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4-11 1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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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徐青仪的安排，拎着书包，小步往那个方向走去。没在讲台上多待。
转学生的事算是告一段落，徐青仪继续开班会，安排本周学习任务。
顾然坐到位置上，她的旁边，紧挨着墙壁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女生，一脸学霸像，看到她过来，也忍不住停下手中的笔，脸上写着欲言又止。
徐青仪继续安排完本周学习任务，然后离开，把时间继续留给学生们。班级里恢复到先前的自习氛围，空气中只有试卷拨动的声音，以及非常轻微的说话聊天。
顾然取出一本学习资料，随便翻看着，熟悉虞阳一中的学习情况。
同桌女生悄悄压低声音说话：“同桌，你和我们学校校草兼全市第一同名啊！”
“嗯。”顾然不知道这个怎么回答，只能简单应对。
“我叫宋洛瑶，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同桌女生叫宋洛瑶。
顾然又“嗯”了一声。
“哎，你们叫顾然的，是不是都特别好看？”
宋洛瑶问出第一个问题，顾然看着她，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没有见过那位顾然。
“哈哈哈！”宋洛瑶见她犹豫，立刻哈哈笑了几声，然后继续说起别的：“刚刚逗你玩的，我跟你说噢，咱们班其他同学都很和善，特别容易相处。”
顾然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顾然的性格内向，大部分时候都是宋洛瑶在说，她负责听。一节课相处下来，两个人话量互补，十分融洽。
等到下课时，她们已经建立起可以手拉手一起上厕所的友谊。
下一节课是英语自习。
英语老师留了一篇150词的高分范文，要求下课时候所有人完成背诵，并且默写。
班级里响起乱嗡嗡的背书声音。
顾然容易受环境影响，她逐渐适应这里的学习氛围，跟着低声背书。
直到……大约自习课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外班走过来一个高挑的男生。
班级里嗡嗡的背书声如同被砸下一个大坑，一些女生们无心背书，用书本半遮住脸，眼神时不时的往讲台上瞟。
宋洛瑶赶紧戳戳顾然：“快看快看！那个就是顾然！”
意识到宋洛瑶说的是另一个顾然，她也赶紧抬起头，看向讲台。
男生个子很高，没穿校服，黑色T恤合身，里面是宽肩窄腰，短发浓密漆黑，五官精致却硬朗，皮肤在男生里算白的，眉宇间是一种独属于十六七岁少年男性的朝气，长相足以担得起校草这个称呼。
他缓慢走向英语老师旁边，右手拿着一沓默写纸，小臂青筋虬结，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看上去格外有力。
哪怕走在别的班级里，他的步伐也是不疾不徐、游刃有余。
二班的女生居半，这会儿都没什么背书的心思，纷纷瞪了两只眼睛在他身上。
那个顾然是校草，又是全市第一。女生们难免会有憧憬的感触，都有意无意的留神讲台上的人，背书声音都小了很多。
他都视而不见，只把默写纸交给老师。
一班和二班的老师是一样的，英语老师上一节课在一班，这一节课在二班。
那个顾然交的，是上节课一班的英语作文默写纸。
顾然抬头，讲台上的人眉目疏朗，少年的模样映在她眼中。
-
中午，顾然先和顾明笙一起去熟悉宿舍，外加换上新校服。
宿舍是双人间，但因为顾然是转校生，没有剩余，她和一位高三学姐在一间宿舍。
顾明笙帮她铺好床，又留给她不少生活费，再三叮嘱她好好学习，周末来接她，接着就匆匆离开。今天不是休息日，顾明笙只允许自己休息半天假。
顾然不知道食堂在哪儿，也不想吃东西。直接去超市买了瓶水，然后回教室里学习。
教室里，上午英语默写的作文已经批改好了，英语课代表已经发放到每个同学的位置上。
顾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到上面的默写纸——
【顾然，100分】
字迹和她的很像。
很优秀，但不是她的。
你的名字
顾然看着那张默写纸，猜测可能是一班那个顾然的。
她犹豫片刻，转身外出，去一班。
一班就在他们班对面，临近午休，整个教学楼都是安安静静的，学生们都在安静学习或者打扫卫生。
顾然刚走出二班，忽然听到有人“哎——”了一声，她抬起头，顺着走廊看去。
本能的，她觉得这声“哎——”可能是在叫她。
二班的英语课代表苏稚刚从办公室出来。因着这一楼走廊囊括班级和办公室，苏稚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二班今天那个新来的。
“哎——”
苏稚喊了一声，但没叫名字。顾然这名字是校草专属，她不习惯称呼一个女生叫顾然。
但苏稚步伐很快，紧跟着，她小跑着步子走到顾然旁边。
“哎，同学。青姨在办公室叫你呢？！”苏稚说。
“青姨”是班主任徐青仪，上午宋洛瑶提到过。
顾然收起先去一班的心思，她把默写纸叠好握在手里，先“嗯”了一声，打算先去办公室。
刚走两步，她想起了什么，扭头又问苏稚：“老师找我干什么？”
苏稚耸耸肩：“这我怎么知道？”
顾然就不再多问，她把默写纸塞进口袋里，往办公室方向走。
走到办公室门口，顾然推开木门，喊了一声：“老师。”
“你过来吧？”徐青仪先开口，招呼着顾然过来。
趁此机会，顾然抬起头，观察了一圈办公室——
除了她之外，办公室还有三个人。徐青仪，英语老师，还有一班的那个顾然。
一班的那个顾然正背对着她，看不清他的情绪。
顾然还记得对方的默写纸在她这儿，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老师。”等到顾然走近，又开口喊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顾……哎，姑娘，你以前成绩怎么样啊？”徐青仪开口。
“在我们那边还可以，但这儿就……”
顾然说的含蓄，她原来的学校是在老家读的，那肯定是不如虞阳一中。
“上次全省高校联考，你们学校参加了吗？”
“参加了。”
“那考了多少分啊？”
“545。”顾然回答。
徐青仪就不再问了。
545分，对别的学校可能还不错，但对虞阳一中，尤其还是一班二班这样的重点班来说，倒数第一都要甩这个分数一大截。
上次全省高校联考，题目都是非常基础的题型，他们二班的平均分是623分。
一班那个顾然更厉害，因为题目不难，他甚至考了724分。
甩开第二名将近四十分的差距。
不过徐青仪随即想到这是教务处主任何文涛亲自介绍来的学生。
徐青仪叹了口气，说起别的：“没事，你刚来，可能跟不上，这是很正常的，你别着急。这样吧？以后中午，午休时间是从十二点四十到两点半，时间还挺长的，你用来补习，怎么样？”
顾然微微睁了眼。
——这是老师主动要求给她补习。
顾明笙把她送到全市最好的学校，自然别说，肯定是为了她的成绩。
大家都是为了她好。
顾然内心挣扎了一下，决定顺其自然。
她继续说：“谢谢老师，我在哪里补习？”
午休时间，肯定是不能在班里的，不然会影响其他同学。
徐青仪从抽屉里取出一把老旧的钥匙，拍在桌子上：“这是咱们教室旁边的一个杂物间，平常用来放旧桌椅和批发教材。环境有点差，但胜在安静，没人打扰。你去那儿，怎么样？”
“好。”
顾然都答应被补习了，自然是什么都能接受。
徐青仪欣慰的点了下头，然后从抽屉里取出几套白卷。
她说：“这是我们学校前半个月开学时的摸底卷，你一会儿拿去做一下，摸摸底，我让各科老师帮你改改，看看有什么知识点是薄弱的，咱们专攻哪个。”
“好。”顾然接过卷子，这下她也明白这老师是真心待她。
于是又小心翼翼的点头：“谢谢老师。”
漂亮乖巧的女生总能引起老师的喜欢。徐青仪也对着她笑笑。
然后，徐青仪徒然拔高了声音：“顾然！”
顾然被惊的本能颤抖一下，随即想到这办公室里，好像不止她一个顾然。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班的那位顾然转过来，黑T恤外面穿了校服，高挑精瘦的上身被裹在肥大的校服里。
他散漫的应一声：“青姨，干嘛？”
他也叫徐青仪为“青姨”。
顾然猜测，一班这个顾然，应该和他们二班的班主任徐青仪关系不错。
后来想想，他是全市第一，长相也非常拔尖，和各位老师关系很好才比较正常。
顾然沉默地往旁边偏了偏，给他留出一段靠近徐青仪的位置。
他却并没有靠近，只是站在距离徐青仪办公桌还有好长一段距离的位置。
徐青仪把杂物间钥匙往前推了推：“你拿着，我知道你中午没事干。你看着她，让她今天先做完一套理综。”
徐青仪这话一出，两个顾然都是瞪大了眼。
英语老师抬头瞄一眼，没说话。
他直接拒绝：“这不行，青姨。我中午还有别的事。”
“你能有什么事？！”
徐青仪好像突然生气，一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并且以极快的语速，三言两语地把这件事确定下来：“让你看个女生委屈你了？翻墙出去才不算委屈你？说着是让你看着她，实际上也是让她看着你，省的你大中午不干正事还翻墙出去！”
说到最后一句时，徐青仪的语气里，甚至还带上了几分认真。好像是真的在生气。
说完他，徐青仪接着又看向她：“你也看着他，别让他中午出去。要是他敢离开，你立刻跟我说，知道吗？”
顾然抬头看一眼徐青仪，然后又扭头看向他。
徐青仪的脸上是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他倒是有些皱眉，眼底压着一股烦躁，似乎在忍着什么事。
顾然应声：“好。”
说完，顾然还不忘偏头看他一眼，重复道：“我一定不让他出去。”
他皱眉的更厉害。但并没有再次提出拒绝，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两个学生走后，英语老师抬起头，问徐青仪：“徐老师，你这是……”
“唉，王老师，你今年刚调过来，你不知道。”
徐青仪叹了口气，把眼镜摘下，揉了揉眉心：“从高一那会儿，我就开始教顾然这个学生了，他家里……哎，我是他的老师，既然有这个机会，能帮还是帮一下……”
-
他走在前面，手里拎着钥匙。绑钥匙的绳子在他手指上一圈一圈的缠绕，又一圈一圈的松开。洒脱又随意。
顾然跟在他后面，他的步子有点大，顾然抱着试卷，小跑着往前，都差点跟不上他。
所幸，杂物间不远，位置就在一楼走廊最里面的教室。
他先一步打开门，然后收拾出两张旧桌子，简单擦干净，又去找凳子。
顾然也不好一个人闲着，她把试卷放好，去外面最近的小卖部里买了湿巾和抽纸，然后回到杂物间里。
这时，他已经拿着浸湿的抹布去擦桌椅了。
“用这个吧？”
顾然拿出湿巾，放在桌子上。然后又去拆抽纸。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也放下抹布，认可了她的这种做法。
散发着淡淡酒精味道的湿巾包装外面是一层灰，这是小卖部最贵的一种湿巾。加之酒精的味道不如其他，价格又贵，鲜少有人会买这种湿巾。
这湿巾先前一直在小卖部里积灰。她是新来的，估计不知道，挺会踩雷。
两个人很快把几张桌椅收拾好。
坐在刚擦过的椅子上，顾然看一眼腕表上的时间——
一点二十。
她把试卷拿过来，摊开，然后抬头看他——
他正坐在对面，单手支着下巴。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干完活的缘故，这会儿他的眼底倒是没有了那股压着的烦躁。
不过顾然还记得他在办公室里拒绝的话。
“你要是有事，可以先离开。”顾然提醒他。
说完这句，她低下头，从校服口袋里取出那份被她折的有些皱巴巴的默写纸。
“这个是你的吧？我作文背的很生，肯定考不了一百分。”顾然抬头，递给他。
紧接着，她便发现，他不仅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并且还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坐姿，有些整暇以待的看着她。
眼底压着的烦躁，也变成了有些明目张胆的笑意。
……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有笑意。
他慢条斯理的接过自己的默写纸，看了一眼，然后收起来。
“晚了。”他说。
顾然问：“什么晚了？”
“我说，你现在给我默写纸的时间，晚了。”他也抬起眼眸，眼底的笑意似乎更重。
“你那份默写纸，78分。”
顾然被他说的有些羞愧：“我成绩不太好，背书也背的慢。”
“我已经替你挨过骂了。”
他说着，语气明明还是十分平静，但不可避免的，还是让人觉得他受了多大冤枉：“英语老师骂了我三分钟！”
顾然：“……”
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点无从下手。
她想了想，提议：“那怎么办？英语老师还在办公室里，我们去找她解释解释？”
“这倒不用。”他又从头到尾扫了她一眼，然后说：“老师罚我这周把那篇作文抄十遍，你帮我抄吧？”
“啊？”顾然抬起头。
那篇作文150词，虽然不是很长。但抄十遍，听起来也是很多的。
但随后想到，这本来是自己的惩罚。
顾然惭愧的应声：“好，我来抄。你什么时候要啊？”
“今天是周三。”他不以为意的计算一下：“周六下午休息，你赶在周六下午之前给我，怎么样？”
顾然粗略算一下时间，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学，上下午的大课间都不用跑操，那么一天就可以节省出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今天周三，离周六下午整整三天。
“可以。”顾然回答。
他倒是愣了下，眉毛挑起的很高。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接话：“到周六中午，你拿过来给我就行了。”
说完这句，他又压低声音：“你别去找英语老师，不然我这骂就白挨了！”
他的语气挺认真的，带动的她也严肃起来。
顾然立刻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乱说的。”
你的名字
两个人就这么说定了，等午休的补习结束，顾然立刻回到二班，开始抄写上午写的那篇作文。
这时宋洛瑶午休醒来，揉着眼睛看着她，不知道她中午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洛瑶看她在抄作文，多嘴问了一句：“咦？同桌，你抄的这是什么啊？”
顾然撒了个谎：“我作文背的太差，想多抄几遍熟悉熟悉，再培养一下语感，也顺便练练新学的字体。”
这次弄错默写纸，可能是老师眼花。但以后是要长期和英语老师打交道的，顾然最后还是决定模仿他的字
——她看过他的字体，和她的很像，模仿起来也不难。
宋洛瑶想说这方法培养不了语感，但她不评价别人的学习方法，只应和：“那你加油！”
顾然开始夜以继日的抄作文——
因为时间很紧，再加上重点班的学习进度本就很紧张。顾然在通常写完自己的日常作业以后，才抽出时间抄作文。因此，能余下抄作文的时间更少。
于是她舍弃了晚上吃饭的时间，下课也很少去小卖部，每天晚上晚睡三十分钟……生活作息几乎堪比同宿舍的高三学姐，这才终于在周六之前，把那十遍作文抄写完毕。
也因此落下了不少“后遗症”。
周六中午，顾然打着哈欠，把抄写好的英语作文整理一下，等到午休铃声刚响起，亦步亦趋地把这个一起带到杂物间。
连着这几天，她都没好好休息，精神有些萎靡。
他已经到了。
有些奇怪，当初说是让他过来时，他那叫一个百般不情愿。但从开始到现在，他并没有拒绝。
反而，每天来的还都挺早。
是口是心非么？帮助别人也要嘴硬一下。
顾然强打着精神，分出神在想原因。
怀着对对方有些敬佩的心思，顾然把抄好的作文推过去。
“我抄完了。”
顾然回想起周六下午的课程表，好像是没有英语的。
她有些忧心：“我记得下午没有英语老师的课啊？你来得及交给她吗？老师会不会再罚你？”
“……”
他没回答。但在听到她把英语作文抄好以后，立刻拿过来笔记本，翻动了几页，最后又合上。
好像是有点儿……不太相信。
顾然小心翼翼的多补充一下：“我们两个的英语字迹挺像的，模仿起来不难。但我怕老师看出来，特意向你的字形靠近一点点。”
“……”
他听到这话，倒是依言抬起头，刚好撞上她有些小心翼翼的眸子，以及那双眼睛下的乌青。
“咳。”他咳嗽了一下，继续面色无恙的解释：“没事，下午四点钟，英语组还要开小组会，到时候我留下来等着就可以。”
顾然更有点愧疚，毕竟他原本是可以不用等的。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他开口，把话题重新拉回正轨。
“你今天把卷子做完，周末有空，刚好我帮你看看。”
顾然同意。
虞阳一中重点班的摸底试卷，难度也是不容小觑的。
顾然一共努力了四个午休的时间，外加全市第一就在她对面时不时提点着，这才在堪堪做完全部试卷。
当然，作文来不及写，只大致写了题目和论点。
叮铃铃～
午休的下课铃声响起，顾然帮忙收拾了一下卷子，又拿好自己的笔袋和其他文具，准备离开。
“等一下。”
临走之时，顾然被他叫住。
顾然扭头：“怎么了？”
“你英语作文背的不快吗？”他问。
这种事情，如果说前几天他提起，顾然还会觉得有些羞愧。但最近几天午休时间的相处，他一直坐在对面看着自己做题，再隐瞒就没有必要了。
更何况他也知道自己上次的英语作文默写的分数。
“嗯。”顾然跃跃欲试的发问：“难道背作文有秘诀？”
“没有，我一般也得读两遍才能默写全对。”
他随便说着，语气很平淡，没有要刻意炫耀的意思。
但顾然心里还是微妙的不平衡一瞬，继续听他说话。
“不过，下次英语自习课背作文，你可以先把长难句划出来，根据语义划分成各个部分，然后逐个攻破，应该背起来会容易一点。”他又认真提出了建议。
这是比较正式的学习方法了，顾然也能听得出来。他提的这个建议应该是挺用心的，不是耍人。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顾然先对他说了声“谢谢”。
-
下午放学，顾然正在收拾东西，英语课代表苏稚再次找了过来。
“喂。”苏稚站在过道的位置。
周六休息的时间难得，下课时间更是争分夺秒的进行。顾然收拾的慢，这个时候，周围其他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
英语课代表的这一声“喂”是在叫她。
她抬起头问：“怎么了？”
“你英语默写不合格，得留下来找我过关。”苏稚说着，拿出英语书，里面夹着一张默写纸，递过来。
是她的，上面写着：【顾然，78分】
是她的字迹。
眼下这情况顾然也没反应过来。
她不是和一班那个顾然弄错了默写纸吗？怎么还……
但因为78分就是自己的默写纸，这是实打实的证据。顾然心虚，也不好辩解。
她只能顺着苏稚的话往下说：“那怎么过关？”
“找我再默写一次，正确率达到八十分就行。”
苏稚随便应付一声，然后从前桌那儿拉着把椅子坐下。
其实苏稚的话不全对，英语老师是让她早点过来找顾然的，但她不想浪费自己的学习时间，就一直拖到了周六放学。
当然，苏稚也没什么愧疚心。反而也觉得自己很通情达理——她这么做，是在给新同学多点准备时间。
顾然听完苏稚的话，就立刻低头去取出新的默写纸。放学赶时间，她不想让母亲顾明笙在校外多等。
“开始吧？”顾然说。
苏稚抬头看着顾然，毕竟作文默写78分这个分数实在是不高，理所应当的，苏稚觉得这位转校生成绩不好。最起码，脑子是不聪明的。
