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手】弓箭手

力，其所发射出的箭矢，也具有非比寻常的穿透力。

李乐躺靠在大树上一根斜伸出的枝桠上，正在把玩着这把长弓。他把住弓臂一发力，立刻开了个满月。再一松手，那弦弹回去，顿时发出嗡嗡声响。

那弦是用兽筋和着熊棕缠成，非常的坚韧，就那么细一根能吊起一头牛来。他一把握住，那嗡嗡弦声随即消失。

“乌藤和长毛象。”李乐把弓摆在胸前，双手叠到后脑勺上枕起，那心思随即又回到成人礼的任务上来。

乌藤是用来制造弓臂的，长毛象的长毛则是用来绞制弦，而他的任务需要猎杀一只金红长臂猿。对他来说，这三件事是连到一块的。唯一的麻烦……他想到了沃尔森那个大块头。

金红长臂猿生活在万丈悬崖，从紫泉旁边绕过去就能到。悬崖对面是另一种地貌，在那里就能找到长毛象，可找到乌藤却没那么容易了，那需要一些运气。

“飒飒”一阵轻微的声响打断了李乐的思索，他那双比一般人更长点的耳朵立刻左右活动起来。

他有一双微绿色的眼睛，就象是清澈透明的翡翠，充满了灵气。还有双精灵尖长的耳朵，格外俊秀的脸。他对此并不满意，因为村里同龄的女孩们总喜欢盯着他看，这让他颇为郁闷。

十步之外的一棵树上有两只小松鼠，飞快的从枝桠间穿过去。那速度快到，让人连淡棕色的小身子都看不清楚。李乐已经站起来，脚尖一点，修长的身影便向对面的树上落去。再一闪。那乱糟糟的淡蓝色刺猬头，便消失在林荫浓密处。

从玉泉村到黑雾山谷有两天的路程，李乐在山里奔行了一整天，夜幕降临时，来到一座百尺高的悬崖旁边。这是方突出崖壁的巨石，页岩层叠而上，上边只有青苔和十分矮小的植物。视线开阔，从这里放眼眺望能看出很远。

他环顾四周的山林，借着天空的光亮，判断了一下方向，随即向左侧掠去。等他到达白鹭潭时，已经是次日凌晨了。他在这样险峻的山岭中奔行了一天一夜，直到看见一汪碧水折映苍穹才停下来。

白鹭潭在黑雾山谷的外侧，更靠近村子的方向，两地之间相距还有数十里。

站在高高树梢上的李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就在只有碗粗的枝桠上坐下来。山里的夜风有时候会很疾，一阵过来便将枝桠用力摇晃。可他依旧很轻松的坐在上边，身子就象与树枝粘到了一块，上下左右晃动。

小时候的李乐并不能做到这些，包括此刻那让人头疼的弓箭术也是一样。在记忆里，还是光屁股的时候就喜欢爬树，经常是摔得满身伤痕。可他却觉得十分快乐，对这种冒险的事情有着孜孜不倦的热情。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感觉到从树身里传来的力量，便不再从树上摔下来了。

那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就象此刻这样。他能感觉到身下这棵大树的活动，那些正尽力舒展的枝叶，对黎明将至的喜悦。

平常人眼中根本不会动的树，对他来说就跟其他的小动物们没有区别。它们同样都有活动，细微的，不易察觉的生长。也会有喜怒哀乐，甚至是主动的摇晃枝叶。这让他觉得自己就是属于山林，跟着整个大自然同宗一脉。

他的灵力也是绿色，这到跟山里猎手们的没有很大区别，可跟其他地方武士们的却不大一样。

灵力是战斗的根本，不管是武士还是法师，或者猎人都离不开。在整个丁德里克大陆上，所有的职业者都会想尽办法获得更强的战斗力，除了强壮身体本身外，提高灵力成了唯一的执着追求。

李乐就躺在树上休息了数小时，当耳边响起雀鸟清脆的鸣叫声时，他才醒过来，跟着就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呃呀！”的一声，将近处栖息的小鸟惊飞起来。它们哗啦的拍打着翅膀，向邻近的树上掠去。

李乐不知何时已经端起了弓，而且已经张开，木杆的长羽箭搭在弦上。只有碗口粗的树丫上以蹲跪的姿势开弓，只在鸟儿刚刚飞起一刻，那利箭嗖的一声便飞了出去。

他开弓时能看见，新木色的箭杆上，泛溢着淡淡绿色灵力。可当箭矢离弦而出，那种光泽便逝去，看起来跟其他的没有区别。当村里的伙伴们第一次看见这个情形时都非常羡慕，纷纷尝试着附着灵力，可惜却没人能做到。

