喉，他一边挨打一边抢救，最终病人获救他自己却受伤住院。报道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并受到国内各媒体的关注，也引发了新一轮对医患关系的讨论。其实，对于每天忙碌在急诊室的医生和护士们来说，在那里，他们不少人都经历过病人或其家属的暴力行为，带给他们的，是背后的委屈和泪水……

□南国都市报记者贺立樊 孙学新

他们的遭遇：被骂过被打过被踢过

对诊断结果有误解

患者父亲揪着医生往墙上撞

在医院的急救中心，每天都上演着各种悲欢离合，这里有死亡、有重生，有欢笑、有泪水，也有暴力与无奈。

急诊室里发生冲突的概率远大于其他科室，有时一句话也会换来一顿暴打。今年7月16日，三亚市人民医院急诊医生陈翠强便品尝到了其中的滋味。由于病人家属不理解专业医学术语，一言不合陈翠强便被重拳打碎眼镜，被揪起撞墙直到昏迷。事后打人者被拘留十天，他住院十多天。重击带来的疼痛经久不散，个中酸楚只有自己能够体会。

“当时是晚上，一名年轻人带着女朋友来看病，患者恶心呕吐伴有腹泻，经诊断患有急性肠胃炎，是食物中毒。”当晚负责接诊的护士林国凝全程在场，事后也到派出所做笔录。据她介绍，当班的医生陈翠强开具处方后，交由患者男友拿去买药，继而接诊另一位病人。就在此时，患者的父亲突然赶到医院，向陈翠强询问女儿的病情。据林国凝回忆，当时患者的父亲满身酒气，张口就问患者的情况，陈翠强医生便接待了他，告诉他患者患有“急性肠胃炎”。随后患者的父亲转头询问患者，患者表示，医生告诉她是食物中毒。

“这时患者的父亲突然暴躁起来，对陈医生说，‘我是孩子的父亲，我有权知道病情！’陈医生表示已经解释清楚，还有病人需要诊疗。”林国凝回忆，患者的父亲突然一拳打向陈翠强，将陈翠强的眼镜打碎，随后揪起陈翠强直接往墙上撞，直到陈翠强出现轻度昏迷。正在隔壁房间分诊的林国凝见状，马上进入诊室，由于诊室没有摄像头，她一边阻止殴打，一边拿出手机录像，以保留证据。没想到打人者发现了她，转过身一把拎起林国凝，导致她的工作服纽扣脱落。

打人者最终被赶来的民警控制，并拘留十天，陈翠强医生由于轻度昏迷和脑震荡，入院治疗十多天。这一切的缘起，只是因为一句对病情的介绍。“其实，‘急性肠胃炎’与‘食物中毒’为同一种病名，只是不同的表述。”三亚市人民医院急救中心主任邓明尧解释道。

认为弟弟伤口未止血

姐姐推倒护士用脚踢踹

一句对病情的介绍有可能换来一顿暴打，而放弃对死者抢救，同样也可能给医护人员带来人身威胁。

2012年上半年的一天夜里，三亚海棠湾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名死者的头部出现破裂，已证实死亡，另一名伤者受伤严重，还有呼吸。医护人员到达现场后，立即对伤者展开抢救，没想到却引起了死者家属的不满，认为医护人员抢救不力。

“理由是医护人员没有抢救死者，当时死者已经确认死亡，无法施救，只能尽快抢救伤者，可是无论怎么解释都没效果。”邓明尧介绍，死者的家属情绪激动，拿起一台除颤仪准备砸向医护人员，幸亏被120救护车司机抱住，才未造成危险。可是死者家属随后将脾气发在了救护车上，将救护车砸坏。

冲突的战火不仅会烧到医生，同时也会波及到护士身上。2012年的元旦夜里，街上的行人在庆祝新年，三亚市人民医院急救中心护士钟乙虹和其他医护人员在急救中心守护病人。急救车接回一位因醉酒打架导致头部出血的病人，医生正在为他开具CT诊单，护士则准备为他量血压。

