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头的李大安死了,从确诊到咽气三个月,得的是肺癌晚期。一般人面对自己的短暂的生命,当然恋之又恋,舍不得人生,舍不得亲人,放心不下儿女。可是,李大安却很开脱,因为他是“半仙之体”,就是村里谁家有个白事或者遇上横事,或者驴,马跑了,找不见了,都找他来给算一下,指点迷津。据说,他算得很灵,有通灵的诡道。由于,李大安自诩为业内人士,尤其对坟茔地的风水走势更独具慧眼,啊,不,独具通天之眼。所以每当村人围拢他问,啥样的坟茔地风水最好这个问题时,他就来了神,天文地理,天人合一,人死成鬼,鬼有鬼道,鬼有鬼居那是说得口如悬河,神秘莫测,两眼放光,吐沫乱飞,仿佛他和神灵相通。

他常举他家祖坟坟茔地选址的例子:“你看,我家的祖上的祖居,(犯忌,不说坟地,显得有文化),前有坡,后有靠,面向东方,紫气东来,西送阳关,东面一条长流的河水,那叫玉带桥,其实通联天界和地府,让先人自由畅游,每天心意畅达。不过,坟茔地得会选,它在山川地理的“眼”上。

说得人们几乎听傻了,恭敬之情油然而生。对他家的坟地也觉得咋看咋有灵气。

但是,奇葩的是,李大安死后,却没有进他推崇备至的祖坟地,而是被埋葬在了公墓。这是为啥?苍天哪,大地啊,谁能告诉我?——人们十分纳闷。

李大安这是演的哪出戏?

一 李大安:做梦想不到,死后猛打自己的脸

演戏的不是李大安,而是他的三弟李大顺。今年70岁的李大安病重期间,他的闺女李凤新根据爸爸的意思,找三叔来商量,爸爸身后的安葬事宜。

李凤新悲伤地告诉三叔,爸爸时日无多了,等人没了请三叔带着两个儿子帮忙处理后事。因为她是李大安唯一的孩子,有个弟弟17岁那年死了。丈夫又在外地打工回不来,只好请叔叔帮忙。李大顺听了,半天没有言语,最后说,你爸也是老病了,天生天化就行了,他也没儿子了,进祖坟不适当。

李凤新没想到三叔会不同意爸爸死后进祖坟地,她急忙说,三叔,我爸说,你们几年前就商量过这事,你们哥几个百年之后,都到奶奶身边去的,去陪伴奶奶。奶奶生前也是这样嘱咐你们的。

李大顺不耐烦,你小孩子不懂老规矩,没儿子的人不准进祖坟!他斩钉截铁。李凤新知道三叔三婶好挑理,这是在拿自己没有登门拿礼物撒气,她心想第二天再来,他们毕竟是亲兄弟。

第二天,李凤新再次登门,她买了三叔最爱吃的桃酥和婶子爱吃的黄桃罐头。进门把这些礼品放到柜子上,两个表弟也在屋。

李大顺看见礼物,脸色平畅一些,等着李凤新说话。李凤新说:“三叔,我问过村里的老人了,我兄弟虽然几年前没了,但是不等于我爸没有儿子,我爸是可以进祖坟地的。你看,我二叔也没有儿子,他和二婶都埋进去了,现在,这个令儿对我爸是不是。。。”他想说,不公平,但是没有说出口。

“想进祖坟地,他当时时咋说的?这时,三叔的二儿子说话了,他叫二争子。大爷三年前,跟我说,二争子,自古以来,子旺家兴,辈辈好运。国家让生二胎了,你头胎是女孩,那早晚是人家的人,你趁年轻火旺,赶紧生个小子,振奋老李家,让老李家鸿运。等你媳妇怀上孩子,你跟大爷说一声,大爷奖赏你二万元钱。

现在,钱呢?大爷说话不算数啊,他摊开两手,一副委屈的样子。

“可你媳妇也没怀孕啊“李凤新说。“那没钱咋怀孕咋养孩子啊“二争子毫不相让。

李凤新这才如梦方醒,原来,爸爸是“欠债户”,没有还债,不被允许进祖坟地。可是,祖坟祖坟,这又不是你三叔一家的坟地,这是李家所有哥们的坟地。

李凤新不满:‘给没给你钱是另外一件事,我爸这两年过得很苦,身体一直不好,在吃药。花了好多钱。但是,进祖坟他是长子,当然有份。祖坟是李家的。”

三婶阴阳怪气靠着柜子发话了:“祖坟是李家的,可是这些年,谁在承继香火?一场不落地上坟磕头烧纸,修坟上土?还不是我们家?谁想来就来咋的,不经我们同意,你进不来。

“二争子,明天起,你给我看着祖坟地,看谁乱来搅扰?”

