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莱曼一世(I. Süleyman,1494-1566)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第10位、也是在位时间最长的苏丹(1520年-1566年在位),他被其臣民尊奉为“立法者”(卡努尼),而西方国家则充满敬畏地称之为“大帝”。在他的统治下,奥斯曼帝国在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等诸多方面都进入极盛时期。苏莱曼大帝亲自统帅奥斯曼军队征服了基督教重镇贝尔格莱德、罗得岛和匈牙利的大部分,在与波斯萨非王朝的战争中占领了大半个中东地区,并将西至阿尔及利亚的北非大部地区纳入奥斯曼帝国版图。苏莱曼大帝在位期间,奥斯曼帝国舰队称霸地中海、红海和波斯湾。苏莱曼本人爱好诗歌,通晓五种语言,在他的扶持下,奥斯曼帝国的文化艺术也达到了空前的水平。苏莱曼一世之于奥斯曼帝国,其成就和地位可类比我国历史上汉武帝、唐太宗这样的帝王。

苏莱曼大帝,提香绘制

威尼斯画家笔下头戴九重冠的苏莱曼一世

国力鼎盛,为奥斯曼帝国的文艺事业提供了丰厚的物质土壤。苏丹本人也崇尚文学艺术,他在伊斯坦布尔的托普卡珀皇宫内资助了数十个艺术家和工匠团体(Ehl-i Hiref,直译为“天才团体”),雇佣了来自各国超过600名艺术家。苏莱曼诗歌造诣颇高,甚至专门取了笔名“穆希比”(爱人),他的一些诗句至今脍炙人口,成为土耳其通行的谚语。在他的统治之下,土耳其诗坛人才辈出,涌现了富祖里、巴基这样的明星。

富祖里诗集中的一页

​​​图格拉(Tughra)是奥斯曼帝国苏丹特有的签名。它通常会附加在所有的苏丹官方文件和信函内,同时也是苏丹统治期间的象徴并铸造在钱币上。至奥尔汗一世以来,每位苏丹都会亲手设计自己的花押,再由宫廷画师润色装饰,绘制在文件上。苏莱曼一世时期,奥斯曼帝国的书法达到了极高成就。苏丹自己的图格拉(“花押”)便堪称艺术精品。

苏莱曼大帝的图格拉,美国大都会博物馆收藏。

除了苏丹本人,这一时期奥斯曼帝国还产生了以Ahmad Karahisari (1468–1566)为代表的一批杰出书法家。Ahmad Karahisari出生于小亚细亚西部城市阿菲永卡拉希萨尔,青年时代便来到伊斯坦布尔求学,后成为苏莱曼一世的宫廷御用书法家。他没有盲目追随当时风行的赛利姆一世(苏莱曼之父)时代杰出书法家Sheikh Hamdullah的风格,而是从阿拔斯王朝末代哈里发的秘书、13世纪伟大书法家Yaqut al-Musta'simi的墨宝中汲取营养,其书法作品灵动飘逸,自成一派,被后世奉为誊抄体、三一体的范本。绘画方面,虽然存在诸多限制,苏莱曼时代的成就依然不容小觑。其中的佼佼者当属首席宫廷画师Shah Quli。有趣的是,他原本出生于波斯城市大不里士,后来才投奔了苏莱曼大帝,并受到重用。由此亦可见当年苏莱曼求贤若渴的程度。

Ahmad Karahisari的书法作品。

Shah Quli笔下的龙。

苏莱曼一世堪称文武双全,在位期间屡屡御驾亲征,战功显赫。在他的鼓励扶持下,奥斯曼帝国的武器制造水平也达到了新的高度。例如下图中制造于1525-1530年间的这把苏莱曼一世御用短弯刀(Yatagan),便可谓那个时代奥斯曼武器工艺的典范。此刀由著名奥斯曼工匠Ahmed Tekelü督造,全长59厘米,重691克,除了铁刃之外,大量采用金银、象牙、绿松石、红宝石、珍珠进行装饰,极其豪华,凸显了苏丹的神圣高贵。

这一把土耳其弯刀制作于苏莱曼统治时期的伊斯坦布尔,铭文中提到了所罗门王,一般认为指的正是苏莱曼大帝。美国大都会博物馆收藏:

16世纪中期伊斯坦布尔黄家军械工厂生产的头盔:

