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去相亲】（短篇小说）孙二蛋相亲记之三十四

初四没有亲戚可走，吃完早饭，他就开始帮父母干活。

年前已经清理过一次的厕所，孙八叔又哼哧哼哧地从苹果园里拉回来一架子车的新土，倒在后门口的厕所旁，让人垫厕坑用，重新把厕所清理了一遍，把本来没积多少的粪肥拉到果园里倒了。二蛋让他不要干了，孙八叔严肃地说，厕所干净不干净，能看出这家人的素质。

二蛋帮八婶把家里的零碎东西都拿到了后院，没用的东西归置一起，装在了尿素袋子里，有用的东西堆在院里角落。煤堆重新卷起，柴堆换了个地方码整齐。

十一点多的时候，他跟父亲用自行车驮着塑料水管去井上，准备给家里水窖放满水。年前本来要放，用镜子查看了一下水位，吃到年这头没问题。现在要给二蛋订婚了，这几天也在擦擦洗洗，前后用水量都很大，害怕到时候不够了，干脆直接给放满，就不用担心了。水井是四伯家的，钥匙给了孙八叔，水管子摆好，接上，合上刀闸后，他跟着水管子往前走。一直走到家里水窖前，看着清澈冒着热气的井水流进水窖里。

八婶笑着说：以前人结婚，提前一个月开始磨面，买菜，压面，长豆芽，磨豆腐，放水。现在轻松多了，忙了一个早上，等水放好就没什么事了。说完，就去择菜准备中午饭了。

二蛋拿了《平凡的世界》，搬了把椅子坐在窖口，一边看书，一边随时用镜子照照窖口，看看水位。

放了一个多小时，水位到了水窖脖子口位置。他顺着水管子走到井上，关了泵，和孙八叔开始倒水，盘好水管子。回到家的时候刚好赶上吃中午饭。

下午的时候，父子俩一起检修了一下水泵，电线部分老化，就把家里原来剩下的好电线给换了接上。试着给厨房里的水缸放满水，一切正常。

一家三口又前前后后的在屋里转了转，看看哪里还需要整理，清洁，直到无活可干，这才休息，天也才刚刚擦黑。孙八叔说有事要出门。八婶也说，我去后面巷子跟几家人提前打个招呼，到时候要借人家的鼓风机，蒸笼哩。说完也走了。家里就剩了孙二蛋一个。

他坐在炉子跟前，电视开着，播放着除夕晚上的春晚节目。闲来无事，他给自己泡了杯茉莉花茶，继续看小说。

等到晚上八点的时候，想给晓婷发短信，可想了想，自己昨晚才说的，让两人的关系从腻味变得清淡适口些。可是，才隔了十来个小时，他就有点扛不住了。他说服自己，距离虽然产生美，但也可能产生真正的距离。他不能让晓婷远离了自己。爱情，让人变得反复无常。他一边内心里笑话自己，一边开始编辑短信，问晓婷此刻正在干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晓婷回复说：我在爷爷奶奶这边，正在烧水，一会儿给奶奶洗头，给爷爷洗脚。

二蛋不由得心生怜爱，心里笑着说，看咱这媳妇，真孝顺懂事，回复道：好的，你先忙，忙完再聊。

晓婷回复道：现在还在烧水，水还没烧开呢，还能抓紧聊两句，嘿嘿，这两天不见你给我发短信，家里很忙吗？

二蛋说：嗯，挺忙的，订婚日子已经合好了，正月十三。你爸妈有找先生看日子，和咱俩的生辰八字吗？

晓婷说：应该没有，我都没跟你要过你的生辰八字，怎么合呀？我爸自从看完房子回来后，别人一旦问起咱俩的事，他就一句话，这事有男方家操心呢！那事有男方家操心呢！这事你不用问，男方家肯定都办好了，好像阿姨叔叔什么事都能想到似的。

二蛋笑笑回复到：我爸妈的口气是，这事得问问人家小婷父母，那事得跟小婷家提前打招呼，这事不用说，一定得小婷父母知道，同意才行。

晓婷说：嘿嘿，一边是放心的不得了，一边是啥事都不放心要商量。我爸这人就这样，看上眼的人和事，就认定了，看不上的人和事，就很难再入他眼了。他现在就差把我带着亲自送到你手上了。

二蛋心里一阵兴奋，照这样说，他带晓婷去厦门，应该有希望。这未来的老丈人，还真大气。反过来想，这也是真正疼爱女儿的父亲，只要女儿看上眼的人，父亲没什么说的，无怨无悔地支持女儿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二蛋说：咱爸这人做事讲究，他是那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呀！

晓婷回复道：嘿嘿，看把你嘴甜的，都叫上爸了，结婚的时候，我爸爸给的改口费你就不要收了。

二蛋开玩笑地说：得收，收完，我立马上交老婆大人。

晓婷回复说：对，得收，凭什么不收，不收省下来了，还不是给他两儿子了，嘿嘿。

二蛋看着晓婷的短信，一时还有点不适应，好家伙，这就给俩人的小家往里刨食了。他故意开玩笑地说：你这样有点叛变的味道呀！让我老丈人看见了，还不得伤心死，虽然我很赞成这样！

