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宏如(繁峙)
李宏如老先生又在给我们讲述自己的故事,所闻所见娓娓道来,倍感真实。虽然我们现在无法重复他描述的那种生活,但认真读来,如临其境,家乡传统生活和文化的气息扑面而来。—— 编者
蛇是一种爬行动物,繁峙到处都有。
没有见过蛇的人不多,不怕蛇的人也不多。
我生性怕蛇,却常常遇蛇,而且梦中也见蛇。还曾梦见一些奇特的蛇:有一尺多粗,几丈长的蛇在空中飞翔;有形状奇特的蛇从我口中钻入肚里;有数千条大小不一的蛇堆满了我的院子;我骑着一条碗口粗的黑蛇飞向空中。
我醒时特怕蛇,梦中却不怕蛇,可以与蛇共处。
梦蛇,实际是怕蛇的反映。
因为白天常见蛇,晚上常梦蛇。即使白天不见蛇,晚上也常梦蛇。好象与蛇有缘,躲也躲不过,但不知是善缘还是恶缘。
下面说一说,我知道的有关蛇的一些真实事情。
一、我知道的本地蛇。
蛇的种类很多,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蛇。从电视上《动物世界》能看到世界上最大蟒蛇和最毒的眼镜蛇等。繁峙境内的几种蛇:从颜色上看,有花蛇,白蛇,黑蛇,深灰色和浅灰色的蛇;从形态上看,有细而长的,有粗而短的,头有三角形的和扁圆形的;有有毒的,有无毒的;从蛇的生活区域看,有陆地的,有水中的。一般常见的是灰色的和花色的。花蛇,人们叫菜花蛇,有黄绿相间的横向花纹。大多数菜花蛇和浅灰色的蛇是无毒蛇。从形体上看,三角形头大多数是毒蛇。无毒蛇大多数生活在平川和丘陵区,毒蛇大多数生活在山区,特别是五台山中。
除了常见的灰蛇和菜花蛇,我还见过几种少见的蛇,下面分别说一说。
黑蛇。我在七八岁时,于我家院旁见过一条近似墨色的黑蛇,几十年来再未见过那样的黑蛇。
我的家在鳌子头(旧村)东南边,周有场面、荒滩,生长着各种野草杂花。院墙是用石头垒的,因年久雨水冲刷掉泥巴,成了许多窟窿,正好蛇、蝎、鸟雀居住。院中曾见过灰蛇出入,虽然也害怕,见得多了也就不以为然了。有一年春天,我同邻居的孩子们拔草、摘花、摆家家。在草丛中看见一条盘着身子的黑蛇,非常瘆人,因为从未见过。后来,只要走过那个地方,就想起了那条可怕的黑蛇。现在,全村的人都迁到新村,旧村遗址用铲土机铲平了,我家院子的痕迹也找不到了,但那条黑蛇的影子却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长红毛的蛇。中国有句“蛇毛马角”的成语。意思是,蛇生毛,马长角,世上不可能有的事。我却见过长红毛的蛇。1962年农历七月的一天上午,我去鳌子头村南的瓦筒沟割柴,走到半路,迎见邻居石结贵和他的儿子石才才,二儿子石双才往回返,我觉得奇怪,刚出来为啥又要回?他们惊慌地说:“当道有个大皮条(对蛇的俗称),不敢走了!”我说:“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一个皮条?走吧。”于是,我们又向前边走去。当走到东片崖(崖,当地读年)时,我也不敢走了。因为当道卧着一条长红毛的大蛇,拦住去路,两边是石崖,沟底只有1米多宽的人行道,道路南高北低,路中有一块铺山石,似一台阶,人往南走必须经过这块铺山石,而石阶下有一条长约1米、粗约3厘米,黄红色中微显绿纹,脖子以上约20厘米的地方长着红黄色的绒毛,头西尾东,全身舒展,口里含着一只大青蛙的怪蛇。青蛙的头朝外,屁股已入蛇的口中。蛇的头部和脖子显得特别粗大,像大人胳膊粗细,非常恐怖。我们几个人在旁议论是否过去和如何过去,蛇一动不动,旁若无人,我们决定不打扰它。一是有点害怕,二是不愿惊动它的进食,三是对它有种敬畏和保护的心理。后来,我们从西坡绕道进入山中。中午,背着柴回家时,仍不敢往下走,因为从上面看不到“台阶”下面的蛇,不知道蛇是否还在,如果蛇还在,我们只能丢下柴背,空手绕道回家。后来,打发年龄最小的石双才放下柴背,绕道西坡,下去观看,得知蛇已不在,我们才背着柴回了家。
