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有生以来第一次登上了长城,笑容满面)

得益于南航员工的福利机票,去年临近岁末,我利用休假带爸妈乘坐了一次飞机。坐飞机这事,对现在的许多城里人,或许是很不屑一议的,但于我年过花甲的爸妈,却是此前做梦也不曾有过的奢望。

我的爸妈是根生的农民,赖以生存的地方,说偏远不算偏远,距离州府所在地也就五六十公里;说冷僻也不算冷僻,乘车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公路抵达后,登高眺望,密布于半山和峡谷的一座座山寨清晰可见,炊烟袅袅,林木葱笼,因此,绝非被人遗忘的角落。

但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样一片土地上的农民,从我记事至今所知,别说乘坐飞机,就算近距离见过飞机的人,也应是寥寥无几。几个月前,我婶子来省城赴喜宴,从乡里动身前专门给我来电话,唯一的话题是希望我请她近距离看一次飞机。我责怪婶子用了一个“请”字,她说是怕耽误我的工作。在婶子的愿望隔着机坪的防护网得到满足后,其兴奋和激动之状,至今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至于这些年出门打工的青、壮年人,每年的往返家乡和外地,其中若有乘坐一次飞机的,那是一定会唯恐乡人不知的到处炫耀。

所以,我爸妈是很幸运的。

我是在启程日期确定后,提前近十天告知爸妈的。不难想象,这个消息对两位老人的兴奋神经的刺激力度有多大,最明显的是,从那天起,爸妈打给我的电话比平常增加了很多,无非都是绕圈子询问乘坐飞机的事,如“下雪、结冰飞机能否起飞”呀,又如“当天没赶上飞机机票会不会作废”呀,“飞到北京要停几个站”呀,“天上冷还是地下冷”呀,甚而“飞机上能不能解手”呀,等等。我真有点不堪其扰,于是打电话给在报社工作的二哥,责怪他为什么不将他所知道的有关事宜告诉爸妈。二哥苦笑着说:“我怎么没告诉呀,可他们只相信你!”我因此转嗔为喜,有一种自觉高大起来的满足感。

终于到了启程的日子,那天正好是省城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我原本与爸妈说好十点钟到客车站接他们的,没想到才七点过钟,爸妈便来电话说他们已在出发的班车上了。我手忙脚乱赶到车站,伫立在清晨的寒风中等待,并设想爸妈下车时的瑟缩相。八点多钟,接到出站的爸妈,见二老竟是满面红光,神采飞扬,一副人逢喜事状,且大包小包,肩背手提,与其说是去坐飞机,不如说是在迁新居。爸爸那张惯常在儿女面前板着的脸,虽仍竭力保持,却因双眼难掩兴奋嘴唇难抿笑容,让我多少感到几分滑稽。在前往机场的路上,我嘱咐爸爸过安检时别乱说话,爸爸一边不停地点头一边不停地回答:“你放心,你放心。”说实话,我从未见过爸爸在儿女面前如此地虔诚。

登机后,我明显感到爸妈的局促不安,直至落座后,仍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东张西望,既兴奋又紧张。由于只有一个窗位,二老在相互谦让后,确定由妈妈享受,但在整个飞行过程中,爸爸基本上是紧贴妈妈盯着窗外,两人的手隔窗指点着蓝天白云,嘴不停地叽里咕噜地点评,不时发出“啧啧啧”的惊叹,迫使我不得不几次贴耳提醒他们小声点,但我的心始终热乎乎的,并由衷地认为他们是世界上最懂得审美的人。不久,乘务员推着餐车过来亲切地询问他们需要什么饮料时,爸妈不约而同异口同声地摆手回答说:“不要,不要。”我于是轻声地告诉他们这是免费的,二老又不约而同地瞪着惊愕的双眼,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后,谦恭地各要了一杯热茶。

