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秋风呢喃
备注:本故事人物,使用化名。
第一章
01
我叫李小苑(化名),今年25岁,生活在南方一个三线小城市,一个单亲家庭中长大的女孩。
我妈是在去年的5月份去世的,因为癌症。
她只生育了我一个孩子,我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如果有亲人,那就是生活在邻市的舅舅,他是我妈的弟弟。
02
我妈去世一周前的下午,她支开我,要我到楼下的小餐馆里去炒两个菜端上来,说舅舅大老远地过来,让他吃了饭再回去。
我看到她用骨瘦如柴的手,拉着舅舅的衣袖,眼神里带着迫切与恳求,似乎有什么需要交代,而又不想让我听到。我看了一眼舅舅,然后,起身往外走。
我感觉到我妈的眼睛,盯着我的背影在移动,卫生间的墙角,挡住了她的视线。舅舅坐在床沿边的凳子上,背对着门。
03
我打开病房的门,轻轻地合上。我并没有走出病房,只是做了一个开门关门的动作,卫生间的门虚掩着,我迅速推门闪进了卫生间里。
紧贴着挨门的墙壁,病房里一片寂静。墙壁上一条湿漉漉的毛巾,还在往外渗着水滴,水珠落到地上的脸盆里,敲打出清脆的响声。
沉默了好一会,传来我妈憔悴的声音,她说:“凯君(舅舅的名字,化名),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我只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妈妈气喘吁吁,说话很吃力。
“我走之后,麻烦你看在姐弟一场的情分上,替我照看一下苑苑,拜托你了……”我咬着嘴唇,把指甲掐进了墙缝之中。
过了好一会,只听到舅舅叹了一口气,说:“姐,你不要想那么多,你目前需要做的是把身体养好。”
“我如果现在不说,我怕自己没有时间了。”妈妈急切地想表达什么,由于语言急促,她剧烈地咳嗽不止。
只听到凳子挪动的声音,然后,有脚步声走向床头。舅舅在用摇手把床头摇高,以让妈妈呼吸能够顺畅一些。
04
“我要向你交代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关于欠你那10万元的事。”妈妈喘着气说。
“苑苑这孩子,读完大学工作还不到一年,就因为我生病的原因辞了职。家里的一点点积蓄,也因为我耗得差不多了。”
“欠你的10万元,能不能缓一缓,姐不是要赖账,只是,能不能等苑苑工作多2年,再还你。”
“姐,我说了多少次了,那个钱,是给你看病的,不需要你还。你怎么这么固执。”舅舅急切地辩解道,声音提高了几度。
妈妈自顾自地说:“阿娟(舅妈的名字),自从她知道你私自给了我10万元以后,先后打过几次电话给我,说侄子大了,也找了女朋友,需要买房子……”妈妈话没有说完,就哽咽起来。
“现在,家里值钱的,就只有那套房子了,如果卖掉,苑苑就无家可归,你给苑苑一点时间,让她慢慢代我还给你啊。”
“当初,我把钱给你的时候,已经叮嘱过你,不要去对阿娟讲,可是,你心软,总是觉得过意不去,这不,阿娟惦记上了。我回去得找她好好谈谈。”舅舅情绪有点激动。
我咬住自己的手指,生怕自己哭出声来。我知道,妈妈所说的那10万元钱的由来。那是我即将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妈妈被检测出乳腺癌后,前后经历两次大手术,舅舅瞒着舅妈私底下“慷慨解囊”的。
05
妈妈做第二次手术时,舅舅和舅妈一起到医院来看她,舅舅当时下了楼,说点买水果,病房里只留下妈妈还有舅妈。
当时,舅妈公司正好裁员,舅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在家里闲呆着,家中里里外外的开销都靠舅舅一个人扛着。当时,妈妈听了后感到愧疚难安,她向舅妈表示,会尽快把钱还给他们。
