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科比和加内特淡出舞台,带走属于他们的二十年辉煌,我们告别了一个由两位超级高中生所开创的时代。规则异动下,2006年高中跳级的大门嘎然关上,昔日稚嫩少年挥洒的青春创造了无比荣光,同时却也述说著警世寓言……
高中生时代的结束
他们仍然活跃着,尽管不再带有莽撞气息,初生之犊的傲气也早已耗尽。人们已经停止将他们和“希望”画上等号,十年时间在NBA彷彿一辈子那么长,2005年的末代高中跳级生们现在多半只是场上另一个平凡脸孔。更有甚者,同个批次的拜纳姆(Andrew Bynum)和布莱切(Andray Blatche)连工作都无法保住,前者彻底从职业篮坛消失,后者有幸在亚洲重获新生,但重返NBA也非眼下首要目标。
他们偶尔还是得以抗拒岁月流逝,灵光乍现般唤回昔日自己,例如威廉姆斯(Lou Williams)手感发烫地接管比赛,短暂褪下称职老将的外衣;迈尔斯(C. J. Miles)上演预约十大好球的切入暴扣,虽然我们早就认定他是个三分射手。又或者,艾利斯(Monta Ellis)再次视禁区防守如无物,而非日常只寻求低风险得分的做法。他们都曾是体能劲爆的悍将,但现在打法更多倚靠的是老道经验,悄悄融入团队中,久久才逮住机会展露锋芒。
格林(Gerald Green)痛恨人们在面前提到“灌篮”两个字,曾经他以为自己最大的成就很可能就是赢下2007年扣篮大赛,经历浪迹俄罗斯和中国洗礼后重新站稳脚步,尤其2013至2015年效力太阳间的得分爆发力让人惊艳,凯尔特人主帅史蒂文斯(Brad Stevens)回忆:“我很害怕对上格林,他是那种会在球探报告被特别标注的球员,因为他有能力在很短时间内拿到很多分数。”史蒂文斯庆庆,格林今天是和他站在同一边。
今夏回到2005年以首轮第18顺位选择自己的凯尔特人,格林翻开球队阵容名单显得不敢置信,根据上头基本资料,他以四个月差距赢过霍福德(Al Horford),荣登队上最年长球员的位置。过去总是督促他的老将斯卡拉布林(Brian Scalabrine)现在坐在凯尔特人转播席担任球评,让格林忍不住说:“我很老实跟你说,这感觉太奇怪了!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是里头最年轻一员,现在却变成最老(的球员)了。”他试着拥抱更衣室领袖的角色,鼓励菜鸟保持乐观,以身作则示范何谓职业道德,他有时也会望向身旁队友--阿米尔约翰逊(Amir Johnson),另一位硕果仅存的2005级末代高中跳级生,眼神交会后露出笑容。
布朗(Larry Brown)对当年活塞球探给约翰逊的评语还有深刻印象,“拥有小前锋一般的脚步横移速度。”约翰逊虽然没有得到布朗亲自指导的机会,两位华莱士(Rasheed & Ben Wallace)仍给了小老弟最扎实苦力训练。约翰逊继承这份蓝领精神,他所设下掩护就像堵砖牆,从不抱怨出手次数,享受到禁区搅和还有作脏活。史蒂文斯教练和后场指挥官托马斯(Isaiah Thomas)都曾指出,凯尔特人光靠强森奋力冲刺,每场比赛就轻松进帐不少分数。
猛龙时期的约翰逊是进阶数据下的明星,也许传统项目表现平平,正负值统计却总是名列前茅。约翰逊把多伦多当作自己的第二个家,曾买下两家唱片行中所有当地出身的知名嘻哈歌手Drake的唱片,再亲自分送给路过民众。他变装参加多伦多的僵尸游行,还有到当地一家以中古世纪为主题的餐厅举办派对邀球迷同乐,甚至第一个小孩还是拿加拿大国籍。
2005级末代高中跳级生在球迷眼前逐步地成熟蜕变,尽管他们的成就当然远远不及加内特、科比或詹姆斯等前辈,但也提醒了世人并非一定得是超级天才方有成功机会,找到属于自己定位加上持续不懈努力反而更加重要,这或许才是男孩变为男人的关键。
起源
ABA犹他星辰队总管巴克沃特(Bucky Buckwalter)带着一捆捆百元钞票,进屋后放在摩西马龙家残破客厅裡的桌子上(其实是个倒置过来的装水果木箱),他给了面前年轻人一个脱离贫穷的机会。马龙可以选择就读马里兰大学,队友们承诺会资助各自的每月津贴约15美元,或每早六点半到教练介绍的人家打零工,试图贴补家用,或者可以在一纸300万合约上头签字。马龙的大学生涯持续了总共五天,成为美国职篮首位高中跳级生。