“嗯，你开始写吧？”苏稚说着，还自以为大度的补充了两句：“要是有什么不会的，可以直接先问我或者看书，我不会和英语老师告状的，你能到80分就行……”
苏稚委婉提醒可以作弊的话还没说完，顾然就开始默写作文。她也急着离校，无论写成什么样，总得先下笔。
-
等顾然默写完，还没四点钟，她离校的时候还特意经过一班门口，没见着他。也彻底明白自己被耍了。
他没在教室里等，说明那十遍是不用交给英语老师的。再加上苏稚放学来找自己默写……顾然再蠢也明白了，英语老师压根儿就没有认错默写纸！
他那被骂了三分钟罚抄十遍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顾然挺生气的，揉着自己这两天因为抄写而有些发酸的右手虎口，告诉自己得冷静下来。
没意思。
十遍都已经抄写完了，还能怎么样？难不成还要他也写十遍补给自己吗？
顾然想到这个可能，顿时觉得斤斤计较真的没意思，但平白无故的抄写十遍，手都快废了，觉也没睡好，心里不打一出来的气。
真想问问他到底干嘛！
顾然紧绷着一张脸跟随顾明笙回到她们虞阳的新房子里。
顾明笙见状，只当她不适应这里，主动说了几句话，顾然都爱搭不理的。顾明笙也不再主动说话。
顾然落得个清闲，陪着顾明笙吃完晚饭，就先回到自己房间里。
手机上，同桌宋洛瑶已经发来了微信好友申请，顾然点击同意，宋洛瑶紧接着把她拉进班级群里。
顾然盯着班群观察一会儿，发现里面大部分都是无效表情包和一些她不太了解的话题。她把班级群置顶免打扰，紧接着退出来。
她又去戳宋洛瑶的微信。
【gr：同桌，你有一班顾然的微信吗？】
宋洛瑶显然不太忙，立刻回消息过来。
【宋洛瑶：？？？】
【宋洛瑶：你要校草微信干嘛啊？】
默写纸弄错并且自己被骗抄了十遍作文这回事，还是不适合大肆宣扬的。毕竟有点丢人。
顾然不好说太多，只模棱两可的回复一句。
【gr：嗯，有急事】
宋洛瑶那边似乎也正在打字，顾然只有几个字的消息刚发过去，宋洛瑶就发过来了一大段话。
【宋洛瑶：同桌我也没有啊！顾然这人在这种事上挺高岭之花的，一般不加不熟的同学。以前文科班那个有名的清纯校花就求过他，结果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过去，你是不知道，那女生芳心碎了一地啊……】
看到这一大段话，顾然也有些头疼。
和他相处了四个中午，说实话，真看不出他哪里高岭之花了。怎么加个微信还这么难。
但现在确实很想找他。
宋洛瑶那边很快给了解决方法。
【宋洛瑶：要不你去群里问问？咱们学校那么多人，总有几个人是他的老同学吧……】
【宋洛瑶：我多拉你进几个群问问】
紧接着，宋洛瑶发过来好几个群聊链接。
【清北落榜生（523）】
【考不上就去搬砖（865）】
【准985交流群（756）】
……
顾然看着这些奇怪又隐隐透着装逼的群名，犹豫片刻，还是都加进去了，反正谁也不认识谁。
然后用群发助手给每个群里都发了一条消息——
【gr：有高二（1）班顾然的微信吗？】
大概是每天都有很多人想要虞阳一中校草的微信，顾然这条消息发出去以后，并没有及时的回应，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等待片刻，顾然把手机放下，拿出一本物理教辅，开始做题。
入夜，顾然做完一道物理实验题，桌子上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
【gr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验证消息：听说你到处问别人要我微信？】
你的名字
顾然：“……”
被他倒打一耙的行为无语到，顾然一边点击同意，一边悄悄腹诽，这人怎么好意思的呢？
微信申请同意后，顾然顺势点进他的对话框。
对话框还保持着验证消息——
【gr：听说你到处问别人要我微信？】
顾然不喜欢这句话，动动手把这条消息删了，然后戳开头像，给他换了个备注：
【一班顾然】
他的头像也挺普通的，漫无边际的黑夜，左上角有一点光亮，像是星星，也像是一盏路灯。
顾然没多大兴趣，就没有点开，只凭着头像小图简单猜测一下。没放在心上。
顾然打开键盘，准备打字控诉他的恶劣行径。下一秒，他的视频通话弹了过来。
顾然不知道他要干嘛，但点击接听。
屏幕上却并没有映出他的脸，而是……她的试卷。
他开了后置摄像头，屏幕上就映出前几天中午做的、徐青仪给她开小灶补习的试卷。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红笔批注，还都是他的字迹。
这个时候，他在批注自己的试卷。
顾然原本要质问的话，忽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见她不说话，他在电话那头喊了一声：“你卡了？能听到我说话不能？”
顾然迅速反应过来，回他：“可以。”
“行。”他应一声，接着自顾自的，拿起红笔继续在试卷上批注：“你的理综物理太差劲了，我今晚先给你讲点，明天下午早点到学校，我接着给你讲。”
“……”
顾然抿着唇，沉默而又本能的盯着手机屏幕，他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红笔在试卷上涂涂改改，他讲题很细致，她却没听进去多少。
“……最后，你再观察一下，因为速度是向量，和原来的方向相反，就是负数，记得加上负号。”
他说完最后一句解题需要注意的地方，然后看向手机屏幕，她开的前置，手机像素一绝，少女呆呆的神情完全铺展在屏幕上，像被镜头定格的昙花。
“喂？”他叫了一声，然后又不太自然的喊出她的名字：“顾然？”
顾然回过神来，应声：“啊？受力分析，然后呢？”
“……哈。”
他也气笑了，回她：“我讲那么多，你就只听见第一步的受力分析啊？”
“对不起啊……”顾然说着，不太熟练的撒谎：“我隔着屏幕有点听不进去，要不明天再说吧？”
他似乎也没多大意见，立刻应允：“可以。明天几点到学校？”
“两点？”
“行，那就两点，晚安。”
说完这句，他便挂断了电话。
顾然还举着手机，没一会儿，屏幕逐渐暗下去、变黑，映出自己傻乎乎的脸。
意识到刚刚自己是以这个表情视频通话的……
顾然脸黑了一瞬，迅速放下手机。
已经将近十点钟，生物钟使然，顾然准备洗澡睡觉。
刚调好水温，她开始后悔，她觉得自己在视频通话的开始，应该先发制人，骂他两句凭什么骗自己抄作文。
那么现在肯定不会这么纠结。
顾然慢慢浸入热水中，闭上眼睛，想骗自己其实她也可以很勇敢。
父亲早早去世，她从小跟着外公外婆一起生活，隔代教育缺乏沟通，再加上母亲的强势性格，疏离、内向已经定格成她的本性。
在父母缺席的十几年里，她已经学会一种名叫“好脾气”的沉默。
花洒里的热水喷涌而出，顾然垂着头，感受到热流浸湿自己的长发，视线一片模糊。
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脑海中也清醒过来。
——他这人太跳脱，她需要的是宁静。他们不应该有很大的交集。
刨除名字一样这个无法改变的设定，其他地方，他们还是不要再有关系了。
补课的事，还是换人吧。
-
第二天，顾然吃完午饭就回学校。
离两点钟还早，她先去找徐青仪，运气比较好，徐青仪也正好在办公室里。
办公室门口，顾然敲了敲门：“报告。”
“进来。”徐青仪抬头，看到是她进来，立刻换上比较和蔼的笑：“哟，这么早就来学校了？”
“嗯。”顾然应一声，踌躇片刻，还是轻声开口提想法：“老师，午休补习，能换成别人吗？”
徐青仪听闻这句话，立刻放下红笔，问她：“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不是，没有。”
顾然说完就有点后悔，诓骗她抄写十遍这回事，到底算不算欺负？
可无论算不算，顾然都不太想说出来。
她抬起头，面对徐青仪有些审视的目光，想了想，回复：“我……我觉得他的方法，好像不太适合我。我怕我到时候没多少进步。”
“这样啊……”徐青仪也感觉到有些棘手。
平心而论，一班那个男顾然，她高一教了整整一年，自然是知根知底，所以她也才那么放心地让他去辅导这个转校生。
而且转校生是教务处主任何文涛亲自介绍来的，那天一块儿过来的学生家长看着就非富即贵，本来还想着能做个顺水人情，让男顾然去辅导女顾然，给两个顾然制造点双赢的局面。
但现在人家小姑娘都过来说了，这顺水人情到底是做不了了。
“你等明天吧？明天中午午休之前，你来办公室，我再给你安排一个同学，怎么样？你有什么要求没有？”徐青仪最终还是顺应她的想法。
“都行。”顾然心里缓缓松了口气，第一次来找老师提意见并且成功了，这也算一次不小的尝试。
但她也不忘记补充自己的想法：“最好是女生。”
“行。”
-
顾然没有杂物间的钥匙，她先回到自己教室，书包里放着一些瓶装牛奶，拎着沉甸甸的，是顾明笙给她装的，让她来到学校时分给周边其他同学。
她抬头看一眼班级挂表上的时间，才一点多，班上除了前排几个学生在做题，其他的同学还没过来。
顾然取出一瓶牛奶，拿在手里，等到将近两点钟左右，才拎着文具袋和笔记本走出教室。
杂物间，他已经到了，正站在桌子前收拾试卷。
顾然走过去，把那瓶牛奶放到他手边，像平时一样熟稔开口：“诺，给你的。”
他垂下眼皮，眼神扫过一瞬牛奶瓶的位置，但没有立刻把牛奶拿过去。
“嗯，多谢了。”他应一声，摊开卷子，开始讲题：“拿本子过来，我把理综和数学给你讲讲。”
顾然抿唇，有点想主动和他说点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周日晚自习是六点钟开始，从下午两点到六点，这四个小时，是顾然订正试卷的时间。
她像往常一样，一切听从他的安排吩咐，有条不紊的订正纠错，以及扩充考试知识点。
虞阳一中的地表全面硬化，活蝉少得可怜，更别提蝉鸣。
杂物间里又闷又热，只能听到他一句又一句的讲题声音。与平时相比，今天这最后一次补课，没什么区别。
-
六点钟，晚自习上课铃声响起，顾然回到二班。
周边大部分女生已经到了，顾然回到座位上，从书包里取出剩下的牛奶，给周围的女生都分了一瓶，书包里又空落落的。
宋洛瑶补完作业，拉着她在小声说话。
“哎，同桌。”宋洛瑶压低声音，问她：“你拿到校草微信了吗？”
“嗯。”顾然点头，如实回答：“昨天半夜加上的。”
“天啊！”宋洛瑶震声惊奇，然后又迅速压低声音碎碎念：“绝了绝了我的宝！你可真给我们二班争气……”
顾然不明所以：“怎么了？”
宋洛瑶：“你是不知道校草微信有多难要！”
“……”
很难……吗？
宋洛瑶继续说：“以前刚分科的时候，文科班重点班的那个班花，天天以各种借口围堵校草，就这样一个学期，都没加上微信。”
说完这个，宋洛瑶又目光欣慰的看向她：“同桌你就不一样了，没想到你一个晚上就加上了他的微信。真是太争气了！”
顾然低头，闷了一口牛奶。仔细斟酌以后，还是多余解释一句：“没什么，我就是找校草有点要紧事，青姨安排的。估计明天事办完，他就把我删了。”
-
周一的午休前，顾然去到办公室里，这次是个女生在办公室里等着。
“徐老师。”顾然喊了一声。
“嗯。”徐青仪应了一声，然后给她介绍：“这是咱们学校刚上大一的夏溪，成绩不错，她九月中旬才开学，让她看着你吧？”
顾然抬起头，看到夏溪。
她和自己差不多高，一双眼睛很大，非常的干净、阳光，她穿着浅绿色的连衣裙，让人想起了夏天。
顾然点点头：“学姐好。”
“嗯，你好。”夏溪也对她笑了下。
徐青仪紧接着打开抽屉，看向她：“这是一班那个顾然给你批改的试卷，他放我这儿了，你一会儿拿走。”
“嗯。”顾然应下。
“这次钥匙你自己保管吧？”徐青仪把钥匙也一并推过来。
顾然拿着自己的试卷，以及杂物间的钥匙，因为姿势不当，拿的有点勉强，于是夏溪帮她拿徐青仪给的新试卷。她们一起往杂物间走去。
顾然不会像一班的他一样转钥匙，就一直把钥匙握在手里，手心出了些汗，金属钥匙顿时变得有点黏糊糊。
她照旧抱着那套试卷，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分别是常有的事，他们相处的时间不算久，只有五个中午的时间。但严格来说，他却是自己在虞阳一中认识的第一个熟人。
现在，她亲自斩断了他们之间那点微乎其微的联系，她似乎对虞阳一中又不太熟了。
夏溪很细心，走到杂物间的门口时，她立刻出声帮忙：“把试卷给我拿着吧？”
顾然点点头，几张薄薄的试卷并不重，但夏溪的这份细心让她多少回过神，心情也治愈一些。
“谢谢你。”顾然把试卷递过去。
“唰——”
一张面积不大的便利贴从试卷里落出来。
想到到夏溪穿的是裙子，顾然赶紧蹲下来主动去捡。
掉出来的便利贴上写了几行字：
【这么简单才五百二，没救了】
【算了，再抢救一下：）】
都是他的字迹。
你的名字
“掉的什么东西啊？”
夏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顾然回过神，顺手把便利贴拿起来塞进口袋里。
“没什么。”顾然回答：“一张便签，以前记录错题题目的。”
“噢噢。”夏溪点点头，没有多想。
-
午休结束，顾然回到二班教室，把那套他帮自己批改的试卷拿出来，上面的错题已经抄写到错题本上了，试卷没什么用。那张便签也没什么用。
她把试卷叠的只有巴掌大，然后从口袋里取出那张便签，一起放到了自己书包最里侧的夹层。
-
下午最后两节是体育课，一班二班是在一起上的。
虞阳一中挺重视学生的身体素质，没有其他老师能过来占课，所有学生都必须去操场跟着体育老师锻炼身体。
“咱们今天下午跟老师热完身，就是自由活动。不过上周我们和一班约好了，一起打篮球。”宋洛瑶说。
顾然是长发，不太方便。体育课之前的大课间有三十分钟，宋洛瑶和前桌女生高子怡一人一边，给她编两个麻花辫，顺便给她介绍体育课怎么上。
皮筋儿是问班里借的，班级团建经常网购，买的东西多了，店家会送一些小皮筋小镜子什么的，平时都在生活委员那儿放着，没什么用，宋洛瑶就去借来给顾然编头发。
“一起？”顾然惊讶。
二班女生多，这打篮球不占便宜吧？
“不是，只有那几个高个子男生，咱们负责去看热闹。”高子怡解释。
“咱们班有体育生，肯定咱们赢。”宋洛瑶自信的说完这一句，但又很快泄气：“只要一班那个顾然别参加就没事。”
顾然原本想问，一班那个顾然他打篮球很厉害吗？
但怕宋洛瑶她们多想，又把自己的想法压了回去。
班上其他同学都在做题，或者在为一周一次的体育课做准备。
体育委员叫何嘉树，正拿着本子在统计女生谁今天来例假不能跑步这个问题。有几个男生在一边闹着搭讪，笑着说自己也来月经，气的女生都红着脸拿书锤人。
班里热热闹闹的，一点也不冷清。
“何嘉树。”
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班级里顿时安静下来。
紧接着，不知道谁起哄了一声：“哟，是顾然来找了啊！”
顾然本能的抬起头，看到他站在门口。
宋洛瑶揪了揪她的辫子：“哎，同桌你别乱动，辫子歪了！”
顾然掩饰般的收回目光，余光里在悄悄观察。
一班的顾然每次来二班，都能造成不小的动静。这会儿，好几个原本在扎头发或者涂防晒的女生，看到他来，都忍不住的挺直腰，悄悄观察着他。
他带着自己班的体育委员来二班找何嘉树，三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不知道什么事，约莫五分钟左右，他们声音不大，应该是说些私事。
“嗯，就这么说定了。”他最后说道。
何嘉树一拍胸口：“没问题，包我身上！”
一班二班是兄弟班，距离近，除了每次考试存在竞争，其他时候，关系都挺好的。
交代完要说的话，一班那个顾然准备离开。临走时，他的目光习惯性的往整间教室里扫了一圈。
恰好，顾然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的目光。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瞬，顾然迅速低下头，他平静地看向别处。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等他离开以后，班级里立刻传来起哄何嘉树的声音——
“嘉树！”
“嘉树，顾然找你干嘛啊？”
“嘉树，什么包你身上？”
……
“去去去，别犯贱！”何嘉树笑着推开在自己前面起哄的几个男生，然后阔步走到讲台上。
“咳咳！”何嘉树咳嗽了一声，等班上同学都抬头看他，他才开始说：“是这样的，下周就九月份了，高一新生入学军训，估计要占操场。刚刚顾然和一班体委跟我说，咱们要不撺掇体育老师，让他把室内体育馆开放吧？”
“好啊好啊！”前排一个女生先开口，她正在涂防晒，露天操场容易被阳光直射，她肯定更喜欢室内体育馆。
顾然的麻花辫梳的差不多了，宋洛瑶在给她绑皮筋儿，皮筋儿是常见的劣质皮筋儿，黑色皮圈加上一朵塑料彩色小花就完事。但因为是网购送的，也没什么挑剔的地方。
顾然问宋洛瑶她们：“我们学校还有室内体育馆呢？”
“昂。”高子怡接话：“我刚来一中的时候就有了，听学长学姐们说，是南山市一对老企业家夫妇捐的，现在咱们学校有钱死了。”
听到“南山市一对老企业家夫妇”，顾然就不吭声了，她的外公外婆就在南山市。
顾然低头，看向桌子上一排排虞阳一中特有的教辅，似乎是再次提醒自己，因为什么才有幸来到虞阳一中就读。
-
顾然扎着麻花辫，确实凉快不少，等上课铃一响，她和班上其他同学一起去操场上体育课。
操场上挺热的，尽管他们集合在树荫下，也没感受到多少凉爽。
体育老师戴着鸭舌帽过来，手里拿着两份点名表。
“还是老规矩，先混合点名啊，没到的学生我直接把名单给你们班主任了。”
体育老师声音挺大的，在空旷的操场上，不需要小喇叭就能让两个班级方阵听到他的声音。
“何嘉树。”
“到！”
“周莱。”
“到！”
“顾然。”
“到！”
“到！”
同样的一声答到分别从两个班级的方阵里传来，两个班的同学愣了一瞬，然后习惯性的往自己班的那个顾然看去，场面一时哗然。
体育老师收起点名册，抬头：“怎么回事儿啊？”
何嘉树立刻出列，给体育老师解释：“老师，是我们班最近新来个转校生，也叫顾然。”
说完这句，他又挠挠头：“我忘记报备了。”
何嘉树确实是忘了，这会儿脑子里全是室内体育馆的事，就把报备转校生顾然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体育老师摆摆手，示意他先回去。然后对准他们下口令：“顾然，出列！”
顾然动身外出，临走时，她抬起头，看到一班的他也缓慢从一班的方阵里出来。
他们各自站在自己班级前面。有点奇怪，好像就只有他们叫顾然的搞特殊似的。
体育老师看了她一眼，漂亮、脸生，也明白刚刚何嘉树的话没说谎。
“行，没什么事儿了，各自回到班级队伍，先跑三圈热身。”体育老师吩咐。
跑步是二班在前，二班女生多，跑的稍微收敛一点，能压一下速度，达到慢跑热身的效果。
学生们体质挺好的，跑步之余，还能抽出空聊天。
顾然和宋洛瑶并排，周围其他同学都在讨论室内体育馆的事。
宋洛瑶看向她的辫子，提醒道：“哎，同桌，你的辫子要散开欸！”
顾然捋着辫子看一眼，这个皮筋儿质量不太好，弹性很松，再加上她的头发特别顺滑，这么跑几步，确实有点下滑的趋势。
顾然伸手给它又缠了一圈，安慰道：“没事儿，坚持三圈应该没问题。”
继续跑步。
-
跑完步，体育老师给他们五分钟时间捶捶腿，防止肌肉发酸，然后是原地活动筋骨，自由活动。
何嘉树和一班体委去了一趟器材室，搬了一筐器材，回来开始缠着体育老师说室内体育馆的事，前排几个同学也在帮忙起哄。
在这热热闹闹的起哄声里，一班和二班之间的篮球比赛开始了。
其他同学也都去看比赛，美曰其名给自己班男生精神上的支持。顾然和宋洛瑶一起，找了个不太热的位置，也在看篮球赛。
篮球场在一个很凹的位置，周围是很高的台阶，恰好是天然座位，能围着一圈观看篮球赛。
“这次一班那个顾然不在，咱们班肯定赢！”宋洛瑶说。
顾然抬起头，向篮球场看去，果然，一班篮球队里是没有他的。接着她又向后往操场上看去。
他正和体委们一起，围着体育老师，正在说去室内体育馆的事。
顾然收回目光，准备仔细看篮球比赛，顺便也认认自己班的同学，然后刚一扭头，顿住，她辫子上的皮筋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一个，辫子开了一截。
