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神秘的“五一九”事件到底发生过什么？

1985年5月19日，中国国家队男子足球队(以下简称国足)遭遇了历史上最大的音球颠覆。

在打平即晋级的大好形势下，主场被香港队击败，世界杯预选赛第一阶段即行人止步，这就是著名的“五·一九之夜”。

赛前：赢球出线的压力山大

1986年墨西哥世界杯东亚区预选赛第一阶段，国足和香港、澳门、文莱同分在C组。5月12日，国足在北京工人体育场以6比0轻取澳门队后，和出线最大竞争对手香港队同为4胜1平积9分，净胜球则是22对16多出6个。小组赛最后一轮中港对决，国足只要打平即可晋级第二阶段，与已经提前一轮出线的D组头名日本队一决雌雄。

自1975年亚洲杯预选赛起，国足和香港队多次交锋，从未输球。此番主场作战，更是在心理上占据绝对优势。在对阵澳门时，主教练曾雪麟就已经在为五·一九之战提前准备了：由李辉、赵达裕组成的进攻中轴线被拆散，客战香港时遭遇冰封的赵达裕被放到替补席。李辉移到右前卫，中场核心由新调入队的王惠良出任。原来担当右前卫的左树声因曾在天津队打过左边路，并有数次禁区混战中补射建功的纪录而改任左边锋。国足这一番乾坤大挪移，被坐在观众席上刺探军情的香港队主教练郭家明尽收眼底。

工于心计，人送外号“智多星”的郭家明虽然觉得国足临阵大调动犯了兵家大忌，但他并不认为实力在香港队之上的国足有大费周章、故布疑阵的必要。经过反复推敲后，郭家明认定这很有可能就是届时中港之战国足的主力，不会有错。1985年5月16日上午，中国足协名誉主席程子华在国家体委副主任袁伟民，中国足协副主席年维泗、陈家亮的陪同下，来到北京体育馆接见国足全体成员。程子华和袁伟民勉励国足在这场关键战役中不能为了晋级而存在求和的思想，导致束手束脚。要主动出击，有勇有谋，珍惜把握出线良机。虽然曾担任国足主帅十多年的年维泗不失冷静地在一旁提醒须牢记以往的经验教训，不要急躁，注意定位球防守。但在领导定下要赢球出线的基调后，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告诫也自然而然被与会者选择性忽略了。

当日下午，率香港队飞抵首都机场的郭家明，在接受采访时高调地宣布：“香港足球队有希望、有信心打败中国国家队，取得小组出线权。”此言一出，更是火上加油，本来不输球就可以轻松晋级的国足，终被推至非赢不可的华山一条路。

赛中：一失再失之下折戟工体

5月19日晚19时30分，中港大战在工体打响。到场观众超过8万人，中央电视台、香港无线电视、香港电台和商业电台同时进行现场直播。比赛还没开始，就有球迷在看台上挂出一个自制的记分牌，上书“中国:香港-2比0”，现场气氛火爆到极点。正如郭家明所料，国足完全沿用上一场战胜澳门队的首发阵容。心腹大患赵达裕不出场，郭家明很放心地撤下专门为盯防他而设的奇兵谭耀华，将香港队的最佳阵容悉数遣出。

中国队首发阵容：

路建人

朱波、贾秀全、林乐丰、吕洪祥

李辉、王惠良、林强

古广明、杨朝晖、左树声

香港队首发：

刘荣业、尹志强

陈发枝、胡国雄、顾锦辉、黄国安

余国森、赖罗球、梁帅荣、张志德

陈云岳

出线还要赢得漂亮的国足一开场就全力抢攻，前15分钟即由吕洪祥、林强、王惠良、古广明和李辉完成5次射门。但还没等国足破门，香港队就先敲一记闷棍。第18分钟，朱波在争顶高球时压倒刘荣业被判犯规，香港队在离门30米外获得任意球机会。国足的人墙安排明显有问题，过于偏向右门柱而露出中间一大块空档：只见胡国雄将球向右横向一拨，身边的张志德右脚拉出急劲弧线直挂球门右上角。路建人飞身扑救仍鞭长莫及。

意外失球的国足自然大举反攻，第32分钟，香港队中圈位置犯规，王惠良快速大脚将任意球开到右边路。杨朝晖晃开赖罗球，起左脚劲射，陈云岳扑出不远，李辉候个正着，第一时间左脚叩射入网，将比分扳平。第44分钟，香港队右路配合，黄国安在国足三人夹击下将球分给梁帅

荣，后者45度斜吊入禁区，胡国雄和尹志强都没有碰到球，皮球弹到左侧空档，刘荣业得球后起脚劲射。路建人奋力扑出不远，但尹志强的头球补门却顶空了。国足逃过一劫，双方暂成1比1结束上半场。