谁知,舅妈听了云里雾里,感到很诧异,原来,她自始至终并不知晓,舅舅私自给了10万元给妈妈住院治疗的事。打这以后,舅妈就落下心病,开始惦记上这件事。
第一:她无法容忍舅舅私底下藏这么多的私房钱。
第二:藏了私房钱,竟然全给了自己的姐姐,还不吱一声。
舅妈认为,她这个妻子在舅舅的心里形同虚设。分量无法和他这个姐姐相比。因此,隔三差五以此为由,和舅舅吵得天翻地覆。
“哎”,听到舅舅重重地叹了口气。
紧接着,病房里传来一声沉闷的捶打声,那是舅舅的手,锤在床头柜上发出的。但是,接下来妈妈说的另一件事,却让我整个世界都开始倾覆……
“凯君,我还有第二件事,要对你说。”一阵沉默过后,妈妈的声音再次响起:
“就是……就是……关于苑苑她爸爸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暂时不要告诉她……”。
“她如果知道这8年来,她爸爸杳无音信是因为已经不在人世了,我怕她会扛不住这双重的打击。我宁愿她,就像她爸爸最后一次见到她时所说的一样,他只是带着那个女人,去了国外定居。”
“毕竟,他活着,对苑苑是个精神支撑,我不知道瞒着她对不对,我只知道,他活着,对苑苑比什么都重要……”妈妈呜咽起来。
我的嘴唇无声地颤抖,整个世界开始在头顶旋转,我靠着冰冷的墙壁,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06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声音在说:药水没有了,我去找护士。凳子挪动的声音传进耳膜里,我扶着墙壁,艰难地爬了起来,身体躲进阴暗中。
病房的门打开了,脚步声向着右边转弯的护士台走去。我脱掉脚上的鞋子,打着赤脚,跌跌撞撞地走出病房,朝着相反的方向,沿着楼梯向下,再向下……
胃部开始绞痛,犹如一条无形的钢缆,在紧紧地对我进行捆绑,我渺小脆弱得像一只还来不及蜕壳的寒蝉。
这是舅舅最后一次见到妈妈。
第二章
07
父亲8年来,没有来看过我一眼,没有一个电话,自从我16岁生日那天,他陪我一起度过后,他就再也没有在我的世界里出现过。我一直单纯地以为,他是到了国外后,完完全全地把我这个女儿给忘了。
我突然回头,身后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我终于知道,妈妈得病后,她为什么一直不让我把她得病的消息告诉他。
她说:我和你爸,早就分开了,而且,他现在早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不要再去打搅他的生活。当时,我尊从了她的意愿,从来没有往更复杂的地方去想。
08
舅舅回去的第三天,医生通知我,要我有心理准备,说我妈可能就在那几天了……心开始在那个没有阳光的冬日里嗷嗷大哭。
回到病房,妈妈依旧昏睡着。即使是睡着了,脸上也带着痛苦的表情,她的眼窝深陷,她才五十来岁,但是,此刻,却像一个垂暮的老人。
自从那天和舅舅说了那番话以后,她仿佛如释重负一般。舅舅那天来的下午,她史无前例地喝了一碗粥,她已经很多天吃不下任何东西,靠输液维持着。
我轻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像往日一样,握着她的手,头枕在床沿边。如果能够短暂地忘记病痛的折磨,睡着了也好,想着医生的话:你要有心理准备,你妈可能就在这几天了……眼泪开始奔涌而出。
妈妈的手,动了一下,我慌忙起身走进卫生间里。我捧着冰凉刺骨的水,一遍一遍冲洗着眼睛和脸颊,以求不让她看到我哭过的痕迹。
09
我妈是在我的怀里去世的,她走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陪在她的身边。
那天,医生告诉我,要我有心理准备时,我有打过电话给舅舅。我本想把医生的话,告诉他。但是,电话那端,传来舅妈的哭骂声:我才不相信,那10万元不是你掏出来的,你骗鬼去吧!