这样是不太好看的，她干脆拔下另一个皮筋儿，把辫子都解开，用手指梳拢一下，扎成简单的低丸子头。
宋洛瑶注意到她的动静，惊讶：“皮筋儿丢了啊？”
“嗯。”顾然回答：“那个小黄花的不见了，不知道掉哪儿了。”
说完这句，她又问：“对了，这个弄丢了，用赔吗？”
生活委员就坐在她们前面，宋洛瑶戳戳生活委员：“林亚泽，皮筋儿丢了怎么说？”
生活委员林亚泽无语的看着她们俩：“还要再给你们一个吗？但皮筋儿都放在班上，我不想回去拿。”
宋洛瑶哈哈大笑几声。
顾然脸有点红，没明白怎么回事：“不用拿不用拿，我就是想着我把皮筋儿弄丢了，用不用赔。”
林亚泽倒是没和顾然开玩笑，他认真回复：“不是值钱的东西，不用赔。你别放心上。”
顾然点头，跟林亚泽说了声谢谢。
接着，她又惆怅的看向操场。
她的视力好，但也看不出来那么小的一个小黄花皮筋儿掉在哪里。更何况，一班在他们后面跑着，就算掉操场上，这会儿小黄花也被踩成小黑花了。
唉。
你的名字
二班赢了第一场篮球比赛，但室内体育馆的事，没有谈拢。
原因是，体育老师没有这个权力。
“真是烦死人啦！”
何嘉树和其他男生从体育老师那儿回来，男生们的脸上都一脸不高兴，他们也没心情上场打篮球，直接坐到篮球场周围的台阶上。
因为来的晚，他们也不挑剔，哪里有位置坐哪里。顾然和宋洛瑶那一块是空位最多的，这会儿男生们都过来坐着。
他们在一块儿吐槽学校领导，宋洛瑶是个自来熟，更何况这些男生她大部分都认识，直接和他们攀谈起来毫无压力。
“小蓝怎么回事啊？”宋洛瑶问。
体育老师姓蓝，再加上他比较年轻，又和某童年热播剧的女主角名字一样，大家都叫他魔仙或者是小蓝。
“魔仙没这个权力，他说他也跟校领导那边提过，但校领导那边，你们都懂得，几个抠比。”一班的体委接话。
“可不就是，听说咱学校成绩好，每年拨款捐钱什么的都不少，但看看我们平常吃的啥啊，猪食都不如！”另一个男生接话。
“得了，学校就摆明了让我们下周上自习呗？！”也有人唱衰。
“不一定。”
冷静而又熟悉的声音在闹哄哄的男声里很突出。是一班的顾然。
顾然抬起头，看到他坐在林亚泽旁边，离自己很近。他刚刚开口了。
“怎么不一定啊？”唱衰那人又问。
“小蓝向上反映没用，就去找咱们青姨和大舅。”他提议。
“青姨”是二班班主任徐青仪，取的谐音梗名字。而“大舅”是一班班主任程大就，也是一个谐音。平常两个班的学生都这样喊自己的班主任。
“对啊！”那人立刻来劲儿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小蓝是刚来的，没啥根基。但青姨和大舅是咱们班主任，又是学校的老教师了，我就不信他们反映了，学校真的不同意！”
其他人立刻起哄，纷纷讨论起一会儿怎么去找自家班主任。
顾然低声问宋洛瑶：“同桌，大家都很想去室内体育馆吗？”
宋洛瑶使劲儿点点头：“嗯！以前就高一开学典礼的时候去过一次，里面特别豪华，我的天啊，那个橡胶跑道，那个主席台，那个大足球场，那个器材设备……”
“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我们体育课没别的地方去。”
一班顾然突然出声接话，让她吓了一跳。
她低头，看到一班的他稍微向后抬起头，看上去是在看她，也是在回答她刚刚的那句话。
顾然咬了下嘴唇，头向下低，不太想和他对上视线。主要是有点心虚自己当初向青姨换掉他的事。
他还在继续说：“我们都是虞阳一中的学生，应该有平等享受体育课的权力。”
他这话说的一本正经，带动周边男生都安静下来。场面一时寂然，仿佛空气凝固一般。
好一会儿，一班体委接话：“顾然你好认真啊？”
他不以为意：“就得认真点才有用。”
其他男生立刻懂了，开始准备把他刚刚那句“我们都是虞阳一中的学生，应该有平等享受体育课的权力”列入今天劝班主任的重要论述素材。
顾然还在低头，心里若有所思。
-
篮球赛越打越起劲儿，二班有体育生，一班的男生多，这么比拼下来，两个班的水平竟然不相上下。
一班体委已经自己亲自上场。
何嘉树没上场，他琢磨着，得去买点饮料，给那些打篮球的送点。
也不用太好的，普通矿泉水就行。就是图个体委的关爱态度。
一班体委不在，何嘉树就去找一班的顾然：“顾然，去不去搬水？”
他抬头看了一圈，然后问：“只有我们两个？”
何嘉树奇怪：“不然呢？其他人都恨不得自己冲上赛场打球，谁愿意去搬水啊？难不成你让我喊我们班女生啊？”
“别丢这人。”
他说着，四处看了一眼，果然，周围的男生都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篮球看的最起劲儿，根本不是会主动搬水的样子。
“行吧。”他妥协：“我跟你一块儿，先去找小蓝说一声？”
“唉唉唉，等一下等一下，我也要去，还有我同桌！”
宋洛瑶离得最近，听到何嘉树要去小卖部后，立刻心动了。还顺便拉着自己同桌的手一起。
何嘉树耸耸肩：“行啊，你们到时候自己和小蓝说就行。”
宋洛瑶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顾然不明所以的，她凑近问宋洛瑶：“你饿了吗？我们去小卖部干嘛啊？”
宋洛瑶的道理掷地有声：“现在是上课时间，这个时候的小卖部，人少不挤，晚上省的出来挤超市。”
顾然点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
体育老师看到四个来请假搬水的学生，男生还好说，那两个女生，他一眼就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儿。
于是体育老师直接开口：“一班二班是两个班，你们四个人，这几天教务处查的严，你们分开去买吧？刚好一男一女一组。”
宋洛瑶先傻了眼，她看看自己的同桌顾然，不明白本来好好的姐妹逛超市变成了真·搬水。
体育老师说着，他先看向两个顾然，之前因为点名那事儿，他对两个顾然的印象深刻，因为他们长的一个比一个养眼，看一眼就不会忘记。
于是体育老师自作主张，指了指两个顾然：“你们两个一组，先过去搬一班的水，十五分钟回来，不用你们班费，我报销。”
操场离小卖部挺远的，十五分钟真的不算久。顾然无奈，看了一眼另一个顾然，发现他的眼里也是一种颇为无奈的感觉，两个人相视一眼，又别开脸。
体育老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四点五十五，你们五点十分回来。”
看到体育老师玩真的，顾然认命，硬着头皮小跑着离开。他也立刻跟上。
“喂。”
刚离开操场，他的声音就从身边响起：“你的头发怎么变了？”
“我的皮筋儿掉了一个。”顾然跑步容易喘气，她的话都是捡着简单的去说。
“是不是个小黄花？”他又问。
“……”顾然这次没说话，就点点头。
“我就知道。”他一副了然的样子，然后稍微加快了一点速度，从口袋里取出来小黄花皮筋儿。
“我捡到了，想着找机会还你，你要不要？”
顾然低头，看着在他手心里的那个皮筋儿，他的手很大，小黄花皮筋儿只能小小的待在手心里。
小黄花有点脏了，估计被人踩过。
她努力压下心头的嫌弃，拒绝：“不用了，我们生活委员说，我们班还有很多。”
他收回手：“那我可扔了啊？”
“嗯，你随意。”顾然又点点头。
-
篮球比赛的最后，两个班你追我赶的，比分竟然平等。但体育老师请他们都喝了水，大家就都没在意这个结果，反而热热闹闹的去说起室内体育馆的事。
顾然和宋洛瑶没喝那水，因为搬水那事，心里操气的厉害——
顾然还好，她和一班的顾然一起去搬水时，两打水都是他在搬，顾然就陪着，顶多付个钱，没出多大力气。
而宋洛瑶惨死了，何嘉树一个人搬不动两打水，就给她也分了半打水的任务，她搬着水一路小跑回来，这会儿胳膊都快废了。
“我发誓我以后肯定不会想着占小便宜了！”宋洛瑶说。
顾然应付般的点点头，心里不信她。
她心里在想别的事，室内体育馆这个，如果可以确定是外公外婆他们捐的，那他们是不是也能在学校说上句话？
毕竟自己的同学们，他们好像真的都很喜欢去室内体育馆。
这种事是有点动用家长的钞能力，顾然不太想张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直挨到晚自习下课，她才决定试一试。
-
顾然带着手机回宿舍，虞阳一中明面上是不允许拿手机的，但管的不严，不少的学生都悄悄拿着手机。
回到宿舍，洗漱完躺在床上，她把被子给自己蒙住，然后给手机开机。
因为微信好友很少，这么两天关机下来，也并没有什么人给她发消息。
她的消息栏第一个还是【一班顾然】。
顾然想到那天宋洛瑶说的话——校草高冷、不喜欢加别人微信。现在他们之间也没有那个私下补课的联系，他应该把自己删了吧？
心里是这个肯定的猜测，但实际上，顾然是不太愿意接受的，她总有点侥幸心理——
万一他没有删自己呢？
他们今天才说过话，应该也算熟的吧？没有删微信的必要。
其实留着他的微信，顾然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他们只是保留在认识的阶段，好像并不是特别熟，要一个微信平常也不会聊天什么的。但顾然就是莫名的，有点想留着这个微信。
她给自己的解释是，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留个微信也是很有面子的事，一次青春不枉此行。
被窝里很安静，顾然能感受到心脏在紧张的砰砰直跳，她在emoji里找了个看着友好的圆脸微笑表情，尝试性的发了过去。
【gr：[/微笑]】
没有红色感叹号！
他竟然没有删好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没删，但事实胜于雄辩，她现在确实是还拥有着校草的微信，这是铁打的事实！
顾然心情变好很多，仿佛感觉到自己受到重视。她退出和他的聊天框，然后往下找到外婆的位置。她开始编辑消息，问问外婆他们能不能帮上忙。
你的名字
次日，因为学校还是明面上不让带手机的，所以，顾然也并不知道自己外公外婆能不能插手室内体育馆的事。
只是她在课间，多留意一分有关这方面的消息。
然后谁知在上午大课间，一班出事了。
准确的说，是一班的顾然他出事了。听说是他拿手机被教务处查到了。
——这个是二班传闻的。
不过现在是暑假补课期间，再加上一班那个顾然的成绩太逆天了，教务处没有深管，只让他在周三班会课前交个五百字检讨就完事，甚至连手机都没有收。——这简直馋坏了整个虞阳一中的学生。
顾然在下课时间和宋洛瑶一起上厕所时，就听到有女生在讨论这个。
-“哎咱学校会不会以后管手机越来越松？”
-“得了吧，这是顾然才不罚的。你换成别人试试？”
-“试试就逝世。”
-“哈哈哈！不过话说回来，顾然怎么回事啊？他平时也没被发现过，怎么今天翻车……”
-“我也是听人说的，他好像在跟谁回消息吧？何文涛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机屏幕还是一个聊天框，对面给他发了个小黄脸，他正在考虑回消息。”
-“笑死！发个消息犹豫到让教务处查到，不会是女朋友吧？”
-“这话可不兴说，让文科班那位听到非疯了不行！”
……
顾然听的有点心虚。
昨晚，她为了测试一班那个顾然有没有把自己删了，发过去一个小黄脸。
不会是她把人害了吧？
-
中午，室内体育馆的事就有了眉目。
徐青仪教数学，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完，数学课代表陈向松尝试着问了一嘴。
“青姨，咱们室内体育馆的事，有底没有啊？”下课铃一响，陈向松就开口问。
“有。”因为是下课时间，徐青仪也不和自己班的学生拿乔，平易近人许多，这会儿真的符合同学们叫她一声“青姨”。
班上立刻沸腾起来，校园干饭人也不急着干饭了，立刻留下来起哄。
“青姨，真的假的啊？”
“青姨快详细说说！”
“我就知道咱青姨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
徐青仪笑了笑，继续说：“这回是上面发话了。我和一班班主任还没过去说呢，早上开会时，学校直接发公告通知明天体育馆开放。”
“真的啊？”何嘉树接话。
“我还骗你们干嘛？”徐青仪收拾好自己的教案，笑着看向何嘉树：“好了，嘉树，明天有省里领导来检查，咱们班俩班，还有文科班重点班，都穿好校服去体育馆撑场子。你和那两个班的班长组织一下。”
“咱们班俩班”是一班和二班，因为两个班真的很近，再加上无论是配套老师还是学生平均程度，都是差不多的，所以平时老师都会把这两个重点班放在一起讨论。
“行！”何嘉树答应的爽快。
小道消息传播的最快，一个中午的功夫，几乎全校都知道了室内体育馆明天开放，并且还有大领导过来考察。理科班和文科班的重点班都要过去撑场子。
午休结束时，顾然回到教室，宋洛瑶中午没睡，困的要死，要去小卖部买咖啡提神。顾然和她一起。
主要是上午听说的那件事，让顾然有个不太好的猜测——
据女厕所传言，手机被收当时，他还在跟人回一个小黄脸表情，而她昨晚恰好发过去了一个小黄脸测试。这说明她非常有可能是害他手机差点被收的罪魁祸首。
顾然容易内疚，真怕因为自己而使同学被处分，就想着赶紧把这个罪给赎了。
学校小卖部也没有什么太好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平价的学生款。
顾然想到上次的牛奶，她在货架上看到相似款的，但不是玻璃瓶装，是塑料瓶。顾然要了瓶牛奶。
“同桌，你还要买奶啊？”宋洛瑶问。
“嗯。”顾然点点头，没多解释。
两个人回到教室，一路上，顾然都在想怎么把这瓶牛奶送给一班的他。——直接去找他是不可能的，她费那么大的劲儿，甚至主动去找徐青仪换掉补习的人，就是怕和他有明面上的瓜葛。
他们名字一样已经很令人烦恼了，如果再有什么明面上的牵扯，他那校草+学霸的完美标配，注定是不会平淡的校园角色。
顾然来虞阳一中是走后门进来的，她很珍惜这里的教学条件，不想卷入这样莫须有的纷争。
-
下午第二节课后，大课间，有人站在二班门口找她。
顾然立刻出去。
对方是个男生，她没见过。
顾然问：“请问你是……”
对方立刻接话：“啊，没事儿，就是教务处主任让我过来一趟，你家长来了，正在杂物间等你呢！”
顾然点头，和他说了声谢谢。
那个男生一溜烟的走了，围着看热闹的知道是家长以后，也没多大兴趣，互相掰扯着离开。
顾然先回教室，拿了钥匙，然后才往杂物间走去，心里其实是有点疑惑的。
她家长……谁啊？
外公外婆在南山市那边挺忙的，不会轻易过来。顾明笙更不可能在非休息日过来。
其余的，她并没有什么家长啊？
抱着这个疑惑，顾然走到杂物间。有点意外，杂物间的门锁被人用钥匙打开着。
顾然推门进去。
杂物间里，一班的顾然坐在以前他经常坐的位置，一脸刻意的愁容。
她心头一惊，不知道是先震惊他怎么把门打开，还是震惊他为什么要伪装成自己的家长……
纠结片刻，顾然决定顺其自然的走过去，她问：“你怎么了？”
他这才一脸严肃的抬起头，说道：“我东西丢了。”
“啊？”顾然惊讶。
丢了来这儿干嘛？
思考片刻，她决定做同学还是助人为乐一点，于是客气的多问一句：“什么东西？需要我一起帮忙找吗？”
“嗯。”他点点头：“是一张便签。”
说完这句，他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份量不够，而且听着小气吧啦的。
于是他又补充：“当然不是普通的便签，这套便签是我爸中风以前给我买的最后一件礼物，我很珍重里面的每一张便签纸，现在少了一张。我感觉很可惜。”
其实在他说便签纸的时候，顾然已经想起来了——
那张写她“考五百二没救了”的便签纸。
但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样一段隐情。
这样顾然就有些不好意思再藏着那张便签纸了，以及，她也没想到他还有父亲中风这么凄惨的身世。
一时间，她的愧疚感更重。
但藏着别人便签纸这种事，听上去还是很变态的。顾然想了想，决定装的若无其事一些，假装自己不知情。
她故作惊讶的继续说话：“那可一定得找到！”
他抬起头，二人双眸相对。
顾然是撒谎的，有些没信心。刚对视的瞬间，她便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
“嗯。”他应声，半垂着眼眸，睫毛乌压着，看不清他眼神里的情绪。
“你让我过来，是不是让我帮你一起找啊？”顾然又问。
“嗯。”他这次应声后，难得还说出来缘故：“上周末回去时，我给你批改试卷，好像用了一张，不知道是不是还贴在试卷上。”
“行，试卷在我那儿，我回去帮你找一下。我们晚自习前还在这儿见面？”
“可以。”
-
回去的路上，顾然一时百感交集，不知道说点什么。
首先是那便利贴那么贵重，他竟然随随便便贴在别人的试卷上损人！
其次，她好像真的有点变态。——她现在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其实非常的不想还那张便签纸！
这种感觉是很奇怪的，当初她主动去斩断自己和他的联系，说不舍得是不可能的，她本来以为他们以后肯定不会有过深的交集，没想到让她发现了一张便签纸。
她把那套被他批改的试卷，那张便签纸，都当做她刚融入虞阳一中的纪念证明。
现在证明少了一个，顾然就有些不舍得。
但最后又想到他那有点惨的身世，以及便签纸背后的故事。
“哎。”
顾然叹了口气，回到二班，在书包夹层里翻出那张便签纸。
这会儿大课间，教室里的人不多，大部分都去厕所或者小卖部，少部分在低头学习，极个别在后排打打闹闹。
便签纸也是非常简单的款式，蓝色条纹笔记本，她犹豫片刻，悄悄拿出手机，紧张而又警惕的把手机打开。
拍个照做纪念还是可以的。顾然说服自己。
手机很快开机，顾然低下头，把校服拉链拉开，用衣摆做掩护，身体往靠墙窗户那边斜去。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便签纸。
“咔嚓——”
【已保存】
见图片已经保存，顾然松了口气，正准备给手机关机——
“砰砰砰！”
教室里骤然安静下来，正在打闹的同学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哪儿来的声音。
顾然先把手机塞书包里，然后抬头往门口看，教室的前门后门都没人。
她正收回目光，扭头，准备拉上自己的校服拉链。
然后她愣住。
教务处主任何文涛，正站在她紧靠的窗户位置，透过窗户玻璃，一言不发而又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顾然觉得自己要死了！
你的名字
何文涛觉得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一共查到了两个拿手机的学生，一个是自己学校的门面，一个是自己学校的钱包。谁也不能得罪。
想让他杀鸡儆猴都不行！
于是，顾然破天荒拥有和全市第一相同待遇——也被罚了五百字检讨，手机没有被没收。
但周三早上开会的时候要当众念检讨。
-
晚自习，顾然把便签纸还给他的时候，顺带提起这件事。
“对了，你的检讨，明天需要在开会的时候当众念吗？”顾然开口问。
他把便签纸收好，抬起头，看向她，目光里染上一层审视。
顾然习惯性的避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需要念的。”他回答完，又问：“怎么了？你也要念？”
高中校园里是没有秘密的，一点点小事，总是会被传播的人尽皆知。比如，两个理科重点班的学生在教室里玩手机，并且都被教务处主任何文涛抓到。这么一件小事，在一个晚饭的时间，已经是高二年级人尽皆知。
顾然点点头，听到他也要念，心里稍微放松一点。
她感觉到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语气放松：“太好了，有你一块儿，我就感觉自己没那么尴尬。”
“……”
他语气变得不太高兴：“原来我就这点作用啊？”
顾然不太想接他的话茬：“那不然呢？”
