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海岩以自己的体验为素材,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写了45万字的长篇小说,名为《便衣警察》。
五年后,这部小说被改编为同名电视连续剧《便衣警察》,一举拿下了飞天奖、电视金鹰奖和金盾影视奖。
跟王朔的作品一样,海岩创作的小说很适合改编成影视剧。于是,从《便衣警察》开始,海岩作品就成了影视圈里的香饽饽。如果说王朔的小说催生了一批牛逼的电影导演,代表人物有冯小刚、姜文、叶大鹰、米家山等,那么海岩的小说则催生了一批牛逼的电视导演,代表人物有赵宝刚、丁黑、汪俊等。
1998年,在把海岩的第二部长篇小说《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搬上荧幕之后,导演赵宝刚又把目光瞄向了海岩刚出炉的第三部长篇小说《永不瞑目》。在决定将《永不瞑目》改编成电视剧后,导演赵宝刚心目中的男主人公肖童有两个人选:一个是陈坤,另一个是陆毅。
陈坤出生于重庆,自幼父母离异,为了帮助家庭负担开支,他在高中时半工半读,先后做过打字员、酒吧服务员、驻唱歌手,1995年考入东方歌舞团担任独唱歌手。一年后,陈坤离开东方歌舞团,以专业课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与赵薇、何琳一样都是班主任崔新琴的得意门生。
而陆毅则出生于上海的一个工人家庭,五岁时在幼儿园被电影《泉水叮咚》剧组选中,在影片中演了一个小角色,随后加入上海电视台小荧星艺术团,断断续续参演了多部影视剧。1995年,他与梅婷合作主演了由郑晓龙制片、叶大鹰执导的电视剧《血色童心》,这部剧的海报就挂在北京电视剧制作中心的走廊里,赵宝刚每次走到这里都能看到。同年,他以高分考入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
经过一番权衡,导演赵宝刚把机会留给了陆毅。不过,在关掉《永不瞑目》大门的同时,赵宝刚也为陈坤打开了一扇窗,他告诉陈坤,用不了多久自己还会拍一部更精彩的电视剧,而且是由自己的老朋友张永琛担任编剧,“我一定让他在剧中专门创作一个更适合你的角色,使你能够充分发挥才华!”这部剧就是后来陆毅、陈坤、周迅、罗海琼、孙红雷和李小冉联合主演的《像雾像雨又像风》,也是陈坤发迹的开端。
1999年,《永不瞑目》播出后火得一塌糊涂,直接把陆毅推向了内地偶像明星的位置,这也是内地第一部“造星”成功的电视剧。一夜之间,阳光帅气的大男孩陆毅成为万千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其风靡程度不亚于后来凭借《流星花园》红遍亚洲的偶像男团F4。2000年,陆毅又凭借《永不瞑目》获得了第18届电视金鹰奖最佳男主角和观众最喜爱的男演员两项大奖,可谓是实至名归。
事实上,从演员的长远发展来看,“起点高”大多数时候并非是一件幸事,因为爆款现象的出现有诸多偶然因素在内(角色、剧本、导演、演员状态、服化道乃至社会舆论等),想要复制都已经很难,更别提突破了,但“起点高”意味着观众的期待值更高,相应地,演员的压力也更大,这种局面往往会导致演员无论怎么努力,都达不到观众的预期,被认为不够好。
一夜爆红之后的陆毅,就遇到了“起点高”困境。多年后,他回忆这段经历时说,“大家都知道演员这个行业,红不红有时真的难以预料。我当时就是一不小心红透半边天。我那时完全没有继续轰炸式宣传自己的概念,没有一点包装自己的意识。接戏也没有怎么挑选,没有什么长远规划,不知道该接什么戏、该演什么角色才最好。”
“起点高”对演员的心态是一种考验:是戒骄戒躁,继续“修炼内功”?还是得意忘形,抓住机会进行商业变现?从理性来说,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前者,但大多数时候,面对外界的压力和各色诱惑,演员自身很难抵抗人性的弱点做出理性的选择,年少成名的陆毅也不例外。
