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震怒,唤五公主上军政殿!

太上老君脸色发红,眼角挤压着,鼻子直愣愣的比平时高了两厘米,手里的拂尘的白毛都凌乱不堪,站立在玉帝左侧,右侧则是威武帅气的二郎神。

五公主低着头,眼神左右恍惚,慢慢地走进去!

跪下!

五公主受惊跪倒,两旁的神将都将目光投过来,左侧神将为首的正是卷帘,他盯着五公主,又看了看玉帝。

玉帝说:

玉黛,你可知私盗天地八卦镜窥探天机该当何罪?

不就是,是流放天疆九千年嘛?

你明知如此为何还要盗镜,你盗它何用?

不为什么,好玩呗。

太上老君在一旁鼓起腮帮子吹胡子,连脖子都变红了,对玉帝急喘喘地说:

玉帝啊,您可不能纵容她啊,我那天地八卦镜可是盘古大仙的圣物,大仙曾定下仙规,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擅用宝镜,我们可不能违背大仙的规矩啊。

玉帝气冲冲地看着五公主,想得到一个解释。

公主对着太上老君说:

老君,你怎么就知道我拿镜子不是万不得已啊,再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不得无礼,玉帝吓住公主,说:

你这个丫头怎么能不把大仙放在眼里,来人呢——

玉帝且慢!卷帘向玉帝跪下,说:

玉帝,五公主只是贪玩任性,别无他意,何况宝镜未损,还请玉帝网开一面。

玉帝不语,太上老君又喋喋不休的说盘古大仙、女娲娘娘等尽拿一些上古大仙压玉帝,势必要给这个偷自己东西的丫头一个教训。

玉帝看了看众神,又问二郎神什么看法,二郎神义正词严地说:

玉帝,我身为司法大神,只知道按仙规办事,既然五公主触犯仙规理当处罚,否则难以服众。

五公主一脸骄横看着台上的三个人,等她的玉帝老爹说话。

玉帝闭眼,睁眼,右手按着龙椅,化龙飞去,临走留下一句话:

罚公主流浪东疆一万年,由二郎神监送,即刻遣往,不得有误。

军政殿众神散去,卷帘扶起跪在地上的公主,二郎神走过来说:公主,走吧。

等等,二郎神,请你再给我一炷香的时间好么,我还有点私事,一炷香就好!

公主想在临走前跟天蓬正式表白,在她眼里,天蓬想要的东西比一切都重要,甚至是她的性命,她愿意为天蓬触犯仙规,愿意为天蓬付出一切,但她始终不知道天蓬的心意,所以想在临走前给自己一个答案。

可是,二郎神却拒绝了她,理由是玉帝说了即刻启程,若是给你一炷香,岂不损了玉帝的天威,坏了天宫的规矩。

卷帘亦替公主求情,二郎神不愿多听半个字,拉着五公主就踏云而去,五公主临走前看着卷帘,满眼期待。卷帘也急忙飞往银河岸边,他知道公主的意思是想让他带天蓬速速赶来,说不定还能赶上,让公主和天蓬再说几句。

可是,等到天蓬和卷帘追过来的时候,公主早已走了万里。

天蓬抱着“黄帝兵书”,看着不说话的卷帘,天色暗了下来,银河的星星闪烁着,像百眼巨魔的眼睛,风袭过,几颗眼睛像玻璃球一样落地破碎,一地晶莹成细碎的萤火虫飘荡了起来。

我回忆到这里,已经不愿再想,我的躯体像一个盛满情绪的杯子,现在杯子满了,溢出来了,就再也装不进东西了,所以我得想办法倒出一点。

因为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所以我前世的法力也回来了,排兵布阵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可是,我不想被前世的那种苦恋像芦苇叶一样把我包成一个只有回忆的肉粽子,前世我负了公主,恋着不可能的人,今生又负了卯二姐,负了海龟,究竟还要多少错负,才能让我堂堂正正的为人,处事,可是,我能放弃报仇嘛?卯二姐临死前说是三只眼神将她打死,想必是二郎神了,他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他前世害得我还不够嘛?

我非常清楚天宫里除了太上老君和玉帝,无人能打得过二郎神,我就算拥有了前世的功力,再加上今生修炼的三十六般变化,也还是敌不过二郎神的天眼玄光和八九玄功,我虽因“黄帝兵书”成了统领十万水军的天蓬元帅,但比起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司法天神来说,还是星星比之太阳,辉光暗淡。所以我得忍,等到观音口中的有缘人来,或许可以拜得一位高师,或者他日皈依佛门,法术有更大的精进,再去寻二郎神报仇!