“我给你讲过多少题呢？”他说着，语气有些熟悉：“真没良心。”
见他还埋怨上了，顾然立刻发动每个女生吵架时的被动技能——翻旧账：“你别说的你很委屈，你不也骗过我吗？”
他挑眉：“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语气里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
顾然那点愧疚彻底不复存在，她生气起来：“你说英语老师罚你抄十遍作文，后来我们课代表找我，英语老师根本没有认错，也没有罚抄作文！”
说完这一句，顾然仿佛有了底气，直接对上他的眼神，毫不退缩。
“就这啊？我随便说一句你就信了。你蠢不蠢？”
他说完这一句，杂物间里本来就有些紧张的气氛更加的剑拔弩张。
空气沉闷的像是凝固了一般。
他抓了抓头发，闭着眼叹口气，但一句话也没解释。
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浑身是刺，敏感又固执，谁也不愿意先妥协。
不知道过了多久，晚自习铃声响起，他裹上自己的校服，起步离开。
没想好怎么解释，也不知道怎么道歉。
-
晚自习，教务处的奖惩公告下来，顾然得到了另外一个不是很好的消息——
一班的那个顾然虽然也被教务处抓到了拿手机，但可能因为他是学校的门面，学校领导要考虑到影响问题，所以教务处是没有明文规定需要他念检讨。
于是明天开会念检讨的事，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是有点丢人的，尤其是对于一个女生来说，自己一个人上国旗台演讲，不知道底下同学都怎么看待这件事。或者背后怎么议论她。
顾然搓了搓脸，最后还是让自己平静的接受。
没办法，谁让她学习不好。
-
周三的会叫晨会，是在早自习的时候开的。每个班级站成三人一排的细长条队伍，围在国旗台周围，各种主任领导在国旗下讲话。
顾然有罪在身，不能在自己班的队伍，她在国旗台旁边的音响设备旁边待着，手里捏着自己的检讨。
除了她以外，还有其他学生，都拿着稿子悄悄朗读，内容是又红又专的，大约一会儿是作为优秀学生在国旗下朗诵的。
其中也包括一班的顾然。
这下顾然可以更加确定了，今天念检讨只有她一个人。
——他是优秀学生代表，学校怎么可能让他再念检讨？
顾然叹了口气，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她和其他学生不认识，唯一一个认识的，昨天吵架了。
那股刚到虞阳一中时的陌生感再次涌上来。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顾然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检讨书。
“喂！”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顾然头低着，正好能看到对方的小腿以下。她知道是一班那个顾然来了——他的腿很长，校服裤子总是稍短一截，露出骨骼分明的脚踝。
不知道他又来找干什么，骂人吗？
她继续低着头，检讨书放在膝盖上，假装自己还在看检讨，没注意到有人叫自己。明明白白的无视。
“真的生气了？”他接着蹲下来。
他的个子高，就算蹲下来，两个人刚好也是平视的程度。顾然稍微抬起一点头，都能刚好对上他的眼睛。
顾然停顿半秒，立刻往旁边挪了一段，平移的挪动，拒绝和他交流。
没想到他挺不要脸的，竟然顺势坐在她刚刚挪出来的位置上，继续哔哔赖赖：“你真生气了啊？”
他又问，顾然紧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检讨，就当自己聋了，一句话也听不见。
因为音响设备的形状不大，他们两个都坐在上面，看上去距离有点近。
原本在准备朗诵的学生这会儿都停下来，目光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看。
顾然说话的女生是谁啊？
哦豁，俩人怎么还坐一块儿了？！
关系不一般吧？
爱八卦是人的天性，但又不好当着当事人的面八卦，大家都一肚子猜测，幻想了各种顾然和那个女生的关系。
-
升国旗奏国歌，几个学校主任安排完今天接待市里大领导的事，然后是政教处主任何文涛说起纪律问题。
紧接着，就是通报了某两位重点班学生拿手机的错误，并且罚学生在国旗下念检讨。
顾然深吸一口气，她早早就站了起来，准备上去念检讨。
她正准备往国旗台走去。
下一秒，一班那个顾然往前一步，他腿长步伐大，没几步就先到了何文涛身边，然后夺过来话筒，阔步走上国旗台。
“各位老师、同学们，我是高二（1）班的顾然。我因违反校规第四十八条，禁止入校带手机……”
他的声音透过学校有些沙哑的音响设备，响彻了整个校园。
夏日清晨的风吹过，他昂首挺立，校服规规矩矩的穿在身上，他掷地有声地念完了自己的检讨。
震惊了整个虞阳一中。
-
在场的所有学生都被这一现象搞懵了。
那个带手机被抓的重点班学生，竟、竟然是顾然？！到底是学校不行了还是校领导不行了？怎么把全市第一都搞上来念检讨了？！
校领导们站在国旗台下，一个个咬牙切齿，余光里向何文涛传达恶意——
你们教务处真行啊！连全市第一都喊过来做检讨，摆明了打我们虞阳一中的脸呗？！
顾然在台下，盯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起昨天晚上他们吵架之前，他说的那句话——
“需要念的。”
他们吵架了，但他还会履行承诺。
托他的福，顾然后面再上台念检讨的时候，已经没多少人注意她，顶多就是有人讨论一下“怎么又有一个叫顾然的”。
她一直担心自己要丢人的事，自然也没有发生。
散会以后，顾然还能在人群中听到有关他念检讨的事——
“回去我就和我妈说，全市第一上学都带手机，希望她以后不要管我拿手机。”
-
上午第三节课，一班和二班全体学生，都穿好校服，从高到低井然有序的排列整齐，然后一起去室内体育馆。
虞阳一中重理轻文，文科班重点班只有一个，女生占大多数，已经提前到达这里。
三个班的体委规整一下，然后让他们依次坐在观众席，尽量让男女生交叉着坐，挑着事先准备好的托儿同学坐在最前面。
顾然和宋洛瑶坐在后面，她俩都不太有眼色，笨笨呆呆的，做不了托儿。
宋洛瑶给她介绍室内体育馆的陈设，今天领导们巡察的规划是以体育馆为主的，校领导们一合计，就把全校的体育生都拽了过来，让他们在体育馆内举行各种小型的比赛，还让高二几个重点班的学生过来做观众。
折腾完这些，第三节课已经过半，周围有的同学已经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各科小册子开始做题，这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来了！”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把小册子收起来，假装自己在看体育生比赛。座位是梯形的，越往后的位置越高，看的越清楚。
余光里，体育馆门口迎面走来一行人，都是西装革履的人物，男女都有。
校长和副校长一边一个陪同，政教处主任、教务处主任在后面跟着，最前面，是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在引路。
男的是一班的那个顾然，女的是文科班的一位女生，顾然不认识。
顾然看着那一行人，很快，就锁定了人群中的顾明笙。顾明笙明显对这里的设备没有兴趣，她的目光一直在往学生堆里看。应该是在找她。
如顾然所料，这个体育馆，恐怕还真是自己外公外婆捐的。她是走后门才来到的虞阳一中。
顾然也谈不上是什么感受，就是觉得自己有点不争气，要是她学习好点就行了。
“那个女生就是文科班的班花，她叫沈悦歌。”宋洛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男生换了位置，此时正坐在她旁边说话。
顾然低头，顺着宋洛瑶的指引，她看到一个正在给各位领导介绍的女生，挺漂亮的，但化了妆，可能是为了这次比较郑重的场合。
“你妈妈也在欸，她一直往我们这边看，是不是在找你？”宋洛瑶在顾然转学那天见过顾明笙，有点印象。
“可能吧？”顾然回答完，又补充：“咱们这儿比较远，她找不到就不会再找了，但中午应该会去班里找我，咱们不能一块儿吃饭了。”
“啊？那好吧，我去找高子怡。”宋洛瑶颓丧一句，继续说起别的：“哎你知道吗？我上次跟你说的，文科班那个谁要校草一年微信都没到手，就是这个沈悦歌。”
顾然低头看去。
台下，沈悦歌正介绍完了篮球比赛，趁着几位领导自由观看的时间，她凑到一班那个顾然的身边，两个人似乎正在说话。
因为一班的顾然背对着主席台，看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能看到沈悦歌，不知道沈悦歌说了什么，然后自己先笑起来，笑的很开心。
“看沈悦歌笑的这么开心，多半这一次俩人要成了。”宋洛瑶摇摇头。
你的名字
大课间结束，领导们被带着去别处参观，体育馆的作秀也有序解散，各自回到自己班里开始上课。
中午放学，顾明笙果然在二班后门口等待着。
并且可能想着低调一些，她还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了，换了一件知性的雪纺衫。
“妈。”顾然喊了一声，然后和顾明笙一起离开。
家长中午找孩子，大部分都是带着孩子去吃饭。顾明笙带着顾然去一趟徐青仪的办公室，给她请了一个中午的假。
徐青仪这次比上次见到顾明笙时还要热情，顾然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去到校园里，顾然大致把中午午休补课的事告诉了顾明笙，不过她没有提起那个顾然，只简单说了那个大一学姐。
顾明笙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没有其他意见，只督促她好好学习，别辜负老师对她开的特殊小灶。
在学校外吃完饭，也一点多了，顾然好久没有午休，打算趁着今天请假午休一次。
因为是中午，天气很热，顾然沿着花坛里的林荫小路走，不晒太阳，刚拐过一个弯，她听到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哎，我跟你说的办法你试了没有啊？”
-“她中午不在。”
顾然止步，她听得出，刚刚那句“他中午不在”是一班那个顾然的声音。
另外一个是女生的声音，顾然有点熟悉，感觉像是上午出尽风头的沈悦歌。
-“啊？你那个朋友还在生你的气啊？”
-“嗯。”
-“好奇怪啊，你不是说你们都是男生吗？互相打一架吃个饭不就能化解矛盾了吗？怎么你这个打不得？”
-“嗯，她比较瘦弱。”
“你……”女生的声音忽然犹豫起来，好一会儿，才试探性的问：“顾然，你是不是喜欢你那个朋友啊？你早说你是弯的，我肯定不会追你了。”
“滚！”
……
他们似乎只是经过这里，顾然躲在树丛后面听了一耳朵，他们便离开了，好像正往办公楼的方向走，估计是处理什么公事。
顾然好一会儿才从树丛里走出来，她看着两个人一起离开的背影，女生是沈悦歌。她想到了上午大课间时，宋洛瑶说的那句话。
——“多半这一次俩人要成了。”
嗯，大概是成了。
-
下午，顾然和宋洛瑶一起去吃饭。
然后从离开教室开始，顾然就发觉到不对劲，总觉得有谁在跟着自己。
她往后看，大部分都是见过但不熟的同学，唯一一个稍微熟一点的，是一班那个顾然。
一班二班紧挨着，他在后面跟着，挺正常的，这应该是凑巧。
顾然放下心来，和宋洛瑶一起去了二楼食堂——
因为中午没一块儿吃饭，顾然承诺过晚上带她来二楼吃。
食堂一楼都是些普通的菜色，大锅菜，味道又腻又重口。二楼稍微好一些，各种特色窗口，各地小吃，小锅饭，现点现做现卖，干净卫生也没那么油腻。
她们点了砂锅粥，一大份麻辣干锅，还有一碟煎饺。晚自习一直要上到十点十分，晚上的课也并不轻松，没人嚷着减肥。
顾然刚把最后的煎饺放到餐桌上，紧接着，就注意到一班那个顾然也在这附近，他和一班的体育委员一起，两个人四处看看，然后往她们这边过来。
随着他们两人的走近，顾然发现他们还真是往这边来的。
宋洛瑶在座位上，她性格外向，似乎还和一班体委很熟，立刻伸手张罗：“杜以白，顾然，这儿这儿这儿！咱们一块儿！”
顾然心里疑惑一瞬，她在整个餐厅看了一圈，占座率不到20%，那么多好位置，怎么这两个人非得坐这边呢？
一班体委叫杜以白，名字挺秀气的，但那天在篮球场上的狂野，谁都知道他绝对没有人如其名。
杜以白也看到了宋洛瑶这个熟人，没多想，立刻端着菜盘子过去。
一张餐桌是四个标准座位，他们两两对脸坐，刚好坐满一张桌子。
顾然对面是宋洛瑶，旁边是一班那个顾然。
因为大家都认识，顾然把那盘煎饺放到桌子正中间，让大家一起吃。
和一班那个挨着有点不自然，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范围，生怕碰到旁边的他。
杜以白和宋洛瑶的性格挺像，自来熟的很，看到煎饺放到中间，也不客气，立刻夹了一个，放到嘴里咬。
“这可是稀罕玩意儿，死贵死贵的，一盘八个也不顶饿。”杜以白边吃边吐槽。
高中生坐在一起，大部分也都是在吐槽，吐槽老师，吐槽同学，吐槽傻逼学校。
“你这是沾我同桌的光！”宋洛瑶立刻强调。
杜以白立刻装孙子，对她抱拳：“谢谢然姐啊！”
顾然：“……”
-
一顿饭的功夫，因为宋洛瑶和杜以白两个人在，几乎叭叭个不停，所以也并没有什么很尴尬的气氛存在。
只是顾然和一班的他，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顿饭就这么夹杂着各种八卦吃完，挺快的。晚上吃饭的时间稍微久一些，等他们吃完，还有二十分钟才晚自习上课，杜以白提出要去小卖部。
宋洛瑶也想去，她把目光看向自己的同桌，想让同桌陪自己一块儿。
顾然其实是无所谓的，但她实在是不想和一班的那个顾然待在一片空气里。感觉太窒息了。
于是这次，她狠狠心骗宋洛瑶：“不去了，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宋洛瑶立刻紧张起来，仔细先摸了摸她的额头：“宝，没事吧？”
顾然有点不自然，她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难受，要不你们一块儿吧？我先回去休息休息。”
她都这么说了，宋洛瑶再勉强就有点不合适。
宋洛瑶想了想，回答：“那行，你先回去，怎么样？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顾然点点头：“都行，就平常那些吧？”
“好的。”宋洛瑶比了一个“OK”的手势。
-
两个女生讨论好久才分开，宋洛瑶和杜以白以及一班那个顾然一起去小卖部。
顾然先回教室。
可能因为自己的同桌不舒服，宋洛瑶罕见的，没有一直叭叭说话。
而校草顾然是高冷的，从来不会和别人闲聊。
杜以白自己叭叭了半天，发现没人应自己，有点无聊，就点名去问宋洛瑶：“哎，瑶子，你想什么呢？”
宋洛瑶如实回答：“想我同桌啊！她怎么突然不舒服？”
杜以白不以为意：“你们女的不天天都这样吗？突然一下子心情不好，突然一下子不舒服……唉唉唉！”
杜以白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宋洛瑶蹦起来抬脚踹了好几下：“你！踏！马！的！你是女的还是我是女的？还敢妄议我们美女？”
……
看着这两个高中生幼稚的闹剧，顾然他立刻往旁边退了退，似乎是怕被他们这两个傻逼高中生影响形象。
等停战以后，他才慢悠悠过去。
小卖部这时到了。
宋洛瑶惦记着给自己同桌带吃的，率先进入小卖部，跑到熟悉的货架。
好一会儿，在饮料货架旁边，校草顾然凑了过来。
宋洛瑶以为他也要买，立刻往旁边偏了偏，怕自己影响到校草选东西。
“你同桌怎么了？”
宋洛瑶听到校草顾然站在旁边开口问。
宋洛瑶不相信，并且掏了掏耳朵。
宋洛瑶露出惊奇脸。
这是真的校草？活的？
不对，校草问她同桌干嘛？
宋洛瑶警惕起来：“你认识我同桌啊？”
“嗯。”他说完，还补充了一句：“她刚转学我们就认识了，我们还有微信。”
这件事宋洛瑶当然知道，但当时同桌说，是青姨让她找校草有事。
于是宋洛瑶接下来的话就很理所应当：“你既然有她微信，直接问她……”
“她把我删了。”他淡淡开口。
宋洛瑶的话戛然而止，觉得自己从校草身上看出了0.1%的委屈气质。
宋洛瑶觉得自己真是飘了，连校草她都敢觉得委屈，果然是最近给公主伴读伴出勇气来了！
不过宋洛瑶反应也快，她立刻反问：“我同桌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删人啊？你是不是惹她了？”
“嗯，我知道我把她惹了。”他承认的痛快，但也只是承认了。
这让宋洛瑶更加想知道原因。
“所以我在想办法，她怎么才能不生气。”他开口，没怎么解释，只是转移话题重点。
来了来了，又是这种感觉。
宋洛瑶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上的委屈程度好像上升了，现在至少有50%！
宋洛瑶沉下心来，她虽然人缘好，但以前是没怎么和校草顾然说过话的。
原因也不在她身上，而是在顾然身上——校草平常是不愿意搭理任何人的，就算最亲近的哥们儿杜以白，他和杜以白说话时的每句话也从来不超过五个字。
但她发现，今晚顾然和她说话，每一句话都有很多字，并且每个字都带着情绪。
而今天说话的一切内容，都是和自己那位同桌有关。
难道……
全校都在嗑的校草官配沈悦歌一直是假的？
你的名字
宋洛瑶回到二班，看到自己同桌正趴着休息，她立刻回去，把一个红色塑料袋放在桌子上。
顾然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向宋洛瑶：“回来了？”
说完这一句，她看向塑料袋，这塑料袋可不小，里面鼓鼓囊囊的，占了一半的桌面。
顾然记得，自己平时是买不了这么多东西的。
“小卖部促销吗？怎么买这么多吃的啊？多少钱？我给你？”顾然说。
“不是，不用。”宋洛瑶摆摆手，她实话实说：“这不是我买的，这是一班那个给你的。”
“一班那个”，宋洛瑶没有明说，顾然也知道是谁。
“他让我送来给你的。”宋洛瑶说着，心里有些忐忑。
她怕同桌觉得这是背叛。
“他挺不要脸的。”顾然一下子冷下脸来。
他求人和好还不亲自出马，摆这么高的姿态给谁看？
对于宋洛瑶的忐忑，顾然倒是没想这么多，她知道就算没有宋洛瑶，他也会让高子怡或者何嘉树送。
有这么一件事发生，肯定还会有第二第三件，不彻底解决就没有平静的日子。
晚自习第三节课，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老师们大多也不在学校，班主任们都去开小组会，教学楼又成了一派三不管地带。
顾然和班长赵梦玄说了一声，然后提着那个塑料袋外出。
一班的男生多，纪律比他们二班要差些，他们已经打开了多媒体投影，正在播放《山村老尸》，不知道哪个学生找到的片源。
后门是杜以白在放哨，防止班主任或者是教务处突袭检查。
顾然走过去，压低声音开口：“能帮我叫一下你们班顾然吗？”
杜以白记得她，晚上还吃了人家三个煎饺。
“行，你帮我盯会儿啊？见有人过来，就把灯打开。”杜以白满口答应。
顾然点点头，她站在刚刚杜以白的位置帮忙放哨，不一会儿，杜以白就把人叫了出来。
他的头发有些乱，一班因为在看电影，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脸，只影影绰绰的，注意到他消瘦的轮廓，大半截儿隐匿在暗处，唯独一双眼睛黑的发亮，像黑曜石。
“你出来一下。”顾然抬头看他，没有多说原因。
但她手里提着东西，差不多也算间接告诉了他原因。
一班人都沉浸在电影中，没人注意到他们离开。顾然在前，她手里拿着杂物间的钥匙，沿着走廊一路走到杂物间。
“啪——”
顾然把灯打开，等他进来以后，把那一塑料袋东西塞给他。
