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熙宁年间,相州有个生性顽劣的小伙子。
此人名唤李照,本来苦命,自小父亲亡故,五岁时跟着母亲改嫁至相州李村。
他从此跟着继父李员外改姓李。李员外上面已有一子,名唤李光,他随母过来后,李员外给他取了李照这个名字。
李照母亲陈氏强势而聪明,改嫁过来后,李员外对其言听计从,很快便融入当家主母角色。
李照从小调皮顽劣,不喜读书,还时常跟在哥哥李光后面,也不让哥哥读书。
哥哥李光母亲早亡,父亲续弦再娶,他当时已有九岁。
陈氏聪明,人前对李光极尽照顾,背后却时常担忧李光早晚会和李照争夺家产。
可李照非常喜欢哥哥,哥哥也对他喜欢莫名,小哥俩感情非常好。
Ⅰ:初秋时哥哥完婚,寒冬日李照遇险
哥哥李光自小喜读书,且深晓书中道理,虽然陈氏是改嫁而来,可他对后母极为尊重,非常孝顺。
李照从五岁开始便跟在李光身后,他生性顽劣,闯祸无数,每每都由哥哥帮他出面顶错,使他养成了极为依赖哥哥的习性。
李光心存大志,欲要应试考取功名,而李照却对此不以为然,不如安心当个富家翁。
哥俩志向不同,却兄友弟恭,至于李照时不时地顽劣,哥哥常常宠溺之,两人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在人前时,陈氏对李光还算可以,嘘寒问暖。但在人后,妇人却极为不喜此大儿,原因非常简单,李光不是她亲生,假如没有李光,以后李家家业,尽数归于自己亲生儿子李照。
可如今有了李光,李家家业注定要一分为二,兄弟二人共同继承之。
李光自小读书,却半点也不迂腐,他为人至孝,对父亲孝顺,对母亲恭敬,母亲不喜欢自己,他也清楚,可从来不曾表露出来。
为了家中和睦,他自小受了陈氏不少委屈,可他从来没有跟父亲说过,总是默默承受。
李照年幼时,还时常好奇母亲为何对哥哥是两副面孔,人前一个样子,人后却另一个样子。长大后,他也明白了母亲之心,但小伙子也是至孝之人,不忍直面冲撞母亲,怕伤了母亲的心,总是婉言相劝。
因此,陈氏还觉得自己这个亲生儿子有些傻。
一家人,小事不断,大事没有,倒也算安稳过着日子。
一晃,李照十八岁了,而哥哥李光已经二十二岁,早到了婚配之年。
李光胸有大志,欲要读而入仕,对成婚之事并不上心。父亲李员外心中焦急,考取功名,本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谁又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得中?岂能因此而不娶妻?
故,李员外不顾陈氏和李光反对,遍托媒婆,给儿子说了一门亲事。
女方家姓刘,家境在相州也算可以,家中有独女唤刘媛媛,和李光同岁,也就是说,李媛媛彼年也已经二十二岁。
女子二十二岁却仍未婚嫁,这简直就是奇事一件。盖因李媛媛是孝女,家中母亲多病,她先是照顾母亲,母亲在她十八岁时去世,她一直守了三年,把婚事给耽误了。
刘家对李员外家也有了解,知晓李光自小有大志,故非常愿意。
李光不忍心反驳父亲,另外见到刘媛媛后也动了心,遂应答下来。
如此,李光和刘媛媛大婚得成,喜结连理。