我记起舅舅对妈妈说过的话:回去后,得找她好好谈谈。
当时舅舅在电话里问我:苑苑,是不是你妈有什么事?我只淡淡地回答他:没事,我就是找不到那个摇床的摇手了。
10
那天早上,我正伏在床沿边昏昏沉沉睡着,感觉妈妈喉咙里发出轻微地响声。自从她生病以来,我的神经保持着高度的敏感,我一激灵,抬起头来。妈妈的眼睛,温柔地落在我的脸上,足足有十多秒。
我用力地眨了一下又酸又涩的双眼,她已经昏睡了两天,有一种声音,在告诉我:这是她和我告别的时候到了。
我靠近她,伏在她的耳边说:妈,我在呢,我一直都在。我努力爬到床上,抱起妈妈,让她靠着我的胸口。不久,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然后转为平静,床头的心电图成为一条直线。
11
她终于走了,看着护工用白布盖住妈妈的脸,然后,推进了电梯,我站在走廊的尽头一动不动。
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呼喊:再见,亲爱的妈妈……
一位阿姨走过来,抚了抚我的背,说:姑娘,想哭就哭出来吧。我摇了摇头,我不能哭,因为我妈她放不下的就是我,我不能让她走得不安心。
回到病房,我摸了一下床上的被子,上面还残留着妈妈的体温。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看见窗边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上,那最后一片挂在枝头的叶子,终于在凛冽的寒风中,凋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头。
12
舅舅知道妈妈去世的消息,是在第二天的早上。我只在短信中告诉他:我妈走了,昨天。
舅舅赶到殡仪馆,歉疚地说:苑苑,昨天家里乱成一锅粥,也不知道你妈她……
我轻轻把指头放在嘴边,告诉他:我妈睡着呢,不要惊扰她,有什么事,我们到外头说去。
来到外面,我从包里取出2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里面各装着五沓百元现钞。我把信封递给舅舅,他明显地楞了一下,不解地看着我。
我说:舅舅,这是我妈生病这段时间在你这借的钱,你数一数。
舅舅用手掌捂住双眼,半晌才说:苑苑,你是误会你舅舅了。
一抹苦涩的笑,浮在我的嘴角。
我抬头望了望灰白的天空,说:这个天,好像要起风了。我想,风起的时候,人应该扬起傲骨。钱,是我把房产证抵押在银行里贷款的,毕竟,不能让妈妈走得太落魄。
13
舅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本来,我答应了她(指静阿姨,我的后妈),这件事,不告诉任何人。现在,你妈已经走了,她再也听不到了,听不到也就不会伤心了。”舅舅的声音,带着苍凉。
“也罢,既然,你已经知晓你爸早已去世的消息,我也没法再隐瞒下去了。”我诧异地转过头,望着他。
“那天,我听到卫生间里传来轻微的响声,我才知道,你并没有离开病房”。
“我假装去护士台让护士换输液瓶,并把病房门打开,就是想让你悄悄地离开,不想让你妈知道你还在屋内。如果她知道你已经听到她所说的一切,会加重她的心理负担和病情。”
“这10万元,不是我的,是你静阿姨送来的,那个对你妈妈格外关照的护士长,就是你静阿姨的亲妹妹。”说完,他把两个装有现金的信封,重新放回我的手里。
良久,我才摇着头,说:“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以这样瞒着我妈妈,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你知道是因为静阿姨的介入,才导致我爸和我妈离婚,你是我妈妈的亲弟弟,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对自己的亲姐姐?!”我愤怒地冲他吼道。
14
“苑苑,你已经长大了,很多时候,无法用简短的一两句话去评判一件事或者一个人的对与错“。随后,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本子,递给我,说:“这是你妈留给你的,本来,我答应过她,要过几年,等你心情平复以后,才给你。”
安葬好妈妈后,舅舅不放心,硬是把我送回家中,坐了好一会才离开。走到门口,他回过头,说:“苑苑,不管你舅妈怎么样,你舅舅,永远是你的舅舅。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给我。”
我仰起头,大颗大颗的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滑落下来。现在,这个家中,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第三章