这个原因李乐是后来才知道的，村里有辈分的老猎手说，那是属于精灵的力量。当他们这样说的时候，表情非常严肃，显得格外神秘。

暗夜精灵总是生活在茂盛丛林的最深处，他们有着令人惊叹的力量，还有很多独特的天赋。比如与大自然沟通的能力，还有让所有种族自叹弗如的弓箭术。那时候李乐才知道自己是个暗夜精灵，而对于弓箭术，他简直就是爱透了，到了痴狂的程度。

破空的利箭穿过了雀鸟有鹅蛋大的头，强进的冲力带着，将其钉到树上。李乐跃身过去，伸手拔出箭杆。长箭是从雀鸟眼角下方穿过去的，稍微偏了一点。他拿在手里看了看，微微歪了下嘴角，不过今天的早餐算是已经有了。

晨曦的光明普照大地，那光线穿过林荫，拉扯成一束束。淡薄的雾气使山林变得有些虚渺，更远处的山峦则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白鹭潭折映着这绚丽的风景，清澈水面倒影高峰，那是碧绿的背景。

环绕潭水四周围的就是千子树，每一颗果实都有胡桃大。里边的果仁是腰果状，都只有小拇指头的大小。方圆范围内在没有其他地方，能比这有更多千子树了。

李乐一边啃着烤熟的雀鸟腿，眼睛却在注视着前方。他有双能在黑暗中发光的眼睛，就象是猎豹能捕捉瞬息，翱翔在高空中的雄鹰能看见草丛中的野兔一样。即使更弱的光线中，他都能看见细小的东西，象两颗黑钻。

在那些硕果累累的千子树上，有很多细小的昆虫在活动。绿头的蚊蝇，挟着毒尾针的黄蜂，黑色甲克的铁牛等等。昆虫有属于它们的世界，采食果肉或者是穿透坚硬果壳，将幼卵植入其中。静静的观察会发现，那其实是很有趣的事情，无数弱小生命就是如此的生息繁衍。

一只赤红色贝壳的甲虫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这只昆虫飞得很快。从树梢的高处俯冲下来，就在一眨眼之间，已经扑到有黑甲克的铁牛背上。它头顶前端一根弯月状的硬腭扎下来，一下子就穿透了铁牛的硬壳，腹下的数条长腿将猎物钳住，立刻就飞了起来。

李乐同时跃身而起，直向那已经极快飞去的赤红色昆虫追去。依仗着过人的目力，他能看见那只独角虫，那轻灵的身子从一棵树枝，飞快的弹向另一根。

可是独角虫飞得太快了，而且还有大树浓密枝叶的遮挡，这让他的追逐困难重重。李乐的心里已经紧张到了极点，这是第二次看见独角虫了。上一回没多远就跟丢，这次他再也不想失去机会。

独角虫的巢总是筑在乌藤的根部，那是种很难寻找的植物，而独角虫的数量就更是稀少了。这是难得的好运气，李乐脚下再加了把力。

钳挟着食物的赤红色独角虫速度丝毫不减，它飞快的冲出了林子，顺着山势一头扎进了另一侧的山坳中。李乐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里了，那几乎是朦胧时隐时现的红光就在这时候消失掉。

前边是个陡峭的山崖，岩石的山坡地上突然裂开一道，最宽处都只有数米。

李乐在裂口边刹住了脚步，探头向下望去。脚下边岩石是尖的，就跟刺，或者是某种昆虫的腿一样。一道道的岩石脊柱上，凌乱生长着长短不一的倒刺。黝黑的表面上没有任何长枝叶的植物，他还能看见上边凝结的水珠。这些都让岩石变得更加滑溜，也许手已经稳稳的抓在上边，都可能一下子松脱。

他的视线顺着崖壁向下延伸，那抹赤红色闪了一下。独角虫打了个回旋，堪好被他看见，就在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那就是乌藤的根部。他立刻换了个角度，可是依旧看不到藤蔓。

李乐有些犹豫了，迟疑一会从箭囊里抽出支箭来。这些都是木杆箭，比起竹箭来能有能大的重量，因此也能飞得更远，有更好的穿透力。箭头都是他亲手打磨的，三角两刃都开得锋利。

