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布鲁尔分馆(Met Breuer)正在举行的《痴迷:克里姆特、席勒、毕加索的裸体画》,展出部分斯科菲尔德·塞耶遗赠作品。塞耶的收藏以巴黎画派艺术家的作品而闻名,展览将其中克里姆特、席勒、毕加索的“令人回味”的水彩画、素描和版画以裸体画为主题策展,这些作品也是大都会博物馆首次展出塞耶的重要收藏,亦是对克里姆特和席勒去世百年的纪念。
席勒,《坐着的女子背影》,1917
斯科菲尔德·塞耶(Scofield Thayer ,1889 -1982)是新英格兰羊毛商品的继承人,虽为企业继承人,但塞耶在文学和艺术上颇有造诣,他的至交好友包括哈佛大学E·E·卡明斯(E. E. Cummings 和牛津大学的T·S·艾略特(T. S. Eliot,1948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并在自己担任主编和出版人的《日晷》杂志(Dial)翻译和发表了德国作家托马斯·曼(Thomas Mann)的小说《威尼斯之死》(Death in Venice)首个英译本。
1921年7月,塞耶来到维也纳定居,此后两年,塞耶因为轻微的精神疾病作为精神分析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研究样本,在此期间,他收集了600多件艺术品,其中包括古斯塔夫·克里姆特,埃贡·席勒和巴勃罗·毕加索的裸体画作。1924年,他的部分收藏在纽约蒙特罗斯画廊(此时距离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开馆还有5年)赢得了赞誉,但在塞耶的故乡,马萨诸塞州伍斯特艺术博物馆展出时却未受到青睐。
20世纪20年代中期塞耶的疾病开始恶化,弗洛伊德的努力最终挽救塞耶的偏执型精神分裂症,1926年,他辞去了《日晷》的编务工作,并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尽管在家人和公共机构的照顾下,塞耶在1982年去世,但早在1925年,塞耶写下遗嘱,遗嘱中称,除了一些奥布里·比尔兹利(Aubrey Beardsley)的画作外,所有艺术作品都留给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这份遗嘱直到塞耶去世才公之于众,此后博物馆花费了近30年,才在塞耶庞大琐碎、良莠不齐的收藏中梳理出谱系。
毕加索,《拱门下的青春》,1906
来自克里姆特、席勒、毕加索的艺术三重奏
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布鲁尔分馆(Met Breuer)正在举行的《痴迷:克里姆特、席勒、毕加索的裸体画》,展出的便是来自塞耶收藏的53幅作品。此次展览由Met现当代策展人Sabine Rewald策划,展出的作品从某种意义上讲也并非幅幅精彩,同样呈现出良莠不齐的态势。但从这些作品中不难发现,席勒虽为克里姆特的学生,但克里姆特微弱而犹豫的铅笔表达并未在席勒画中延续。作为展览主题的“裸体(色情)画”在展出的毕加索作品中并未真正点题,画面呈现的是阳光而并非性感,他的裸体画的情欲在晚年才更加明显,也许是对他年事的补偿。
这三位艺术家的作品像是一场三重奏,毕加索无可置疑地将人体视为太空中的物质,克里姆特线条下的女子像是薄纱被固定在飞机表面上,席勒则是以强大、狂热的线著称。这三位男性艺术家描绘女性的方式或被视为一种有启发性的立场,作为艺术家,他们似乎看到了整个世界。
克里姆特,《帷幔下斜倚的人体》, 1917–1918
克里姆特的一生创造了超过4000幅绘画作品,其中大部分女性。他往往会为一幅画画数百张草图。如果发现了一个吸引他的姿势或动作,他会请裸体模特来到工作室捕捉动态。克里姆特不断打破禁忌,他描绘的是真实的,而不是传统的“美丽”的身体。 他的作品《希望I》(1901)中展示了一位真人大小的孕妇,被保守派媒体批评为“病态”和“色情”。
克里姆特,《站着的裸女》, 1906–1907
克里姆特的作品《站着的裸女》(1906-07)中,模特将头靠向一边的肩膀,右臂折叠在乳房之上。画面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克里姆特式线的节奏流动:在肩胛骨、肋骨和臀部蜿蜒下降,或是在头巾的倾斜省略中旋转,克里姆特将女性身体描述为不间断曲线的宇宙。同样,克里姆特的作品《恋人》(1913),两个身体的粗略轮廓和黑白关系之间的对比,虽然画面中的细节很少,但画家似乎通过某种鬼使神差的力量抓住了奇异的时刻。
