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无心拾玉露 牡丹裙下再无花
台下斗得不亦乐乎,大家闺秀们厮打作一团,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现场负责维护秩序的云梦子弟,谁又见过这般景象?想管下不去手,想劝架反而被一通臭骂。
所以是恶有恶报,这群长舌妇落到古暮秋手里,中了手段还不知,活该受此教训。
“啊!小姐!小姐!快来人啊!”突然,从台下传出一声惊叫,那周家小姐好好的,莫名就口吐白沫直直摔在地下,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全身止不住的抽搐。
但见她印堂发黑,颞颥两侧如蛛网状散布着无数微小的血丝,脖颈上有三道乌青的抓痕。事发突然,那周家小姐倒下去时,表情似笑非笑,侍女被吓得不清,只好大声呼救。
周家大夫人把她视作掌上明珠,赶忙冲了过去,放下手中的家伙事儿一把扑倒在地上,开口便是:“妖女!你赔我女儿!”
古暮秋在台上踹得正欢,听到这句话也愣住了!这方才还好好的,怎的说出事就出事儿?
雨丫头反应奇快,一个箭步跃下台,俯身用手指往周家小姐鼻下一探,回头望着古暮秋,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喃喃的道了句:“死了?……”
“死了!”
“周家小姐死了!”
台下众人止了打闹,纷纷围了过来。
“方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断了气?”
“大夫,快请大夫看看!”
喧闹声中,从人群走出一位老者,伸手往她脉搏上一摸,随即摇了摇头:“毒已入脏腑……..”
“定是那妖女下的毒!妖女!你赔我女儿命来!”周大夫人狠狠拽住雨丫头的衣襟:“还有你!你们这两个妖女!居然下毒!”
“我….我没有!”古暮秋慌了心神,也跃下台,伸手一探,望着雨丫头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愣了半天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话来:“四姐,不是我干的……你要相信我!”
“妖女!我女儿都死了,你还想抵赖!”
“你….你胡说!”古暮秋颤颤道:“我与你家小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又为何要下毒害她性命!”
“无冤无仇?”
“我哪有机会下毒?”
周大夫人怨恨攻心,一下站了起来“外道妖女!还我女儿命来”脸上凶光毕露,一巴掌打了下来。只见人影一闪,被风儿硬生生拦住。
左手一转,使出一股柔劲把古暮秋送回台上,右手死死捏住周夫人手腕,对着雨丫头轻轻说了一声:“不是五妹干的。”
雨丫头也不愿相信,可毕竟出了人命,这位五妹来历不明,兄妹之中要说会用毒的就只她一人,要说蓄意下毒伤人性命那不可能,但是刚才场面那么乱,一时失手也不是不可能。
“你!你放手!”周夫人虽奋力挣扎,但风儿抓得极紧,挣脱不得。
“放手?”风儿冷冷瞪了她一眼,右手用力一捏。周夫人差点疼晕过去,身体一曲,从袖子里掉出一个红色小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瓶子里涌出一股透明的液体,散发着诱人的芳香,围观的人睁大的眼睛不敢说话,风儿也突然沉默了,甩开周夫人,这瓶子里装的他再熟悉不过。
“夫人,瓶中是何物?”
“不过是些生津饮,雅儿有些燥症,做母亲的自然常备着。”
“生津饮?你欺瞒众人就罢了,有此异香,分明是黑暗料理界那帮恶徒秘制的甘汁玉露!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什么甘汁玉露!黑暗料理界那群人早被肃清,你少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风儿冷笑一声,从地上拾起一块残渣,随手晃了晃,异香蔓延,在场众人都止不住咽了下口水,仿佛这有只馋虫就挂在嗓子眼,睁大着眼睛就想看清这瓶子里到底是装着什么:“各位,生津饮不过是名门常备的药汤,并不稀罕。有知道的可以说说,寻常的生津饮哪里来的这股勾人异香?这分明是黑暗料理界才有个魅药!”
“这是我周家的秘方,外人都不知晓。各位莫要信他,这小子想为妖女脱罪,这分明是栽赃!”
“好一个栽赃!方才第一个触碰周小姐尸身的,是不是你?”
“是我又如何?”
“方才场面混乱,你只不过是听下人叫喊,凭什么断定周小姐死了?”
“这,这尸体还在,还需要什么证明?”
“我再说得明白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周小姐死了?”
“天地良心啊!江风沉!你这恶人!哪有母亲希望自个女儿死的?”
“我五妹一直在台上,根本没有时间下毒,夫人为何一口咬定是她下的毒?夫人可有看清,她是如何下毒?”
“这妖女暗器功夫了得,除了她还能是谁?”
“暗器?那暗器何在?可还在尸身之上?”
“哼,保不准是什么见血即化的暗器呢,早就没影了。”
“夫人对暗器了解得还真不少?”
“也只是听说过,信口胡说罢了!”