紧接马龙之后,NBA在1976年也迎接两位自愿忽略大学篮球的年轻人--道金斯(Darryl Dawkins)和威洛比(Bill Willoughby),相较于前辈留下名人堂等级的生涯,他们更显平庸。道金斯喜欢篮球,他替自己灌篮取了各种夸张荒谬的名称,但他更爱女人、派对和欢乐。威洛比自认是下个朱丽叶欧文(Julius Erving),可惜他对比赛阅读能力始终停留在街头程度。高中跳级进入NBA的闸门并未因上述三人而开启,直到加内特1995年的横空出世。
球探哈蒙德(John Hammond)见识过太多NBA球员,懂得他们是怎么伪装自己,摆上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过度自信让他想起廉价古龙水,不只无法掩盖底下味道反而更自曝其短。但眼前瘦高的加内特并不同,他试训时一度紧张得喘不过气,结束后像泄气的皮球般瘫睡在地板,他没有余力故作镇定。但现场数位NBA总管都同意,加内特的天赋足以改变联盟生态。
从1995年第五顺位到1997年获得6年1亿2600万合约,加内特只用了两年时间就证明自己能耐。尽管他的菜鸟赛季充满各式经历成长阵痛的故事,例如一次带着哭声致电经纪人,不明白为什么阵中老将犯规下手这么重,得到回应是“凯文,不然你期待会遇上什么情况呢?你可是在试着夺走他们的工作。”
加内特会忘记打包客场旅行的行李,有一次情急下竟用垃圾袋随手装了几件衣物。他总是打长途电话给朋友诉苦,直到球队受不了饭店房间帐单里高额电话费,替他办了张优惠的电话卡为止。一次淮备替补上场比赛时,才发现自己忘记换上球衣,外套里头还穿着练投的T恤。但,天赋足以克服万难,至少在加内特例子里头是如此。1996年,一位来自费城的高中小伙子再度证实此论点,他叫科比布莱恩特。
高中教练唐纳(Gregg Downer)解释:“除了乔丹(Michael Jordan)外,你找不到第二个像科比有这么强自信心的人。”对于加内特早先一步成为二十年来首位高中跳级生,布莱恩私底下其实感到十分不悦,他多么希望自己才是打破传统的先行者。他选秀前的故事趋近于传奇,传闻七六人为了保存当家球星斯塔克豪斯(Jerry Stackhouse)信心,在两人对练后没多久就赶快换下前者;到洛杉矶接受湖人测试时,总管杰里维斯特(Jerry West)只看了不到半小时就离席,告诉心腹:“不管代价有多高,我们都得想办法拿到这小子!”
科比似乎无时无刻都泡在乔丹的精华片段里头,教练哈里斯(Del Harris)曾调侃:“我猜就算空姐上半身没穿衣服,他大概也不会发现。”一介菜鸟身份就在季后赛生死关头揽下重任,虽然一共投了四计篮外空心断送比赛,他的求胜意志还是让助教兰比斯(Kurt Rambis)敬佩不已,指出:“你知道他一点也不怕失败,他的态度就像在说,‘嘿!去你的,我才不在乎!’”
加内特和科比还有之后2003年以状元姿态降临NBA的詹姆斯,可说定义了近二十年的NBA。假如你有天赋,没有什么是不能够征服的,19岁的你可以拥有全世界一切。高中跳级的梦从未如此闪耀亮眼,甚至足以遮蔽底下肮葬龌龊的一面。
堕落的高中生
待在急诊室内的皮特森(Bill Peterson)感到一股绝望的无力感,不晓得眼前的自己该怎么帮上忙,他建议救护人员也许可以把打点滴的针头换到左手,解释道:“因为右手是他的投篮惯用手。”他想起去年加入的德国菜鸟诺维斯基(Dirk Nowitzki),身为小牛负责照顾年轻球员的职员,皮特森开车带语言不通的诺维斯基上街采购生活必需品,也抽空教导对方美国特有的风土民情,诺维斯基每日进步总是让他感到满足。
然而,皮特森望着躺卧病床的年轻人——史密斯(Leon Smith),是小牛1999年首轮第29顺位选择的菜鸟。史密斯吞下250颗阿斯匹灵试图一了百了,脸上涂有诡异色彩,恢复意识的他解释自己是个印第安人,正在对抗发现美洲大陆的哥伦布。皮特森很早明白就这位菜鸟情绪控管很差且不善应付压力,当教练因为某位队员没有通过冲刺测验而要求全队重跑,史密斯大吼道:“要跑,你自己跑!”随即脱下球衣,离开现场。他因为前女友离开,愤而拿石头攻击对方座车,就算自杀获救后接受心理治疗期间,史密斯还是被抓到屡屡威胁前女友。身为首轮新秀,他甚至没有为小牛出赛任何一场比赛就遭裁撤。
