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闭上右眼,眼睑内的漆黑里,很清晰地闪着刚才路人的脸,仿佛信号脆弱的电视一样,画面带着心脏跳动般的闪烁。

不过对于这件事情,我早就习惯了,或许眼睑内会出现影像是某种精神疾病,不过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没有人会在意我说什么。

2。

如果一定要深究的话,我应该算作世界上最普通的女生之一。

顶着丑到爆炸的丸子头,脸上有些小雀斑,鼻梁上的镜片厚到吓人。感觉自己一辈子都与时髦背道而驰,不懂得化妆,也不怎么追剧,走路不自信地埋着脑袋,可以说是普通女生里面最普通的存在。

况且我不爱说话,也没人在意一个不好看的女生有什么意见,就算在家里,家里面也有一个比我可爱得多的妹妹。

但是我觉得这样就好。

图书馆内空调的冷风吹得我有些发抖,我坐的位置靠近中央空调的送风口,寒气直直地呼啸而过我的丸子头。

选择这样一个位置的原由就是,斜对面坐着我喜欢的男生,阿释

那是阿释的固定座位,我如果想和他坐得靠近,就得这样。

我摸了摸自己的丸子头,将快要打喷嚏的脑袋埋入了眼前的书本里面,根本不敢偷瞄阿释一眼。

无所谓,无所谓,这样就好。

虽然我自己也深刻地明白自己的普通,但是我属于脑袋不灵光的人,不懂得如何讨好男生,也不懂得怎么改变自己。

我的丸子头已经从小学顶到了现在,记得那时候我刚刚换这个发型的时候,我后座的女生笑着和我说“你的发型真好看”,于是我自信地戴着它直到小学毕业。

初中开始女生都慢慢变得时尚起来,留长发,烫发,去做适合自己的发型,除了我。

我在初中的教室里面,隔着耳机听到了周围人的嘲笑,我才明白小学时候后座的女生在说反话,丸子头在我身上会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发型。

不过我已经保持丸子头很久了,不知道如何改变。

无所谓,无所谓,这样就好。

空调送风口的冷风变大了,我有些忍不住想打喷嚏,但是图书馆安静地可怕,打喷嚏会变成最大的尴尬事。

我很用力地用手捏住鼻子,皱着眉头想忍过去。

“你没事吧?”

阿释注意到我的窘迫,犹豫着口气问了我一句。

“要是感觉冷的话,我可以和你换一下位?”

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刚刚想打的喷嚏也被吓了回去,我说不出话,瞄了一眼阿释,很快地摆手表示没事。

没想到能够和他说上话,我闭上眼睛深呼吸,想平复心情,右眼的漆黑里开始闪烁着阿释的身影。

3。

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我一直捂着自己的右眼,在右眼的漆黑里凝视着阿释,我感受到了从未体会到的幸福。

第二天再去图书馆的时候,我开始有胆量地大量着阿释,即使偶尔不小心被发现,我也鼓着前所未有的勇气,与阿释对视。

如此一来,我就无时不刻都能见到右眼里的阿释。

我发现只要我不睁开右眼,眼睑里阿释的影响就不会消失,甚至会越来越清晰,在我懂得这一点后,我很认真地看了阿释一回,然后用医用纱布遮住了右眼。

阿释就会一直陪着我了。

4。

我感觉如今去不去图书馆无所谓,我去图书馆只是见阿释而已,如今我的右眼就见得到阿释,那么干脆不去图书馆吧。

如此普通卑微的我,能依赖这种方法留住心仪的男生,我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幸福。

一个月后,我的右眼开始肿胀,右眼里的阿释已经完全如同真人一样,会走动会自言自语。虽然我听不到,但是我看得见阿释脸上的表情,异常悲伤。

接着我听到了阿释住院的消息,说是在图书馆里一睡不醒。

右眼里的阿释一天比一天暴躁,有时候甚至一晚上不睡觉,他不睡觉,我也不睡觉。

而一天接一天里,右眼里的阿释越来越像真人。

他开始捶疼我了,阿释在我的眼里又捶又打,甚至开始撕扯我的眼睑。我有些受不了疼痛,扯开了纱布。

久违地阳光穿透了眼睑,右眼里的阿释仿佛找到出路,终于撬开了我右眼的眼皮,扯开一条细缝,阿释烟消云散。

后来我便听说阿释醒了。

5。

自从那天以后,我再也没有在图书馆见到阿释,我想我忍不住了,好不容易降临的幸福,说不出的空洞感填充着我的内心。

生活开始逐渐变得枯燥,我有时候会遮起右眼,发现里面没有阿释的影像,我便会流泪,感觉自己如同木乃伊一样,没了内脏与心,空有不腐烂的肉体。

后来,我完完全全忍不住空虚感的折磨,我渴望幸福,渴望得到光明,凭什么有些人就是光鲜,有些人拥有只是背景。

我来到了阿释的宿舍,大声嘶喊着他的名字,喊了十分钟后,看见阿释面带尴尬地走下来。

“你……有事情?”

“为什么不去图书馆?”

“我生病晕了一个多月,错过了考研。”阿释笑了,他摆了摆手”

“看着我的眼睛!”我不敢相信自己怎么说的出口,我知道自己的眼睛又小又丑。

“什么?”

“看着我的眼睛!”几乎是吼出来了这句话,我将准备好的水果刀架在阿释脖子上。

这举动刹那间引起了整个宿舍的人的注意,阿释像是害怕了,他面色有些发白。

教务处的人与警察很快聚集在我们周围,围成了一个圈,与我熟识的人开始劝说,我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望着阿释的眼睛。

大概过了半小时,我觉得足够了,闭上自己的右眼,推开人群冲了出去。

6。

警察局里医生帮我检查完后,说怀疑我精神病。

其实我早就在来警察局之前,就听到周围的人谩骂我神经病女,变态告白女之类的,或许我真的是精神病吧,很小就开始了,不过无所谓,反正我这种普通的女生无人关心。

无所谓,无所谓,这样就好。

我摸了摸被我自己缝起来的右眼,上面还有黏糊糊的血迹,我来警察局前将右眼缝起来了。

无所谓,无所谓,这样就好。

我欢喜地望着右眼眼睑的漆黑里,阿释闪烁着的,逐渐完整的影像。

很快他就会来到我身边。

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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