15
小升初那年的暑假,舅舅来到我家,说要带我和堂弟(舅舅的小孩)一起到一百多公里外的岛上去游玩几天。我并不想去,但是,妈妈还是不由分说地给我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送我下了楼。
汽车启动后,我爬在后座上,从挡风玻璃里看去,妈妈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路上,舅舅一言不发地开着车,我问他:舅妈呢,为什么舅妈没有一起来?舅舅当时看了我一眼,就说了一句:她不在家。
16
因为晕车,加上过渡时还晕船,到了酒店,整个人虚脱了一样。说是带我和堂弟去度假,可是,舅舅自始至终却心猿意马。
熬到第三天,我坚决要回家,堂弟也开始哭闹不止。舅舅在门外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这才答应开车往回走。
那天,舅舅并没有上楼,他看着我进了楼梯口,从驾驶室探出头来,嘱咐我:“要乖,要听妈妈的话。”。我不解地回头看着他,但还是点了点头。
回到家门口,门微微地开着,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我在妈妈身后叫了几声,她才回过头来。
妈妈的眼皮肿得厉害,眼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我不安地问:她怎么了?她回过身去,摇了摇头,继续切菜。
17
感觉家里哪里不太一样,但一时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很久,爸爸还没有回来,妈妈催促我赶紧吃饭,说一会菜全凉了。
我问她:爸爸呢,我们不是等他一起吃饭吗?妈妈低垂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依然没有出声。
到了晚上准备冲凉睡觉时,才发现,卫生间里,爸爸的洗漱用品都不见了。
我转身回到客厅,问坐在沙发上的妈妈:“爸爸是不是出差了,怎么把他的毛巾和牙刷都带走了?”妈妈依旧没有回答我。
我打开鞋柜,柜子里只有我和妈妈的鞋子,爸爸的拖鞋还有皮鞋都不见了。我又奔向爸爸的卧室,打开他的衣柜,发现衣柜里空空如也。
18
我知道,这一刻,迟早会降临……他们在我小学毕业前,其实就已经开始分居。父亲睡在小书房里,他告诉我,他晚上会看书,会影响妈妈休息,我信以为真。但有一次,在我放学回家时,意外地被我在门外听到,他们在屋里说的话,那是五年级的上学期。
在我家厨房的位置,有一扇窗户,那里紧挨着客厅,从那里可以看到厅里的大部分。母亲下班后,总会按时回家,因为她知道,我上学时总是忘带钥匙。那时,我就爬在厨房的窗台上叫她开门。那天,我踮起脚尖,从窗的缝隙里,瞅见父亲的身影,他背对着窗,看不到他的表情,屋里传来母亲的抽泣,我心里一紧。
只听到父亲说:“你就成全我们吧!这样下去,三个人都很痛苦……”我扶着墙壁,回到家门口,我想进去,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正在我准备叫母亲开门时,我的手像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只听到母亲说:“那好吧,我同意离婚,只是,我有一个条件,能不能缓一缓,让苑苑读完小学……”。父亲“嗯”了一声,有脚步声,往房间的方向走去,然后,听到关门的声音。
对门邻居的门,响了一下,我赶忙转身飞奔下楼,躲进附近公园里的厕所里哭得天昏地暗,怕惊扰到别人,我又咬住校服的一只衣袖。不知道在里面呆了多久,出来时,外面已经夜幕星河,在回家的半路上,遇到母亲推着自行车,她刚刚从学校找我回来。
她老远看见我,急切地奔了过来,问我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没有回家。我怕她看见我哭过的痕迹,怯怯地说:考试考砸了。说着,把白天老师发的试卷,从书包里找出来递给她。母亲借着路灯看了看,发现的确做错了几道题,她说周末为我讲解,先赶快回家吃饭。她信以为真。
回到家,父亲并不在,晚上,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想到在家门口听到的他们的讲话,眼泪依旧无声地流淌下来。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我一定要想办法,不让爸爸离开我们。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努力读书,告诉他们:将来我长大后,会带他们去吃他们想吃的东西,陪他们去他们想去的任何地方。