卯二姐,也许我应该叫你玉兔,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也许你来凡间为妖就是为了等我,想想真可笑,你明知道我最爱的是你的主人嫦娥,你却偏偏下凡答应我的求婚,还将天罡三十六般变化传给了我,你这般恩情,我已错负,难道还能置之脑后,一心做一名取经人嘛?我不能,但请你原谅我,等到时机成熟,我会为你讨一个公道的。

我飞回了云栈洞,继续做我的猪妖,至于那张俊美的脸庞,每次从镜子中看见,就会想起死去的海龟,前世他对我忠心不二,后世因我报仇心切害了他的性命,所以我恨那张脸,我宁愿用一个丑陋的猪头来提醒我,我就是猪刚鬣,我敢爱敢恨,我爱爱我之人,我恨恨我之人,那个天蓬唯唯诺诺,被贬也不敢大声喘气,面对爱情也不敢大声喊出,正因为没勇气才会被陷害,今生就让我酣畅的做一回猪妖吧。

从此,我又开始了吃人的勾当,偶尔变成一个美女色诱路人,带到洞府吞心食肺,懒得像卯二姐一样留他一名;或者晚上直接扛着我的九齿钉耙,闭眼出去,遇见哪个就打哪个,管他老人还是小孩,倒是也为打死一名孕妇自责过半刻,但转眼既忘,纠葛太多,思绪太满,我需要发泄,哪怕天理不容,做猪妖的好处也只有这般抛弃道德审判的自由了吧。

一日,我在高老庄外的小河边,静坐吹风,听见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想必是个女子,再看天色已晚,河边没有旁人,今天也没吃人,干脆就把身后送上门的这个女子吞了,省得出去寻人。

我闭着眼睛,透过薄透的眼皮享受着被鹅卵黄的夕阳涂抹在眼睛上的感觉,只有此刻我的心才是静的,空的,跟爱恨情仇无关,我听见我的身旁坐下一位女子,我似乎能感觉这是位漂亮的女子,因为她的身上隐隐的有一股荷花香,我还不想睁开眼,我说:

姑娘,快入夜了,一个人很危险的。

是么?

她的声音竟跟嫦娥仙子的声音无异,清冷中含有一种很干净的感觉,我感觉我眼前的鹅卵黄中多了一副暗灰的声音,像嫦娥的翩翩飞舞,像玉兔的蹦蹦跳跳,不经意间又想起了前尘往事,这时,姑娘继续说:

公子不也一个人嘛,有你在,难道我还怕什么危险嘛?

我睁开眼,眼睛中放映着一张清丽怡人的面孔,虽然比不上嫦娥那般让人一见倾心,但同样难忘,她有一种农家庄园里的淳朴,也有繁华都市里的娇艳,在人间,也算是颇有姿色了。

我说,姑娘你不觉得我像妖怪嘛?

你若是妖怪,我就是妖精。

她笑了,嫦娥可从来没有对我笑过,对我,永远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连恨或讨厌都没有。

那晚,我跟着姑娘回到了高员外家,走到门口时,我才想起,这就是我此生出世的地方啊,我身旁这位姑娘想必就是高员外的小女儿高翠兰,当年拼死拦着我救她爹的小姑娘。看来我当年饶她一命还是合理的,毕竟一个月后她将是我的新娘——因为我用一张俊美的脸和结实的臂膀赢得了他们父女的好感,尤其是高翠兰的倾心。

此后一个月,因为翠兰,我倒是不再去干杀人的营生,但饿起来的时候,还是得吃一桶面饭或是三十个馒头,对酒肉也没感觉了,吃些粗粮感觉更实在,心里更踏实一点。

我想拼命的发泄我的剩余精力,在地里一日耕作三十亩,一夜垦荒二十顷,以水瓮做水桶手臂可挑十担,趁人不注意用法术撒肥片刻可施百亩,每逢周末去山上砍柴,肩上可扛六棵百年杨树,一个下午就能把六十棵树剁成齐整的木材堆放在后院,剩余的就去集市卖了,几天之内光靠我打的柴高家就挣了千金,更不用说我偶尔在外兼职做些包工苦力活,一个顶十个,三个月的工作一天就能完成,钱财于我无用,悉数交给翠兰,翠兰又给了她老父亲,二十天后,高员外亲自把我从客房里请去大厅,敬酒,并想把女儿提前十天嫁给我,当然,因我无亲无故,便入赘高家,做了上门女婿。

我微笑应允,沾了一口酒,感觉稍稍不适,便拒绝再喝,想想今生只和卯二姐、海龟喝过几次,遇见翠兰那天,我用的是人脸,二十天过去了,一直以人脸示人,滴酒不沾,没想到,这张人脸对酒倒是有点过敏。