哥哥成婚,着实让李照失落了好一段时间。以前哥哥是一个人,他可以肆无忌惮跟在哥哥后面,甚至跟哥哥同睡。可如今不同,有了嫂子,他再不能跟哥哥像以前那般亲近,小伙子闷闷不乐。
哥哥知晓他的心事,常常抽出时间来相劝,嫂嫂也对李照多有照顾。李照失落之情渐渐平复,他发现哥哥虽然成婚,可对自己喜爱之情未减,嫂嫂虽刚嫁过来,却尽显女性温柔,对自己也极尽关心。
小伙子爱屋及乌,对嫂子非常尊重,他顽劣之性,竟是在嫂嫂面前尽数收敛。
这个家,因为李光娶妻而喜气洋洋,唯一不喜之人便是陈氏。
陈氏入主李家已有十几年,她一直想要排挤李光,可又不敢太过明显。如今李光娶妻,很快便会有孩子,人家是长子长孙,对于家业之事占尽优势,而李照却全是劣势。
可怜自己这个傻儿子,平时还傻呼呼跟在李光和嫂子后面玩耍,却不知道他以后的命运会是如何。
故,陈氏一直想要找机会使李光难堪,更想找机会将儿媳刘媛媛赶走,最好是让她犯七出之错,好直接休了她。
可刘媛媛在娘家时便是孝女,到了李家后,对公婆孝顺恭敬,和丈夫李光夫妻恩爱,何来犯七出之错?陈氏之计,久不成行。
李照对此毫不知情,他不是愚笨之人,也知道母亲对兄长和嫂嫂不喜,但他绝想不到母亲竟有着欲让兄长休妻之打算。
转眼间,李光成婚已有一年多,刘媛媛在几个月前成功怀了身子,到冬天时临盆在即,李照每天在哥哥嫂子屋中不愿出去,对即将出世的孩子满怀好奇,问东问西。
他本是顽劣心性,有时候问话难免失语,可刘媛媛只当他是幼弟,常常一笑而过,耐心解释,并且教他再不能这样问话。
李照对嫂嫂极尽尊重,嫂嫂之言,自然会铭记于心。
这一日,刘媛媛疲累,躺下休息,李照不让哥哥读书,硬要拉着他去河边抓鱼。
此时天寒地冻,河上全是冰,如何抓鱼?
他却说他有办法,哥哥无奈,只好随着他去了河边。
他到了河边便砸冰,说鱼会从下面自己跳上来。李光面带宠爱看着他砸冰,兄弟二人不同父也不同母,却亲密无间,李光感觉他们的感情会一辈子好下去。
可就在此时,砸冰的李照身子猛沉,原来是冰面破裂,他直接掉进了冰窟窿之中。
正一脸溺爱看着弟弟的李光见弟弟掉入河中,这个自小读书的文弱书生根本没有犹豫。大喊一声,急奔而来,一头便扎进了冰窟窿中,在水下胡乱划了几下后抓住了李照之手。
李光紧抓李照之手不松开,而李照在短暂惊慌之后已然冷静下来,他自小不读书,常跟着别人玩耍,他会水,哥哥却不会水。
最后还是他拖着哥哥爬上了冰面,兄弟二人慢慢爬上岸,哥哥脸色铁青,几口冰水喝下,差点命丧河中。
此时天冷,李照身体比哥哥好,他先爬了起来,看着哥哥嘿嘿直笑。
李光见状非常生气:“你……以后再不能如此顽劣,你如淹死,该让哥哥多么伤心?”
正笑着的李照慢慢收起笑脸,哥哥自小读书,根本不会水,可自己掉入河中,哥哥没有犹豫便跳进冰河,如此哥哥,世间少有。
他对着哥哥恭敬行了一礼:“小弟顽劣,让哥哥担心,此番经历,弟弟会铭记一辈子。”
天寒地冻,哥俩衣衫尽湿,要尽快回家换衣。两人不敢让父亲和母亲知晓,准备偷偷进家换衣,不料到了家中,却发现刘媛媛正在和陈氏争执。
Ⅱ:心不忍媛媛救驴,儿出生李光赶考
刘媛媛是小家碧玉,她生性恬静,尽显女性温柔。李照甚至在心里想过,以后自己娶妻,也要娶嫂嫂一般的女子。
她嫁过来后,对公婆尊重且孝顺,从来不曾跟人红过脸。故,她跟陈氏争执,让李光和李照都十分惊讶。
“你懂什么?它已然腿瘸,养着只会浪费草料,你却认为是善心?”
