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农村亲友琐事时,我母亲突然说到某某某亲戚家是几家换亲,土话说“博回来的新娘”。这连环换亲的几家,不但婚前婚后缺乏足够的感情,兼之有点家贫百事哀的感觉,而且亲戚家的新娘还有家族遗传的疾病(恶性肿瘤),在出嫁前就知道身体有病的,生了两个儿子没多久又病发,医治一长段时间后,不幸较早去世了。现在其中一个儿子成年也成家了,又被医院诊断出该疾病。所以亲戚说起来一把眼泪,让人心酸,甚至他自己有时候也都概叹说,这是家贫的缘故?命运的使然?家庭的不幸遭遇,一场大病可能就导致家庭生活倒退甚至返贫,但可以改变的手段和出路却不多,只能硬着顶上处理,才是大家心焦的所在。

这件事情又唤醒了我对一个土话“博”字的回忆,感觉多少年没有用过了。以前比如下象棋时,说一个车“博”一个马和一个炮,就能猜测出是“换”的意思,而不是赌一把的含义。但用得最多的,可能是农村里上门收破烂的人,“博”是指以物换物,比如说,拿袋鹅毛拿去博回了一包十盒火柴,或者一把旧铜锁博得了三块酸木瓜、两支麦芽糖等等。

记得小时候以前有穿街走巷的老阿婆,收旧物如破铜烂铁烂胶鞋,一般都不是直接付钱,而是给火柴、毛巾、肥皂或者其他吃用的东西。她的挑担里有一个汤盅(就是有盖的大盆子),有时装的是半熟未全熟的木瓜,切成长长的一块块,腌得酸酸甜甜的半脆的很好吃;有时是麦芽糖,半固态的软糖,吮咬起来也是甜丝柔顺的感觉。用竹签扎起酸木瓜或绕圈麦芽糖,对小孩子的吸引力极大。老阿婆一般不直接给钱,一是当时大家有钱没钱,零钱都不多;二是换物可能还小赚一笔,能额外多赚一次;三是担心身上带一笔钱,在其他略为陌生村子里面不安全,甚至被抢了都不知道找谁。特别是我们这边很多村子是沿着山坡建的,巷子都是弯弯曲曲的,还有断头巷,某些大村子进去了都分不清东南西北,走过几条不规则的巷子或进出高高低低的几个门,很难完全认得来路去路。当然有时候有的人也还是愿意要钞票的,不过一般来说这点钞票,买不到老阿婆给的那么多火柴或肥皂,毕竟她的“博”,相当于一次买和一次卖,以优惠价格提供她批发过来的物品,对于需要生活物资的乡民们来说更实惠。

当然,第三点“被抢”的危险也不是真的会发生,走街串巷,村里的人一般也不会对这个上门为他们处理废旧物品的人干什么,如果不是狗急跳墙,也不会心生歹念。而且后来听到一种说法,说收破烂这样的人,在旧社会里面一般都是“门道会”的人,即可能是介于正常商人与黑社会之间的团体中的人,即使不像洪门、一贯道、哥老会那样有影响,也至少会有强势人士能够出面保护行业里的人。

对于这些收破烂的人,另一个传说就是水平高,要求他们得非常有眼光。很多人都是有亲朋好友甚至几代人从事该行业的,富有经验,练就了眼光,一眼能看出东西的合理价值,同时也大致保持公正心态。这样换了东西不至于自己亏本,或者过于狠心欺诈割韭菜,让换东西的人觉得吃亏了,下次就不会找你“博”东西。失去了“公道”的招牌,就很难在乡村中继续做生意。当然,也不是没有那些坑蒙拐骗的人,但是做长远生意的,就只是选择易物换物的”博”,即通过两个“交易环节”,来再增加一点点利润。

应该是到了九十年代末或之后了,我有个亲戚也在城里做收破烂的买卖,每天骑个自行车走街串巷去吆喝,不过这个时候就直接用钱来支付,而不再是易物换物了,无论是收书刊报纸、旧电器、废铜铁等都是称重或估价后给钱,简单明了。某一天,做了一笔小买卖,卖东西的人客气地递过来一支香烟,我亲戚抽完之后,就在路边昏昏沉沉地坐了一个下午。自然,醒来之后发现钱包里的大票零钞都不见了。也幸亏对方只是图钱的,如果担心亲戚长得壮实,药的剂量稍微下得大一点,会不会出现类似电影《刺杀小说家》里人贩子对小橘子做的那样下药过量都不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同时还不好查原因,因为别人说你每天风吹日晒雨淋,自己身体不适比如突然中风等等造成的,都为未可知。所以损失一千几百块,但身体没什么损伤不曾留下后遗症,保个平安,不幸中的大幸,也就算了。

(注:本文所讲故事,时间、地点和人物均不可细考,敬请注意。)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