“胡说?事到如今,夫人还在做戏,这可是一条人命!而且是夫人自己的女儿!夫人居然还有闲心胡说?老先生,请问周小姐身中何毒,毒有几分,又中毒了多久?”
大夫答道:“周小姐脏腑入毒有六七分有余,非长年累月不及如此。什么毒…这个…小姐脉象紊乱奇特,面容又不似中毒之相,更像是某种药物成瘾之状,老朽眼拙,道不出。”
“夫人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江风沉!你这是…..你这是…..你这是包庇!是栽赃!你是在帮那妖女脱罪!”
”正巧我三弟是食道中人,医食同源,是否栽赃,一问便知。”
柳昂星服下一颗丹药,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沾了一丁点汁液,在舌尖上轻轻一点,闭着双眼面色凝重:“生津饮配方因症状各有不同,但无外乎生黄,鲜地,天冬,几味药材,味清淡,不可能有此浓香。而此瓶中汤药,无色无味却异香扑鼻,有开胃化气之效,正是黑暗料理界才有的调味料,加在菜中,初食确有生津化痰,提神醒脑的效果,但长期食用,轻则被异香麻痹口鼻五味俱失,重则贪食成瘾而不自知,任由下料之人操纵。”
“周夫人,这你要如何自清?”
“这……栽赃!你们一丘之貉,各位千万不要信他们!女儿啊,你死得好惨啊,就算死了,他们还不认账!还要冤枉为娘啊!”周夫人还想抵赖,啪的一声脆响,被一记耳光打断。
“毒妇!你这个禽兽不如的毒妇!”周家老太太站在一旁,眼睛里闪着泪光“我道你是突然发了善心,对雅儿这个不是亲生的闺女那么好,是老妇看走了眼,雅儿啊,是奶奶害了你啊!”
“婆婆!这真是他们栽赃于媳妇,婆婆莫要信他们!”周夫人摸着脸颊,跪倒在老太太膝下,嚎哭起来。
“哼,你一口婆婆一口婆婆的叫得亲啦!可你这心肠怎的这么歹毒!要不是老妇身体不适,闻不得那些香东西,恐怕躺着的就该是我了吧!”
“婆婆,儿媳真的是被冤枉的啊”周夫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雅儿虽然不是我的骨肉,但我早已把她当亲手骨肉那般对待,吃的用的全和我一模一样,下人们可都看在眼里。老太太若愿听信外人谗言,那待我们回到府中,大可请夫君明断!”
“你!….人证物证俱在,你这毒妇不思悔过还想着抵赖!你….你….你!我!我想起来了!那日你差人送来饭菜,雅儿道好吃,我便赏给了她,我道你是发了慈悲心肠,突然就对雅儿好了起来,原来!原来是这样!不用回府,那被猪油蒙了心的孽子也保不了你,老妇就在这里当着诸位豪杰的面,将你这毒妇就地正法!来人!家法伺候!”老太太声嘶力竭,年过半百,想不到居然白发人送黑发人。
“婆婆!儿媳是真的被冤枉的啊!你们放开!我是堂堂周家大夫人,婆婆你无权处置我!”周夫人挣扎不开,嘴角一抽眼角闪过一丝凉意。
“大哥!小心!”
“祖母!祖母!”
风儿身后,已经断气的周家小姐突然一下子立了起来,来势极快, 一个闪身从风儿身边飞扑过去,好在他闪躲及时,只在脸上留下数道爪痕。
“不好”风儿暗道一声,可出手还是迟了半步,周家小姐五指上泛着寒光,直直插进了老太太心口,神情异常骇人,就如同着了魔一般,痴痴的发笑,脸上布满了血丝,从耳根一直蔓延到嘴角。
老太太愣愣的望着自己的孙女,嘴巴张得老大,想说话可已经说不出来了。
周家随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松开双手:“诈……诈尸了!”
周家小姐如孩童一般嘴里念叨着:“娘….娘…..菜…..吃…菜菜..”
周夫人挣脱开来,好似发了疯病,突然狂笑起来:“老不死的东西…..哈哈哈哈….现在好了….我就是周家祖母!谁还敢杀我!你?还是你?你们这群不长眼的狗东西!我呸….
“雅儿,雅儿乖,菜菜就在老太太怀里,吃吧。”
“没…..没…..”
“就在那里面呢,你使点劲,再进去点,对喽,挖!挖出来!”
这一幕极其血腥,周家小姐就那么痴笑着,一爪下去就把老太太的心挖了出来,血肉模糊的放在嘴里……..