2000年6月,北京中乾龙德公司总经理刘韬在电视剧《永不瞑目》中第一次见到了陆毅。刘韬出生于体育世家,早年凭借排球运动员的身份被特招进入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就读经济管理专业,中途去日本留学,被星探选中做了模特,一路走到中国顶尖男模的位置。大学毕业后,他应聘进入李宁公司市场部做销售。2000年从李宁公司离职准备创业时,他已经做到了市场部总监。
在荧幕上见到陆毅的时候,恰好有两个大客户找刘韬帮忙推荐模特,于是他托朋友辗转找到陆毅,想要帮他运作广告事宜。当时陆毅人气正旺,再加上自身的资源优势,刘韬很快就把价格、拍摄事宜谈妥,把陆毅推给了两大知名品牌。当时刘韬没有从这单生意中获取佣金,但却成功地把陆毅的经纪业务争取了过来。与陆毅一起成为刘韬手中“哼哈二将”的,还有“跳水王子”田亮,后来刘韬把他和郭晶晶二人打造成了名扬一时的“亮晶晶组合”。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陆毅是中乾龙德的顶梁柱,公司的品牌影响力和收入都很依赖他,就像是早期华谊兄弟与导演冯小刚的关系,“冯小刚打个喷嚏,华谊兄弟就得感冒”。由于刘韬的优势在广告资源,所以他在陆毅演艺生涯规划上并没有太大帮助,大多数时候是听之任之,导致陆毅错失了很多机会,也走了一段弯路。
比如,2000年底,央视春晚节目组曾向陆毅伸出橄榄枝,邀请他参加2001年春晚节目的录制,但他在答应节目组之后,又以拍戏抽不出时间为由推掉了这次机会。要知道,2001年央视春晚的总导演王冼平收到各方送来的举荐条子就多达43个。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被陆毅当成了累赘。
再如,2001年,李亚鹏版《射雕英雄传》剧组曾力邀陆毅出演杨康一角,结果陆毅一方面有偶像包袱,觉得自己不适合演杨康,另一方面他听信了宝石影业的“空头支票”。宝石影业成立于2001年,由金融圈大鳄石雪创办,公司成立之初便人才济济:著名G导关锦鹏任董事、海岩任艺术顾问、杨晓雄任艺术总监。坊间传闻,石雪曾坐拥“八美”,与佟大为、黄晓明之间有着一段不可言说的故事。
与金庸作品改编的《射雕英雄传》相比,当时宝石影业投资制作的青春偶像剧《海洋馆的约会》,虽然有佟大为、乔振宇、任泉等人联合主演,但无论是剧本还是类型都没有太大吸引力,不过宝石影业另向陆毅许下了其投资的下一部电视剧《大汉天子》中的汉武帝一角。后来,不知是因为合作不愉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媒体上大肆宣传了很久的“陆毅不演杨康演天子”的消息,在《大汉天子》真正上马时,“天子”变成了黄晓明。
对于陆毅推掉《射雕英雄传》中的杨康一角,很多人为他感到惋惜,古天乐是其中之一。古天乐说,“金庸剧只要拍肯定红,但这还是次要的。陆毅很英俊真的很适合杨康,如果他不演实在太可惜了。”他认为,金庸的读者多,演员对每个角色的诠释都很难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但这种困难对演员来说恰恰是一种挑战。
可当时的陆毅不愿接受这种挑战,捡钱似的偶像剧和商业广告还接不过来呢,为啥要跟自己过不去?更重要是,陆毅这时候打算进军歌坛了,他不愿为了一个角色而放弃一个行当。
陆毅爸爸也支持儿子往歌坛发展的想法。有一次陆毅开影迷会,现场唱了一首歌,陆毅爸爸专门跑到几个懂音乐的行家那里请教,他们说陆毅的天赋很好,只是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听起来有点粗。听完专家们的点评,陆毅爸爸更加坚定了支持儿子进军歌坛的信心,“陆毅现在要往歌坛发展,我认为是有实力的。”
2001年下半年,陆毅被新力唱片公司签约,总经理陈耀川准备用“台湾偶像歌手”的包装方法,在歌坛捧红陆毅。
