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棚里,衣着褴褛的母亲正在地上做饭。一口铁锅大的地方,褐黄的泥土一起一伏的冒着泡,像是那哈巴狗圆滚滚的肚皮,在太阳底下,四仰八叉地涎着舌头,任凭蚊蚋上下飞舞。泥土下面埋着的就是我和母亲的饭。母亲打小疼爱我,她觉得我终日辛苦的奔波着,本是羸弱的身体肯定吃不消,所以今天她特意给我加了地蛋(苏北土豆的俗称)在饭里,过一会儿,我就会吃到和着泥土与地蛋在地下焖出的饭食。

大棚的南端是一片竹林,那是母亲亲手种的,不过母亲种的竹子和一般人家的竹子不大一样,这种竹子的枝蔓上长有大大的芭蕉叶,看不到正常的竹叶,完全由芭蕉叶取代。那一扇扇就像是刚从牛魔王口中吐出,灭了火焰山嚣张气焰的芭蕉扇。它正用那诡异的姿态,在我面前尽情地随风舞弄着,与大棚里的环境格格不入,甚是迥异。

活在梦里

推开大棚的后门,是一条闪烁着无数霓虹灯的繁华街道。此刻,阿涛(我大学同学)正向我走来。

“老陆你找到工作没?”阿涛用亲昵的口吻问我。

“没有,我要去趟高中,总觉得我有东西落在那了”我如是说。

阿涛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鼠标,点燃了嘴里的香烟,背对着我,久久地注视着那高楼林立的遥远南方。地下道里倏然窜出来一只通身金色的老鼠,飞速地顺着柏油路跑向那片灯火通明的大厦,最后消失在昏黄路灯的拐角处。

我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像一只掉了队的大雁,不知道飞往南方的正确方向,也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去哪里觅食,来填饱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

我赤裸着身子,怀揣忐忑的心情,走在通往教学楼的大道上。来往的学生仨仨俩俩自顾自的谝着话,根本无暇顾及我这个没穿衣服的裸男。就好像我是一个隐形人,他们一点也看不见我。一开始我还担心有人会笑话我,觉得他们会像一群长了长长脖子的大鹅,把我围起来,看我的丑态,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没人会真正关心你的作为,你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别人也是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主宰世界,至于别人怎么样,那是无关紧要的问题。

穿过那片熟悉的教学楼,我来到了开在教室里的小卖部旁。透过稀疏的梧桐树叶,我看到楼顶有一对情侣正在忘我地接吻。我躲在树下不敢出去,因为我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内裤,虽然我不知道这件内裤从何而来,但我比刚才心安了些,至少,我那最可耻的部位没有露出来。

转过小卖部的墙角,我看到了妻子正謯娽地向我跑来,而我,站在一片暗蓝的大地上,一轮硕大的月亮划过我的头顶。

二零二零年四月九日作于梦里——水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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