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第27回回目叫做《斩侯虎文王托孤》。文王姬昌托孤于姜子牙,和斩杀崇侯虎之间确实有着紧密的联系。只是,这个联系并不像世人所知道的那样。

在世人眼中,姜子牙斩杀崇侯虎立下大功,极大抬高了西岐地位,因此,文王姬昌对姜子牙无比信任。于是,在生命垂危之际,将西岐未来托付,将幼子姬发托付。

在未看原著的情况下,很多读者想当然的以为,这一幕必然是君臣和睦,肝胆相照,既悲情又温情,既热血又慷慨。

其实,真正的托孤过程中,满是凶险。姬昌与姜子牙之间,既有信任,更有怀疑,甚至可以说,怀疑是深层的,信任是表面的。

其实,不单单是姬昌与子牙之间,历代君王临终托孤之时,温情的假象背后,都是刀光剑影、阴谋诡计,都是深深的猜忌与长久的无奈。

身为西岐之主,姬昌当然希望自己的国家壮大,甚至在未来取代商朝,成为高高在上的万邦宗主。可是,和姜子牙不同。姜子牙可以把西岐当成他攫取功名富贵的试验品,姬昌不能。故此,姜子牙可以允许西岐失败,姬昌不能允许!

就如征伐崇侯虎,看似是两国之间的征伐,西岐国富兵强,有一定优势,其实,更是西方二百诸侯对北方二百诸侯之间的征伐。若崇黑虎不反水,不卖兄求荣,崇侯虎赶回崇城,统率北方群侯对抗西岐。西岐远来,必将陷入苦战,最后多半崇城会胜出。就算拼命攻打下了崇城,西岐也无法顺利接收北方两百诸侯。

可以说,姜子牙征伐崇侯虎,是将西岐的未来,姬昌整个家族都置于险地。若是成功,姜子牙和姬昌双赢,可若是失败,姜子牙自可以远遁他乡,姬昌家族却将身死国灭,成为天下笑柄。

因此,在西岐发展战略上面,姬昌和姜子牙的观念有着极大不同。两人都希望西岐壮大,但姬昌是希望稳扎稳打,静观天下;姜子牙则希望冲锋在前,引领天下。

按照姬昌的观点,西岐在未来的一二十年自然不能一统,无法成为天下共主,但是,商朝日薄西山,西岐日渐崛起,一二十年不成,那就等待五十年,一百年。可以说,最终西岐依然将取代商朝,一统天下。

可是,姬昌愿意等,姜子牙不能等,元始天尊不能等,鸿钧道祖也不能等。于是,姜子牙必须兵行险招——何况,姜子牙有仙家法术傍身,更有阐教仙人为后盾,根本无需担心战场失利。

只是,姜子牙不会也不能把自己阐教代言人、封神主持人的身份透漏。

于是,在姜子牙独断专行,西岐未来凶险的局势下,老病缠身的文王姬昌忧心忡忡。他担心西岐,担心儿子姬发,更担心已经成功掌握军政大权的阴谋大师姜子牙。

原著说:文王自见斩了崇侯虎的首级,文王神魂不定,身心不安,郁郁不乐。一路上茶饭懒餐,睡卧不宁,合眼朦胧,又见崇侯虎立于面前,惊疑失神。

与其说,姬昌是被崇侯虎阴魂恐吓,神魂不安,不如说姬昌担心征伐崇侯虎之后,即将到来的纣王的怒火。

姬昌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书中交代,崇黑虎卖兄求荣、崇城易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朝歌。主持政务的微子等人有喜有忧。喜的是崇侯虎本是奸佞,罪有应得;忧的是姬昌未得王命,擅自征伐,明显是藐视天子威权,崇黑虎又与姬昌联手,西北四百镇诸侯都有反商可能。

微子禀奏纣王,纣王大怒,立刻要求征讨姬昌,抓捕崇黑虎。幸亏当时有个大臣建议,说东南已经不稳,闻太师又在外征伐,若又与西北开战,那天下必陷于混乱。不如暂且放过姬昌、崇黑虎,等闻太师安定东南之后再做处理。

纣王本就是个热衷享乐,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主。一听大臣如此说,他也就懒得出兵,把政务一切托付给宰臣管理。

只是,纣王可以将此时搁置,姬昌却始终觉得头上有一把利剑高悬。若是他身体尚可,以他在西岐的无上威望,自然可以压姜子牙一头,确保西岐能稳妥发展。

可是,眼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姬昌不得不做托孤打算。

托孤之时,姬昌对姜子牙说了些什么呢?