“你拿走吧，我不收你的东西。”顾然直接说明来意。
“你怎么了？”他应声，手里抱着那个红色塑料袋。
顾然这时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角处有红印，眼皮也有些惺忪，眼神松散的有些漫无目的，他应该是刚刚睡醒。
顾然靠在桌子上，仔细琢磨一遍自己要说的话，然后深呼一口气。
她抬起头：“我说，我们以后就当谁也不认识谁。”
他罕见的皱了皱眉。
这个表情，有点像他第一次被青姨安排补课时的样子，像是被强迫后的不愿意。
顾然继续说：“我们本来就不熟，你捉弄过我，今天早上你陪我念检讨，算扯平了；你不喜欢占用午休时间给我辅导补习，我已经找青姨说清楚了，以后也不会再麻烦你……”
“为什么？”他突然出声打断。
“什么为什么……”
“你那么急着和我划清界线，我就那么丢人？”
他的怒气也腾一下升起，但瞬间又压制住，把塑料袋随手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然后转身，迈着腿大步离开杂物间。
顾然快两步跟上，想叫住他：“你东西没拿！”
她说的是那一红色塑料袋的零食。
“那是你的了，我给你的。”
他的声音飘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音量不大，走廊也没有超过17米，顾然却感觉到这句话一遍又一遍的环绕在她脑海里，像是无尽的回声。
“那是你的了，我给你的。”
-
接下来很久，他们再在学校碰面，谁也没有主动说过话，【一班顾然】也彻底消失在顾然的微信列表中，他们彻底变成顾然所希望的那种“陌生人”状态。
转眼间，这周过去，九月份到来，高一新生入学军训，他们高二也迎来了第一次摸底考试。
考试的考号排列是按照上次模考的排名，但顾然是转校生，没有上次考试的排名，学校就给她安排到了第一名之前，让她在第一考场考试。
一个考场三十个人，第一考场就是全年级前二十九名和顾然。
顾然和宋洛瑶走进第一考场的时候，刚好看到一班那个顾然在第二个座位上——
他是全市第一，顾然就在他前面考试。
顾然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晦气还是倒霉，兴致缺缺的，话也不想多说了。
顾然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湿巾简单把桌椅都擦了一遍，然后放下文具，转身去找垃圾桶，把用过的湿巾扔进垃圾桶里。
等她再回来时，看到后面的他也收拾好了，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顾然彻底放下心，觉得自己真有点大惊小怪——人家都能彻底无视她了，她居然还考虑晦气不晦气的原因。
是她格局小了。
坐回座位上，顾然拿出复习小册子，今天第一场是语文，她看会儿优秀范文的开头结尾。
没过一会儿，顾然发觉到不对劲，她的凳子好像有点晃。她坐在上面，根本找不到着力点，身体稍微挪动一下，凳子就前后“咣当”的晃起来。
顾然抬头看时间，已经还有五分钟就上课，现在根本也来不及去换别的凳子。今天这第一门语文考试……
正当顾然打算自己今天必须得凑合着第一场语文考试时，后面的人敲了敲她的肩膀。
敲的还挺疼的，应该是用手指关节敲的。
顾然反射性的扭头：“你干嘛？”
他显然又是刚醒，睡眼惺忪，眼神散漫，眼角还有浅浅的红痕。
见他好一会儿不说话，顾然又问一遍：“你敲我干嘛？”
他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开口嫌弃：“你刚刚太吵了。”
“……”
顾然有点心虚，但还是耐心解释：“我这个凳子，有点晃。但你放心，我绝不是故意吵你的。”
“这样啊……”
他低声了一句，然后站起来，把自己凳子也抽出来：“你跟我换一下。”
“啊？”顾然惊讶一瞬，但还是本能拒绝：“不是，那你怎么办……”
顾然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经直接开始行动——
他直接伸手，握住顾然的肩膀，男生的力气极大，直接把她从凳子上拽起来，然后伸腿勾出来原本的晃凳子，另一只手把好凳子放下。最后把她摁在好凳子上。
没多废话，动作也是一气呵成。他做完这一切，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让顾然不禁多想，如果换成是其他女生，因为考试时运气不好坐了坏凳子，他会不会也和人家换？也像今天这样强势的换？
胡思乱想的功夫，凳子上的温热透过校服裤子感受到，监考老师这时走进教室，张罗着让学生把与学习有关的东西上交。
顾然起身，把刚刚看的范文小册子交到讲台上，然后回到座位上，准备考试。
他是只带着两支笔过来考试的，没有需要上交的东西，在支着头假寐。
只是后面，再也没有凳子“咣当”的声音。
第一场语文，考试的很顺利。
顾然心里惦记着凳子的事，总觉得还得再感谢一次他。
她告诉自己，就算不是他，就算只是个不认识的普通同学，这样帮了忙，她也是一定会感谢人家的。
吃完午饭，顾然和宋洛瑶照常去逛学校的小卖部，她取了瓶牛奶，以及其他的一些零食，用红色塑料袋装着。
结完账出来，顾然站在门口等宋洛瑶。
紧接着，她看到杜以白一个人从小卖部里出来，正拧开饮料准备喝。
“杜以白。”顾然赶紧喊了一声。
杜以白见到她，也立刻过来：“怎么了？有事？”
顾然把红色塑料袋给他：“这个是给你们班顾然的，你能帮我送一下吗？”
杜以白立刻换上一副“我懂”的表情，他接过红色塑料袋：“你给我算给对人了，我跟你说，别人帮忙捎的东西，顾然那逼看都不看，但我捎的，他好歹还都会看一眼……对了，这里面怎么这么重？还有饮料？”
顾然点点头：“有瓶牛奶。”
说完这句，杜以白忽然以非常奇怪的眼神看向她。
“我说，然姐，咱们好歹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真不知道顾然他对牛奶过敏啊？”
你的名字
“……”
顾然还真不知道。
他对牛奶过敏怎么还接了那瓶牛奶呢？
顾然把牛奶拿了出来，又溜进小卖部换成别的饮料。最后把重新打包好的塑料袋交给杜以白。
因为这件事，顾然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中午午休，因为已经步入九月份，夏溪也在为大一开学做准备，顾然就让徐青仪把补习停了。
徐青仪也有这个打算——
满打满算下来，顾然的补课也有半个月的时间，该跟上课程了。要是跟不上，那就是基础和智商问题，那就不是换一个学校就能提高成绩的了。
这种富二代是最麻烦的，不能不管，也不能深管。徐青仪只求她这次能跟上二班的整体进度就行。
教室里都被布置成了考场，一半人的桌子都被堆在后面，同桌两人凑在一张桌子上学习或者午睡。
下午考数学，顾然和宋洛瑶凑在一起看错题本。
宋洛瑶的成绩不错，稳定的全年级前二十名，也经常在第一考场，她这会儿也在帮顾然看错题。
“你这错题整理的不赖哎……”
宋洛瑶一句真心实意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外面一阵骚乱。
“我去！真的啊！”何嘉树的声音在走廊里很显眼。
没过一会儿，何嘉树回到班里，手里抱着一摞A4纸打印的资料。
“大家都安静一下啊，这个是全市第一为了回馈虞阳一中，特意免费发放的资料总结。大家有谁需要的吗？先到先得啊！”何嘉树站在讲台上嚷嚷。
“我去，牛啊！”下面立刻有人接话捧场。
顾然偏头看向旁边的宋洛瑶，宋洛瑶的眼中也散发着炽热的渴望——对着那一摞资料。
顾然忍不住问她：“这个资料它很吸引你吗？”
宋洛瑶使劲儿点点头：“嗯！”
还没等顾然继续问“它怎么吸引你了”，宋洛瑶紧跟着人群上讲台抢了一份，比她平时去食堂的速度还要快。
顾然就明白了，这份资料真的很重要。
因为数量有限，顾然和宋洛瑶两个人决定看一份。
宋洛瑶在一旁猛夸：“这可不是一般的资料笔记，这是全市第一的。校草有自己总结的方法和做题技巧，往常这些，都是挂各个群里拍卖的，一个月一期，最高价炒到了上千元一份。据说上次普通班的那个谁，他就拍到了一份，成绩整整提高了二十分！”
前排其他同学听到动静，立刻“嗯嗯”的点点头，然后如饥似渴的打开资料笔记。
然后一齐傻了眼。
宋洛瑶看了两眼，似乎是不太相信，又往后翻了翻：“奇怪，怎么全都是基础题型？这些知识点我们早学过了吧？”
宋洛瑶的话一呼百应，立刻有人跟着嚷嚷附和。
-“对啊对啊，何嘉树，顾然这是给普通班的吧？”
-“这题型也太简单了。”
-“我就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吧？”
……
二班学生都嚷嚷着，资料总结太简单太基础，根本不是他们这些重点班学生该看的东西。
何嘉树也一头雾水，他刚刚就是在走廊上遇到的顾然，并且这些资料还都是顾然亲手交给他的，他高兴了好一会儿呢？！结果现在都是这么简单基础的资料总结……
“这是挑衅吧？！”班长赵梦玄是个女生，班级荣誉感很强，她主动猜测一班那个顾然给他们二班送资料的意图。
“我也觉得这是挑衅！”苏稚附和，她接着就振振有词的分析起来：“我们和一班是多年的死对头，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好心送我们资料？这其中果然有诈！”
“没错，他送这么简单的资料，肯定就是为了讽刺我们二班现在和普通班一个水平！”
“太过分了！”
……
一班和二班平时亲如一家人，但每次到考试，都纷纷暴露出本性，都觉得对方要把自己踩在脚下，十分的不和睦。
二班学生激昂澎湃的辩论着，顾然从宋洛瑶手里接过那份资料。
她的水平和二班学生是没法比的，这些资料给她看，却是恰好合适。
-
办公室，徐青仪大老远就听到自己班沸腾的声音，她问刚到办公室的顾然：“顾然，你刚从教室那边过来，我们二班怎么回事儿啊？”
“没什么。”一班顾然淡淡抬了下眼皮，卖人卖的毫不犹豫：“他们应该是觉得这次考试题太容易，在狂欢吧？”
“这可不行！”徐青仪立刻紧张起来，嘴里还在念叨：“无论什么考试，心态都得放在第一位。心态不稳了，那考试不是必然要翻车吗？！”
徐青仪说着，就要回二班维持秩序。
顾然压住眼底的使坏情绪，继续在打印机旁边打印资料。
这一次，他打印的份数都是“1”，因为这本来就是只给某一个人的。
-
第一天的考试很快过去，下午五点钟，数学考试结束，老师们都去批改试卷，或者开小组会，高二教学楼里又变得热热闹闹。
各班班长那点微乎其微的“威信”根本遭不住，高二本来就是最难管的学生，如今没有约束，都忍不住撒欢。
——尽管明天还有理综和英语，但都挡不住今夜的放纵。
顾然趴在桌子上，女生们在拿着卷子对答案。男生们从布朗运动谈到第二次世界大战。
顾然支着头，一手拿着红笔，在听宋洛瑶她们念答案。她的成绩是没资格参与讨论的，只负责听她们讨论出来的答案，然后和自己的做对比。
看着一个个正确的红勾，顾然起初是觉得自己运气好，但越往后，越心惊。
数学选择题十二个，她竟然能对十一个，这比她以往的所有数学试卷都要好！
顾然认真端详着自己的数学试卷，她不喜欢用草稿纸，平时都在试卷的空白处验算，哪里有地方就在哪里验算，选择题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她的验算步骤。
她仔细在看自己的验算步骤，发现她做对的题，大部分都是自己会的，只有两道题是她蒙对的，她的水平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我完了，选择填空我一共错了三道，等着青姨找我谈话吧！”宋洛瑶在一旁嚷嚷，拉回顾然的思绪。
顾然不太敢出声，心里不确定的想，是不是宋洛瑶她们搞错了？
毕竟宋洛瑶是第一考场的，成绩肯定很好。
晚自习第一节下课，顾然去茶水间接水。
一楼因为老师的办公室很多，所以有固定的茶水间，方便老师们接水。但老师们毕竟是少数，大多数都是便宜给了他们一班二班这群学生。
因为上课时，很多学生都来接过水了，这会儿净水机还在加热，茶水间里没有别人。
顾然捧着两个杯子，站在净水机旁边等。
外面闪过一阵男生的嬉戏打闹声，又过了一会儿，茶水间的门从外面推开。
顾然下意识的回头看门口，看到了刚刚进门的一班顾然。
顾然紧了紧手中的水杯，思考片刻，决定装作没看见他。
“叮——”
清脆的声音在净水机里传来，顾然抬起头，看到水开了，她拧开瓶盖，准备接水。
——幸好这水已经开了，可以找点事情做，不然真的尴尬。
顾然分出神在想。
“啧！”
他的声音在狭小的茶水间里响起，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上课了，走廊里也安安静静的，因此，他这一个简单的语气词都显得非常清晰。
“不知道叫人？不认识了？”他开口，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顾然再怎么装瞎也不太可能了。
她只好做出自己刚刚看到他的样子：“是你啊……”
然后不知道说点什么。
回想起两个人上次最后的交集，顾然打了个哆嗦，总不能说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对牛奶过敏我不是故意送给你牛奶的”这种话来。
这样显得她没什么脑子。还不如让他认为自己是故意的，这样以后两个人能慢慢疏远。
茶水间里又陷入诡异的沉默，只能听到热水流入水杯的“哗啦啦”声音。
第一杯水接完，顾然挪了挪杯子，准备接第二杯。第一杯是宋洛瑶的，第二杯是自己的，女生的水杯小巧，需要经常来茶水间接。
“你在这儿接水，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他说着，把他的杯子推了过来，推到顾然面前。
顾然抬头看向他。
他刚刚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她没有听懂。
他似乎很快也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立刻补充：“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在这儿帮我接水，我回班上一趟，给你拿个东西。”
“什么东西？”顾然问。
“你中午看的资料，我还有其他科目。”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往外走。仿佛慢一秒就怕她反悔似的。
顾然看着他留下来的杯子，犹豫再三，还是拿过来，拧开，帮他接水。
接一杯水的时间并不久，顾然接完水，他还没回来。顾然也不想再等了，干脆抱着三个杯子先回班上。
在走廊，刚好看到宋洛瑶从操场散心回来，宋洛瑶过来帮她拿手中的杯子。
宋洛瑶偏了偏头，在自己同桌手里，看到另外一个比较突兀的、并不符合女性审美的中性化水杯。
宋洛瑶立刻嚷嚷：“同桌，哪个臭不要脸的男的敢让你接水啊？”
顾然刚准备让她小声一些，然后抬头，看到一班的顾然刚从一班教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叠资料，正抬头看过来。
如果他不是聋子的话，应该能听出来，宋洛瑶的那句“臭不要脸的男的”就是他本人。
你的名字
为了防止很尴尬的事情发生，顾然赶紧把自己的水杯塞给宋洛瑶，并且随口而来的撒谎：“同桌你帮我把水杯先拿回班里吧？我突然有点急事。”
看到走廊另一边的宋洛瑶点点头，立刻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一个人蹦蹦跳跳的回去。
等宋洛瑶走进二班以后，顾然才缓缓松了口气，拿着一班顾然的水杯，缓步走过去。
“水给你接好了。”顾然说着，她伸出手，把水杯递了过去。
“嗯。”他应了一声，接过来水杯，把资料递过去。
“英语短时间提不了，你多看点作文开头。理综的资料都在这上面。”
顾然有些惊讶，她接过来那份资料，是A4纸打印的，和她中午看的那份差不多。
饶是顾然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这份资料总结，就只是给她一个人准备的。
中午他打印了那么多份，还说是送给二班，应该是怕单独给她时，她不接收吧？
这人真是……
“每次考试的试卷，都不是百分百全部难题，基础题型占60%左右。你抓住基础题型，25%的中等题型可以冲刺一下，15%的难题听天由命，你按照这个模块复习，这次考试也不会太差劲的。”他继续说。
顾然点点头，这次是有点发自内心的觉得他真是个好人。
“喂？”说完这些，他收起刚刚认真分析的态度，回到原本他有些散漫无目的的语气：“这回，我们可以和好了吗？”
顾然正准备再点点头。
“我以后不会再说你蠢了。”他又补充。
“……”
顾然收回自己要点的头，还是下辈子再和好吧。
但总而言之，这件事在顾然心里，就算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考试，顾然会给他带除了奶制品以外的其他饮料，他也会帮顾然拧开瓶盖。
考试的时间是以“半天”为单位计算的，时间过得飞快，他们考试结束以后，高一的军训也到达尾声，学校开始策划高一的军训演练兼开学典礼。
高三忙着复习，高一又都是刚入学的小可爱，因此，他们这群考完试没事干的高二，成了本次开学典礼的主力军。
高二群体对此表示很开心，他们当即选出本次开学典礼的主持人：一班的顾然，文科重点班的沈悦歌。
——这几乎是每次集体活动的标配。
大家都知道沈悦歌追一班顾然追了很久，再加上沈悦歌长的也是朵花，成绩是文科那边的前茅。
作为普通群众最爱的就是势均力敌的爱情，所以总有人暗戳戳的嗑他们，希望沈悦歌早日追上顾然。
考试是联考，成绩要一周的时间才能出来。因此，高二群体可以毫无顾忌的准备这次汇演。
-“高一一共二十一个班，我们的计划是，选出来二十一个女生做礼仪，带他们入场。”
-“这二十一个女生一定要漂亮！这是象征着我们高二群体的平均颜值的！”
“行！沈悦歌算一个，还有别的班，一班没女人就算了……”
……
某个大课间，顾然从茶水间回班上，还能听到何嘉树和体育部在商量怎么搞对策。
回到班上，英语课代表苏稚在戴隐形眼镜，可能因为不太熟练的缘故，她戴的很慢，旁边围着一些学生，都在围观她。
“同桌，你回来了。”宋洛瑶喊她。
“嗯。”顾然应了一声，然后看向围成一团的人群，问她：“他们在干嘛啊？怎么都围着英语课代表？”
“就……”宋洛瑶想了想，压低声音：“那个，刚刚文宣部的沈悦歌过来，说过会儿要在咱们班选个礼仪。苏稚在为那个做准备呢！”
顾然明白了，这和她刚刚在茶水间听到的是一件事。
“不过啊，我觉得苏稚有点玄。”宋洛瑶模仿着柯南扶了扶眼镜，煞有其事的分析。
顾然抬头又看了一眼苏稚，不明所以：“我觉得不玄啊？苏稚不是挺漂亮的吗？”
“漂亮又不是命题。”宋洛瑶耸耸肩，然后压低声音：“更何况，选择礼仪又不是文宣部一个部门的责任。欸对了，你还不清楚咱们学校的这个破规矩，现在正式开学了，我跟你讲讲……”
在宋洛瑶的介绍下，顾然大致了解清楚。
虞阳一中最出名的军事化管理，是采取以班级为单位的计分制度。
政教处主管全体，其下设立文宣部、体育部、纪检部、团委、寝室管理部和生活卫生部，这六个部大多都是高二学生为管理员，共同治理校风建设。六部直系政教处管理，具有扣班级积分的生杀大权。
每个部大部分时候是分工明确。比如说体育部，主管的就是早上跑操、集会阵型、重大运动会赛事策划等等。
而其他部门也都是顾名思义的行驶管理职能，比如文宣部管校园的板报和广播站宣传，纪检部管纪律检查，团委管每年交团费和青年大学习……等等。
其中，纪检部是人最多、管的最严的部门，平时学生迟到、自习课纪律差，都归他们管。纪检部深受广大同学的恶心。
“……咱们青姨是规矩是，班集体因为谁被扣分了，谁就得想办法把这个分加回来。”宋洛瑶说到这里，拿自己举例：“比如我上个学期在自习课说话，被纪检部扣了三分，我就得找文宣部把分加回来。”
