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上一场0比3惨败克罗地亚的比赛,阿根廷电视台的解说专家们沉默了将近一分钟。随后奥斯瓦尔多·阿尔迪勒斯——1978年世界杯冠军队成员,憋出了一句足够秒杀所有报纸头条的简短言论:这是我们国家有史以来最差的一支国家队。

几个小时前,这支“最差的队伍”依靠梅西和罗霍的进球,2比1力压尼日利亚,惊险上岸。队长梅西认为,这是上帝在帮助他们。但比赛中真正帮助他们,其实是梅西。因此这句话的潜台词就被媒体解读为:梅西即上帝。

上一场惨败后,许多拉美媒体曝出阿根廷球员集体参劾主帅桑保利的新闻。当然,前锋阿奎罗第一时间出来辟谣:“桑保利仍然拥有话语权。”这场叛变,已经被媒体添上了“阴谋论”的色彩,其传播程度,直逼以色列秘密情报组织摩萨德追杀梅西的新闻——只因阿根廷队在世界杯前取消了与以色列队的热身赛。

可以确信的是,本场对阵尼日利亚排出的首发阵容是由队委会成员决定。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梅西时代的阿根廷队,人员选择基本也顺从他的意思。率领阿根廷参加2014年巴西世界杯的萨维利亚,就是因为愿意听从球员意见而被扶上主帅位置。

来到俄罗斯前,桑保利就曾暗示这是一支梅西的球队。首战对阵冰岛,他一反自己战术哲学,排出了一个完全符合梅西心意的阵型;上周五,阿根廷全队在足协主席克劳迪奥·塔皮亚的召集下开了一个讨论会。据梅西的队内发言人后腰马斯切拉诺表示:“每位球员都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因为球员的意见很重要。”

早在赛前,阿根廷《国民报》就成功预测了本场阿根廷的全新首发阵容。31岁的门将弗朗哥·阿玛尼顶替灾难型门将卡巴列罗,迎来自己国家队首战;伊瓜因取代阿奎罗,迪玛利亚回归换下阿库尼亚。但如果阿根廷队的核心矛盾仅仅是人员管理和阵型,桑保利恐怕早在上任之初就解决。事实上一直以来,做事方法才是这支球队的最大阻碍。

上一场面对克罗地亚,梅西看上去就像另一个人。他不再是那个脚步轻快的巴萨前锋,而是一个忍受压力和怒火,胡须邋遢的中年人。他和队友没有一次成功配合:梅西全场31次传球,甚至比门将卡巴列罗还少5次。

对阵尼日利亚,梅西依然游离于战术体系之外。他所做的,不过是重新找回了自己17岁时的感觉。当年他初登诺坎普,用个人主义的表现惊艳世界。诚然当时队内的老将质疑他能否融入巴萨整体战术体系,但很快,巴萨成功将年少的梅西体系化(出自电影《肖申克救赎》的典故)。此役,梅西让自己从战术体系中重新解脱,重拾17岁时的个人主义。

阿根廷队6位中后场主守球员,果断放弃了缓慢且无意义的横传,直接将球吊给前场的梅西和伊瓜因。梅西本场比赛突破次数和获得任意球次数明显增多。事实证明,突破与定位球这两项数据,足以确保阿根廷队突破小组赛——正如他们四年前所做的那样。本场比赛,梅西好好学习了一把C罗,后者从进攻核心变身为机会主义者,利用定位球和门前捡漏,已经为平庸的葡萄牙队攻入4球。

原始风格的足球有时的确能凑效。梅西的阿根廷队就曾不止一次证明,他们能够在不需要复杂战术的前提下,走得比别人更远。10年前,由梅西、马斯切拉诺、阿奎罗和迪玛利亚领衔的阿根廷国奥队在北京击败尼日利亚夺冠;2014年,他们出人意料地闯入世界杯决赛,险些在90分钟内解决战斗;2015和2016年,他们连续两次闯入美洲杯决赛(一次是美洲杯,另一次是百年美洲杯),最终均点球惜败智利。

但小组赛突围,也为阿根廷带来了新的烦恼:他们此次世界杯之旅很有可能终止于周六与法国队一战。大幅度轮休的法国队与丹麦0比0战平,无疑为1/8决赛积蓄了太多能量——阿根廷队怕是很难招架。这之后,年过而立的梅西、马斯切拉诺、迪玛利亚、伊瓜因们将可能集体退出国家队。届时,我们才会真正看到阿根廷史上最差的队伍。

不幸的是,阿根廷足球似乎缺乏在短时间内自愈的能力。他们国内联赛的球星资源已基本被欧洲球队抽干;前往现场看球几乎没有愉悦感,因为比赛基本上成了足球流氓团体之间的群殴。阿根廷,这个伟大的足球国度,或许会迎来历史上的沉默一刻。

你完全可以说我口出狂言,认为这一切永不可能发生。但你是否记得,匈牙利足球也曾如此伟大?

文/朱渊 (谢菲尔德足球俱乐部国际事务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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