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店】酒店：女人有长长的舌头

直笑，张胜利跟着笑。他放下手中的活，对刘素珍说，“这时候真折磨人。”

“就是就是。”刘素珍表示认同，看到补鞋摊只有张胜利一人，她问秀月呢？

“她去买水果。”张胜利朝对面的水果摊指了指，果然见到陈秀月蹲在地上挑水果。

陈秀月来到古梅路一些日子，日子过得滋润，气色好了起来，和刘素珍混得很熟，但依然不说话，见到刘素珍，裂开嘴笑笑算是打招呼。陈秀月买水果回来，见到刘素珍母子俩，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苹果，走过来递给七斤，转身又赶回补鞋摊，张胜利说，“你玩去，反正不太忙。”陈秀月并没接受张胜利的建议，回到补鞋摊低头忙碌。两人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感情比相处很久的夫妻还深厚。

刘素珍看着他俩，突然有点感动，她笑着说，胜利哥，有家了还不考虑要个孩子？男孩子女孩都好。

张胜利嘿嘿地笑，一面笑一面扭头看陈秀月，陈秀月装羞红的脸理得更低，装作没听到。

浑沌沌的秋阳又移了一些，移近到西面房屋的墙头，七斤玩累后要刘素珍抱，杨国强仍不见踪影，暗下来的古梅路，凉意更浓了一点，刘素珍犹豫是不是该回去做晚饭了。就在刘素珍犹豫回不回的当儿，宋金莲冒了出来，她从光明旅店来到古梅路，为了招揽生意，这时节仍穿着一件吊带小背心，露出大片的白肉。

吕健雄跟在她背后，这段时间，他没了工作，连抽烟的钱都没了，他对宋金莲说，“金莲，给我一点钱。”

“有饭你吃，还要什么钱？”

“买烟。”

“没工开，还抽什么烟？”

“给十块钱。”

“不给。”宋金莲甩手打了吕健雄一下，退开几步，袖着双手，朝对面伸颈四处张望了一会，她发现刘素珍在树阴下坐，便撇下沮丧的吕健雄，腆着脸风骚地朝刘素珍那头走去。看那架势宋金莲是冲她而来，宋金莲风骚的劲儿让刘素珍像吞了只苍蝇般恶心，她希望宋金莲不是冲她而来。虽然谁比谁好不了多少，但刘素珍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下和宋金莲这种人坐在一起，她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可宋金莲扭着屁股径直向她走过来，一屁股在刘素珍身边坐下。

刘素珍翻着小白眼，抬起屁股欲走。

宋金莲丝毫不理会刘素珍内心的不快，把双脚盘在石凳上，“哎。”她喊住刘素珍。“哎，你说说龙祥福是怎么一回事，向我借钱给香兰买吃的。”

刘素珍知道龙祥福的生意不太好，知道他没钱，她也弄不明白都没钱了，还给卢香兰买东西，好奇地又坐下来。“怎么啦？”

“你说他们是不是勾搭上了？”

宋金莲一语惊人，把刘素珍惊得口张了半天也合不拢，“不会吧？”

宋金莲说，“我当初也没往这方面想，但看到他这边刚向我借钱，那边就去给香兰买吃的，有一回上午刚把钱还了，下午又借去，回来时又见他往香兰房里送吃的，香兰有什么好，如果不是勾搭上，龙祥福那会对她这么好？”

刘素珍始终不太相信，她觉得龙祥福不可能看上卢香兰，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你不也经常吃他的东西？”

“那不一样，他给我吃的，不过是为我方便时借钱。”

刘素珍低头思索了一会，觉得两者的确有点不一样，但单凭这一点，就说他俩勾搭上有点牵强，她还是不相信。“卢香兰那么丑，龙祥福怎可能盯上她？”

“你不相信啊？”

“我不太相信。”

宋金莲吃吃地笑，脸皮紧紧地揪着，分明是冷笑，又有点幸灾乐祸、笑得有些解气，她咬牙切齿说：“你就会看轻我，我说香兰的龌龊事你就不相信。”

刘素珍突然扯了扯宋金莲，管她有没有说完，打住了她的话，因为她看到龙祥福出现在不远处。

龙祥福站定问她俩，“什么事这么开心？”

宋金莲一脸尴尬，背后说他人坏话，不免有点心虚，“瞎聊。”