说到这里，宋洛瑶还和顾然解释一下：“文宣部部长是沈悦歌，因为文宣部是最容易加分的部门，平时给帮忙画个板报，就能把分加回来。所以其实沈悦歌的人缘挺不错的。”
顾然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以后如果自己被扣分，她也去找沈悦歌帮忙。
“不过纪检部再厉害，他们的话语权是不如体育部的。”宋洛瑶又说：“因为体育部部长是一班那个，他……你也知道，在校领导那边有绝对话语权，再加上体育部大多都是体育生组成的，真和纪检部干起来，根本不虚的。”
顾然都记下这些部门特殊点，后来觉得太麻烦，还是决定自己好好遵守校规纪律，不去触六部的霉头。
大课间时间长一些，等苏稚戴上隐形眼镜以后，各部部长也风风火火的开始巡视，美曰其名选最漂亮的女生去给高二当门面。
顾然原本正在抄英语答案，听到有人过来，她半挡着脸抬头，看到台上的六部部长。
六部部长大部分是男生，只有沈悦歌和另外一个女生，宋洛瑶介绍说，那个女生是校长的女儿，是六部里的团委。
因为是提前钦定好的苏稚，沈悦歌站在台上，装模作样的在班级里扫了一圈，然后定格到苏稚身上：“苏稚，那就你吧？”
其他部门像是被拉过来凑数的，听到这话都是点头捧场，没把这个当回事。
纪检部部长是普通班的，平时不怎么来这边，他在刚刚文宣部选人的时候，随便拿着讲台上的座位表在看。
“咦？二班怎么也有个顾然？”纪检部部长惊奇出声。
“李从南你少打我们班女生的主意啊！”班长赵梦玄护犊子，听到李从南的话，本能性的去夺他手里的座位表。
纪检部部长李从南记下位置，然后把座次表还回去，目光向后看，看到了二班的那位“顾然”——
女孩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长发过肩，浓密漆黑的头发，显得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漂亮，不知道她周围人说了什么，她笑起来，一种悄然盛放的美，让人想起深夜里独自开放的纯白昙花。
李从南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口：“二班礼仪怎么不选那个顾然啊？”
沈悦歌头也不抬的反驳：“顾然在一班呢？而且顾然是男的，你怎么让他穿旗袍当礼仪？小心他削你，到时候我可不帮你说话。”
李从南回过神来，在周围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二班熟人何嘉树面前，亲切的过去打招呼：“嘉树。”
何嘉树正在帮忙登记苏稚的资料，闻言抬头，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李从南你犯病了啊？”
要是平时，李从南早就恼了，但今天他脾气格外好，甚至能继续心平气和的说话：“老何，你们班那个顾然，是新来的吗？”
“昂，怎么了？”何嘉树头也不抬。
李从南继续说：“那她有男朋友没有啊？你觉得我怎么样？”
何嘉树闻言才抬起头，放下笔，看过去的是一副看着“癞|HM想吃天鹅肉”的眼神。
赵梦玄先听到这句话，当即拿着座位表敲李从南的头：“你一个普通班的别肖想了好吗？再说了，你家里没镜子总有尿吧？不看看自己什么样……”
李从南一边躲，一边摸着自己的青春痘，反驳：“我觉得我也不是那么配不上吧？”
李从南到底是男生，动作敏捷，赵梦玄打了他好几下都没有打中。
李从南刚要得意炫耀，下一秒，一只非常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脖颈。
他转头，看到体育部部长，一班那个顾然。
“顾然，你抓我干嘛……”
没等李从南一句话说完，顾然他立刻喊赵梦玄过来：“老赵过来。”
李从南：“……”
我今天应该没惹他吧？
你的名字
几个部长闹的动静很大，沈悦歌也抬起头，注意到这边。
刚刚李从南的声音信息量很丰富，她也大致知道怎么回事。奔着给纪检部一个面子的原则，沈悦歌目光向后看，看到了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二班顾然。
是个很漂亮的女生。难怪刚刚李从南犯病了。
沈悦歌想到这里，她是惯会做人的，见到李从南那个舔狗的样子后，她收回给苏稚的表格。
“你先别填。”
说着，沈悦歌抽走表格，然后迈着步子往后面走。
苏稚一脸傻眼的表情，她的手里还拿着已经摘下笔帽的笔。
其他各部面面相觑，没过一会儿，团委跟着沈悦歌一起往后面走，卫生部和寝室管理部也跟着下去。
一班顾然站在讲台上，他皱了皱眉，把李从南扔给杜以白，也跟着下去。
二班一时如同被扼住脖子的鸡，互相面面相觑，不知道文宣部的沈悦歌要干嘛。
沈悦歌停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
顾然这才注意到沈悦歌朝自己过来了，心里先是疑惑，刚刚是下课时间，她应该没有违纪吧？
“同学你好。”沈悦歌落落大方，向顾然先介绍自己：“我是文宣部的沈悦歌，我想请问一下，你有没有兴趣来参与到我们文宣部？”
顾然瞪着眼，她刚刚正和宋洛瑶说话，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沈悦歌突然邀请她加入文宣部？
她抬起头，目光绕过六部的人员，最后定格在一班那个顾然身上。然后发出求救信号——“发生了什么？救救我！”
一班顾然眉头一跳，他居然看懂了某人眼神里的求救信号。
他闭上眼，替人回答：“她没兴趣。”
沈悦歌扭头，看到是他刚刚在回复。语气里有些惊奇：“哟？你怎么知道人家没兴趣？”
顾然立刻应声：“对没错，我没兴趣。”
沈悦歌：“……”
顾然怕别人不信，还继续补充论证：“我要好好学习，真的没有精力为文宣部做贡献。”
“啊，这样啊！那祝你学习成绩越来越好！”
沈悦歌倒也没真心邀请她，本来就是为了卖给李从南一个面子。现在面子也给了，这个女生也挺识相，没有真的要加入文宣部，省了她好多麻烦。
就是顾然他……
沈悦歌的目光看向顾然，她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刚刚顾然会帮二班这个女顾然说话，他们认识吗？
一班和二班是兄弟班，他们两个的名字也一样，如果只是认识，应该也不奇怪。
沈悦歌劝自己压下心头的疑惑。
因为这一次闹腾，搞得苏稚很不好看，她快速在表格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沈悦歌说话攀关系，反而先回自己座位上去趴着了。
赵梦玄过去安慰她。
李从南还不太想走，是被人提溜走的。最后他依依不舍的往二班后面看，把宋洛瑶恶心的不轻。
-
“李从南这人，阴险狡诈，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十分恶劣。”李从南前脚刚走，宋洛瑶就开始骂他。
“我上学期被扣了十分，都是这个逼扣的。我当时是踩点进的班，他非说我迟到了，恶劣至极！”
顾然点点头，应声：“太过分了！”
她也经常踩点进班，难道这样就得被扣分吗？也太惨了。
顾然前一天和宋洛瑶一起骂李从南，结果到了第二天，她就碰到相似的情况——
早上五点五十，顾然往操场跑，今天是第一天跑早操，她要迟到了。
顾然她没有同班同学作为舍友，所以也没人提醒她今天早上五点五十在操场集合跑操。她五点四十到达教室，发现教室里一直没有同学来，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早上要跑操。
她又急忙往操场赶。
纪检部在操场入口卡人，各班开始点名的时候，顾然喘着气才跑到操场。
李从南有点近视，远远看着有个女生跑来，一直低着头，眼高于顶，头也不抬的开始记名：“哪个班的？名字？”
顾然想到昨天的扣分制度，她决定还是卖一下那个谁：“高二（1）班，顾然。”
这是女生的声音，李从南刚准备控诉一下这栽赃陷害的行为不太好，结果他抬起头，看清楚对方女生以后，眼神顿时一亮：“是你啊……”
“不是我，我不认识你。”
顾然下意识拒绝，她没想到这纪检部怎么还有人认识她，这下想祸水东引也不行了。
李从南急了：“没事儿，我认识你就行。我昨天到你们班上过，我当时在讲台上……”
李从南在慌里慌张的介绍自己。
顾然紧张的头都要炸了，这人是谁啊？来他们二班就算了，怎么还认识她啊！
-
“怎么回事？”冷静、熟悉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顾然扭头，看到一班的他。
有熟人，顾然立刻来了底气。
她立刻和一班的顾然说道：“这个不知道是谁，他非得说他认识我，还不让我回班级方阵跑操！”
李从南：“……啊？”
他闻言抬眸，看了眼李从南，几乎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先回班上，马上开始跑操了。”他开口。
顾然摇头：“不行，我卡点进来的，他会扣我分。”
“我在这儿，不让他扣。”他给出承诺。
听他这么说，顾然立刻放心了，往自己班级的方阵跑去。
她离开以后，操场入口只剩下李从南和一班顾然。
李从南牙根有点酸：“你们认识啊？”
“和你没关系。”
顾然随便应付一句，接着，他从李从南手里夺过笔记本，找到【高二（1）班顾然，早操迟到】，把“顾然”这个名字划掉。
-
顾然提着一口气，整整一上午，每逢下课，她就去二楼的政教处宣传栏看消息，生怕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宣传栏的位置上。
一直到中午，等宣传栏彻底更新并且没有她的名字以后，她才松了很大一口气。
心情放松下来以后，顾然想着，好像得再感谢一次他。
被扣分还是挺麻烦的，她和文宣部的沈悦歌不太熟，而且她上次还拒绝加入文宣部了，求人帮忙加分肯定更难。
想到这一层，顾然觉得真的要好好感谢他。
因为两个人一开始的奇怪关系，顾然除了送东西，别的还真没有其他方法表达感谢。
顾然决定请教一下同学们的意见。
“……我有个朋友，他帮了我很大的一个忙。我怎么谢人家？”下午大课间，顾然和宋洛瑶说起这个事。
前排高子怡也转过来说话：“请吃饭？这应该是最容易的事了。”
顾然趴在桌子上，双臂交叠支着下巴：“可我们学校也没什么好吃的啊？”
宋洛瑶反问：“你要感谢的人还是我们学校的？哪个班的？我认识不认识？”
“……”顾然这才惊觉自己差点说漏嘴，她立刻否认：“不是，你不认识。”
宋洛瑶点点头，她心大，也不在意这个。只继续帮顾然想办法。
“或者看你要感谢的那个人，他最喜欢什么？你买来送给他？”高子怡又提出意见。
顾然觉得这个方法不错，站在她自己的角度上，她也是无法拒绝别人送自己喜欢的东西。
只是，还有另外一个麻烦的地方，她好像不知道一班那个顾然最喜欢什么。
没等顾然想出来办法，宋洛瑶就先帮她想到了这一层。
宋洛瑶：“不过人的喜好是很难猜的吧？又不能直接问，这事儿一问就露馅。”
顾然点头：“对啊。”
“从他身边人入手？或者观察同类型人的喜好？”高子怡又提议。
高子怡说的挺有道理，顾然心里大致有了眉目。
晚自习之前，顾然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去一班找到杜以白，用“我有一个朋友……”的句式大致了解到他平时过生日会收到什么东西。
“从身边亲近的人入手”已完成。
然后是“观察同类型人的喜好”，这个相对容易一些，二班遍地是学霸。
在顾然眼里，一班顾然＝学霸+校草，她只用找长的好看的学霸就行。
顾然很快在二班找到符合自己要求的“同类型人”——苏稚。
苏稚属于班级里常见的那种前排女生——班干部代表、老师们心头的宠儿。她长的挺好看，成绩也不错，而且还是英语课代表兼文艺委员。
以前因为英语默写纸那事儿，顾然觉得她们应该算是认识的，虽然她每次都只喊自己“喂”。
晚自习下课，顾然带着一本语法填空过去找苏稚。
苏稚见是自己班的那个顾然，心里有点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选礼仪队的事，纪检部李从南和文宣部沈悦歌都觉得顾然比自己好看，虽然最后礼仪队的人还是自己，但这件事就像心里卡了一根鱼刺，有点隔应。
苏稚只能不断安慰自己，班上那个顾然学习成绩很差，脑子也不好使，就是个废物花瓶，没有威胁的。
“有不会的题吗？”苏稚对顾然笑着，还主动说话。
顾然点点头，把语法填空放过去：“嗯，有几个时态没有搞懂。”
说完这句，顾然又状似不经意的开口：“对了，课代表，你平时比较喜欢什么东西啊？”
苏稚手里的红笔“哒”一下落在桌子上，她震惊的抬起头，看向自己班的这个顾然，心里不由得翻江倒海起来……
——顾然这是在讨好我吧？难道她是意识到昨天礼仪队的事了，决定来向我弥补？
你的名字
苏稚是女生，说话总有些含蓄，她委婉的告诉顾然，她去年过生日时，朋友送了很多东西，但她只喜欢某本外国原文名著。
顾然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以上，顾然大致总结出来这些长的好看的学霸喜欢什么——
某样领域极致有逼格的东西。
比如说苏稚喜欢英美文化，送给她莎翁精装版的原文书籍，她就会很喜欢。
同样的，顾然觉得自己也可以举一反三，推导出一班那个顾然最喜欢的东西。
比如，俄罗斯原版数学题。比较难，有逼格，还是原文的。
这件事实际操作起来有些困难，国内没有正品，顾然需要借助母亲的帮忙，这件事只能暂时先缓着，所幸顾然也不着急这一天两天的。
而另外一件大事也即将降临，高一军训汇演兼开学典礼开始了。
军训汇演当天的早自习，苏稚只在点名的时候出现过，脸上带着妆，文宣部向纪检部和体育部请了假，说明礼仪队的同学在早自习的时候要专门去训练礼仪。
上午第二节下课后，他们高二群体穿着校服，跟着体委何嘉树一起去室内体育馆。
他们不是第一次来到室内体育馆，早没有当初那股新鲜劲儿，非常亲切随和的进场，坐到位置上以后，还要笑话后面进来的高一新生没见识，忘记他们其实也是从高一新生过来的。
宋洛瑶和高子怡要看高一帅哥，这一次特意选择了靠前的位置，何嘉树干脆让她们举着班牌，防止后面进来的本班学生找不到自己班。
顾然坐在正中间，她手里举着班牌，宋洛瑶和高子怡一边一个，看到高一学弟就凑过来窃窃私语。
-“卧槽，高一三班的那个弟弟好黑啊！”
-“可能军训晒的。”
-“日，那个好帅！侧脸有点像胡歌！”
-“你这得多侧啊？他只有后脑勺像胡歌吧？”
-“我怎么就没有晚生一年？！要是我今年才考上一中，我肯定军训的时候就脱单了！”
-“……”
“你别做梦了，就算你现在读高一，人家都不一定看得上你。我们帅哥也是很挑的。”
何嘉树点完名回来，站在二班前面，从顾然手中接过班牌，顺便还怼了一句宋洛瑶。
宋洛瑶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yue！就你这样还帅哥，家里没镜子总有尿吧？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滚滚滚！”何嘉树又嘴贱怼了她一句，然后抬头，一班和他们挨着，一班也是体育委员杜以白在举班牌。
宋洛瑶翻了个白眼，继续和顾然高子怡她们花痴。
杜以白见到何嘉树，把自己班的班牌交给第一排的一个男生，然后走过来。
“老何，见顾然没？”杜以白说完，看到第一排的二班顾然，立刻补充一句：“是我们班那个顾然。”
“在后台和沈悦歌排练，我刚从那儿回来。”何嘉树应声，然后又问：”怎么了？”
“没什么。”杜以白眼神再次往第一排的位置瞟，继续和何嘉树说话：“就是刚刚大舅来找他，据说是有点私事，好像和早恋有关。”
说起这个，大家可都不困了。
何嘉树立刻贱兮兮的问：“怎么了啊？”
杜以白四处看看，接着压低声音：“我是偷偷听到的啊，你们可别乱说。”
何嘉树，以及二班方阵第一排的三个女生都识趣的点点头，一起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守口如瓶。
杜以白凑近她们，继续说：“我们大舅说，顾然他想谈恋爱也行，就是别那么高调。也别再假公济私了。”
“假公济私”，这个成语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次高一军训汇演，男女主持人恰好是他和沈悦歌。他们往那儿一站，就是对“假公济私”最直白的解释。
“我去……”何嘉树最先叫出来，眼里透着坏笑。
大家都最爱登对的恋爱，这一对里的沈悦歌虽然不是足够的登对，但已经算比较优秀的女生了。
更何况沈悦歌还追顾然追那么久。
高子怡也开始分析式嗑糖：“这你们大舅都特意说这个事了，是不是俩人铁定要成了？”
杜以白耸耸肩：“这我可不敢保证，不过两个人有戏是真的。沈悦歌粘人粘的那么紧，正所谓女追男隔层纱，人家都主动一年了，能上位才是比较正常的……”
杜以白再说这话，倒是不太符合三位女生想听的范畴，但他还是一句接一句的说。
高子怡怼他：“瞎比比什么呢？搞得你们班顾然多么抢手似的。”
“我们班也有顾然，只是养在深闺人未识而已！”
自从上次一班顾然让宋洛瑶帮忙带东西给同桌以后，宋洛瑶早就不嗑沈悦歌了，听到这话自然有种对家的本能厌恶。
何嘉树点头：“我们班也有顾然，颜值方面一点也不输你们班的。”
顾然差点在同学们的追捧中迷失自我，她赶紧揉了揉脸，继续问出自己最在意的问题：“那这样算不算文宣部和体育部联姻？体育部是扣分的，文宣部是加分的，可以互相抵消吗？比如以后早操卡点过去，我直接去文宣部帮忙画板报，不扣分……”
杜以白一言难尽的看着二班顾然，心里默默点了根蜡。
几个人围着又说了会儿话，杜以白离开，去后台找到自己兄弟顾然。
“服了，我真是尽力了，兄弟！”杜以白刚进来就开始嚷嚷。
顾然已经换好衣服，学校租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房地产销售的标配穿搭，但因为他的长相、身材都是拔尖，没人往房地产销售上想，只觉得他穿着规整干净，在一众校服里更加扎眼。
“怎么了？”顾然应一声，刚从试衣间出来，他在扣袖口的扣子。
“我刚刚……”杜以白原本想说点什么，但看到同在后台准备去换衣服的沈悦歌，又把原本想说的压了回去：“没什么。”
“就是我觉得吧……”但杜以白忍不住，只能拼了命的暗示：“人家可能真的没有那心思。”
“就比如说，刚刚我按照你交代给我的说辞和她说了，你知道人家的关注点在哪里吗？”
顾然扣扣子的手放慢，不经意的问：“哪儿？”
“嗬！”杜以白左右看看，然后压低声音开口：“她只关心这算不算文宣部和体育部联姻，如果她早上再卡点过去，可不可以抵消扣分。”
“……”
说完这些，杜以白同情的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兄弟我懂，虽然你长的好看，但人家也不赖啊？你成绩好，但成绩出了学校没有一点用。你引以为傲的优势，可能在人家眼里不值一提。你还是踏踏实实一步一步来吧？”
沈悦歌换好礼服出来，刚好听到最后一句，她接话杜以白：“什么踏踏实实一步一步来啊？”
杜以白随便应付：“没什么，就是顾然上次做附加题，直接把答案写出来，没写过程，大舅快气死了，就骂他得踏踏实实一步一步来。”
“这样啊！”
沈悦歌敏锐的察觉到他们说的不是这种事，但她不会追问下去。和喜欢男生的兄弟保持适当合理的距离，这样才不会引起喜欢男生的厌烦。
沈悦歌在自以为是的拿捏着分寸感。
而杜以白和顾然，两个人都属于神经大条的经典男高，自然不会多想沈悦歌心里想的什么，顶多就是会在心里吐槽这沈悦歌怎么还在这儿，让他们兄弟怎么说知心话啊！
沈悦歌还丝毫不知道自己遭遇了嫌弃，她继续说起自己能和顾然说上话题的话：“对了，你上次那个朋友，怎么样了？”
“什么朋友？”杜以白问。
看到杜以白的反应，沈悦歌心里闪过一丝惊喜，杜以白是顾然最好的哥们儿了，连杜以白都不知道的事，偏偏顾然告诉她了，是不是说明，她在顾然心里，比杜以白还重要？
但沈悦歌面上还是故作惊讶：“老杜你不知道啊？”
杜以白持续发懵：“什么呀？”