陈氏指着刘媛媛喊叫,刘媛媛挺着大肚子,低头不住小声相求:“它为这个家任劳任怨,可如今意外受伤,咱们便要杀了它吃肉,这对它何其不公?”
陈氏冷笑时,李光和李照过来,李光先护在自己妻子身前,李照不解看向众人。
大家这才发现他们哥俩衣衫尽湿,不由得十分吃惊,他们哥俩是怎么了?这大冬天的,得赶紧换衣服。
陈氏一看李照身上衣服都结冰了,心疼得顾不上教训刘媛媛,拉着儿子让他去换衣。
兄弟两个换完干衣服出来,对家里发生了什么已经明白。
原来,李家养有牛和驴,前些天,家中一头老驴意外踩入地里田鼠洞中,竟然把腿给折断。
驴是非常重要的牲畜,李员外赶紧让人为驴医治。
可几天过去,驴并不见好转,众人都说此驴腿好不起来,以后就是头瘸驴。
驴本来要靠着四条腿干活,假如瘸了一条腿,那这驴就成为了废物。
思来想去,陈氏觉得不要浪费,养着这么一头老驴,活不能干,只会浪费家中草料,故要杀了这头老驴。
可刘媛媛却不同意,她觉得老驴虽然瘸了,但以后不干活,它也吃不了多少,毕竟是一条生命,就此杀掉,不免让人觉得难过,她就求陈氏放过这头老驴。
陈氏非常恼怒,她本来就对刘媛媛心生厌恶,可刘媛媛平日里对她却极为尊重,她想找事却没有借口。现在刘媛媛顶撞自己,不正好是借口吗?
眼见母亲气势汹汹冲嫂子而去,聪明的李照岂能不知母亲想要干嘛?哥哥断然不会去反驳母亲,那么嫂嫂就要被母亲奚落甚至是羞辱。
李照伸手拉住了母亲,对着她一笑:“娘,嫂嫂感念老驴为这个家付出良多,如今意外受伤,不忍杀之,嫂嫂怜悯,让孩儿敬佩。娘要杀它,不就是嫌它浪费草料吗?以后孩儿为它割草,让它活着吧!”
陈氏使劲瞪儿子,嫌弃儿子太愚蠢,这时候不向着自己,还向着别人,这不是愚蠢是什么?
李照知道母亲心中所想,他笑嘻嘻拉着陈氏的手相劝,母亲终于同意下来时,李光也拉着刘媛媛到了陈氏面前。
刘媛媛对着陈氏施礼:“刚才是媛媛不对,不该当着众人面顶撞,媛媛在这里赔礼!”
众小辈都赔礼,陈氏有心刁难却又不好发作,眼珠转乱,正欲寻个借口时,刘媛媛却眉头紧蹙,显得极为痛苦。
李光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她身子慢慢向下滑,陈氏毕竟经验多,一看便知道这是要临盆。
一听母亲所言,李照撒腿就向外面跑,边跑边喊:“哥,你带嫂嫂回房,弟弟去寻稳婆。”
李照寻来稳婆,刘媛成功产下一子。
李照有了小侄子,每日欢喜莫名,可嫂子尚在月子中,他不能随便进出哥嫂房间,整天跟只猴子似的,在门外转来转去。
刘媛媛一直视他为幼弟,虽只比他大了几岁,却有着长嫂如母之心。弟弟喜爱侄子,她心中也是欢喜,就让他进屋逗侄子玩,李照嘴都咧到耳朵根了,抱着侄子欢喜雀跃。
陈氏拿自己这个儿子毫无办法,按照她心中所想,儿子和李光本不同父,也不同母,该是水火不容,自己也好在中间趁机好发作。可李照却和哥哥嫂嫂关系非常好,倒让她不好从中作梗。
如今李光已有儿子,正经的李家长子长孙,自己家儿子还是一人,要抓紧为儿子娶媳妇,也要生个孙子出来。
李照哪里能知道母亲心中所想?他每日逗侄子为乐,眨眼间,刘媛媛出了月子,而李光也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他欲要赶考。
说实话,李照并不赞同哥哥去赶考,在他的心里,与其那么辛苦,不如安心在家里,平时生活不愁,何必去受那种苦?
