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武汉疫情爆发后,钟南山经常出现在各种媒体报道中,正是因为他继SARS之后,再次向社会公开了新型新冠病毒疫情警报的声音,使全国人民从春节的喜悦中醒来。我意识到看不见的新型新冠病毒瘟疫正在悄悄地向我们袭来。

为何公众对钟南山是如此的信任呢?一切都源于钟南山的社会声望和社会影响力,而钟南山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代名医,皆因为其父亲钟世藩的言传身教,将其引上医学之路,并最终成就了钟南山的医学人生,那么钟世藩自己的医学人生是怎样的呢?

钟世藩

钟世藩(1901—1987)福建厦门人,童年时代父母双亡,他是被五叔钟广文抚养长大并供给读书的,1917年入读于厦门同文书院,该校创办于1898年,是戊戌变法的产物,由旅菲华侨叶清池等6位商人出资兴办,并聘请美国领事约翰逊担任校长,是厦门历史上第一所民办新式学堂。

当时该校使用英文教材及英语授课,现代科学和传统国学并重,充分体现了厦门兼容中西的文化传统,1918年又增设了大学部,分为文理两科,这也是厦门乃至福建第一所现代意义上的大学,直到1921年著名侨商陈嘉庚创办私立厦门大学后,厦门同文书院大学部才停办。

同文书院旧址

钟世藩是在经营中药生意五叔的建议下,于1922年报考了北京协和医学院,这所著名医科大学于1919年10月正式开办医学本科,学制为8年制,并形成了“教学、临床、科研”三足鼎立的架构模式,直到1921年9月15日至22日才举行了盛大的开幕典礼,校名被确定为北京协和医学院,英文名字为PUMC(Peking Union Medical College),这是中国医学史上一次历史性盛典,其办学起点之高,在整个亚洲地区都是首屈一指的。

北京协和医学院举行开幕典礼留影

钟世藩入校之时,华裔教授只有刘瑞恒、祝慎之、吴宪这三位哈佛大学医学博士,其他都是外籍教授,采用英文教材及全英文授课,钟世藩同班同学有40余人,许多同学都被中途淘汰,等到他于1930年7月毕业时,全班仅剩下8人得以毕业,并被同时授予纽约州立大学医学博士学位,钟世藩被留在了北平协和医院担任儿科医师,而同样来自于厦门的林巧稚则在妇产科担任医师。

钟世藩(右二)与同届毕业生合影

尽管钟世藩与林巧稚同庚,但林巧稚却比钟世藩早一年从北平协和医学院毕业,由此成为钟世藩的学姐,而另一位从厦门来的廖月琴却成为钟世藩的恋人,1910年出生的廖月琴当时在北平协和医学院护士学校学习高级护理专业,她与林巧稚还有亲戚关系,钟世藩与廖月琴于1933年结为夫妇。

钟世藩与廖月琴结婚照

1935年7月,钟世藩与廖月琴夫妇被调到南京中央医院工作,这与刘瑞恒和戚寿南两位协和时期的老师有极大的关系,当时刘瑞恒任卫生署署长兼南京中央医院院长,而戚寿南是南京中央医院总医师,他们在选择儿科主任人选时,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钟世藩身上。

钟世藩在北京协和医学院攻读儿科专业时,除了师从外籍教授之外,还曾师从华裔教授祝慎之先生,祝慎之是1919年获得哈佛大学医学博士学位,1921年至1931年在北京协和医学院任儿科教授并兼任北京协和医院儿科医师,曾被誉为“中国小儿科鼻祖”,他在儿科医学领域造诣颇深, 1937年4月4日中华医学会儿科分会成立时曾任首届会长,是中国西医学界泰斗级人物。

1936年10月20日,钟世藩的儿子钟南山出生在南京中央医院,因为这所医院位于南京钟山的南面,而钟山风景优美,又与钟姓是同一个字,因此钟世藩夫妇便按照其出生地的位置,为之取名“南山”,在其还不足一岁之时,“八.一三淞沪抗战”爆发,南京经常遭遇日本飞机的狂轰滥炸,而年幼的钟南山也曾被炸弹埋在倒塌的废墟之下,如果不是外婆和母亲迅速把他从瓦砾中救出,还在吃奶的钟南山也许早就夭折了。

南京中央医院旧址

1937年11月,钟世藩夫妇跟随南京中央医院西迁,先是辗转抵达湖南长沙,并落脚于长沙湘雅医院,钟世藩出任长沙临时中央医院儿科主任和内科副主任,同时还兼任长沙湘雅医学院儿科教授。

1938年6月,武汉保卫战开始后,湖南长沙已经是地处抗战前线了,国民政府卫生署根据战时之需要,将长沙临时中央医院一分为三,一部分迁往四川重庆,另一部分迁往贵州贵阳,还有一部分迁往甘肃兰州。

1938年9月,钟世藩携妻将雏辗转来到贵州贵阳,出任中央医院贵阳分院院长兼儿科主任,同时在国立贵阳医学院兼任儿科主任并开设儿科课程,其女儿钟黔君1941年就出生在贵阳,因此名字中有一个“黔”字,以纪念在贵州贵阳度过的抗日岁月。