晓婷回复道：等收了，哪怕日后有机会和时间了，给他买几箱啤酒，他就爱喝啤酒，买几身衣服也行呀！去你家看房的时候，还穿着旧衣服，他老是舍不得买。

二蛋叹口气，心里想着，天下父母都一个样，回复道：一样的，我爸还说穿新衣服别扭呢，恨不能出门就遇上一辆拉土的车，给落一身灰尘，这才会穿的舒服。

晓婷说：咱俩以后过日子了，每年给两家父母买一身新衣服，怎么样？你不会舍不得吧！

二蛋回复道：一个季节买一身衣服都行，我们年轻人稍微省点，就够孝敬父母的了。不仅给父母买，还给爷爷奶奶买。只要咱们回家，就给奶奶买豆沙包，给爷爷买水晶饼，天鹅蛋。

过了一会儿，晓婷回复道：二蛋，我这阵子没事的时候，回想咱俩从相亲见面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感觉恍恍惚惚的，怎么有一种做梦的感觉，有时让我感觉不真实，好像这是电视剧，是另外两个人在谈恋爱，准备订婚，将来还要结婚，而我就在旁边看着。或者说像是做梦，做一个长长的梦，感觉梦总有醒的时候。你好像长在我心里，知道我要什么，什么事都顺着我，让我越来越觉得不真实。你告诉我一句话，让我觉得这些都是真的。

二蛋想了想说：我实话跟你说，我也有过这样的恍惚，我记得是在去我三堂哥家喝酒的那天晚上。我一直以为这是我情绪太激动，或者太累了，或者说事情进行得太快太顺，自己一厢情愿的胡思乱想。其实事情也有曲折波动呀，没那么顺。但就是会常常这么想，你长得五大三粗，外翻厚嘴唇子，不帅气，又不是有钱人家，也算不上白领，更不是什么金领，就是一打工的高中肄业生，凭什么碰到这么好一姑娘，人不仅长得漂亮，还孝顺懂事，还温柔可爱，还落落大方，还那什么，总之，你配不上人家。就算你会舞文弄墨，会写点撩拨人的句子，这谁不会呀！即便不会写，还不会抄吗？

发送完，二蛋继续写到：现在想来，我只能认为是老天爷在可怜我，让我一开始相亲时，相一个不成，相一个不成，相的我都有点灰心丧气，准备撤退了，就在我沮丧快要不相信姻缘时，啪的一下，天上掉下个蓝晓婷，好的让我不敢相信这是现实。如果不是你四叔看房中间的那一个小插曲，我更是觉得这事太顺了，老人说，有些事太顺了并不好，人都说好事多磨，没听过坏事多磨。但是当我迷惑时，我看到我父母原来愁容满面的脸不见了，替而代之的是忙碌而又高兴。看到我几个堂哥嫂子在我家进进出出，说的都是咱俩的事，还有刚娃叔等等，就算做梦，也不会这么多人配合你呀！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不信，你去找那把我送你的牛角梳子，摸一摸，看会不会变没了，嘿嘿……

过了一会儿晓婷回复道：是不是一个人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会变得敏感，一会儿想哭，一会儿想笑，一会儿沉默地就跟把魂丢了一样。这几天，我一直在家闯祸，炉子上水壶的水烧开了，壶盖啪啪啪地一直响，我竟然没听见。吃饭的时候，盐放了两遍。手里拿着剪刀一直找剪刀，都是你害的，我从来没有这样过。

二蛋笑着说：我跟你一样，初一一个上午，我心慌，感觉时间就像被冻住的水管子不流水了。我进进出出，干了这个干那个，把我妈都看得心慌了。这两天没发短信，一是忙，二是害怕短信发多了，让你觉得腻味，想让你清静一下。可没撑过一天，我又扛不住了，这才给你发了短信。

过了一会儿晓婷回复道：二蛋，说实话，你心太好了，太善良了，这样容易吃亏，懂吗？在很多女孩子的眼里，你越善良越真诚越好，她们会觉得你越假，觉得你是在伪装，你这是虚伪，在哄骗女孩子，等过了门，就原形毕露了。人都是有缺点和臭毛病的，你的缺点和臭毛病是什么呢！

二蛋把晓婷的这则短信，连着读了两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看不出奇怪在哪里，就回复道：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过了一会儿晓婷回复道：就是很好奇呀！想知道你的缺点和臭毛病，多了解你，也多一些把柄在我手上，将来两人吵架了，我最起码可以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二蛋笑笑想了想说：我抽烟，喝酒，爱看书，喜欢舒适，不爱逛街，意志不坚定，经常熬夜，这些算不算缺点和毛病。