当晚,翠兰在子时三刻溜进了客房,钻进了我的被窝,当时我正睡意蒙眬,突然感觉一只手在我胳膊上轻轻的游走,既然感觉到一个稍稍有点冰冷的身体贴了过来,我也就顺势抱紧那个身体,想用我的体温温暖她,她轻声地哼了一下,让我想起了和卯二姐在洞里的时光,情绪像火盆里的干草,因一点火星无可抑制的烧了起来,我便让自己变成了那闪烁妖艳的火苗在床上舞动起来。

第二天,高家几乎请了整个高老庄的人参加我的婚礼。翠兰让我想起了卯二姐,我知道,也许这将是我的最后一次婚礼,我这几天总有感觉,有缘人将至。他日皈依佛门,淫欲饮酒妄语香华想必都要戒掉的,我还是猪刚鬣时,便做他一日猪刚鬣。

那日,我高兴,虽然脑子里不断的交织着嫦娥、玉黛和卯二姐,甚至还有翠兰那位大姐,也就是前一世我心爱的小主人,据说,她嫁给京城那位大将军后,大将军就战死沙场了,她作为大将军生前最爱的小妾,陪葬了!而今,就算我想起来,就算我可以为她报仇了,又找谁去报呢?

她们的身影织成了一张泛着蓝光的蜘蛛网,不同的蜘蛛丝缠绕着不同的图案,那些光怪陆离的图案总像一种暗示,我却死活读不懂,也可能是我不想去读。眼前蒙着盖头的翠兰才是最真实的女子,也是我可以触摸到的,尽管她爱的可能只是我的皮囊和孔武有力,但那又何妨,我的心里何尝不是想着那个我永远得不到的嫦娥。

几杯过后,我头有不适,感觉脸皮发烫,像是在沸水中被煮着,本想不喝的,但是高员外或者我爹示意我,今儿是我的大喜日子,应该多喝点。亲友乡邻们都走过来跟我敬酒,夸我力大无穷,踏实肯干,高员外从此可以享清福了。

承其赞美,便要饮酒,做人比妖束缚的多,但想想婚床上等我的翠兰,我就释怀了,毕竟有一个女人在等我做人的我,岂能辜负。

杯杯下肚,天色渐晚,亲友们都散去了,我也回到了婚房里,是新盖的一件厢房,里面所有的家具装饰都是我用血汗钱挣来的,我的脸皮感觉变成了沸水里的水泡,慢慢肿了起来,胀的慌,但我喝多了,也不管那脸,径直去掀新娘的盖头,真要扑过去亲翠兰的小嘴,却把她“啊”一声,一把推开,她的眼珠子像被囚禁了一般,动也不动,盯着我,我以为她在欣赏我的美貌,边笑着,“吼吼”两声,立在原地,让她看个够。可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的惊叫声啊,妖——怪——啊!有——妖——怪!

哪里有妖怪,我猪刚鬣今天就拿耙子筑掉你的脑袋,胆敢闹我的洞房,找死!

员外和几十个家丁冲了进来,一进门就看见晕倒在地的翠兰,然后才看见一旁醉醺醺的穿着新郎礼服的肥头大耳猪鼻的妖怪,我晃着说:

不要怕,我来拿妖!

高员外声音发抖的问我:

你,你是,你是谁?

岳父大人,小婿,小婿是猪,猪刚鬣啊,你不认得俺了?

只见岳父大喊一声,打死他,家丁们都龇牙咧嘴的拿着火把和木棍向我打来,我的衣服着了火,头和肩膀挨了几棍,顿时酒醒,怒吼:

糟老头,这是何意?

你这妖怪,化作人样,还敢狡辩,打死他!

我透过梳妆台的铜镜才看到,我的脸变成了猪脸,原来我那人脸沾不得凡酒。只见家丁们打来,我从耳朵中掏出钉耙,一耙就把他们都扫到了门外,死的死,伤的伤,然后抱着翠兰飞去了高员外家的后院上的一座小木楼,那个木楼是我来高家第十八天的时候建起来的,我把翠兰放在卧榻上,剥了她的衣服,开始粗暴的洞房。

第二天清早,我飞去了云栈洞,准备搬点东西送去木楼,等我飞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翠兰不在里面,我干脆拎着耙子走进了高家,一耙打破高家的门,进屋看见翠兰正抱着她爹在大厅里哭诉。

我一脚踢飞冲上来的家丁,傲慢的站在大厅前,心里冷飕飕的,我感觉我像个被命运遗弃的孩子,每次在我享受极乐的时候都会遭受一次极大的打击,就像我后来回忆起在天宫发生的那件改变我一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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