在克里姆特的影响下,席勒的裸体更为挑衅,在他3000多幅素描和水彩画中,有大量自画像展示了自己裸露的,憔悴的身体。他似乎对社会习俗漠不关心,而专注于带着好奇心对女性身体做“优雅”的设计。席勒笔下的女性尽可能呈现出暴力客观化。 他经常省略手指,脚和脸。以橙色和蓝色阴影的涂抹,如《蹲在鞋子和丝袜中的裸体(后视图)》(1912)被认为看起来像瘀伤,当然他在许多自画像中也以同样的方式对待自己。在他最著名的色情作品之一,水彩画《梦中观察》(1911)中,显示出他对身体临床上的研究。
席勒,《蹲在鞋子和丝袜中的裸体(后视图)》,1912
席勒,《自画像》,1911
虽然直至今日,对他的指控依还在重演。虽然这位艺术家在等待审判期间入狱三周,但他最终被判无罪释放。然而,为了“腐蚀未成年人的道德”,法官在听证会上烧毁了一幅“令人反感”的画作。 这段经历虽让艺术家感到震惊,但他的创造力却没有受到影响。
毕加索的绘画充满信心和想象力,此次展出的一张的《海边三泳客》(1920)中,画家无视现实中的比例,描绘模特的轮廓,但他依旧能够给观者一个在梦中揭示却无可置疑的现实。
毕加索,《海边三泳客》,1920
收藏家塞耶,复杂、矛盾且偏执的人
如果克里姆特、席勒、毕加索对艺术品狂热的创作,那么斯科菲尔德·塞耶对这些作品有强烈的购买欲望。 塞耶收购了席勒的《梦中观察》,以及毕加索同样臭名昭着的《情色场景》(1902)并非偶然,《情色场景》可能是会重现青春期艺术家在巴塞罗那妓院中的一幕。塞耶给在马萨诸塞州遥远的伍斯特的母亲写了一封家信,信中讲述了克里姆特和席勒的作品“确实非常迷人”,并在后来的一封信中补充说,这些“较便宜的作品”是“为了我的私人乐趣。” 也许塞耶夫人无法猜到,如果她看到这些“迷人”的作品会非常震惊,而事实上塞耶夫人也从未看过这些收藏,这些作品更不会出现在塞耶的文学杂志《日晷》之中。
席勒,《站立的人体》,1914
从现存的照片和有限文字描述可见,塞耶是一位精致而英俊的男子。 作为一位具有优越智慧的美学家、一位才华横溢的抽象思想家和具有自我为中心的个人主义者,他也是一个极其复杂和矛盾的人,他很难融入传统社会。当新鲜感消失、诱惑和挑战减弱时,他的兴趣点也会随之失去,或许正因为如此塞耶的婚姻短暂、精神出现问题、步履蹒跚。
回顾在20世纪20年代早期,塞耶在维也纳接受了城市解放的社会和艺术氛围。 他不仅要去弗洛伊德诊所进行精神分析,还要寻找作家和艺术家。1921年,塞耶开始收购艺术作品时,克里姆特和席勒去世三年,他们还不为美国人所知,而毕加索的作品则在1911年和1913年在纽约展出,但塞耶收藏克里姆特和席勒绝非因为便宜,而是对他们作品中情欲元素的内心反应。
塞耶,《E·E·卡明斯画像》,1925
根据塞耶的传记作者兼展览目录的合作者詹姆斯·登普西(James Dempsey)的说法,塞耶的个人着作揭示了他对性的迷恋。 在个人生活中,塞耶被年轻、完美的身体所吸引。如同托马斯·曼的小说《威尼斯之死》中所描述的德国作家奥森巴哈(Gustav von Aschenbach)迷恋着金发碧眼的小精灵式的波兰男孩达秋(Tadzio),在14岁的身体中,奥森巴哈看到了形式的完美。在1920年代末,塞耶接近最终崩溃时,他也表现出对女孩的兴趣。
此外,塞耶他的职业生涯也颇受争议,作为财富的继承人,他可以在不担心审查的情况下挑战读者。他在《日晷》中介绍作家和诗人的前卫作品(如T·S·艾略特,E·E·卡明斯、詹姆斯·乔伊斯,D·H·劳伦斯,普鲁斯特等),也可能在一个令人痛苦的状态下,在1924年3月的杂志上发表了第一个《威尼斯之死》英译本。
毕加索,《头像》,1922
据说,塞耶被宣布为疯狂之后,这些作品被放入一个带有一堆其他色情物品的行李箱,存放在伍斯特的一个仓库里,60多年后这些作品遗赠入大都会博物馆,如今,近100年过去了,当下的观众有机会看到这些曾被贴着“色情”标签的裸体画时,如何再判断估计因人而异。
此次展览持续至2018年10月7日。
注:本文部分编译自《纽约时报》Will Heinrich撰写的《克里姆特、席勒、毕加索:来自三位现代大师的情色幻象》及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博客《出版人、诗人对裸体的痴迷》(展览画册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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