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他们还是分开了……
19
我一直想不明白,舅舅好端端地不打一声招呼,就说带我去岛上游玩,他工作一直那么忙。现在,一切都印证了我最担心最害怕发生的事,他们在我离开的这几天,已经离婚了。
爸爸离开这个家了,他把房子留给了我和妈妈,只收拾了自己的洗换衣服。我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紧紧地关上了房门。我用背抵住门,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
那年我12岁,刚刚小学毕业。
第四章
20
刚开始,父亲在每个月的月末,如期到离家不远的小公园中等我。每次他都会问起,关于妈妈的近况,我开始幻想,他们有重归于好的一天。
几个月后的月末,正逢暑假,一大早我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座机边,刚过八点,爸爸的电话如约而至。我和妈妈打了一声招呼,随即飞奔下楼。父亲每次来见我,都选择在离家一百多米远的小公园路边,那天我飞奔到他停车的老位置,猛然看到父亲的汽车副驾位上,坐了一位打扮精致的阿姨。我的心,瞬间降到了冰点。
爸爸降下车窗,说:苑苑,这是静阿姨。我低着头,杵在一米开外一动不动。静阿姨从车上走下来,手中捧着一个礼盒,走到我的跟前。她说,这是按照我的身材定制的裙子。我低着头,把脸侧向一边。
正在她迟疑着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爸爸从车上下车,他把裙子从她的手中接过来,打开后座的车门,放在座椅上,然后安排我坐好。一路上,我望着窗外。以往,我和爸爸一起出门,都是我坐在副驾驶位置,而如今,已经“改朝换代”。我感到心里有一样东西,在无声地瓦解和取代。
21
我已经有至少几个月,没有见到父亲了,他在电话里,说他在赶一个工程,说忙好这段时间,就过来陪我一起过生日。
那是我16岁生日那天。此时,父亲和静阿姨已经结婚几年了,他们住在另外一个城市,我没有去过。尽管父亲和静阿姨几次提起,要接我过去小住几日,但是,想到妈妈,我还是拒绝了。
生日的前一晚,父亲打电话来,说第二天早上9点,让我准时下楼。那天,见到久别的父亲,感觉他瘦了许多。不同以往的是,这次是静阿姨开车,父亲陪我一起坐在后排,我高兴地挽着父亲的胳膊,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酒店是父亲提前订好的,吃完午饭后,静阿姨起身说有点事,要离开一会儿。父亲虽然很高兴,但是却没有吃什么东西,他说他不饿,看着我吃。看到静阿姨离开了,我终于忍不住问他:爸,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为什么瘦了这么多?
父亲听了,摇了摇头。他说这段时间,主要是在赶工作上的进度,还有就是在准备移居国外的事,所以没休息好。我诧异得瞪大了眼睛,半晌脑袋里转不过弯来。
我问父亲:这么大件事,你从来都不曾和我透露过半句,语气还这么淡定!说完,我嗖地一声站了起来,就要往门外走。我的心里,开始有绝望的潮水在把我淹没。
22
我走到门口,父亲追上来,他拽住我的胳膊,急急地说:苑苑,等过两年,生活稳定了,我就接你过来。“如果我也离开我妈,那她真的是活着一点盼头都没有了!”看着父亲无力地松开手,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无法接受这样突如其来的消息,回家的路上,我一直低头不语。这次,父亲没有把车停在公园侧,而是径直开到了家楼下。
他跟着一起下了车,向上仰望了许久,那里,曾经是我们一家三口生活过的地方,自从离婚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家了。
过了许久,他把目光收回来,停留在我的脸上,仔细地端详着我,我很不习惯他这样看我,只听到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时间过得真快,都16岁了,长得真像你妈妈年轻的时候。
随后,他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说里面有一笔钱,足够我读完大学的费用,密码就是我的生日。我没有接,不知道为什么,心如刀割。他把银行卡装进我的包里,要我照顾好自己和妈妈。看着他钻进车里,脸贴着车窗玻璃,他冲我摆了摆手,要我快上楼,不要让妈妈久等了。
夕阳如巨大的火球,把天边染红,我茫然失措地站在那里,看着汽车绝尘而去。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第五章(结尾)
23