“对，我们瞎聊。”刘素珍跟着附和。

刘素珍虽然不认同宋金莲的说法，但目光不由地落在龙祥福的身上，龙祥福虽然凭一张口给人算命蒙骗过日，在古梅路里，比很多人还人模人样，怎么看也不像和卢香兰能扯到一块的人。

龙祥福并没觉察她俩刚才在说自己来着，他也以为这两个女人在闲聊，女人们一旦坐到一块，喜欢交头接耳说私己话。

“祥福，过来抽烟。”张胜利在不远处喊他。龙祥福便走到张胜利的摊子陪他抽烟，一支烟没抽完，他觉得总不及以前过来坐得舒坦，后来想想，是因为补鞋摊多了陈秀月的缘故，以前他和张胜利都孤身一人，现在差别出来了，这些差别让他在张胜利面前有种失败感。他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陈秀月搬进光明旅店和张胜利住到一起，看到他俩进进出出，他羡慕张胜利，他想他怎么就没摊上张胜利那样的好运，内心深处油然生起一种孤独感，进而也有找个伴的念头。

虽然刘素珍不怎么相信宋金莲的话，但每次看到卢香兰或龙祥福，总不自觉地有意无意多了点心眼，渐渐地被她发现很多端倪。比如说，龙祥福那天拎回来的几个柑橘，最后发现是卢香兰把柑橘皮扔到垃圾桶里；又比如说，卢香兰洗衣服时，桶里除了她自己的衣服，还夹杂了龙祥福的衣服。从这一点那一点的迹象，刘素珍也如宋金莲的怀疑一样，认为龙祥福和香兰好上了。

这天早上老龅牙张胜利来旅店接七斤到家里玩，中午送孙子回来时，拎着一个瓦罐过来，瓦罐里装着老鸭汤，不用说是何细妹差他拿过来的。让杨国强拿吃的过来，之前也有过很多回，但之前送来时，杨国强都说是送来给七斤的，这次他不再这么说。刘素珍接过瓦罐，第一回享受到如此待遇，感动得说话也不利索了，她说，“爸，以后叫妈别送汤过来了，七斤不爱喝，都是我和红兵喝了。”她手在自己浑圆的身躯上比划，“你看，喝得我越来越胖。”刘素珍一声爸一声妈的，叫得很甜。

杨国强结结巴巴地说，“胖…点好，我和…红兵想…胖也胖不起…来呢。”

这时候，一个住客提着水壶过来要开水，刘素珍对着卢香兰的房间喊了几声，她心里是想让卢香兰给住客装开水，卢香兰在阳台外应声，但迟迟不见她进来，刘素珍只好接过水壶亲自去给住客装开水，杨国强见她忙去，也离开了光明旅店。

刘素珍送开水回来，摇浆一样甩着一双胖手，走到阳台去看卢香兰忙什么事来着。阳台平时用来晾晒旅店的被褥、毛巾，光明旅店的几个老住客也在阳台晒衣服。刘素珍瞥见卢香兰晾晒衣服，除了卢香兰的衣服，龙祥福的衣服也滴着水，想必是卢香兰刚挂上去的。

刘素珍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你帮龙祥福洗衣服？”

“嗯。”

“他花钱请你洗？”

“洗衣服时顺手帮他洗了。”卢香兰回过脸来，她反为刘素珍这么问感到诧异。她一脸诧异的表情，在那一刻的刘素珍眼里，却是毫无廉耻之嫌疑。说实话，卢香兰真的一点也不好看，五官很粗糙，看起来有点呆傻，刘素珍和宋金莲够不漂亮了，她比她俩还要次一等。卢香兰说，随手就做了，这也要他的钱？

刘素珍突然压低声音问，“是不是和龙祥福好上了？”

刘素珍原是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偷偷地问，谁知卢香兰声音特别大，“你说什么啊，不过是帮他洗衣服，就说我们好上了。”

刘素珍料不准龙祥福在不在旅店里，怕事情闹大，忙竖起手指，放在嘴唇嘘了几声，才让卢香兰消了声。卢香兰静下后，刘素珍低声解释，“金莲这么说，我以为是真的。”

卢香兰朝阳台外吐了一口痰，恶狠狠地骂道，“婊子就是婊子，看谁都是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