时间过去五十多年,对那条红毛蛇,我仍记忆犹新。与我同时见此怪蛇的石结贵去世已经三十多年,他的两个儿子已迁往外地,多年未见,若能相遇谈及红毛蛇之事,一定仍有兴味。
2012年秋,我与儿子建平重游鳌子头村瓦筒沟,到曾见红毛蛇的地方,已面目全非,开铁矿的人们将沟扩宽,汽车也能开进去,原来那个似台阶的石头也不存在了。
我原以为只有我们几个人见过长毛的蛇,今年,我家安装电灯时,古家庄村的一位名叫高明明的电工说,他见过长毛的蛇,按其所说的形状、颜色与我见过的基本一样。事前,他并不知道我见过长毛的蛇,绝不是附会,而是真得见过。由此看来,世界上还真有长毛的蛇。不过,只是年老的菜花蛇,别的蛇尚未发现长毛。
白色的蛇。在传说和戏剧中有白蛇,如《白蛇传》等,但在实践中却很少见到白色的蛇。我只见过一次白蛇。那是在1970年夏天,我在村里务农,有一天要去我村的燕咀里(地名),当我走到一座老坟盘(石白娃家的祖坟)时,看到一条纯白色的、1米多长、粗若拇指的蛇,它的行动特别快,像草上飞,快的有点吓人,我很想多看一会儿这条从未见过的白蛇,却转眼就不见了。
水蛇。我原以为,繁峙干旱少水,不会有水蛇,其实不然。1986年夏,我在秘魔岩拓碑帮助寺庙挑水时,在山泉里见到了水蛇。泉在秘密寺南半山坡,基本与寺平行,相距百余米,有小路相通。泉眼处甃一水池,池长约2米,宽、深各约1米,周以石头砌成,涝不溢,旱不枯,是寺庙之取水处。取水时可用桶提,也可用瓢舀。我去挑水时,见一条长约1米,粗若中指,背部深灰色、腹部浅色的蛇,在水中游动,我以为是陆地上的蛇掉进水里,想等它离开再挑水,但它游来游去不像离开的样子,我拣一小石投入池中,它很快钻入池边的石缝中,我才知道它是居住在水中的水蛇。
二、蛇是如何进食的
关于蛇如何进食的问题,大家一定会说,这,用不着讨论,电视上《动物世界》不是介绍的很清楚嘛:蛇碰到猎物,昂首猛击,牙咬注毒,然后慢慢吞咽。然而,当地却流传着蛇是靠吸力来进食的。所以有“属蛇的——吸着吃”的歇后语。我小时侯,还听村民讲过一个蛇吸人的故事。故事说:有一放羊老汉,每天中午赶着羊到一大崖之下乘凉、休息、吃干粮。有一天,他觉得轻轻离地,有飘然浮动之感,而且一天比一天浮的高,他以为有神仙搭救,要成仙升天了。由于他思想有了变化,行动上也出现了异常,家人便开始注意并跟踪他。一天中午,人们在稍远处看见他坐在崖下,闭目养神,好像在修行打坐,忽见他的身子慢慢离开地面,人们觉得奇怪,再往上看,才发现有条大蛇,垂下头来,对准放羊老汉,原来是蛇要吃他,于是人们惊呼起来,大蛇窜走,老汉落地。
以上故事,是根据蛇吸食动物的道理编出来的,并非真事。但是,我却真的见过蛇吸食动物。
1958年秋天,我在代县中学读初中,学校组织学生搞勤工俭学,一天下午,我在代县城南门外的荒地捋苍耳子,看见一只麻雀从两丈多高的空中往低处飞,但不是直接飞下去,而是一低一高,一次比一次飞得低。我想,下面一定有麻雀的窝。待它飞得快要接近高草时,我慢慢靠近,结果发现一条灰色的蛇抬起头对准麻雀。这条蛇并不大,长不足1米,粗若手指,它的前半身挺起约20厘米高,距离麻雀只有1米多高了,麻雀仍不断往低飞,再上下飞动六七次就会进入蛇的口中,我一声大喊,蛇逃鸟飞,干扰了蛇的一顿美餐,却救下了一只麻雀,也证实了“蛇吸着吃”的说法并非虚言。