屋外昏黄的灯光从窗帘的缝隙里照射进来,母亲的日记,静静地躺在枕边。
想着那小小的窗户,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这头是我,那头连着我的父母。多少天了,夜不能寐,脑袋里回想着日记的内容:
父亲和静阿姨他们曾经是大学的同学。静阿姨家境优越,学习十分的优秀,她的身边,有非常多追求和仰慕她的男孩,包括我父亲。但是,父亲不仅家境贫寒,奶奶还一直卧病在床,父亲很自卑。他把这份情感,一直压抑在心里。
那年,临近分别之际,静阿姨送给每一位同学,不同的纪念品,父亲拿到的,是一本精装的本子,礼物平淡而无新意,或许,当年父亲多多少少夹杂着伤心和失望。在本子的首页,是一幅静阿姨亲手画的画。画中一个穿蓝色裙子的女孩,站在海边,望着远方。
他们这一别,就是十几年。后来,父亲找了邻家女孩成亲,她就是我的母亲。这本本子,一直锁在父亲专用的抽屉里,钥匙一直由父亲保管,他从来不让任何人动他的抽屉,包括我母亲。那是我读小学五年级,11岁的那年。有一天,父亲匆匆出门,竟然忘了带钥匙。
父母婚后相敬如宾,但是,母亲一直知道,他的心里住着一个人,但是,父亲从来不曾提起。而这个秘密,或许,就锁在这个抽屉里。母亲打开抽屉,里面除了一本本子,什么都没有。
母亲随便翻了翻,发现这本本子的其中几页,是黏连在一起的,这让她很困惑。她找到父亲刮胡子所用的刀片,小心地把黏连部分分开,赫然出现几页写着密密麻麻字体的书信……
现在,已经无法得知母亲看到书信时的感受,她后来,通过转辗打听,得知静阿姨早已经回国,不仅一直单身,而且就住在临市。日子过去了几个月,在一次体检中,父亲被意外地检出身患癌症,并且已经到了中晚期。
一向贤惠的母亲,不知道为何,变得一反常态。她暴跳如雷,不仅经常无端挑衅,还把父亲珍藏的本子摔到他面前,指着本子上的书信,问他是什么意思。
当父亲看到本子上的内容,惊得目瞪口呆……
后来,父亲果真如母亲所想的一样,他去找了静阿姨,回来后,他恳求母亲,让她成全他们……现在,想起来……这一切都是母亲安排的。
24
这是母亲去世后的100天整。还有一个来月,就是清明,整个墓园笼罩在蒙蒙的细雨之中。母亲坟前的大理石,明显的有人清理过,碑前摆放了一个青花小瓷瓶,上面插着母亲生前喜欢的小菊。我想,一定是舅舅来过。我的目光四下寻找着他的身影,这不,他正打着一把雨伞,缓缓从坡下上来。
我迎上前去,从他手里接过花束,说:你不是已经买过花了吗?干嘛又买那么一大捧。舅舅说,他刚刚下车,才到呢,那不是他买的。我没有再言语,当下心里明白了几分。
在母亲的坟前鞠躬后,我对她说:“妈,您放心吧,房产证已经从银行赎回来了。我现在还没有成家,一个人不需要住那么大的地方。”
顿了一下,我继续说:“我听从了舅舅的建议,把房子放到中介挂牌进行出租,给自己找了一个单身小公寓。这样,每个月出租房屋所得的租金,除去交付小公寓的费用外,还剩下不少,我会如数把它存起来。我已经找到一份工作,我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快凑够10万元,把钱如数还给静阿姨,您放心吧。”
我从包中,找出一个准备好的金属小盆,把母亲的日记本放进盆中,然后,划燃一根火柴。火焰像一只只火蝴蝶在伞下飞舞,我在心里,默默地念到:母亲安息吧……
过了许久,看到火苗熄灭,舅舅站了起来,用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其实,你妈妈她……
我把头扭向他,问道:我妈妈她怎么了?舅舅哽咽道:其实,你妈妈她,在你父亲得病以前,就已经被确诊为乳腺癌……大脑轰地一声,一个踉跄,我差点摔倒,舅舅赶忙扶住我,我急切地问他:“我妈不是在我即将大学毕业的那一年,才被检测出来的吗?”
舅舅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像梦呓一般:“你妈选择这样做,自有她的原因。她是不想你父亲有什么后顾之忧的。想让他在生命的最后,和他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她不想让他此生抱憾,所以,所有的一切痛苦,她一个人全力承担,甚至,你父亲到死,都不知道你妈生病的秘密……“。看着舅舅还在低语着什么,我的大脑像有一列呼啸的列车向我碾压过来,我什么都听不清了,我艰难地收起地上的盆子,向山下走去。
我想起母亲日记中,有这样一句话:爱是理解的别名。——泰戈尔
是啊,父母离婚后的这些年,她从来不曾在任何人前面,抱怨过父亲半句。母亲就像那雨中摇曳的小菊,在无人处,低调地开放,从不喧哗,如此安静,直至凋零,它只是静静地依偎在叶托上,和春天一起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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