“哎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沈悦歌捂着嘴笑了下，然后慢慢告诉杜以白：“就是顾然让我帮他一个忙，向我请教怎么跟人道歉啦！”
“噢噢。”杜以白了然，这确实算不了什么大事。
不过跟谁道歉？
杜以白问出口：“跟谁道歉啊？”
沈悦歌一挑眉：“这是秘密，我和顾然之间的秘密。”
“好了。”顾然出声，看向杜以白：“没谁，就是那段时间，我惹那谁生气了。”
一说到“那谁”，杜以白就知道了。
顾然和二班的那个转校生名字一样，他一直用“那谁”来代替人家。
杜以白觉得挺好笑的：“兄弟你真行啊，你哄人用沈悦歌给的方法？”
沈悦歌扬起下巴，哼唧：“我的方法怎么了？”
“呵。”顾然冷漠地嘲讽一声，没搭理她，只简单和杜以白说一下：“本来那谁只是生气，结果用了沈悦歌给的方法以后，她跟我绝交了，一直到前两天考试才和好。”
杜以白发出惊天爆笑：“哈哈哈哈兄弟你活该啊！你牛逼你真行，你拿沈悦歌给的方法去哄那谁……”
杜以白的笑容卡到一半——
后台门口，二班的顾然找到后台，在门口敲了敲门，看向杜以白：“杜以白你在这儿啊？你们班主任找你呢？”
你的名字
“哎哎，我来了！”杜以白赶紧起来。
临走之前，杜以白转身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记住啊，一步一步来，别想着一步到位了。”
“滚吧你！”他笑着骂了杜以白一句。
杜以白笑着跑出来。
“你们和沈悦歌关系都那么好啊？”在回去的路上，顾然有点羡慕的发问。
她性格内向，除了一班那个顾然，还有宋洛瑶和杜以白这种自来熟以外，别的人她都很难建立外交关系。
“一般，不太熟。我和顾然说话，她一直赖在那儿听。”
杜以白想了想，觉得自己虽然不能帮兄弟太多，但至少可以辟谣一下之前的谣言。
于是杜以白解释：“嗐，我之前搞错了，顾然刚刚跟我说，他和沈悦歌关系一般，俩人不可能的。”
“哦哦。”
顾然应了一声，想到早上还得继续早起，不能卡点过去，情绪顿时有点低落。
但却没有持续很久。
“一班那个顾然和沈悦歌关系一般”这个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能更深刻的印在她的脑海中。
回到主席台，顾然照旧坐在中间，何嘉树坐在她刚刚的位置上，举着班牌。
何嘉树起来，给她腾位置。
“同桌，你知道吗？刚刚你离开那一小会儿，至少有五个高一学弟过来打听你。”宋洛瑶等她坐下，立刻神秘兮兮的开口。
高子怡在另一边补充：“我们非常确定以及肯定他们都是高一的，他们都穿着迷彩服，还都特别黑。他们都在打听你叫什么，平时中午都在哪里吃饭。”
何嘉树也跟着补充：“不过你放心，我们嘴都很严，不会轻易说出去。”
顾然还沉浸在以后上早操可能被扣分的悲痛里，听到宋洛瑶她们的话，也只是随便应付一下：“嗯嗯，学弟啊，他们打听就让他们打听呗，我也不会少块肉。”
宋洛瑶挑着眉：“原来你喜欢年下弟弟啊？”
“啊？！”早恋也是违纪的，顾然慌忙解释：“不是，他们打听归打听，怎么牵扯到喜欢不喜欢啊？”
宋洛瑶有心逗她，立刻张嘴胡诌：“我们刚刚在说学弟啊，你是不知道，刚刚你离开那一会儿，多少学弟过来打听你的消息。你刚刚说任由学弟打听，我还以为你默认这种事情的发生，喜欢年下呢！”
“不不不。”顾然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然后又说：“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来学校我只想好好学习。”
高子怡在一旁帮腔：“真的？”
顾然又点点头：“我成绩不好嘛，每天学习都很令人发愁了，怎么有空想别的事？更何况，早恋会扣分的吧？”
宋洛瑶和高子怡见她说的这么认真，也明白过来她是真没那个心思，不再逗她。
顾然低头，看到沈悦歌和一班的那个顾然，他们已经换好衣服，正站在主席台下，刚刚她们的对话闲聊，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不会觉得她们刚刚在重大集会上闲聊说话然后扣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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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典礼很热闹，刚出场的主持人是虞阳一中的招牌，惹得无数女生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值了”。
后面穿插的是高一各班军训汇演，沈悦歌带着礼仪队，一个礼仪举着班牌带领班级方阵，他们围着操场齐步走，到主席台时踢正步，然后原地演练。
伴随着军训汇演的，还有各班的汇演誓词，沈悦歌举着话筒，声情并茂的朗诵着誓词。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下面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一一班，他们以汗水挥洒青春，以热血成就梦想……”
广播音乐也换成了高中生最喜欢的《追梦赤子心》。
随着第一部分高潮部分的结束，第二个方阵来临，这次是高一二班方阵，一班的顾然念汇演誓词，他刚吹了下话筒试音，整个体育馆都是沸腾的。
无论男女都在讨论他。
女生讨论他的长相，他的日常出现在哪里比较多，哪里可以偶遇；男生们则是讨论他学习那么好，还能坐上体育部部长的位置，有机会一定要切磋。
广播里恰好开始《追梦赤子心》的第二部分：“我想在那里最蓝的大海扬帆，绝不管自己能不能回还……”
他的声音在广播里徐徐响起：“下面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一二班方阵……”
观众席上的同学们都在沸腾，时不时夹杂着一两句声音尖锐响亮的“顾然”，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大抵青春正是如此，无惧一切，自由如风，少年少女都觉得自己有万般可能。
顾然坐在主席台上，周围是此起彼伏的讨论声，“顾然”这两个字出现的频率非常高，她已经习惯了这些人不是在说自己。
她低头，在体育馆角落里找到一班顾然的位置，他知道这是高一年级的主场，在尽力掩盖自己的光芒，但依然抵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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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演那天恰好是周六，那天上午军训汇演，下午摸底考试成绩出来了。
徐青仪把赵梦玄叫到办公室里，让她把成绩单复印四十九份，全班同学一人一份，拿回家，周日下午两点钟开家长会。
顾然也拿到了一份成绩单，她从下往上找自己的名字，数到第五个的时候，“顾然”两个字出现。
她是全班第四十五名，总分569，倒数第五。
其中：语文125，全班第6；数学108，全班第46；英语124，全班第26；理综212，全班第42。
这个成绩对顾然来说简直是惊喜，原本她这一次已经做好考倒数第一并且还是断层倒数第一的准备，没想到竟然不是！
这次班级平均分是598，比一班高了0.3，算是一次险胜。
而一班那个顾然还是雷打不动的断层第一，693分，比第二名高20分。
宋洛瑶考了653，全班第五。不过她的强项数学考砸了，只考了126分，在班里是中等水平，她一直惴惴不安的，生怕青姨找她谈话。
虞阳的天气变化没有道理，上午时还晴空万里，下午就有些闷闷的阴，像是憋了一场大雨。
高中生都不喜欢拿伞，这会儿都期盼着这雨等到自己回家以后再下。
放学后，顾然上车，把成绩单主动交给顾明笙。
学校门口在堵车，估计要疏通好一会儿，顾明笙干脆看起成绩单。
“语文很不错啊，英语也还行，数学和理综不太行。”顾明笙分析起来。
顾然坐在副驾上吃水果捞，这是顾明笙来时给她买的，还新鲜着。
她闻言认真回答：“南山一中和这边的学习进度不一样，好多概念知识都是我从新学的。”
“这样啊，那吃力不吃力？”顾明笙闻言继续说，“用不用妈妈再给你找个家教。”
“不用不用。”
顾然摇头，她忽然想到一班的那个顾然。
虽然这人跳脱不定性，但说句良心话，他的数学和理综都很不错，而且可以用顾然能听懂的语言讲出来。
这次数学和理综没有垫底，多亏他考前给的那两份资料。
道路疏通一些，天下起了阵雨，哗啦啦的，顾明笙打开雨刮器，车开的很慢。
顾然目光看向车窗外，不少穿着校服的学生都把校服脱下来，罩着头，冲进雨幕里。
也有一些坚持在公交站牌下面等待，不淋雨遭这个罪。
顾明笙偏头看她，猜测道：“外面有你的同学吗？需不需妈妈帮忙送一段？”
“不……”顾然刚准备说不用，紧接着，她就在站牌下看到了熟人——
杜以白，还有一班那个顾然。
他们两个明显是不会冲进雨幕把自己搞成落汤鸡的那类人，这会儿都只站在站牌下，手里拿着手机。
“有两个同学。”顾然犹豫片刻后，还是告诉母亲：“右前边站牌下面的那两个，个子都很高的男生，他们是我的同学。”
顾明笙继续问她：“你呢？你怎么想，妈妈都听你的。”
顾然想起了一班那个顾然告诉自己的话，他父亲中风了。
“妈妈，你忙吗？”顾然又问。
“妈妈今天下午专门接你放学的，一点都不忙。”顾明笙回答。
顾然就放心了，她指着站牌：“其中一个同学很惨的，他爸爸中风了，我们捎他们一程吧？”
顾明笙有点惊讶，这才转学多久啊？女儿为什么会知道别的男生家父亲中风这种消息？
但顾明笙面上不表露，只转动方向盘，停在站牌的位置。
顾然降下车窗，看向杜以白和他：“你们……先上来吧？”
杜以白和他对视一眼，先后上车。
顾然给他们拿了抽纸擦头发。
杜以白活络，上车后就主动开口：“顾然，这是你妈妈啊？”
“嗯。”顾然应了声，她思考片刻，觉得那个顾然是自己学校的招牌，可以和母亲介绍一下。
于是顾然又和母亲介绍：“妈妈，他们两个都是我一班的同学，他是体委杜以白；他是……之前教务处主任介绍的那个，一中的门面，和我同名的全市第一，顾然。”
听到第二句介绍，顾明笙抬头，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
被女儿介绍的那个“顾然”，样貌出色，身姿如松，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他在不经意间，稍微直了直腰身。
你的名字
女儿的班主任，那位姓徐的老师交代过，女儿这次成绩提高，离不开两个人。其中就有这位同名同姓的“顾然”。
顾明笙打算给这两个人各自一张卡，卡里有十万。
顾明笙收回心，装作不知情。先问了两个男生的地址，然后先送他们回去。
等顾明笙观察了一路，发现女儿并没有什么异样，起码女儿对这两个男生，都是对待普通同桌的态度。
顾明笙压下心头的疑虑。
年少时的喜欢是朦胧的本能吸引，若是不挑明，只是这样雾里看花，慢慢就淡了。
她做家长的，不要过多干涉。干涉反而适得其反。
次日，开家长会。家长都按照座次表坐在自己孩子的座位上，学生们各自被撵回宿舍。
顾然不太想去宿舍，她没有同班的舍友，一个人回去没意思。她干脆拿了试卷去杂物间整理错题，午休补课已经停了，但钥匙还在她手里，徐青仪一直没收回。
这天下午的秋老虎很厉害，顾然趴在桌子上演算，头发厚厚的盖在脖颈上，里面全是湿漉漉的汗，她把头发盘起来，用黑笔当发簪，像古代的发髻，这样可以凉快一些。
刚弄好头发，“嘎吱”一声，杂物间的门被人推开，一班那个顾然站在门口。
他手里拿着半瓶橘子汽水，周边还冒着丝丝冷气，瓶身上都是密集的小水珠。
……顾然突然不想整理错题了，她也渴了。
“你也在这儿啊？”他先出声打招呼。
顾然点点头，紧接着，她的目光盯着他手里的橘子汽水。
他很敏锐的察觉到，扬了扬手中的汽水，问她：“想喝？”
顾然再次点头：“嗯，今天有点热……”
没等一句话说完，他把橘子汽水拧开，剩下的一口喝完，然后抬头看向她：“现在我也没有了，一起去外面买？”
顾然的心情瞬间从难过变成开心，她放下试卷，巴巴儿的跟着过去。
他在门口，等她过来时，见到她的头发，忍不住戳了戳：“这是什么造型啊？”
顾然赶紧把黑笔抽出来，浓密的长发瞬间散开，像是后颈罩了一团密布。
“太热了。”她解释。
他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
但等她锁好杂物间的门，又问：“你没皮筋儿吗？”
“忘带了。”
顾然有点不太好意思，别的方面，她的记性都很不错，作业什么的从来没忘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忘记带皮筋儿。
他哼笑了声，没继续问下去。
因为现在是周日下午，学校这个时间段，进出是自由的。
他们两个结伴，一起去学校外面。因为他说，那个橘子汽水是在外面买的。
顾然来这边上学大半个月了，还是第一次来到学校外面的小摊。
——天南海北的小吃，各类水果，文具……都应有尽有。顾然看什么都是稀奇的。
顾然跟着他，穿过这些小摊，又绕过一个小巷子，最后停在一个小型超市门口。
“这里面东西挺平价的，咱们学校学生都在这边买东西。”他开口。
顾然立刻跟着走进去。本来只是有点渴，但刚刚绕了那么多路，又都是正下午的太阳下，这会儿是又热又渴。
想到这里，她更馋刚刚那个橘子汽水了。
正如一班那个顾然所说，超市里的人，大部分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看到他们进来，立刻都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他们压低着声音，但“顾然”这两个字，还是能清晰而且频繁的出现在耳朵旁边。
顾然在冰箱里拿好橘子汽水，转头看着，见他神色如常，一点也不像是处在话题中心人物该有的样子，他跟在自己后面，拿了相同的橘子汽水。
顾然沉下心来，觉得当事人都不紧张，她在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于是她深呼了两口气，准备去结账。
“等一下。”他出声。
顾然抬头看他：“怎么了？还要买别的吗？”
他的目光向下，看向她披散着的黑发。
“跟我过来。”他说。
顾然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本能的跟过去，他停在最里侧的货架位置——
这个货架围着的全是女生，顾然走近才发现，这儿全是卖一学女孩子用的发带、发圈、项链、手链什么的。
顾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带我过来买皮筋啊？”
“嗯。”他应声，目光已经率先看向货架，在挑皮筋儿。
女生们很奇怪，明明刚刚议论他时，胆子都很大，但现在真人过来，她们则都恨不得躲在货架缝隙里，不直面他。
他顺利地一个人站在货架前，像个恶霸一样，可以尽情挑选。
顾然看着那些依次退出来的女生，突然觉得有点尴尬。她生来不喜欢搞特殊，别人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的感觉，就像有蚂蚁在爬一样的难受。
顾然硬着头皮对他说：“你出来，皮筋儿我自己买就可以了……”
结果她一句话还没说完，老板娘立刻过去，还充当起临时导购。
“小伙子，跟你女朋友买的啊？”老板娘第一句话，就把顾然差点雷出小超市。
她立刻去别的货架买零食，假装自己不认识他，也和他买皮筋儿的事无关。
顾然拿了个超市的篮子，当她一个篮子快要装满的时候，他终于买好皮筋儿了。
他们一块儿去结账。
他低头看到满当当的篮子，故作惊讶的开口：“不是只来买汽水吗？怎么买这么多零食啊？”
顾然扭头，看到他被老板娘忽悠买的至少二十个皮筋儿，她回怼：“怎么买这么多皮筋儿？我又不扎脏辫，你要留长发给你自己用啊？”
“不不不。”他扬了扬手里的皮筋儿，开口：“你不是说你经常忘记拿皮筋儿吗？”
“对啊……”
“我先给你一个。如果你明天还忘记拿了，或者是弄丢了，再问我要第二个，怎么样？”他提出建议。
平心而论，这个建议如果是宋洛瑶或者高子怡提出的，顾然就心动了。
但她这会儿很是清楚，每天问一个男生要皮筋儿，这叫什么事？更何况，这男生还不是什么普通同学，他太有名了。
“行不行？”他催促。
“不行。”顾然立刻拒绝，她盯着他手里的那一串小皮筋儿，最后挑选个小黄雏菊的，拿过来。
“只要这个吧？剩下的，我用不着，先放回去。”
说完这些，顾然抬起头，看向正在嗑瓜子的老板娘，脸上带着歉意。
老板娘挑了挑眉，没说话，开始拿出机器扫描结账。
顾然买的零食都是双份，结账时，问老板娘要了两个塑料袋，分成两份，送给他其中一份，当做他带自己来买橘子汽水的谢礼。
他不说话，不太情愿地接过来，但脸上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家长会要开到晚自习之前，他们两个回到杂物间。
刚到杂物间，顾然想到什么，问他：“你怎么没回宿舍啊？这儿多热。”
“杜以白总抢我东西吃。”他说的理所应当。
顾然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
顾然喝了两口橘子汽水，顿时觉得清凉不少，小雏菊皮筋儿绑着头发，凉快很多。她开始安心整理错题。
他坐在对面，原来补课时常坐的位置，拿出手机在看，过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手机里的内容取悦到他，让他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于是他抬头问：“有没有什么不懂的，我跟你讲讲？”
试卷刚发下来的时候，老师就通讲过一遍里面的错题，但老师讲题，是按照班级大部分同学的程度水平在讲的。
一些她不会但不是很难的题，老师没有讲。
顾然听到他要给自己讲题的时候，也是很开心的：“这个，选择题第七题，我是蒙对的，我不会做……”
距离上次讲解试卷，已经过去两个星期。依旧是周日，依旧是热气腾腾的午后，他在给她讲题，窗外闷闷的没有蝉鸣。
但这一次，他们好像更熟悉一些，连他们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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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快上课的时候，顾明笙的助理小叶给顾然发消息，告诉她，那套俄罗斯原版数学题已经到国内了。
顾然没急着要，只发消息告诉小叶，等数学题到了以后，记得把那套数学题包装的漂亮一些，她要送人。
交代完这些，顾然想了想，为了凸现特殊性，她又给小叶备注一下，让小叶在包装时，加入一些小黄花元素。
次日是周一，因为高一军训已经结束，再加上现在步入九月份，已经不是最热的时候，他们再次回到外面的露天操场上体育课。
与他们同一时间段的，还有高一的一个班级。
操场只有两个篮球场，高一占了一个，他们高二两个班挤在一个。
他们高二有两个班，但想到他们下节课还是体育，就不和高一争了，先挤挤凑合半节课。
然后在五分钟内，高一的篮球场那边飞过来七次篮球，其中有一次，还差点砸到观众席上的女生。
一班的顾然双臂发力，篮球扣在挡板上，咣当作响。
他等篮球弹下落地，冷笑一声：“不打了。”
说完，他抬步往前。其他人互相对看几眼，有腹肌的立刻战术性拿T恤衣摆擦汗，然后跟在他身后。
他扬起胳膊，接住再次往女生观众席乱飞的篮球，掀了眼皮，看着那群嘻嘻哈哈的高一新生，语气不淡：“打球还是打人？”
你的名字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那群高一新生也看向他们, 收起了嘻嘻哈哈的态度。眼神里也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你们能奈我何”的欠揍样子。