然人和人志向不同,他志在潇洒玩乐,哥哥之志却是高远。
“哥,不要去了,家中有嫂嫂,且李宝尚在襁褓之中,哥哥如去,怕嫂嫂会担心,哥哥就不思念李宝?”
李宝自然是李光之子,此时刚刚满月,没正式取名字,先叫李宝这样的小名。
李光看着李照叹了口气:“二弟啊,哥哥又何尝想要离开呢?只是自小读书,哥哥为的就是这一天,如若就此放弃,哥哥多年苦读,岂不是白白蹉跎?”
李照挠头,论说道理,他自然不及兄长,他不是那种糊涂之人,哥哥心中有志,这让他佩服,只是心中不舍罢了。如今见哥哥心意已决,他当然不会再阻拦。
“如此,哥哥且去,家中有我,嫂嫂和李宝断然不会受半点委屈。”
十几年生活下来,李光当然相信李照,但他同时明白,自己这个后母表里不一,有心交待一番。可一想,自己是个读书人,岂能在弟弟面前说母亲不是?那样就是故意挑唆,他说不出这种话。
李照知道哥哥心中所想,就小声说道:“哥哥放心,娘亲虽然有时会犯点小糊涂,但弟弟相信她是喜欢嫂嫂和李宝的。”
李光点头同意他的说法,兄弟二人说完,李光又得跟媛媛说,同时还得告别父母,拿盘缠出发。
哥哥跟嫂嫂去说话,闲来无事的李照百无聊赖坐在院中树下看蚂蚁上树。
正在此时,发现母亲对着他招手,他不解过去,娘亲却拉着他出门。他问了几次,母亲并不说要干什么,等到了一处小院,他进去后不久,院里来了一个姑娘,跟院中的婆婆交谈一阵后方才离开。
见母亲一脸期待,李照感觉莫名其妙,母亲笑他傻时,他方才明白,母亲让自己来看姑娘,是想要让自己完婚。
他不由得挠了几下自己脑袋,刚才那姑娘他并没有仔细去看,不过似乎也不错。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对于自己娶妻之事,他倒不是太过反对,他已经快要二十岁了,母亲着急也可以理解。
不过,他心中担心哥哥跟嫂子说得怎么样了,就随口说道:“娘且做主便行,孩儿先回家了。”
他说完就回家而去,只留下母亲和婆婆在院里交谈。
回到家后,李光已经在等他,刘媛媛对官人要去赶考一事是支持的,理解他多年苦读,便是为了此刻,当妻子的岂会阻拦?
如此,李光便要跟父母讲明,前去赶考,需要盘缠,这些都需要请示父母。
父亲李员外多年不管家事,反正有陈氏操心,但儿子赶考这种事李员外还是非常上心,跟儿子耐心交谈,等陈氏回来,大家一同商量。
陈氏平时对李光多有刁难,可这种事她却不敢去阻拦,这关系到李光的一生,她虽然是一介女流,却也不会目光短浅到在此事上去为难。
当下,父母皆表示同意,陈氏拿出盘缠交给李光,李光郑重跟父母磕头,此去谋功名,人生如何,全看此举,他异常认真。
告别父母后,哥俩一同到了院中,李照不抬头,却有泪珠向下掉。
李光见状,赶紧拉着他手。对于这个弟弟,李光深感满意,兄弟二人感情深厚,自小一起长大,弟弟顽劣,本性却善良,对自己极为依赖,此番自己要出门,弟弟落泪,实是真情流露。