杨(Korleone Young)是另一个极端的例子,母亲当初替宝贝儿子取了这个特殊名字,灵感来自名片《教父》中柯里昂(Corleone)家族,他的人生也如电影剧情一样离奇。在高中时代和哈灵顿(Al Harrington)和刘易斯(Rashard Lewis)齐名,1998年一同加入NBA,但杨恩的际遇和其他二人却天差地远。儘管他的体能和速度可以跟上正值巅峰的希尔(Grant Hill),这别说在活塞队内就算全联盟也是少数中的少数,杨恩技术却是粗糙得可笑,当时教练简特里(Alvin Gentry)曾说:“我们让他留在队上一年,很大原因是我们都很同情他。”
杨在NBA一共出赛13分钟,离开活塞后第二年,来到澳洲寻求第二个机会,却在第一场比赛就伤了阿基里斯腱。次年还在坎培拉(Canberra)休养生息时,杨结束一场饮酒派对后,拒绝朋友帮忙开车的请求。下一刻,他忘了自己身在车道左右相反的澳洲,意外猛烈撞击让杨短暂失去意识,满身鲜血的他扛著车内仍在昏迷中的同行友人走了两英里才成功求救,事后医生告诉他,若继续移动,恐怕他的朋友就会瘫痪。
这场意外夺去杨的体能,也让自责不已的他陷入情绪低潮,开始自暴自弃。辗转沦落澳洲、俄罗斯、中国到以色列职篮,他的篮球梦在28岁时正式结束,哈灵顿曾告诉记者:“我总是想知道他后来怎么了,你知道他后来怎么了吗?”路易斯则感叹地说:“他是我们三个裡面最棒的,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就这样销声匿迹。”
比起杨和史密斯,2001年首位高中跳级生状元布朗(Kwame Brown)相对是幸运的。他的NBA生涯超过十个年头,甚至到头来还和当初对自己极端不满的乔丹重修旧好(乔丹执掌山猫人事权后在2010年找来布朗入队)。但是故事还是充斥高中跳级生制度各种荒谬面向。当时奇才队内指派的保母费雷尔(Duane Ferell)很快就嗅到大事不妙的味道,由于乔丹二次复出导致球队没有多馀耐心用在培养布朗,而费洛一次接到布朗求救电话,“杜维恩(注:费雷尔),我好饿,但我又不想出门。”,他于是回应:“那就叫客房服务吧。”得到的回答竟是“什么是客房服务?”
时任奇才教练的柯林斯(Doug Collins)对于布朗对篮球观念一窍不通感到震惊,于是要费雷尔跑了几次还不懂防守站位的菜鸟拉到场下好好指导,布朗接下来的发言则吓坏了费雷尔,“我真搞不懂人盯人防守,我以前从来都没练过这个东西,高中教练就叫我站到禁区中间,把手臂举高,好好看守这块区域就好。”这还没有提到曾大骂他是娘娘腔的乔丹所带来的震撼教育,一次布朗抢在老大哥前面拿了运动饮料,另一位老将欧克利(Charles Oakley)一把抢过杯子,当头就往布朗身上浇,所有人都大笑出声,只有布朗完全愣在原地。
1996年选秀加入NBA且六度入选明星赛,同样也是高中跳级生的小奥尼尔(Jermaine O'Neal)曾言:“十八岁,你可以加入军队,选择牺牲自己性命,这在我看来是最终极的牺牲。所以,为什么同样年纪反而是打篮球这么简单的事不能做呢?”不过高中跳级制度确实存在不可轻忽的后果,杨、史密斯和布朗就是活生生见证,他们是一群少不更事的孩子被迫在人吃人的现实社会惨遭生吞活剥。
传奇,未完待续
故事尚未完结,詹姆斯上季证明自己还是世界上最棒的篮球员,帮助克里夫兰圆梦总冠军,他仍写着属于自己的传奇篇章。2005级末代高中生短时间内也不会离开NBA,各自仍在为球队目标而奋战。又像是,重返家乡亚特兰大,彷彿脱胎换骨的霍华德(Dwight Howard),陪伴太阳一众天赋洋溢小将成长的钱德勒(Tyson Chandler),或很有机会再添冠军戒指的史密斯(J. R. Smith)和列文斯顿(Shaun Livingston)等人。
争论废止高中跳级制度是否正确,正反两方都曾有各自强力论点,但现阶段而言,现存这批高中跳级出身的球员几乎笃定退休前,不会看到循同样路径的后辈加入,他们的旅程注定将是独一无二的。故事仍在持续,高中跳级生时代如何收尾,往后数年,人们等著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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