“好一个名门周家,骨肉相食,当年帝辛为了七窍玲珑心,食养父血肉,也不过如此。”凭空传出一声媚笑,远远的走来五个蒙面大汉,步伐沉重,速度却出奇的快。为首一人,手中执着一面乌青色的旗帜,后面四人架着一顶鸾轿,鸾轿之上羽灵皆为金铸,点缀皆是蓝田美玉,轿中传出靡靡之音,隐约之下又闻男女淫言亵语。鸾轿落定,又闻一声娇叹,从中走出一位香汗淋淋的美艳妇人,手拿一柄骨色玉扇,扇体是斑斓翎羽,头上挂着一株黑玉牡丹钗,通体乌黑透亮浑然天成;眉心有一点花痣,似那冬雪独梅,媚态自生,朱唇轻点,好似欲拒还迎。
穿着极为大胆,一身黑色绡衣薄如蝉翼,覆体七分尽显玲珑身段。酥胸半露如凝脂白玉,玉峰挺拔,满搦宫腰纤细,不盈一握;水润匀称的秀腿上纹着一对黑色麒麟,恰到好处半遮半掩,看似有意遮盖曼妙风韵,却更像故意卖弄风情;一娉一笑媚态百生勾魂摄魄,裙摆之下散出一股诱人异香。风韵一词仿若因她而娇,风情一词仿若因她而媚,举手投足道不尽百媚千娇,风姿绰约堪称举世无双。众人面红耳赤血脉贲张,无论男女皆难以自持。
美妇见到周家小姐,从额上轻点一滴香汗,那周家小姐就像她所驯养的玩物一般,依偎在腰间任凭其抚摸。
“周大夫人,妾身这甘汁玉露可还适口?”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妾身怎的来不得?于公,有人封了奴家的堂口;于私,你们周家有恩于我,小姐出事,妾身自是要来善后。”
“你…你这妖妇!谁对你有恩?”
“呵呵….”美妇掩面一笑“说出来便臊得慌,夫人看看这是谁?丑奴,还不快快出来,见过你家夫人?”
说罢,从鸾轿当中又走出一个人来,身着华服却极为不衬,骨瘦如材目光空荡,颊下似存着一丝红晕,对这美妇言听计从。
在场有识得的人抬眼一瞧,这枯瘦的男子不就是周家大官人么?怎么看起来和那周小姐如出一辙,仿若失了魂丢了魄?
“你…….你……..你把我夫君怎样了?”
“怎样?呵呵呵……..你该问问你家夫君,这几天可把奴家折腾得….哎….”
“你这个淫妇!”周夫人见夫君那般模样,心里断定他定是被美妇魅惑,两人行了苟且之事,气急攻心,抬手就是一掌。
这掌来得突然,众人一瞧,想不到这位周大夫人也是个练家子?掌力阴狠不说,掌势也极其刁钻。
“五毒缠丝手?罗蛇君连这也教你了?…”美妇会心一笑“丑奴!”
“是,主人”周家官人应了声,双手合十立在美妇身前,眼中只有冷冷的杀意,左手一拨来掌,右手轻轻在周夫人胸前一点,如若方才还有人不信,可现在丑奴这一招正是周家家传的“点穴截脉指”。
周家夫人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脸上又是惊又是悲,无奈的望着众人。说来也怪,这群人叫古暮秋妖女的时候那叫个义正言辞,可真正的妖女就在眼前,却生生的看着,谁都不愿意出手相助。
这也是周家大夫人恶事做尽,毒女杀母,也该遭此报应。
周大官人欲下杀手,利指直点鸠尾穴,余光瞥见一个葫芦飞了过来,闪躲不及被正正砸在脑门上。
美妇又是一笑“这位,就是大闹妾身江北堂口的小哥哥吧?真是俊朗!妾身给你个机会,只要肯乖乖拜在我这裙下,姐姐非但既往不咎,还让你享尽人间极乐,如何?”
风儿取回就葫芦,目光有意无意的闪到一旁“你就是夜叉?”
“好九没听见有人叫奴家诨名了呢?还是无双好听一些”
听美妇提及无双二字,众人议论纷纷….
“无双?”
“莫不是传说中锦绣楼的老板,姬无双?”
“难不曾还有第二个无双?”
“她和黑暗料理界有什么关系?”
“你们不知道吧,传言说姬无双就是黑暗料理界的夜叉护法,要不然锦绣楼才开了三五年,凭什么在艮州站稳脚跟。”
“听说姬无双和好些当官的都有关系…..”
“我说兄弟们,方才上去个尸魁,现在又来了个姬无双,浑水摸鱼是搞不着了,快走吧,否则小命不保。”
“走吧,我们走…..”
要不说这群人蠢呢,道听途说跑来浑水摸鱼,要走你偷偷的走就是了,还非要说出来。
自打黑暗料理界堂口被肃清以后,五大护法一直流窜在外,公然来云梦山,定是有所依仗。
“各位,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你……你想做甚…..劫财没有,劫色请便!”
“劫色?”姬无双望了一眼周围“云梦山还真是有不少俊朗公子对妾身胃口,你说呢小徒儿?”
听到“小徒儿”这个称呼,古暮秋浑身颤抖。
“你就任凭这群糙汉,占为师的便宜么?该杀!”姬无双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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