李照抹了一把泪,抬头看着哥哥说道:“哥且放心去考,不用担心家中嫂嫂和李宝,家里有我呢。但有一点,哥哥考中考不中,都须马上回来,休要让家中父母担心,休要让嫂嫂担心,也休要让弟弟担心。”
李光点头,兄弟二人说了好一阵话,李照让哥哥收拾东西,自己则跑开,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次日,李光出发,李照相送。
一直出村十几里,李光让弟弟回去,李照从身上拿出银两来交给哥哥,此去需要赶路,切莫在路上委屈了自己。
哥哥接受,也没问银两来处,但他知道,这是弟弟嫌弃娘给自己盘缠太少,所以偷了家中银两交给自己。
兄弟二人,依依不舍告别,目送哥哥远去,李照方才回转家中,他并不知道,从哥哥出发那一刻,娘亲已经开始了一个计划。
此计划目的是使刘媛媛犯下七出之错,好让李光休妻,这样他李照成婚,有了孩子后更加名正言顺。
Ⅲ:完婚时老驴入梦,危机过皆大欢喜
李光外出赶考,旷日持久,刘媛媛独自带着儿子李宝,不免会忧虑思念。幸好有李照,他对嫂子有种奇怪的感情,一方面认为嫂子是自己长辈,另一方面却又跟嫂子无话不谈。
因为有了他,刘媛媛才有了些许快乐。李照对侄子李宝更加疼爱,恨不能天天抱在自己怀里,孩子尚没一岁,听到他声音便不再啼哭,长大后对他这个叔叔也会极为依赖。
这半年来,陈氏没有闲着,那日在院中的婆婆本是媒婆,到院里的姑娘姓郑,名唤郑霞儿,家中父亲做生意,家境也还行。
郑霞儿长相漂亮,自小刁蛮,却最讲一个理字,得理不饶人,属于那种泼辣却极为明白事理之姑娘。
李照对郑霞儿非常满意,郑霞儿也对他有意思,媒婆在中间穿针引线,两家很快便订亲下了聘礼。
腊月初十,李照和郑霞儿大婚。
其实按李照的想法,此时先不成婚,等哥哥回转后再完婚。如今哥哥不在,自己却娶了妻子,哥哥会不会难过?
陈氏气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李员外对他们兄弟感情很是赞许,同时也劝说他,哥哥赶考,本就需要时日,回来后见弟弟已经完婚,哥哥只会欢喜,根本不会责怪于他。
嫂嫂刘媛媛也是多次相劝,他这才同意下来。
李照成婚,是李家的大喜事,比之前李光娶刘媛媛时要隆重许多,皆因为李光娶妻时,陈氏并不是太上心。如今自己的亲生儿子成婚,她当然会面面俱到。
李照成婚,并不用自己操心,一切有陈氏操持,他这个甩手少爷当得非常到位。
腊月初十,下午去迎娶郑霞儿,傍晚时接来,家中摆了宴席,他敬过酒后进入洞房,跟郑霞儿喝过合卺酒后,两人谈了一阵话便安歇。
到了半夜,李照惊醒,却见屋中站着一头老驴。
仔细一看,这不是家中那头瘸腿老驴吗?他不由得哭笑不得,今天是自己大婚的日子,这老驴怎么进入屋内的?它半夜进入屋内要干嘛?
他面带笑容,正欲赶驴出门时,老驴却张嘴说道:“赶紧出屋才能避祸。”他猛从床上坐起,发现刚才不过是做了一个梦,怪不得老驴会入屋。
不过,这梦倒也颇为奇怪,平白无故,为何会梦到老驴?这驴在梦中开口说话又是何意?