他握着箭杆在岩石上试了试，用力扎进去，身子便悬挂在崖壁上。然后再抽出一支来，这样依次传递下去。

只有十多米的距离，可他感觉却好象是天隔地远。穿过山峡的风在耳边呜呜作响，甚至将身子都推动起来。箭杆断裂或者是箭头扎得不够深，那就会立刻掉下去了。

李乐将所有力量都凝聚到箭头上，那只有蒙蒙的绿色光亮，随着催动明暗不定。

一刻他终于看见那只乌藤了，只有不到三米长的一截，中段有小儿的手臂那么粗。李乐顿时兴奋起来，因为一眼看去那藤蔓生长的形状是平直的，最适合加工成弓臂。

这时他的身子已经悬挂在一块突出岩石的下，乌藤是贴着岩石向外生长的，最前边离他只有三米。裂口远比从上边看来更深，是个倒漏斗形，上窄下宽。这时悬空了望下去，更深处都被气雾氤氲遮挡，根本看不到底。

他将身子向前一晃，想要甩动过去，左手握着支箭伸直了向上一扎。长箭应声而入的同时，背后箭囊中的箭矢却也纷纷倾倒而出。等李乐警觉时，那些箭已经脱囊而出，再伸手去抄都已经晚了。

只一手握着箭杆的李乐愣住了，那一荡的幅度太大，一摸箭囊空空，可前边藤蔓还隔着数米。他伸直手去抓，还是捞不到。

试了两次他停下来，抬腿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来。那是他用野狼的獠牙磨制而成，有一尺多长，一刃边锋锐利非常。

他猛力荡身向上扎去，有淡绿色的光顺着锋刃一滑而过。匕首的尖端赫然晶亮，带着兽牙的本色。将灵力附着于箭上与手持的兵器上有些不同，那是属于近战技能。

随着身体向前，李乐一把抓住了乌藤的前端，再用力就将藤蔓拽落。乌藤就像怕壁虎一样，主藤上会生出很多小枝，每个顶头都有吸盘，使其能贴到岩石上。那些吸盘式没有根系的，唯一的根部深扎在岩石里，十分牢固。

李乐将藤身拽落下来，可那根却没能一下拔出。他右手握着匕首，左手抓住藤蔓，挂在了崖石之下。他摇晃手臂，甩动藤蔓，接连几下匕首却先松了。身子顿时被牵引着向内侧摆去，淡蓝色的刺猬头每根都直立起来，他用力双手握住了乌藤。

这是根十多年的新藤，总共只有三米多长，伸入岩石的根系被他用力晃动已经摇松，这时便脱落下来。李乐随着惯性触到了崖壁，他的手却不能抓住岩石，那太滑了，又是一瞬间的短暂，那身子便毫无阻拦的跌落下去。

“啊哦！”李乐就觉得耳朵都被疾风灌满了，都是呼呼声，那都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电掣之间就是数十米，他看到了下边有一蒙绿色伸展。更下边有明亮，是水面。

这样的速度加上疾风，一般人是不能看到的。可李乐不仅是看见，而且就在这一瞬间，已经判断出绿色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危急时刻所有的本能，已经自然的发挥到了极限。

那是棵伸出崖壁的古松，光用手是够不着的。他一把就从背后囊中取出弓来，向那边一探。

这弓也是他精心制造，弓臂有五层成年粗竹磨片烤制，能承受相当的重量。弓的一头扣住了古松枝桠，“哗啦”声响中，顿时垂了下去。

这是都来不及有心思闪念的一触，李乐所有的灵力都灌注于弓上，他感觉到巨大的拉扯力。不是手臂身体传来的感觉，是自身灵力的反应。就在力量几欲崩溃时，身体里却泛起异样。

他没能看见弓身的光泽突然强盛，那时间太短了，而且手臂已经高举头上。多层层叠的弓被生生扯断，跟着翻滚的身子就跌落进水里。

李乐只感觉到身子一震，过了一刻才感觉到冰凉。

“是水。”他立刻明白过来，同时身体中那种异样又再次出现。这次更加明显，自己好象能看见周围，却又是十分模糊，跟用眼睛看是一样。他努力想捕捉住，可身体本来的所有触觉，却已经回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呼吸，让李乐呛了口水。他立刻手足并用的往上游，进了肺的冷水激得他只想咳嗽，这让他游得更快。身子居然脱水而出，有点象是条鱼了。

下一刻李乐总算是到了岸边，他双手撑在地上，好好的咳了回，才平息下来。等胸口那难受的感觉过去，脑子也跟着清醒了，这才猛的回看自身。

“我的乌藤呢？”他都忍不住大声问道，迅速转身向水面张望。

这湖面并不宽，是白鹭潭的水从某处流泻下来灌注而成。先前若是落点向前去个百十米，他就掉到这些石头上了。他看见乌藤就在那边，毫不犹豫的跃起，一个猛子又扎进水里。

等他打了只野兔，生了篝火烤制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觉得奇怪。自己居然毫不犹豫就跃进水里，而且那么轻松的就游了回来。仔细想想这还是自己第一回游泳的，村子周围更多涓涓溪流，却没有可供游泳的池塘。何况大山里生长大，更喜欢登高爬树狩猎。