经过医护人员的检查，发现伤者头皮出血，但经过现场包扎，血液已凝固不再出血。介绍完情况后，伤者的姐姐认为伤者仍然在出血，钟乙虹再度表示出血已止住。伤者的姐姐于是拿出纸巾，摁在伤者的头上，纸巾上有少量血渍。伤者的姐姐便开始拉扯钟乙虹的头发，拿过血压计击打，将钟乙虹推到在地上后，仍然用脚踢踹。这一切被急诊室的监控录像拍了下来，打人者也受到了处理。只是看到视频中自己倒在地上遭遇脚踹的一幕，钟乙虹还是觉得眼睛酸酸的。

“当时血确实已经止住，只是周围有少量的血渍未干。一直以来都无法明白，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为什么换来这样的结果？”钟乙虹至今仍无法释怀。

医生先抢救危重病人

被伤势轻患者大骂“不作为”

对于三亚市人民医院外科医生王锡雄“边挨打边救人”行为，海南医学院附属医院急诊门诊医生陈耿忏表示很能理解，“抢救病患时是争分夺秒的，有时根本来不及多做解释，出于职业本能，只能选择先实施抢救。”

每4天，陈耿忏就要值一次通宵班，这也是她压力较大的值班时间，因为时常会遇到情绪激动的病患。“比如遇到一帮年轻人酒后打架受伤的，一下子来10多个患者，都需要进行处理，有的排在比较后面的就会拍桌子吵闹，甚至骂脏话、砸东西。”

“往往患者觉得挂了急诊后，就是急诊病患了，应该第一个接诊他，其实不然。”陈耿忏说，一般急诊对于病患的处理，是根据轻重缓解安排的，比如红色危及生命的优先处理，黄色重大疾病的其次，绿色病情较轻的最后。“我们就遇过都止血了、伤势较轻的患者，因不愿意等待，就破口大骂医生不作为。当时忙起来不在意，回家后想想还是很委屈的，因为忙了一整天都得不到尊重，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工作。”

让陈耿忏永生难忘的，是一次半夜出诊经历。当晚，接到有男子来电称自己受伤流血不止后，陈耿忏和一名护士连忙出诊，到达地点后发现，该男子已流血过多休克，“旁边丢有针头，后来证实是他吸毒自己扎破了血管所致。”

情急之下，陈耿忏顾不上自己没戴手套和口罩，蹲在血泊中为休克男子实施心肺复苏，持续按压了半个多小时，最终该男子仍无法抢救过来。回到医院后，陈耿忏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上和脸上都沾满了血迹。“直到回到家才开始后怕，如果那病人有传染病，后果不堪设想。但当时一心想着救人，根本来不及多想。”

近年来，医患关系的紧张，让不少医生想过放弃从医。曾经同事的一句“以后打死都不让孩子当医生”更让陈耿忏感到心酸。她希望，患者能给予医护人员多一些宽容和理解。

男子讲述父亲病情突发飙

医生被打边流泪边实施抢救

8月21日下午6时许，省人民医院秀英急诊科仍是一片繁忙，值班医护人员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每天，该科室两个班组的医生，要接诊约300个病人。

“工作压力越来越大，科室医生护士都觉得很累。”急诊科副主任欧阳艳红说的“累”，除了身体劳累，更多的是心累，“几乎每个月都有患者或家属在科室中吵闹，医疗秩序时常被扰乱。”

从医21年的欧阳艳红，很是怀念以前的医患关系。那时，患者很信任、尊重医生，“有时上通宵班，还有患者家属递来几个苹果表示关怀，彼此关系很和谐，医生一个人管16张床位都不觉得累。”

如今医患关系的变化，欧阳艳红看在眼里。她说，急诊科医生的主要精力应放在抢救危重病患，但因患者不理解，很多医生每进行一步治疗都要做很多解释，有时还会受到患者或家属阻挠。“比如本来不需要挂点滴的轻微症状，对方非要求挂点滴，每每坚持职业操守不答应，都会招来一顿骂，严重的还会动手。”

曾经发生的一幕让欧阳艳红感到痛心：有一名男子带着父亲来看病，刚到医院时其父亲心跳骤停，医生立即进行抢救，同时另一名医生向该男子询问其父亲病情病史。“难以理解的是，该男子突然就情绪激动，冲进去阻挠抢救并殴打医生。被打医生一边流着泪，一边还继续实施抢救，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吞。”