下半场伊始突然下起大雨，在必须赢球晋级指挥棒驱使下的国足攻势更盛，但心急火燎之下踢得毫无章法。香港队则越打越稳，耐心地与国足周旋。第15分钟，梁帅荣接张志德右路回传球，在45米外贴地远射，本来并无威胁，但禁区内的朱波急于解围欲铲走皮球，反而被刘荣业趁势推球过人。他正欲施射时被林乐丰、贾秀全双人包夹，球虽然被断下但还来不及解围出禁区，就被从后赶上的顾锦辉一脚劲射挂网而入，香港队再度领先。

1比2落后意味着出线权旁落，曾雪麟此时终于想起了枯坐板凳的赵达裕，连忙将他派遣出场替下王惠良。但郭家明立即指挥香港队全线退守，在大禁区外摆下铁桶阵。国足无法将球传入禁区，只能频频在外围用远射轰门。但港队门将陈云岳表现稳健，国足又无人在禁区内抢第二点，进攻只能是雷声大雨点小。杀红了眼的国足打得更急更乱，完全不走地面一根筋地长传，像盲头苍蝇一样乱冲乱撞。郭家明继续见招拆招，先换上谭耀华如影随形盯防赵达裕，又调入混血中卫李菲腊增加后卫线的防空能力。随着贾秀全的头球攻门被陈云岳单手托出底线，国足失去了最后一个扳平比分的机会。完场哨响，香港队在工人体育场2比1爆冷击败国足晋级第二阶段。全场24次射门仅一中的国足黯然出局，而败因正是年维泗在赛前警示的急躁和防定位球，可谓一语成谶了。

赛后：球迷骚乱险酿国际问题

比赛结束后，香港队职球员都冲入球场紧紧拥抱肆意庆祝。主教练郭家明被记者团团围住接受采访，他激动而又自豪地表示：“这是香港队首次击败中国队，今晚我们的表现很好，获胜是理所当然。”次日，过千球迷蜂拥至香港启德机场，迎接衣锦还乡的香港队，将整个机场围得水泄不通，盛况堪比8年前香港队历史上唯一一次打进世界杯预选赛亚洲区最后阶段。

和香港方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无法接受国足失败的大批观众在当晚滞留在工体看台不愿离去。当国足和香港队退场时，汽水瓶、果皮等杂物如雨点般落下，造成香港队前锋张嘉平左眼角和手指受伤。随后，部分球迷来到场外、任意毁坏车辆、殴打司机、砸坏交通亭、垃圾箱、工人体育场的玻璃窗等公共设施和财物：有人还推翻了一辆出租汽车，用石头砸破武警部队一辆卡车的挡风玻璃，辱骂和打伤一些维持秩序的武警人员。更为恶劣的是，少数人在工人体育场附近故意拦截外国人的汽车，大搞破坏。英国《泰晤士报》一名女记者的汽车被围，吓得她哇哇大叫，多国使馆的车辆也都遭遇无妄之灾。在公安部门维持秩序，拘留了127名肇事者后，这场风波才得以平息。

至于国足，则一直被围堵在工体休息室内无法离开，球迷们拍打着紧闭的铁门大声叫骂，呼喊着“中国队滚出来”、“枪毙曾雪麟”。直到23时30分，北京市公安局出动40辆卡车上千警力，才把国足营救出来。

第二天又有数百名球迷聚集在龙潭湖国足驻地外，要求主教练曾雪麟出来当面给一个交代。在北京市崇文区公安分局维持秩序下，球迷选出11名包括干部、工人、学生在内的代表进入国足驻地与年维泗会面。年维泗首先向球迷们解释：“曾教练现在极其难过，所以请原谅他不能来见你们。球赛总有胜负，赢了就是英雄，输了就会被骂，所以你们也应该体谅我们的教练。”

之后，球迷代表踊跃发言，对国足在训练和比赛中暴露出来的问题提出尖锐意见，年维泗均一一作答。5月24日，国足在《体育报》头版刊登题为《沉痛的教训》的反思文章，将失利的原因归结为三点：一、过高估计自己的实力；二、战术单调、技术不精；三、临场指挥不力。被球迷诟病最多的用人问题，则被有意无意地忽略掉了。5月28日，在国家体委训练局领导的示意下，曾雪麟向中国足协递交了辞职信。3天后，中国足协宣布曾雪麟的辞职申请获批。虽然中国足协发言人对曾雪麟的工作予以肯定，但同时也将五·一九失利的原因归结为他能力有限，求胜心切，重攻轻守，赛前准备不周，临场指挥失当——反正一切责任都归于他一人身上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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