李凤新哭着走了,她为父亲的一腔亲密的兄弟之情而悲伤。没想到,三叔这样绝情。

二 李大安:靠什么维系你,我的兄弟

李大安兄弟姐妹八个,他是顶头老大。小时候,家里人多嘴多,日子十分贫穷。他父亲个子比侏儒高不了多少,生产劳动不顶个,自然在以体力定人群地位的农村,他是被边缘化的对象。但是,这激发了他的母亲的无所畏惧,在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母亲敢和生产队强壮男人打架,俩人支棱着滚到粪坑里,为的就是不受欺负。随着他们哥五个逐渐长大,母亲常常欣慰:‘我这一辈子跟你爸受尽了窝囊气,你们长大了,妈妈的腰杆子也硬气了。“因此,老太太的重男轻女观念深深地在这个家庭生根:到啥时候,都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但是,李大安没想到,命运跟他开了残酷的玩笑,由于,家里吃了上顿愁下顿,李大安到了婚娶年龄没人提亲,他母亲愁得不得了。但有一天,仿佛时来运转。一个邻村的远方亲戚来说亲。女方是个独生女,长得很漂亮,家道殷实,想找一个能干的上门女婿支撑门面,唯一的条件很简单,给女方父母养老送终就行了。虽说,当上门女婿不光彩,但是,这省出来的人民币可以给老大不小的排着队的老二老三娶媳妇,这不是天掉下的馅饼吗?李大安母亲十分乐意。

相亲那天,媳妇很腼腆,不说话,只倒了碗水就回屋里去了,长得那个水灵,让李大安娘俩不知道回家往那个方向去了。当即答应,马上成亲。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话真的光芒万丈。李大安被算计了,婚后李大安才发现,漂亮媳妇是精神病人。他母亲知道后,气哼哼地找媒人算账,媒人说,你不是不想花钱吗。你儿子承受人家那么大的家业,还说了算,竟是你聪明了。你还不宽容一点?他母亲征求李大安的意见,李大安冲着媳妇的漂亮脸蛋,最后决定不离婚。

李大安的媳妇离不开吃药,他们生的女儿很正常,就是李凤新。但是儿子生下来却天生的癫痫,为治儿子的病,李大安没少往医院跑,他推着儿子在街上走,儿子仰面朝天任由他摆弄。

他儿子17岁那年死了,此前两年。他媳妇死了,李大安好长时间走不出悲伤,他每次来到祖坟地上坟,看到跟三弟一起来的两个侄子就想起自己的儿子,他真诚地说,大奎(他儿子)还在的话,咱们老李家是不是 五虎上将?他指的是,兄弟五人总共有五个儿子现在少了一个。

因此,一向重视男丁承继香火的他,就向三弟的老儿子二争子许下了“赞助愿。”

三 李大安:此事见人心 聚合如烟散

埋进祖坟地,陪伴奶奶是父亲的心愿,而且妈妈也埋进了那里。李凤新不甘心爸爸被拒绝,她给市里的老叔打电话,希望老叔说句话,但是他老叔首先说,那坟地是奶奶的,而且当年,爷爷去世时,按照奶奶的意图和别人家调换的,为此,还多给了人家一点地土。三叔如今这样霸占土地,拿坟茔地要挟大哥是不对的。老叔这些年,早已知道三哥三嫂的利令智昏。其次,他不屑于和三哥三嫂来往,因为,这两人不尊重老人希望在农村老家颐养天年的心愿,不要老人,往城里撵。老叔说,不用你养,等于爹妈就生我一个儿子,我吃糠咽菜自己管。一直到把俩老人送终安葬。第三,老叔看不起三哥三嫂的“小气“钱比娘都亲。老父亲去世后,收拾遗物时,三嫂把老爷子的棉袄烧了,但听说老爷子有时被钱塞进衣襟里,就后悔得不得了,心疼得哭了,埋怨自己手太欠,几百块钱没到手。

老叔告诉凤新,别惹那麻烦了,你永远跟一家浑人弄不明白。你要是把你爸爸埋进祖坟,以后可能会遇到各种要挟,但是,要是到公墓去,你想祭奠,来去自由。何苦非要一门子凿呢?

老叔说,我和你四叔看到你三叔这样架势,昨晚通了电话,我俩都决定,百年之后,不会去老家的坟茔地了。人身一把骨而已,埋哪里都是黄沙土。

李凤新得到开导,把父亲安葬到了公墓。

一个月后,三叔的两个儿子气冲冲来找父母算账,本来跟四叔说好了的,大儿子到市区一家待遇较好的工程队去干活,现在黄汤了。四叔打来电话,不让过去了,具体原因没说。小儿子二争今早接到一个电话,是满洲里做边贸生意的姑姑打来的,说是让他到那边当司机装运货物的事取消,现在边贸生意不好做了。

三叔一家人,面面相觑。三叔还嘴硬:“你叔和你姑他们真不知好赖,这祖坟地不是我看着,他们的日子能那么顺?”两个儿子抱怨爸爸的人缘太臭,三叔生气了“小犊子们,你们懂啥?过日子得有来钱道。”大儿子正为爸爸和二争子一起住,大房子可能归属二争而不满,他说,反正我生活困难,你要是不把老房子给我,我也不让你进坟地。二争子一听不乐意了,爸,你要是把房子给他,我也不让你进坟地。

三叔张口结舌,没成想,报复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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