“发生这么多起殴打医生、护士的事件，有时想起觉得心寒。医生的本职是救死扶伤，但连自身安全都没法保障了，还怎么去救人呢？”欧阳艳红说，有两名医生被打后出现失眠、精神衰弱症状，无奈只能调离急诊科。

欧阳艳红呼吁，医生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患者能多给予理解和尊重，“不要让医生成为弱势群体，避免语言辱骂、殴打等暴力行为。”

他们的心情：想过放弃，但最终选择坚守

边挨打边救人的医生王锡雄：

我有想过放弃，不当医生了

但真要去做，恐怕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8月21日下午，南国都市报记者在三亚市人民医院外科病房见到了遭遇殴打住院的医生王锡雄，他的伤情恢复良好，即将在近日出院，甚至已经开始帮助其他医护人员照顾病人，还将自己的床位再次让给了一名患者。他的情绪正逐渐恢复，并告诉记者，他的验伤报告已出，属于轻伤，公安机关将根据验伤报告决定打人者的拘留期限。

距18日打人者被拘留以来已经过去5天，不日拘留期满的打人者将结束拘留，王锡雄担心对方会报复，也坦言出事之后曾想过放弃医生这份职业。

南国都市报记者：很快就将出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王锡雄：将公休，出于对个人的保护。

记者：为什么作出这样的决定？

王锡雄：对方(打人者)拘留期满后会放出来，担心会对我采取报复。并且我自己受伤过后，也需要时间进行全面恢复。

记者：你曾经说过“接受媒体采访时有压力”，也是出于个人的原因吗？

王锡雄：是的，在接受媒体采访之前，我也有过认真考虑，担心由于媒体报道，引发对方对我的不满，因此说接受采访时有压力。

记者：虽然有这样的忧虑，为何还是决定接受采访？

王锡雄：目前的医患关系还是比较紧张，医患冲突变得很常见，对医生的质疑也越来越多，如果有一名当事人能够站出来，应该能够引发一些不一样的思考。

记者：平时也会进行这样的思考吗？

王锡雄：经常有。以前小的时候，全农场只有一名医生，那时医生很受人尊敬，正是因为那名医生治好了我的疟疾，我才萌生出当医生的念头。可是从医5年期间，医患关系逐渐变得僵硬，以我个人很难道明缘由，只是隐约觉得这是一个全社会的问题，包括每一个人，都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变化。

记者：出事之后躺在病床上时，提及家人总会让你流泪，那时你还是很坚定继续从医的想法吗？

王锡雄：其实刚出事的那几天，我有想过放弃，不当医生了。当时心里有些委屈，觉得自己没有错，没有操作不当，为什么换来这样的下场？这是一种对医护人员尊严的践踏，也是对医疗秩序的扰乱。但是想归想，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真的要去做，恐怕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记者：为什么？

王锡雄：现在的医疗行业受质疑，医护人员顶着巨大的压力工作，如果此时选择退出，一走了之，是对行业的不负责，也是对患者的不负责。

记者：从医5年来，你遭受了两次殴打，如果你的女儿有一天对你说，她想当医生，你会怎么想？

王锡雄：我会尊重她的选择，每个行业都存在着质疑与压力，这是她的个人选择，我表示支持。

记者：对这几天的经历，心情的变化，你如何形容？

王锡雄：痛并快乐着。

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王锡雄有写日记的习惯，在他的日记本中，也对前段时间发生在湖南的“孕妇死亡医生集体失踪”事件进行了思考。

日记中，王锡雄问自己，当时患者家属冲进手术室，如果换成他在场，该不该离开？“当时思考，应该坚守岗位，不应该离开。可是后来得知在孕妇呼吸心跳停止后仍然抢救超过30分钟，这时选择离开是一种对医护人员的保护。”王锡雄说，通常在病人呼吸心跳停止后抢救30分钟仍未恢复，可以放弃抢救，一般医护人员会坚持1个小时，离开现场的选择，是一种自我保护行为。

被病人家属揪掉工作服纽扣的护士林国凝：

突然响起的急救电话

都会让她的心莫名紧一下

据三亚市人民医院急救中心不完全统计，全院的医患冲突绝大部分发生在急救中心，其中主要发生在夜间。包括王锡雄一边抢救伤者一边遭遇殴打，以及陈翠强医生被揪撞墙昏迷、钟乙虹护士被推倒遭脚踹等，都发生在夜间。