钟世藩写给重庆中央医院总院院长吴绍青的信

1944年11月,钟世藩获得洛克菲勒基金会的奖金支持,前往美国辛辛那提大学医学院儿科研究所进行病毒学研究,及至他于1946年夏从美国回国时,适逢中央医院贵阳分院奉命迁往广州,并更名为广州中央医院,钟世藩出任广州中央医院副院长兼儿科主任,同时还兼任岭南大学医学院儿科教授。

钟世藩一家居住在一幢三层别墅里,三层是其饲养小白鼠的地方,而儿童时代的钟南山就是协助父亲的饲养员,其一生从医的种子也许就是那时播下的,而钟世藩自从其1946年从美国回来之后,就开始自己出资饲养小白鼠,以做病毒学实验之用。

钟世藩全家福

钟世藩在辛辛那提大学医学院儿科研究所进修时,就对病毒和细菌之间的生存关系进行了观察和研究,发现细菌对西方型马脑脊髓炎病毒具有保护作用,并首次观察到细菌与病毒混合培养时,因细菌繁殖而消耗了氧气,病毒活力反而得到保护现象。

1948年5月,钟世藩接替因肠癌病故的李廷安出任广州中央医院第二任院长,并于1949年初被世界卫生组织聘为儿科医学顾问,广州解放前夕,钟世藩拒绝国民政府卫生部让其率领广州中央医院撤往台湾的命令,而是坚持留守广州等待解放。

广州中央医院旧址

1949年10月广州解放,广州中央医院被新政权接管,钟世藩在担任了一段过度时期院长后,于1950年6月向新任院长陈汝棠交卸院长职务,只在岭南大学医学院担任儿科教授,并在附属博济医院担任儿科主任,同时还在附属柔济医院担任儿科顾问,当时陈寅恪也在岭南大学任教授。

1952年底,全国高等院校院系进行调整时,教会性质的岭南大学被撤销,其美丽的校园被中山大学所用,而岭南大学医学院与中山大学医学院合并组建了华南医学院,钟世藩任儿科教研室主任并负责所有附属医院的临床教学工作。

钟世藩一家人合影

1956年初,华南医学院更名为广州医学院,这一年国务院高教部在高等院校中评定教授级别,钟世藩与著名病理学家梁伯强等8名教授被评为一级教授,可见他在儿科医学领域的地位和声望,当时一级教授工资为345元,二级教授为280元,三级教授为240元,差别还是蛮大的。

1957年广州医学院又更名为中山医学院,钟世藩主持创办了儿科病毒实验室,并致力于病毒学的研究,这也是全国最早创办的临床病毒实验室之一,于1959年招收了第一批研究生,指导学生开展病毒学研究,利用胎鼠继续分离临床疑似病毒性疾病的其他病源,这一年他还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而在此前一年的1958年,其妻子廖月琴被任命为中山医学院肿瘤医院副院长。

钟世藩

及至六十年代中期,由于众所周知的历史原因,中山医学院病毒实验室被撤销,研究人员被解散,病毒实验工作也被迫停止,但不久更大的打击又降落在他的头上,其妻子廖月琴因不堪忍受造反派羞辱的批斗,于1966年自杀身亡,以钟世藩在解放前的经历,要想度过那场浩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肯定是跑不掉的。

钟世藩(二排左二)与同事合影

1971年9月,钟南山从北京调回广州工作,这给了钟世藩晚年生活极大的安慰,尽管儿子子承父业学医,但在业务上并没有多大长进,这让他很是着急,因此常教导钟南山要刻苦专研业务,钟南山听从了老父亲的忠告,医学水平进步很快,在几年内就从医师先后晋升为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1979年至1981年又前往英国爱丁堡大学医学院和伦敦大学医学院进修深造,医学水平和外语水平突飞猛进,终成中国呼吸科领域一代名医。

十年动乱结束之后,年近八旬的钟世藩也焕发了青春,尽管其视力很差,但还是趴在书桌前整理自己毕生所学,编写了《儿科疾病鉴别诊断》一书,该书是他一生临床经验的总结,也是许多临床儿科医生必备的工具书,根据临床症状和体征,在查阅该书相关疾病的诊断和鉴别诊断,使得患儿能够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

《儿科疾病鉴别诊断》

钟世藩从1930年走上儿科医师岗位,直到1985年因病退休,在儿科领域持续工作了五十五年,正是由于钟世藩在儿科领域的领军,广州才是继上海和北京之后,成为全国儿科学三大重镇之一,而上海的领衔者是祝慎之、富文寿和苏祖斐,北京的领衔者是诸福棠,其中诸福棠是其北京协和的学长,而苏祖斐则是他的学妹。

1987年6月22日,86岁的钟世藩在广州走完了自己的医学人生,值得他欣慰的是,儿子钟南山已经是广州医学院教授并担任硕士生导师,在其离世后半年,又被任命为广州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院长,正沿着自己曾经走过的医学人生轨迹前行。

钟世藩

至于钟南山于1996年5月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和2005年4月13日当选第23届中华医学会会长等医者荣誉,以及在2003年SARS疫情和2020年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期间的突出表现,足以让九泉之下的钟世藩感到欣慰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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