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科实习的时候,学校让我们选实习医院,给了三个选择:1、山东省中医院;2、千佛山医院;3、济南市市立五院。千佛山医院就在学校对面,走路不超过10分钟距离。省中医稍远一点,而市里五院在经十路的最西头,而我们学校在经十路的东头,对我们来说几乎跨越了济南整个城区。无疑,前面两个看上去更加高大上一点,是最佳选择。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市立五院!

理由还是三个:1、以后3年的研究生会一直在省中医读,没必要重复;2、千佛山医院是西医院,而且是山医的附属医院,对中医学生并不重视,实践机会不多;3、在市立医院可能会有更多实践的机会,能够多了解一些西医临床的知识,这对以后的中医临床也有帮助。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也许是对的!

市立五院的老师们,给了我们极大的自由,这让我不用按部就班地转科,只要老师愿意带,可以按照自己的兴趣选择科室。所以,我主动去了几个原本没有在实习计划的科室,比如,我在心电图室系统学习了心电图、在化验室练就了熟练的抽血技术、在急诊科学会了通宵不睡觉第二天还能正常上班的本事……

而我在普外科的时间最长!普外科的老师们手把手地教我换药、拆线、缝合……甚至,一些简单一点的手术,带教老师带我一个人就上台了。我还主动跟着老师值夜班,而夜班的节奏,与白天完全不同。

我也因此与普外科的薛小萌老师,结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他教给我很多外科病的西医治疗经验,至今在临床上仍然受益。

我的第一次中医实践,也源自薛小萌老师的一个电话——

实习结束后的一天,我接到了薛老师的电话。在电话里,他跟我说了这样一个病例:患者50多岁,男性,因“腹腔内多发脓肿”入院治疗。入院前,患者在省立医院行腹腔引流,导出大量脓液,遵医嘱住院行抗炎治疗。入院以后,患者持续高热、双下肢凹陷性水肿,每日体温均可达40℃左右,西医治疗各种措施都用过了,也进行了多科会诊,可是效果不佳。

用薛老师的话说:“我们西医能用的手段都用了,没什么作用。现在患者每天输蛋白、每天吃一个甲鱼,可水肿就是毫无变化,体温也是居高不下。你来看看你们中医有什么办法没有?”

于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地就去了!

高热、怕冷、乏力、气短,双下肢凹陷性水肿明显,舌体色淡,苔白腻而润,脉象沉而无力……

这是我当时了解到的信息,体温虽然很高,但却毫无火热表现,通体一派虚寒之象。

这种体现出来的虚寒,可能与患者本身体质有关,可能与多发脓肿过多消耗正气有关,可能与不断使用抗生素和清热解毒药物抑遏阳气有关,也可能是几方面综合作用的结果。

气虚发热用补中益气汤,腰以下水肿用真武汤,我的脑海中立马蹦出来两个方子。当时没有过多地考虑,就开了一个补中益气汤和真武汤的合方,具体用量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当时用了60g生附子(先煎2个小时),很多药店没有货。患者托了熟人,从济南的建联中药店才买到。

3天以后,薛老师给我打电话:“小韩,那个病人你再过来看一眼吧,上次那个方子吃到第二天的时候,腿就消肿了,现在体温也基本正常了!”

我又开了3剂,患者就出院了。出院之前已经没有明显不适,做了检查,发现腹腔内的多发脓肿也已经消失。后来,患者的孩子开车接我到农村的家里,我又开了一剂调养的方子善后。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独立处理患者,而且还是西医看来如此严重的患者。记得我第一次看完病人,对薛老师说:“我看着患者还行,不算严重啊!”薛老师一愣:“我都连着好几天梦见这个患者死了!”

庆幸的是,患者被我“糊里糊涂”地治好了;庆幸的是,当时的我没有被西医的思路所影响,没有被“发热”、“炎症”这样的词语所干扰;庆幸的是,我坚持了辨证论治的思路,没有钻进清热解毒消炎的死胡同;庆幸的是,生附子这样的大毒之药,没有引起患者的不良反应。

事后,薛老师对我说:“当时,我们的大外科主任是反对请中医会诊的,他觉得这种情况西医都没什么办法,中医能有什么用呢?现在病人好了,他也相信了,中医是能治病的!”

不光是他相信了,通过这个患者,也更加坚定了老韩学中医、用中医,并不断为之孜孜以求的决心。

而且,薛老师的那句“梦见这个患者死了”,也让我充分感觉到作为一名医者的慈悲和仁爱之心。他如果不是时刻关心着患者、心系患者的安危,想必不会做这样的梦的。这是每一个有良知的医生都具备的,不分中医还是西医!

不过,在以后的梦里,还是不要梦见患者死了,希望多梦见患者能好起来,那样,老韩就能从梦里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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