晓婷回复道：这些几乎每个男娃都有，勉强算得上吧！爱看书不叫毛病，叫自夸，还有什么呢？

二蛋想想，还真想不起来，平时也没对自己做过太多自省和检视，谁知道呢。

二蛋回复说：爱看书在我感觉有点像毛病，容易陷在不真实里，书呆子比正常人更可怕。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还是你来发现我的毛病吧！嘿嘿……

晓婷说：你都能意识到书呆子比正常人可怕，这就不是毛病。二蛋，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有什么事骗你了，瞒你了，你会怎么做？会不会骂我，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打我一巴掌。

二蛋感觉晓婷今晚说的话明显有点不对，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想了想说：晓婷，我想说的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希望的是我可以跟你一起分担。毕竟，这是咱俩的事。第一次让你去说服你爸，我已经很后悔了。咱们两人的事，咱们一起面对和解决，好吧！

过了一会儿晓婷回复道：没什么事，不是说过了吗？我这段时间老是犯错，出小差，一会儿想哭，一会儿想笑，一会儿又想独自一个人清静一会儿。

二蛋皱着眉头回复道：那你说什么骗我，瞒我，还问我知道了会不会动手，你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晓婷说：嘿嘿，你是希望我发生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就是想跟你说一下我这几天心里都在想什么。我在确定，我是不是真的遇到我喜欢的人。现在我确定了，是真的。不然，我不会一直犯傻，嘿嘿。都说了，你害的，不跟你说了，水烧开了，我要给奶奶洗头去了。

二蛋拿着手机，看了看最后一条短信，像是晓婷平时的口吻，他这才放心了。

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点了一根烟，继续看书，看着看着，心里又觉得哪里不对。拿起手机重新翻开晓婷刚才发来的短信，尤其那句“会不会骂我，打我一巴掌”，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他的心湖，泛起了他心里一连串疑问的涟漪。可又一想，晓婷也说了，她这几天心里突然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就跟他前几天一样。也难怪，俩人都还很年轻，突然一下子让他俩面对婚姻这件终身大事，是谁，都会出小差，思想抛锚，时而恍惚一下的。从自己的经验来看，这也不算什么大事，过去了就对了。他自我宽解道。

九点多的时候，孙八叔和八婶回来了。他拿了小说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看书。过了一阵子，九点半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不舒坦，觉得晓婷今天的那些话哪里有问题。可他又不能直接问，想了想，准备发一条短信给晓婷。

拿起手机正准备编辑文字时，晓婷发来一条短信说：什么时候我们俩一起去买衣服呀！

二蛋回复道：初六吧，六六大顺，出门也顺。

晓婷说：嘿嘿，什么时候出门还看日子了。

二蛋回复道：明天破五，家里很忙，好多活要干呢，初六去吧。早上我吃完饭就去接你。

晓婷说：好吧，我等你，来之前打电话。

二蛋回复道：好吧！我想跟你说个事。

晓婷说：说吧，什么事，是不是不想请我吃饭了。

二蛋嘿嘿笑着说：没有理由拒绝呀，怎么可能呢？肯定请你吃饭。我是想说，那天我们能不能早点回来，我想让你来我家，让我爸妈见你一面。

过了一会儿晓婷回复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没问题呀！初六我们走早点，其实也没什么买的，肯定回来得早。我得跟我爸妈说一下。

二蛋说：这个肯定要说。在我家吃午饭，完了我送你回家。

晓婷回复道：我去的时候，是不是不能空手，大过年的，我这未来的丑媳妇要见公婆了。

二蛋笑着说：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我爸妈很好说话。

晓婷回复道：看你说的，第一次上门见面，我空着手，你们村子人不笑话死我，孙邢星，你是不是故意想看我笑话。

二蛋赶紧说：没有，没有，县城里随便买点什么东西就行。

晓婷回复道：我怎么感觉你给我上套呢！我当下去合适吗？

二蛋说：合适，没什么忌讳的，也没什么礼数挡着。

晓婷回复说：我听我四叔说了，你们老孙家门户挺大，不会跟电视里演的，一进家门，一群人正襟危坐地等着咱俩，还要逐个谈话。

二蛋笑着说：少看点电视剧，你以为演《大宅门》呢！哪里有那么多人，我家里就是嫂子比别人家多一两个。

晓婷回复道：第一次上门见面，我害羞，你尽量不要叫其他人，就咱俩和叔叔阿姨吃顿饭，千万不要来其他人了，不然我会脸红口吃的，到时候丢人，可不光是我面子上挂不住，主要是你。我走了无所谓，人家会说，看二蛋娶了个什么媳妇，一句话不说，脸憋得通红，不会是个哑巴吧！

二蛋笑着说：我管他谁说呢，我自个心里清楚就行。哪有捡个宝贝，到处嚷嚷的。

晓婷回复道：好吧，既然你这么放心，我无所谓了。嘿嘿……

说完，两人又聊了几句，各自道了晚安。二蛋看了会书，就睡觉了。明天早起，还要和五堂哥去压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