既然醒来,脑子中想着刚才的梦,他轻轻开门,准备小解一下再入睡。
时值寒冬腊月,外面赴宴之人尽散,院里非常安静。
行至驴圈时,突见瘸腿老驴在驴槽边不住转圈,眼中含泪,显得焦躁难安。
他走到老驴边上,用手抚摸老驴脑袋自言自语:“老驴啊老驴,你且放心,有我在,有嫂嫂在,你会安然到老的。”
老驴却将他手拱开,不住歪头用嘴去咬缰绳。
李照感觉惊奇,再想想刚才所做之梦,他索性将绳子从拴驴桩上取下。刚取下来,老驴从驴棚走出,瘸着腿径直走向刘媛媛房间。
“你……”
李照吓了一跳,嫂嫂白天要照顾李宝,晚上疲累,这老驴只怕要惊扰她。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老驴并不是要进屋,而是到了刘媛媛屋角,低头开始用蹄子在地上乱刨。
李照哑然失笑,走过去想把老驴牵走,不料到了地方一看,地下竟然有个包袱,他好奇拿起包袱,发现里面有不少东西,都是郑霞儿陪嫁之物。
拿着包袱想了一阵后被惊出冷汗,这是一个阴谋,针对的是嫂嫂,而几乎是在同时,他就已经明白了实施此计者,应该就是自己母亲。
等到天亮,母亲会说家中失窃,然后东西在嫂子屋角找到,嫂子就犯了偷盗和嫉妒之错,两者皆在七出之列。她会被冤枉,首先嫉妒郑霞儿陪嫁品多,然后实施了盗窃。
他没有声张,将地上的坑细心掩埋,然后又将老驴拴住,将包袱拿回屋内。
次日,天尚没亮,院里传出吵闹,陈氏带着家人正在四处寻找,说昨天有人趁乱偷了郑霞儿陪嫁之物。
陈氏带着人到刘媛媛屋角向下挖,但却什么也没有挖出来,她正在不解,李照拿着包袱站在门前喊:“娘是在找这个包袱吗?”
陈氏惊讶回头,李照说道:“昨晚孩儿小解,发现有人将此物埋于嫂嫂屋角,所以孩儿挖了出来。”
陈氏去接东西时,李照小声说道:“娘亲且莫再这样了,家和才能万事兴,娘这样做,会把这个家毁掉的。”
陈氏点头时,外面突然传出喧闹之声,有人进来报喜,李光高中归来,此时离家还有十里。
李照闻言大喜,狂奔出门,在半路接到哥哥,兄弟二人一同回家,李家欢天喜地,陈氏也脸上有光。
后,李光带妻儿走马上任,家中产业,自然归李照所有。终其一生,李照和哥哥李光关系非常好,刘媛媛和郑霞儿妯娌之间也非常和睦。
李氏一家,生活和睦,陈氏晚年经常感叹,当年幸好儿子阻止了自己,如若不然,李家定然不会如此繁盛。
李照却说应该感谢的是那头瘸腿老驴,陈氏不解,李照也不解释。李照和郑霞儿婚后共育有两子两女,七十岁无疾而终。
黑嫂说:李照原本会是个苦命之人,却因为母亲改嫁相州李员外,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之变化。
他生性顽劣,不喜读书,可却抱有一颗良善之心。由于母亲陈氏在李家做当家主母,他的生活很是如意,但他并没有因此就排挤不是母亲亲生的哥哥李光,反而时时跟随,依赖非常,结下了深厚的兄弟情谊。
因为有了此等情谊,他失足落水时,哥哥李光会奋不顾身跳河相救,也因为有了此等情谊,他处处护着哥哥嫂子,不让他们受委屈。
陈氏一介女流,根本不明白李光心中所存大志,处处想着护家业,却不明白,李光对这些家业不感兴趣,他的目标是入仕,并且最终成功。
陈氏在李照新婚之夜所为,幸好被李照发现并且阻拦,如若不然,当他们闹出事来,得中回来的李光该如何自处?是休妻还是不休?
一旦休妻,哥哥会恨后母一辈子,也会恨上李照,兄弟感情,就会至此而断,后面的和睦也无从谈起。
梦中老驴所说的避祸,其实是避开家中失和之祸,而李照将包袱拿走,则是挽救了李家。
至于新婚之夜梦驴,驴又带他找到包袱,究竟是不是老驴报恩,这个并不重要。许是李照感觉母亲可能会对嫂子使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谓的老驴入梦,可能只是他的一段臆想或者是托词罢了!
家和万事兴,文中如此,生活更是如此,您认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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