在飞机抵达北京的上空时,我告诉爸妈快到了,爸妈都睁着若有所失的茫然双眼看着我。我问他们怎么了,爸爸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地说:“怎么这么快,屁股都没坐热呢!”我真担心前后座位上的人听到他这话,连忙打断他说:“别人都希望能再快点呢,你怎么这么说?”爸爸抬头环顾了一下左右后,又侧身面向窗外。我猜想,如不是在北京饶有兴致地几日游览,以及还有回程飞机等着他们乘坐,他们一定会因“屁股没坐热”而惆怅许多天。

在北京的几天游览很快结束了,爸妈虽兴高意浓,却丝毫未冲淡对还要乘坐回程飞机的惦记和盼望。

回程的那天清晨,由于几天马不停蹄的奔波,疲惫不堪的我尚在酣睡中,就被爸爸嘭嘭嘭的敲门声惊醒。我强睁惺忪的眼看了一下时间,不到六点,于是下床打开门,冲爸爸没好气地说:“这么早就起来,要夜游呀?”爸爸略显窘态地回答:“我们早起了,直到天亮才喊醒你呢”,接着又指着他和妈妈的房间,降低声量地说:“是你妈妈的意思,她想早点到机场,看看飞机是怎么飞起来的。”我看着爸爸那佯装此事与他无关的神态,睡意顿无地忍住笑说:“你别往妈妈那推了,我看就是你的主意!”爸爸尴尬地嘿嘿一笑:“我也想看看”,随即转身回房。我突然下意识地想起“返老还童”这个词,但转而又欣喜于他们对新事物的好奇心,因为正是这种好奇心,使他们对精彩的外部世界充满童趣的热情。我同时又想到,这种好奇心,绝非仅仅只是爸妈的特性,只是由于尚未完全摆脱贫穷,致使还有千千万万像我爸妈一样的农民,被激发这种好奇心的机会尚有待时日。

(飞机抵达北京,爸爸妈妈走下飞机,爸爸的神情很是郑重)

我们十点过钟才抵达首都国际机场,运气很好,恰有一班十一点过起飞的航班。但爸妈未能如愿以偿观看飞机是怎么起飞的,因为必须在柜台前静候空座通知,而在得到空座通知后,又被催促得像兔子一样奔跑着登机。进入机舱落座后,爸妈虽微微喘着气,却不像在贵阳登机时那样的拘谨、急促了,还自己扣上了安全带,接着便又紧贴在一起贪婪地注目着窗外,叽里咕噜地分享彼此的观感。

飞机进入云层后,爸爸才像从百忙中抽出身来,舒适地靠在座椅上,随即打开了话匣子,轻声却很从容地大发其感慨,从“我算了一下,在飞机上的一小时当我在地下走十几天路”,说到“坐飞机节省时间等于延长了寿命”;从“这辈子如果不坐一次飞机等于白活了”,说到“我和你妈是托了你的福,要不你看我们那个地方老老少少哪个坐得起飞机”;从“天上的风景实在太美了,那些云各种形状,有的像山,有的像海,像湖,像水晶宫”,说到“神话电影里那些天上的景色肯定只能坐飞机才能拍到”,等等,如醉酒似的,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飞机高速而又平稳地穿越厚厚的云层,浩瀚的苍穹开始展现那远离人间的美景——明媚灿烂的阳光,沁人心脾的蓝天,洁净柔和的白云,以及阳光、蓝天、白云交织变幻而构筑的令人心醉的万千画面,但此时的我,却在引擎嗡嗡的机鸣声和爸爸娓娓的絮叨声中缓缓飘浮,离回响于耳畔的声音渐行渐远,然后进入一个幻境般的空间,在那里,我仿佛看到家乡的长辈和儿时的伙伴们,无不洋溢着如沐春风的笑脸,一会儿涌向公司的售票厅,一会儿走进豪华的候机楼,一会儿在蓝天白云里轻舞长袖……

我相信,梦想成真的一天并不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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