在陈翠强医生遭遇暴打后，林国凝护士到派出所做笔录，此时的她突然发现，自己如同最柔弱的小草一样，缺乏保护。“打人者被拘留十天后放了出来，但是陈翠强医生却在医院里住院十多天。而我在面对暴行时最有效的办法，竟然只能是拿出手机录像。”林国凝表示，每次值夜班到下半夜，最常见的就是医患冲突，下半夜集中的患者多为外伤、酒精中毒、危重病人等，病情十分危急，家属也十分焦急，面对突如其来的冲突，医护人员只能选择躲避。只是每当林国凝值夜班时，面对突然响起的急救电话，她的心还是会莫名地紧一下。“之后还是一切照旧，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即使面临着风险。”

“很多醉酒者当时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酒醒之后才开始后悔。”护士钟乙虹表示，自己遭遇推倒脚踹的事情，家人始终不知道，担心家人对这份职业产生担忧，她选择闭口不提。同样的选择在其他医护人员的身上屡见不鲜，除了因伤住院不得不通知家属外，他们只会把这份职业的快乐与家人分享，自动屏蔽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南国都市报记者从三亚市人民医院急救中心了解到，截止到目前，没有一位护士或医生因为遭遇殴打、辱骂、威胁等医患冲突而选择辞职。

他们的权益如何保障

省卫计委：

有条件医院可在重点区域装安检设备

南国都市报对三亚市人民医院外科医生王锡雄边挨打边救人的事件进行报道后，省卫计委对伤医事件高度重视，向全省通报表扬王锡雄的事迹，同时要求各级各类医疗机构加强对重点区域、要害部位的巡查守护。有条件的地方，可以安装安检设备，严格对进入人员、物品的安检查控。

“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妇产科、儿科、外科、急诊科等科室是医患矛盾的高发科室。这些科室的病人比较特殊，家属情绪容易激动失控。”医政处负责人告诉南国都市报记者，伤医事件不但扰乱医疗秩序，而且对医务人员和广大患者的合法权益也造成了侵害。公安机关要依法果断处置、严厉打击，涉嫌构成犯罪的，要按程序移送司法机关审理。

省卫计委已要求各级各类医疗机构建立安全保卫制，落实各项安全防范措施，和公安等部门加强联动，进一步强化警力部署，加强对重点区域、要害部位、夜间值班科室等关键部门的巡查守护。有条件的地方，可以安装安检设备，严格对进入人员、物品的安检查控。

伤医的事件时有发生，有什么措施和办法避免？对突出的医患问题，省卫计委要求，医疗机构要安排专人协调落实，对医疗机构内不能解决的，应主动引导患者通过医疗纠纷人民调解等合法途径解决。

今年推动“平安医院”建设

记者从省卫计委了解到，伤医事件暴露了诸多问题，省卫计委今年将推动“平安医院”建设，提升医院安全管理能力，严厉打击涉医违法犯罪行为。同时希望患者和家属尊重和保护广大医务人员的合法权益。

省卫计委负责人表示，“平安医院”创建活动重在完善医疗机构治安防控体系，着力化解各类医患矛盾纠纷，对于保护医患双方的合法权益、维护正常的医疗服务秩序、建立和谐健康的医患关系有着重要的意义。各级各类医疗机构要建立健全适合医疗机构特点的治安防控体系，严厉打击破坏医疗秩序、危害医患关系的违法犯罪行为。对重点安全岗位工作人员定期进行学习培训，提高全员安全意识和治安防范意识。

省卫计委要求，各级卫生行政部门要将创建“平安医院”作为加强医院管理的重要内容，进一步完善纠纷调解、处理程序，加强和改进信访工作，变群众上访为干部下访，努力把矛盾和纠纷解决在萌芽状态。各级各类医疗机构要及时解决因医疗事故、医疗差错、医患矛盾等引发的医患纠纷，依法保护医患双方的合法权益，妥善处理好群众的合理诉求。同时要不断改善服务环境、增加服务设施、优化服务流程、加强医患沟通、规范服务行为，创建服务品牌，全面提升服务能力。

(南国都市报记者陈新实习生方珍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