2003年6月,陆毅推出个人第一张专辑《非同寻常》,还在第五届CCTV-MTV音乐盛典上拿了下内地年度最佳男歌手。但没过多久,他就被人指责“唱歌跑调”,随后音乐人三宝在参加综艺节目《娱乐现场》时,直言“陆毅就没有唱歌的天赋,根本不适合唱歌。他要想唱歌至少要三五年的时间”,然后又补了一句“三五年调教也恐怕出不来”。后来还有人说,陆毅的奖项是暗箱操作的结果。
从小被夸到大的陆毅,很郁闷。他不理解,出张唱片怎么就引来那么多的闲言碎语,怎么要受那么多人身攻击?再加上在演艺道路上迟迟没能突破,赵宝刚也在多个公共场合直言“陆毅近两年有点走下坡路”。他公开指责陆毅走红后不务正业,不把心思放在演戏上,而是成天奔波于各种商业活动之中。
陆毅迷茫了:“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不知道一个明星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我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我不知道我的方向到底在哪里。”
然后,陆毅开始喝酒,因为他发现酒精可以让人发泄,麻醉自己,甚至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除了喝酒就是昏睡,他告诉刘韬,自己不想拍戏了,“你不要再给我安排任何工作,我想退出娱乐圈。”
这种低迷的情绪一直延续到2004年他生日那天。那一天,王菲、羽泉、赵宝刚、海岩等一众好友都来了,陆毅喝得烂醉,哭了很久。酒醒之后,他开始反思,每一位明星成名背后都会经历各种流言蜚语,压力一定不会比自己小,关键要看自己怎么对待。
痛定思痛,陆毅承认赵宝刚的批评言之有理,这几年走下坡路跟自己不安心演戏有关,“你想,前几年我代言的广告那么多,出席的商业活动多得我直喊累,我哪里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演一部戏,认真塑造一个角色?”事实上,在出演《永不瞑目》时,为了把握肖童的人物状态,陆毅曾专门去戒毒所观察体验过两天,但一夜爆红后,他再也没有为演绎角色而去体验过生活。
在陆毅看来,他走下坡路还有一个原因:自己太懒惰。他说,“我这人比较习惯安于现状,认为《永不瞑目》的肖童是无法超越的,自己觉得不喜欢的剧本基本都不接演,所以接的戏不多,演的精品剧更少。”
在错失了许多机会并走了一段弯路之后,陆毅的人气急剧下滑。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选择付出代价,明星也不例外。2004年4月,为了挽回人气,一向以阳光大男孩形象出现的陆毅,为《时尚健康》杂志拍摄了一组“露点”照片作为封面,在京城引起了不小轰动。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陆毅经纪人刘韬说,“我们希望陆毅今年能够完成转型,从以前的阳光男孩转向不说实力派,至少是成熟男人的形象吧。”
从偶像派转型成实力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陆毅尝试过文艺片、动作片、红色年代剧、古装历史剧、青春励志剧,甚至出演过警匪片中的黑帮大哥,但都没能在观众心中留下“实力派”的印象。即使在爆款剧《人民的名义》里出演男主角侯亮平,也没能让他甩掉偶像包袱顺利转型,反倒被一众戏骨上了一堂表演课。
无论是否喜欢陆毅所饰演的角色,我们都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帅。帅,是陆毅刚出道时被万千少女喜爱的原因,也是他在转型路上遇到的最大阻碍。他饰演过诸葛亮、苏东坡等众多经典人物,但无一例外,外界争论的焦点都是“他太帅,跟原型不符”。
俗话说,不破不立,如果陆毅真想要在演艺道路上有所突破,不妨彻底甩掉偶像包袱,尝试一些草根角色,从真实的生活中体味不一样的人生。因为这个时代真的不缺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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