苏莱曼时代的奥斯曼武器制作并不固步自封,而是博采众家之长,不仅在枪炮等热兵器上土耳其积极吸收欧洲先进技术,重金招揽人才,即便冷兵器中也能看到欧洲的影响。例如,下图中的轻骑兵盾牌,虽然是奥斯曼土耳其出产,但形制上明显受到了同时代匈牙利盾牌的影响。由此也可见当年土耳其军备的“国际化”特征。

在民生方面,苏莱曼统治时期土耳其的纺织、陶瓷、金属器、玻璃器等都达到了较高水准。土耳其本土丝绸工业发达,其高端丝织品不仅获得达官贵人喜爱,而且远销国外,在纹饰上充满伊斯兰艺术风格,与我国同期丝织品存在明显不同。而土耳其式地毯、挂毯,直到今天还是出口创汇的重要商品,深受世界各国游客青睐。

16世纪中期的土耳其丝织品

16世纪中期的土耳其嵌金象牙柄铁镜。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苏莱曼时代的伊兹尼克陶瓷。奥斯曼帝国王室历来十分喜爱中国瓷器,尤其青花瓷。但因为路途遥远,进口中国瓷器十分昂贵,数量有限,无法满足土耳其中上阶层的需要。于是,土耳其的能工巧匠就开始了漫长的“山寨”中国瓷器的历程,最终在15世纪后期诞生了“伊兹尼克彩陶”。伊兹尼克(Iznik)位于小亚细亚西部,原名尼西亚,是罗马-拜占庭时代的历史文化名城,后来成为奥斯曼帝国的彩陶工业中心。根据现代对伊兹尼克陶瓷的研究,其主要成分为石英(比例达65%-75%),其次玻璃砂(将玻璃碾碎后获得,占18%-22%,而黏土含量仅有8%-13%,和真正的中国瓷器大相径庭,但论成分,更像是某种“玻璃器”。然而,奥斯曼工匠居然成功地让自己的伊兹尼克彩陶几乎能够做到“以假乱真”。苏莱曼大帝统治时期,国力空前强盛,苏丹本人、皇后许蕾姆苏丹、大维齐鲁斯坦帕夏(也是驸马)等显贵均热衷于资助艺术事业,伊兹尼克陶器进入了黄金时代。其产品涵盖了餐具、饮器、摆件、灯具、建筑墙砖等多个门类,风格、形制、彩绘也趋于多样化,可谓精彩纷呈。对伊兹尼克陶器采购的数量也达到了惊人的水准——鲁斯坦帕夏清真寺、托普卡帕皇宫均大量使用伊兹尼克的彩绘墙砖进行装潢,而仅著名的蓝色清真寺,镶嵌的伊兹尼克墙砖就达到了20000块。除了畅销国内,伊兹尼克陶器还远销海外,甚至打入了基督教国家的市场。

最后,苏莱曼大帝时期的建筑艺术也可圈可点。科查·米马尔·希南(Koca Mi'mâr Sinân,1488-1588),奥斯曼帝国最伟大的建筑师,与同时代的米开朗琪罗齐名,而他恰恰是在苏莱曼一世时期崭露头角,并一步步将帝国的建筑艺术带往了巅峰。希南原是一名土耳其禁卫军,但很早便表现出惊人的建筑天赋,1537年苏莱曼一世正式任命他为帝国首席建筑师。在他担任这一职务的半个世纪中,希南督造了476座建筑物(196座保存至今),其中不乏苏莱曼尼耶清真寺、塞利米耶清真寺等教科书式的宏伟作品。

伊斯坦布尔苏莱曼尼耶清真寺

希南为苏莱曼大帝爱女米赫丽玛苏丹修建的同名清真寺

希南为苏莱曼一世皇后许蕾姆苏丹修建的公共浴场

苏莱曼大帝,背景为苏莱曼清真寺,丹麦画家Melchior Lorck(1526-1583)绘制。

苏莱曼时代是奥斯曼帝国独一无二的巅峰。然而在其统治末期,帝国已暴露出盛极而衰的危险迹象。地理大发现令奥斯曼帝国在海外贸易、开疆拓土方面居于人后,西班牙不断从美洲输入的金银造成了土耳其严重的通货膨胀,摧残了本土手工业,而苏莱曼的继承人塞利姆二世绰号“酒鬼”,执政能力可见一斑……虽然庞大的土耳其帝国继续保持了一个多世纪的强权地位(直到17世纪末围攻维也纳失败,方才彻底宣告衰落),但很难再找出某个时代,像苏莱曼统治时期那般群星璀璨,朝气蓬勃了。

晚年的苏莱曼一世,已尽显老态,丹麦画家Melchior Lorck(1526-1583)绘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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