姬昌宣召姜子牙到床榻之前,说:“孤今召卿入内,并无别论。孤居西北,坐镇兑方,统二百镇诸侯元首,感蒙圣恩不浅。方今虽则乱离,况且还有君臣名分,未至乖离。孤伐侯虎,虽斩逆而归,外舒而心实怯非。乱臣贼子,虽人人可诛,今明君在上,不解天子而自行诛戮,是自专也。况孤与侯虎一般爵位,自行专擅,大罪也。自杀侯虎之后,孤每夜闻悲泣之声,合目则立于榻前。吾思不能久立于阳世矣。今日请卿入内,孤有一言,切不可负:倘吾死之后,纵君恶贯盈,切不可听诸侯之唆,以臣伐君。丞相若违背孤言,冥中不好相见。”

姬昌用了好大一番话来为强调自己商朝臣子的身份,然后引导出自己的托付之言:希望在他死后,姜子牙执政西岐期间,依然能够对商朝执臣子之礼。

姬昌知道姜子牙与自己政见不同,于是,一方面以感情笼络,说自己每天都听到崇侯虎哭泣,希望姜子牙明白自己苦楚;另一方面以君主威严压迫,强调姜子牙若是违背嘱托,到了阴间姬昌也不会放过他。

按照姜子牙的执政观念,他当然不会像姬昌一样。可是,姬昌死亡在即,并且话已经挑明,姜子牙若是不能爽快答应,别说到了阴间不好向姬昌交代,估计马上从帷幕之后就会涌出刀斧手,送姜子牙上阴间。

姜子牙立刻下跪说:“臣荷蒙恩宠,身居相位,敢不受命。若负君言,即系不忠。”

就在姜子牙表忠心之时,姬昌第二个儿子姬发进入内殿。书中说姬发是“忽”入殿。其实,这姬发必然是接到姬昌诏,早就在一旁等候。

姬昌对于权谋之道的理解,比之姜子牙只会高不会低。在示之以威后,必然要施之以恩。恩威并施,才是君主统辖臣子之道。

姬昌非常严肃地告诫姬发:“我死之后,吾儿年幼,恐妄听他人之言,肆行征伐。纵天子不德,亦不得造次妄为,以成臣弑君之名。”

在又一次强调稳妥治国的理念后,姬昌要求姬发拜姜子牙为“亚父”。所谓亚父,就是仅次于父亲的人。

姬昌为何要姬发拜姜子牙为亚父呢?

就如刘备临终之际要刘禅认诸葛亮为相父一样,姬昌临终之际非常明确的知道,姬发即位之后,必然会面临君相权争争。若姬发才能卓著,那自然可以亲政。可姬发才略远不如姜子牙,那么,与其彼此争斗,国力大伤,不如认丞相为父,明确彼此关系,从纷争中摆脱出来。

有了亚父这个光环,姜子牙必然会更加忠心为姬家卖命。有了亚父这个遮羞布,姬发王权孱弱,也可以有个托辞。

姬昌临终之时再三强调:西岐万万不可反商,姜子牙与姬发也再三赌咒发誓,绝对会遵循姬昌叮嘱。姬昌虽然还有万千不舍,可大限已至,最终还是在忧心忡忡中去世,终年九十六岁。

在姬昌恩威并施之下,姬发即位、姜子牙摄政之初,果然一改此前激进作风,把主要精力放在稳固西方二百镇诸侯上。

只是,姬昌管得了西岐,管不了天下。在他去世不久,朝歌政局发生重大变故,兵马大元帅黄飞虎被逼反商,偏偏跑到西岐。黄飞虎这个猪队友顿时将西岐逼到了不得不反的地步。

黄飞虎乃商朝重臣,为何他也会反商?请看下一章:武成王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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