对于蛇吸麻雀的现象,我思索了几十年,越想越觉得奇怪,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一条小蛇,为啥能把空中飞着的麻雀吸住不往别处飞,而且麻雀带着恐惧、怕死、不情愿的心情,往低飞一下,又想挣脱逃跑往高飞一次,然而总是逃不脱蛇的吸力,又被蛇吸下来,而且又比上一次低了几寸,离蛇更近了。一条小蛇,它有多大的吸力,它的吸力从哪里来?我还听人说,蛇吃青蛙也是吸着吃,青蛙自动地后退着跳在蛇的口里。我曾想,通过电视《动物世界》解开这个谜,结果没有看到这方面的解说,可能我没有看到这方面的电视和书籍,或许研究蛇的专家没有碰见蛇吸食动物的场景,未引起重视。今天把我见过的蛇吸麻雀记录下来,供人们参考,希望今后能得到科学的解释。
三、当地对蛇伤的治疗
繁峙境内南山(五台山)的毒蛇很多,常有人畜被蛇咬伤的现象。下面是我曾见过的几例: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一个夏天,我住在茶铺乡大草坪村岳父家。一天傍晚,村中的一位老者,人称三老人(我虽认识但不知其姓),他在割草时被毒蛇咬伤。我听了之后,有毛骨悚然之感,不敢去看。但村民们不觉得太紧张,只是派人很快去请蛇医,经治疗痊愈。
茶铺乡照山村我的一个亲戚,在劳动时被毒蛇咬伤,也是请当地蛇医治好的,只是休息了几个月,未留下残疾。
1970年8月,铁家会公社召集各生产大队的党支部书记开会并到各村检查庄稼的长势和田间管理情况,当我们从羊草渠村走到杜里坪村时,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被蛇咬了手虎口。他伸手去拔上面的一丛蒿子,没有看到蒿草旁边卧着的蛇,被蛇咬了一口。村民们很快绑了担架,将其送到县医院。后来听说,医院虽然保住了小孩的命,却不能完全治好,还是请了当地蛇医才治好的。
1974年,山西省林业厅派干部来我县普查林业,落实国家、集体、个人的林权。有一位省里来的年轻干部在宽滩乡被蛇咬伤。据说,当时有人建议请当地蛇医治疗,可是省里的同志们认为,当地蛇医讲迷信、靠不住,只相信省城的大医院。用小车将病人很快送到太原,因路上耽误了治疗时间而死亡。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可想他的父母是何等悲伤!太可惜了。本来不应该发生的事故,反而发生了。因为宽滩乡鹿骨崖村有闻名全县的蛇医侯千虎,只要经他治疗,绝对不会死亡。
世上之事,很难说的清。人们的认识有时出现误区,把本来对的说成错的;把好的说成坏的。为人治病的人叫医生;能治好病的人叫好医生。从古到今,南山里不知有多少人被蛇咬伤,都是请本地蛇医治疗,我还没有听说过有死亡者。如果到医院治疗,因为当地医院没有治疗蛇伤的特效药,很可能导致残疾或死亡。但是,我们的医疗机构和科研单位,没有认真地去研究、发掘民间能治疗好蛇伤的真正原因,把他们视为异端和迷信,排除在局外。实际上,这些蛇医,身怀为人们解除痛苦,甚至是起死回生的绝技。如果没有这些人,被毒蛇咬伤的人很难逃脱厄运。大多数蛇医都比较贫寒,因为被蛇咬伤的人一是少数,二是在地里劳动的受苦人,即使治好,也无厚礼相送。所以有些人说,蛇医是替天行道,为人解除痛苦的使者。