他拨了下篝火，目光却落到那边小湖面上。湖水带着柔和的光，即使这山崖深底处光线昏暗，可他却觉得那水有种亲和力，甚至都让他觉得舒服。好象在山峰上观看流云连绵不绝，又似旭日东升的光华万丈。

填饱了肚子的李乐开始检查行囊装备，弓已经折了，连费力制作的箭都掉得干净，为了得到这乌藤付出的代价还真不小。可他拿起这黝黑色的长藤来，掌心里触到藤质表面的粗糙，心头却依旧是充满了喜悦。

仔细看这三米长藤，越近根部就越粗壮，那地方的材质是最好的。而且这是新藤，只长了十多年，正是生机旺盛，藤质中充满了活力。

李乐能感觉到乌藤的呼吸，依旧在其中活动着的汁液，甚至是细微的生长。只有三米长的乌藤在手中感觉沉实，那远非是竹子所能比较。他握住两端向内弯曲，发力下乌藤立刻回应以强大的韧性。那抗力随力量增加而不断变强，他居然都只能将藤折弯些许。再一松手时，强力几震，乌藤随即便恢复了原形。

李乐顿时都快乐翻了，弓的震动越小，对射击准确度的影响就越小。乌藤只是大力的几个晃动，却不象竹弓那样嗡嗡作响。这根本就是天生用来打造弓臂的材料，他都想立刻就把它做出来。不过这地方没有合适的条件，而且太过匆忙也做不好。

他从腰间革囊中取出长绳来，将乌藤束在背后，用力紧了紧，才放眼打量四周。谷底光线暗得很快，四周围石滩上稀疏的树木，身影迅速模糊下来，跟着整个石滩变得漆黑一片。

李乐锐利的视觉也看不到篝火外更远处的情形了，可他还是能察觉到很多。风声，草虫和小动物们轻微的活动，还有流水声。之前打野兔就查看了一回周围的情况，知道一个大概的方向，那湖水是向一侧流淌，那边应该是是山谷的出口。

他找了根粗木做火把，另又取了根备用，便顺着水流的方向走去。这里的悬崖太高了，根本爬不上去，而且此刻背后背着三米长的乌藤，都高过头顶一大截，更是妨碍动作，只能找其他的路了。

这群山千姿百态，峰峦造型迥异，其间山道是变化莫测，流水也顺着山岭回旋。

借着火把的光亮，李乐走了一整夜。前边突然有些微弱的光亮出现，只是白色银亮的一个小点在晃动。那是光亮？李乐心中一喜，因为隔得远了，却又是不敢肯定。地势开阔溪流才可能折映天空的亮光，那就是已经出去山谷的狭窄处了，他发足向那边奔跑过去。

当他再跑更近些时，便看到了谷口外的晨曦。树林顺左右两边的山势伸展，之间是一片开阔。乳白色的雾从山峰高处岩石的裂缝中倾泻而下，就好像是瀑布一般。风扬漫卷之间，却更有流水所不及的飘渺。

“哈！”他忍不住高兴的喊了声，清晨带着些凉意，却是无比清新的空气，直透进肺里，让人感觉特别舒服。

这出了山谷，后边的路就难不倒他了。李乐没有多停，就向黑雾山谷的方向走去。沃尔森个倒霉蛋还正领着村里猎手们赶去那，自己这会已经是在山下，还得翻过好几座山峦才行。

猎人们都起得很早，在山上光线更是来得快些。不等那一轮金红跃出烟海，他们就已经起来，煮了热汤来喝，吃些剩下的烤肉，便收拾行囊出发了。

作为领队的沃尔森昂首阔步的走在最前边，一行有十多个猎人，蜿蜒成一条长队。他突然想起了李乐，顿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个浑小子动不动就拿箭射他，搞得他都快成个靶子了。

其实沃尔森也只比李乐大十多岁，小时候就是追打的，当然那会李乐总是被欺负。现在那小子已经十八岁了，正要完成成人礼的任务。

想到这，沃尔森不生气了，还有些解气的感觉。因为这附近金红长臂猿只在万丈悬崖才有，那小子成天念叨的长毛象则更是要到悬崖的对面去。而别说是要到达那里，就是黑雾山谷都不是一个人就能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