我没有见过治疗蛇伤的过程,也没有向蛇医请教过或讨论过如何治疗蛇伤的问题。只听说,本地蛇医治疗蛇伤的方法很简单,不吃药、不打针、不动手术,只凭念咒和用口中含的冷水喷伤口,就能痊愈。还听说,请蛇医时还有一些神密的程序和作法。我想,既然能治好蛇伤,其中肯定有科学的、起根本作用的、还未被人们认识的物质存在。那些所谓的咒语,神密的做法和说法,只是包装了的外衣,只能起到集中注意力,认真治疗和虔诚恭敬的作用。如果真正能把治病的物质发现了,认识了,说不定又是中医宝库中的一大贡献。如果现阶段的科学技术达不到这个水平,解不开其中的奥密,也让它存在下去,待今后有了条件再做研究,不要以迷信将其全盘否定。过去,当地最有名的蛇医是侯千虎。听说他已去世,他的儿子也能治蛇伤。还有茶铺化桥村的张三三也是一位蛇医。近年来,由于经济的发展,生活的提高,山区的人大多迁居平川,山地退耕还林,山区的人们种地的、割草的、刨药材的少了,即使出地也穿着高筒雨鞋,所以被蛇咬伤的人几乎听不到了。但是,蛇医还有保留的必要,一方面他是祖国中医的组成部分,是一份尚未引起人们重视的宝贵遗产;另一方面,预防万一,以便救治蛇伤。
四、因蛇迁居的村庄
1990年,我调查过本县部分村庄的历史、居民,得知几个因蛇迁居的村庄。
(一)、后殿村,后殿村位于原高升寨乡白堡村与斗咀村之间。因为村中有繁峙四池之一的青龙池,池旁有祠,祠内有龙王殿,又在县城北山之后,故名后殿村。附近村中老者说,因蛇多,迁居别处,村废,唯见残垣。道光《繁峙县志》有后殿村,光绪县志则无记载,大概于清末迁居。其中龙王祠迁至东庄村三圣寺(今真如寺),寺内原有碑记载此事。
(二)、石板沟。石板沟位于原高升寨乡周庄村附近。村子不大,只有几户人家,因蛇多不能居住,迁往别处。1990年仍有残墙和一株杏树。因为村子太小,县志无记载,也不知何时迁走。很可能与后殿村同时迁走。
(三)、柴林沟村。柴林沟村位于原高升寨乡北山。村名叫柴林沟,却居住在山顶上。村民说,原来村子在今村东的沟里,因蛇多不能居住迁于今址。村东的沟,实际是一个漏斗状的洼地,大概地壳下陷形成,即使没有蛇也不宜人居,何况蛇多。
(四)、下双井村。集义庄乡下双井村,是一个比较大的村庄。据村中老者说,原来居住在双井河的东岸,东与窑湾村相邻,因蛇多迁于河西。
以上四村,其中原高升寨的后殿、石板沟、柴林沟,大概于清末迁居。下双井迁的更早,因无记载,不知是哪个朝代。从下双井村河东古村遗址的遗物看,很少有明清时的遗物。
从因蛇患迁居的村庄看,历史上因气候、环境等原因,有一段适宜蛇的生长、繁殖的时期,以至影响到人们的居住和生活。现在,因环境的变化和人类的干扰,许多动物濒临绝种。世界上兴起了保护动物的热潮,我想,蛇也应该在保护范围之内。
五、人们对蛇的态度
世界上有的民族信仰蛇,把蛇当作神灵来保护、供奉。我们这里的人们,对蛇走向两个极端:一种认为蛇是小龙、龙的化身、龙王的化身;认为蛇可以成仙、成精、成魔;有时也把蛇看成吉祥物,如“蛇盘兔必定富”,打葬时遇到蛇认为是好风水,真龙脉。另一个极端则是见蛇就打。这一奉,一打,都是源自一个怕字。人们对蛇有一种害怕和恐惧,所以有把蛇奉为神灵;有时则由怕变恨,由恨变成打。1987年,繁峙县文化局根据上级的安排,编辑了《繁峙民间文学集成》,其中“谚语”一章有“打蛇无罪,放蛇无恩”一句。显然是鼓励人们打蛇。特别是年轻人,看到蛇先是玩,然后致死,有时还要放在当路吓唬人,或用纸包起来放在人们常去的地方,制造一些恶作剧。这些,都是不爱护动物,残害动物,不文明、不雅观的恶习。要改变这种状况并非易事,必须多数人行动起来,从娃娃抓起,形成风气,才有成效。以上,说了一些我所经历和知道的有关蛇的一些事情,目的是把我知道的本地蛇的种类、特性介绍给大家,或许别人知道的比我还多,欢迎大家把所见所闻蛇之事记录下来,相互交流,从中吸取经验,达到人蛇和平共处之目的。
图片:网络
编辑:人文繁峙(rwfs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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