能考上虞阳一中的，不会是学习太差的人。
但成绩也只能过滤学渣, 不能过滤人渣。
顾然坐在观众席上, 她照旧是被宋洛瑶拉来看男生打篮球的，隔壁那群高一是什么情况，她不怎么了解。
她只知道刚刚高一球技不怎么地, 把篮球砸过来好几次。
顾然小声问宋洛瑶：“怎么回事儿啊？”
宋洛瑶“啧”了一声, 推了推眼镜，看向高一篮球场那边，一个皮肤挺黑的男生。
“那个黑皮，你看到没有？”
顾然顺着看去：“嗯, 看到了。”
这黑皮挺黑的，在学生堆里特别显眼。
“他叫方丞，是军训汇演那天，打听你消息的其中一位学弟。”宋洛瑶说。
“我？”顾然是没想到这事儿还和她有关系。
她继续问：“可是, 这和那黑皮有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哼。”宋洛瑶哼笑一声, 很快用她那第一考场的脑子猜测：“我猜，是黑皮想引起你的注意, 于是一直不厌其烦的骚扰，结果咱们两班男生都是暴脾气，这会儿自然就剑拔弩张起来……”
顾然摇摇头, 觉得不大可能。
宋洛瑶紧跟着又叹了口气：“别的还好说，就是咱们学校那破校规纪律, 第一次打架回家反省一周, 第二次打架就要处分了。如果这次算打架违纪, 一班那个顾然该被处分了……”
听到“一班那个顾然该被处分”, 顾然震惊, 有点不可置信：“真的假的？一班那个顾然还打过架啊？”
“对啊，他高一就因为打架回家反省过。”
宋洛瑶的话，如同凉水进了油锅，“滋”的一声，在顾然脑子里炸开。
一班那个顾然，竟然还打过架？！
顾然原本想说，他看着也不太像会打架的样子，然后抬头，猛然看到站在篮球场上的他，后面还站着一群人高马大的男生。
像群狼，他是头狼。
说实话的，现在没人介绍他，恐怕还真的以为他是校霸。
她对一班那个顾然，一直有学霸+校草的滤镜，所以下意识的总把他当成像苏稚那样的乖学生，而实际了解的却很少。
她们两个说话的功夫，班上的其他人，已经开始下场劝架了。
赵梦玄和苏稚去找体育老师。
何嘉树是带头劝架的。他们这一届去年开学，还没分科的那会儿，一班的顾然和他都是青姨那个班的，关系不错，也知根知底。
所以他更得阻止顾然再打人。
一中破规矩多，顾然成绩好且各方面都优秀，犯不着为这群高一崽子受处分。
体育老师不知道去哪里了，赵梦玄和苏稚还在满操场找。
“哎，兄弟，问题不大就睁只眼闭只眼呗？”何嘉树开口。
顾然他抬眸，乜斜过来一眼，眼神是冷漠的。
何嘉树被他这一眼看的脚底有些凉，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那啥，你这不是第一次了，要是这群高一崽子告状，何文涛都保不住你！”
这次，没等顾然回答，旁边的杜以白先惊奇开口：“何嘉树你好奇怪欸？”
“啊？”何嘉树被杜以白这插一嘴的问法惊到。
杜以白冷笑一声，继续说：“篮球场嘛，伤亡难免。但砸到女生，就不太好了吧？”
杜以白的话一出，立刻有人跟着附和。
-“说不是故意的，很难相信。”
-“打我们，随便打。但打着场外的女生，那就太贱了吧？”
-“那个带头的黑皮，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八成是他带头的！”
-“老何，你不管就算了，别拦着我们！”
……
“不是。”何嘉树当然也是好心，赶紧解释：“不是我故意拦着你们，就是顾然他……他这都第二……”
“不用管我。”他冷淡出声，紧接着，活动了两下指关节。
何嘉树听到“噼啪”的声音，联想到自己和对方的武力差距，怂的收回心。
劝他们没成功，何嘉树不气馁，他接着看向那群高一崽子。
这群高一崽子能认个错服个软，承认刚刚的篮球真的是手误，也行。
总之就是不要打架。
和平大使何嘉树看向那群高一，根据刚刚同学们的提示，他先看向带头挑事的黑皮。结果越看越眼熟。
何嘉树惊叫起来：“卧槽你是方丞？上星期打听我们班顾然那个？”
坐在不远处观众席上的宋洛瑶忍不住骂了一句：“眼瞎，那么久才认出来！”
黑皮方丞甩了甩头发，他个子高，立刻出列主动承认：“没错，就是我啊！”
承认完自己的身份，他还交代一下作案动机：“你们高二的好了不起啊？上周开会，向你们打听个学姐的消息都不给！”
何嘉树疑惑：“我不是跟你说名字了吗？”
方丞快要气死：“你说学姐叫顾然，别以为我不知道，顾然是男的！我看你明明就是不想告诉我学姐的事，所以才随便搪塞我！”
何嘉树：“……”
观众席上，自从篮球场的气氛剑拔弩张开始，顾然就一直注意着篮球场上的动静。
但她没想到这件事还真的和自己有关。
而且，又是因为名字，唉……
篮球场上，方丞还在控诉，越控诉越生气，越觉得委屈。
这些高二的，仗着自己多读一年的高中，竟然这么耍人，不告诉就不告诉，随便弄个男生名字是什么意思？
而篮球场另一边，一班的顾然，杜以白，还有那几个跟着过来撑场子的体育生，都从憋着一口气变成了憋着一口笑。
还是一班的顾然最先开口：“那乱砸篮球是怎么回事？”
方丞闷闷地，没应声。
杜以白嗤笑着补充：“八成是想吸引学姐的注意呗？”
方丞还是不说话，他脸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被戳中心事的脸红。
但眼下，他的默不作声，就是对杜以白猜想的最佳肯定。
这边讨论的热火朝天，观众席上，宋洛瑶早就坐不住了，她恨不得自己魂穿杜以白，然后亲自去怼这个黑皮方丞。
于是宋洛瑶看向自己同桌：“同桌，咱要不下去解释一下？”
顾然点点头，也觉得有这个必要。总得解释清楚，以及，扼杀一下学弟的恋爱脑。
顾然和宋洛瑶一起，下了观众席，方丞的目光就紧紧放过来。
宋洛瑶赶紧趁机凶他一句：“看什么看啊？你刚刚不是要砸她吗？”
方丞：“……”
后悔死了！
一班的顾然最先转头看她，语气不算很好：“你怎么过来了？”
顾然小声和他说话：“总得解释一下吧。”
他紧接着“啧”了一声：“这事你不想搭理也没关系。”
顾然没再和他说话，只继续看向对面，她旁边就是自己班的男生们，还有杜以白，一班那个顾然。宋洛瑶陪在她身边。
她看向对面的方丞，开口：“我就叫顾然，照顾的顾，然后的然，我们班体育委员没有骗你。”
何嘉树稍微挺了挺胸。
方丞紧张起来：“我知道了，顾然学姐。我不是故意把篮球……”
顾然打断他的继续说话：“你知道就好。”
方丞更加紧张，他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刚刚是太想引起学姐注意了，所以才拿篮球乱砸，但现在学姐站在他面前，他是最后悔的。
学姐肯定要对他有坏印象了！
“还有就是。”顾然再次开口，她深深记得校规里有明文规定，禁止早恋的。她还得把这黑皮学弟的恋爱脑扼杀。
“还有就是，如果你篮球打的很差劲的话，先不要上场，伤到别人真的很麻烦！”她语气很淡，有点纪检部干事的感觉，足以说明她的态度。
果不其然，方丞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肩膀立刻塌了下来。
二班几个体育生努力憋笑，还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学弟，学长是专门学篮球的，要不要一对一教你？”
都是带着玩笑的意味，方丞输的很彻底。
何嘉树东奔西走，两边调停，篮球场的剑拔弩张消失，再次恢复热热闹闹的打篮球气氛，只是方丞没有再上场。
一班的顾然也不在，他和杜以白一起去了小卖部，这次弄了个推车，拿了五打的水，还分给隔壁高一一些。
-
“诺，给你的。”一瓶冒着冷气的橘子汽水递在眼前。
顾然抬起头，看到是一班那个顾然，搬完水回来以后，他没有再上场，只待在观众席休息。
顾然接过来汽水：“谢谢啦！”
宋洛瑶去上厕所了，她的位置空出来。一班那个顾然并不客气，立刻坐在宋洛瑶的位置。
顾然挨着他，觉得没有宋洛瑶习惯，但好歹熟人，勉强可以接受。
顾然拧开瓶盖，忽然想到刚刚的事，于是问他：“哎，我刚刚听我同桌说，你以前高一的时候打过架，真的假的？”
他扭头，把目光淡淡放过来，他的水和其他人的一样，都是最普通的矿泉水，他刚刚喝了一口，刚把水瓶放下。
“怎么了，你想知道？”他淡然开口。
顾然看着他，一时拿捏不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男高打架，不算罕见。只是他这样反问，让顾然一下子没有了主意。
难道他打架背后有什么隐情，他不愿意宣扬么？
“要是不方便，就算了……”顾然刚要收回问题。
“不是什么太大的事。”他淡然开口，扭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笑了下：“你到底想不想知道？”
顾然闭嘴，然后点头。他还能笑出来，说明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吧？那多问两句应该没关系。
他看着她，准备开口：“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
“你们说什么呢？”这时，宋洛瑶的声音突兀传来。
顾然转头，看到宋洛瑶就站在自己后面，应该刚回来。
他顿时没了再说下去的兴致，起身：“我先走了。”
“哎……”顾然想叫住他，但周围人来人往的，他或许没有听见。
反正他一直没回头。
顾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里的橘子汽水冰凉，她忽然想起来，这瓶橘子汽水，好像是他专门送的。
只她一个人拥有。
少女的心思总是敏感而细腻，往往对方只是刚走一步，她便已经想到了终点。
而顾然也很清楚这件事的结果，如果真的发生，教务处考虑到各方面因素，不会罚他，到时候吃亏只有她一个人。
就像上次因为拿手机而做的检讨，明明是一样的错误，但只罚了她一个人。
学校是公平的，但公平总是在权衡利弊之后。
-
晚自习，苏稚要帮英语老师收其他普通班的英语错题本，除了一班二班以外，整个高二理科还有22个普通班，挺多的，高子怡、顾然和宋洛瑶都被她喊过去帮忙。
顾然和宋洛瑶负责二楼的六个班级，高子怡跟着苏稚上了三楼。
到二楼最后一个班的时候，没等她们两个靠近，里面传来何文涛骂人的声音。
——“你们都闹什么闹……”
宋洛瑶带着顾然向墙角退了退，小声和她说：“哎，老何是十六班的老班，平常忙，但得空了就来骂学生，咱们等一会儿再过去收。”
顾然点点头，她也不想触何文涛的霉头。
何文涛的声音还在气势如虹：“咱们十六班真行啊，上回考试班评倒数第一，班长和学习委员带头谈恋爱……”
“我去！”偷听到这一句时，宋洛瑶立刻瞪大了眼，她继续和顾然小声八卦：“绝了，老何最讨厌这个了，班长和学委还带头做示范！”
顾然也心惊胆战的，何文涛长相很凶，平时骂人的声音也很大。她上次被抓到课间拿手机时，就领略过他的暴脾气，所以一直比较怕他。
顾然又问宋洛瑶：“老何最讨厌学生谈恋爱吗？”
宋洛瑶点点头，吐槽：“大概是他过了三十岁才讨到老婆，一直反感早恋。啧，真是他做州官不放火，更不许百姓点灯……”
-
宋洛瑶的话后劲儿挺大，当晚回到宿舍，顾然就开始做梦。
她梦到在夏天午后的杂物间里，特别热，她再次忘记带皮筋儿，头发铺在脑后，热的出汗。
一班那个顾然推开门，拿了那次在超市买的那二十多个皮筋儿，说要给她扎头发。
这时何文涛站在窗户外面，阴着脸“砰砰砰”的敲着玻璃，说他们两个过度亲密，肯定是在早恋，还要罚她一个人在国旗台上念检讨。
顾然一下子被惊醒，她摁亮手机起来看一眼时间，才两点半，她继续躺了回去。
但她没有立刻睡着。
刚刚梦中的情形，一幕幕的在脑海中盘旋，仿佛是某种暗示，在一次次地提醒她，她最恐惧的情形是什么样的。
-
第二天上午早操，顾然又差点迟到，五点四十九分时，她还在路上。
学校操场有两个卡点的地方，一个是体育部顾然在管，一个是纪检部李从南在管。
正式开学已经有一周多了，顾然有经验，知道纪检部和体育部都分别在哪里卡点。
想到昨晚做的梦，顾然果断选择了纪检部李从南的那个位置。
她和李从南见面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不熟，就算真被扣分然后公事公办被青姨骂，她也认。
她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也不确定他的想法，所以选择逃避见面。
顾然跑到操场的时候，已经开始准备跑操了，但这次迟到的人有点多，李从南周围围了一圈人，都在等待被登记扣分。
顾然也跟在人群里，等着被扣分。
期间，她也四处观察了一圈，发现周围一直都有纪检部和体育部的干事，想偷偷溜走也不太可能。
顾然认栽。
李从南写字很快，前面的人很快记录完，马上到她。
而李从南竟然还记得她。
“你……”
李从南刚要开口，顾然就赶紧自我介绍起来：“我高二二班的，我也叫顾然。”
李从南收起笔，看着她：“我知道你是谁。”
顾然不吭声，心里只想着让他赶紧记名，记完名能立刻跑飞回自己班里，明天说什么也不迟到了！
但李从南没记名，他收起笔：“你下去吧？体育部跟我说，不让记你的名字。”
顾然微微睁大了眼，有点惊奇，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不记名她就能赶紧离开，立刻跑回自己班的方阵。
在跑道跑步时，她才想起来，体育部是一班那个顾然在管，他这算是……行使特权吗？
-
开始跑步后，李从南找到顾然，跟他说一下早上的事：“那谁，你的那谁，她早上又迟到了，从我这儿过的，我没扣分。”
“嗯。”顾然应了声，抬头多看了他一眼：“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呵呵，不用。”李从南笑着拒绝，心里狂骂对方一百遍。
政教处统管六部，原本来说，六部应该是平级的。但背过《出师表》的人都知道，再平级的关系，也有“亲贤臣，远小人”的亲远之分。
顾然那个成绩，就导致他一直被各级校领导捧在手心里。
于是，体育部作为一个本来应该和寝管部生活部一样的“没实权”部门，在他手里，硬生生被盘活的能和权利最大的纪检部抗衡。
李从南本来对他就有点芥蒂，如今倒好，两个人还同时看上了一个女生。
李从南只和高二二班的女顾然见过两次，喜欢是出自对美的欣赏，但论到底有多喜欢，其实也说不上，恐怕还没有对顾然的芥蒂来的多。
如今得知顾然也喜欢二班的女顾然，李从南就顺理成章的，把之前所有的芥蒂、摩擦趁机整合起来，把顾然当成自己“既生瑜何生亮”的死对头。
“唉。”李从南接着状似无意的犯贱：“你说，早操|你卡的那个位置，是离女寝近的，怎么那谁偏偏来我这边啊？这不是费事儿吗？”
顾然凉凉的看他一眼。
上午大课间，纪检部部长换了。
据说是部长李从南摔在地上，脚腕骨折且红肿，几个纪检部干事搀着他去学校医务室找校医，校医帮忙打了120，建议他去医院打石膏。
于是这几天纪检部的工作，都交给副部长在办。
宋洛瑶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笑的开心极了，还带上同桌和高子怡一起去小卖部“扫货”。
在宋洛瑶和高子怡的交谈中，顾然才听明白，纪检部副部长是何嘉树。
何嘉树这人，虽然也是班干部，但他挺随和的，人也很好，平时班里谁有什么事，他不论男女，都会搭把手帮忙。
宋洛瑶也是个老卡点迟到人了，如今纪检部换成“自己人”，能通融，她自然高兴。
顾然和高子怡在冰柜那儿挑雪糕。
——如今，冰柜里的雪糕就像开盲盒，你永远不知道你拿的雪糕到底是什么价钱。
宋洛瑶说来“扫货”，让她们随便挑。这是真大方！
顾然刚低头，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她抬头，看到了杜以白，还有一班的顾然。今天有点热，他们应该也是过来小卖部买雪糕。
杜以白在大声说话：“对了老顾，这周五你生日啊！”
他非常浅的“嗯”了一声，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好像过生日和吃饭一样随便。
杜以白继续大声说话：“那还在学校过啊？你想要什么？我送给你？”
“都无所谓。”他开口。
杜以白一副“我懂了”的样子，继续说：“那就是图个心意，我明白，心意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是一边说话一边走过来的，说到这一句时，他们已经走到冰柜这边，杜以白的声音也没有那么大了。
但还是恰好能让她们听到。
顾然抬头，顺势看了一眼他。
他过生日么，要不还真得送他点什么？普通同学送个礼物没关系的吧？
高子怡已经接话了：“今年这么快啊？”
杜以白乐了，回复她：“老顾生日都是固定的日子，九月十三号，还能变不成？”
高子怡“切”了一声，继续抬头看向一班的顾然：“放心，到时候我们都去给你捧场！”
他随便应了一声，看上去不怎么在意。
“然姐，到时候你也来啊！”杜以白又急吼吼的补充。
顾然点头应了下。
杜以白这人很有分寸，情商很高。他知道当一班和二班的两个顾然凑到一起时，他会用“老顾”和“然姐”来区分，防止出现喊错人的尴尬。
但他刚刚进来小卖部，说话的声音很大，好像又没有了分寸。
-
一班的顾然，他的生日，对全年级甚至全校的女生来说，是一件大事。
具体可以体现为，最近几天，每一次的下课时间，一班门口都会围着一些女生。
她们的手里，大多还都拿着粉色丝带捆绑的漂亮礼盒。
她们都会被一班的顾然依次拒绝。
她们都是开开心心的来，又捂着嘴哭着离开。
与此同时，小叶也来到学校一趟，把他包装好的俄罗斯数学题交给顾然。
应顾然的要求，小叶直接找人在礼盒盖子上做了一幅画——
碧蓝的天空，云丝浅浅，下面是一片澄黄夺目的向日葵。
这副画作图水平应该很高，让人在看这副画的第一瞬间，下意识的以为自己是太阳，这世上有一片向日葵在沉默而灿烂的追随自己。
顾然想起了向日葵的花语——沉默的爱，说不出口的爱。
小叶是个三十多岁的直男，应该不知道向日葵的花语。让他找黄花，他只知道向日葵。
顾然有点纠结，一班那个顾然看着挺直的吧，应该也不知道向日葵的花语。
顾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为了以防万一，她在周五晚上之前，还是去小卖部买了包装纸，给礼盒外面又包了一层。
这个是算作以前，他帮忙没让自己扣分的感谢。
至于生日礼物，顾然跟随宋洛瑶和高子怡她们，买了个差不多类型的保温杯。
十三号当晚，最后一节课，老师们不在，徐青仪和一班班主任程大就，都知道今天怎么回事，没有多管，只再次嘱咐他们玩归玩，但不要玩的太过火。
两个班的班长都应下。
这个年纪，又都是学生，在学校里，玩不了太花的地方。
二班把多媒体打开，音量调到最大，循环播放着生日歌；一班把灯关上，然后赵梦玄和苏稚抬着插蜡烛的蛋糕，从二班走到一班。
蛋糕买了好几个，但最大的一个，是徐青仪和程大就两个班主任买的。
杜以白带头喊了句：“老顾，生日快乐啊！”
“顾然，快许愿许愿！”又有人起哄。
“砰——”
何嘉树带着其他几个男生，站在四角喷彩带。
一班的灯啪啪打开，围了两个班的学生，都开始跟着多媒体音乐唱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整齐的歌声里，夹杂着一班生活委员的嚷嚷：“我日尼玛何嘉树！不是你们班不用你打扫你可劲儿造啊！”
何嘉树隔空回复：“不好意思啊，我让林亚泽过来帮你打扫！”
林亚泽回怼：“我日你大爷！你怎么不自己帮忙？”
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生日歌的节奏也完全乱起来，连英文部分都没到，教室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哈哈大笑。
顾然跟着宋洛瑶，在自己班的女生堆里，跟着他们一起笑，一起开心。
可能快乐是会传染的，明明是一个人的生日，但两个班，一共一百人，他们都被传染成开心的人。
生日歌还在环绕，气氛热闹。一个很好的集体，不会留下孤独的人。
-
切完蛋糕，沈悦歌带着团委也来到一班，沈悦歌送了一本物理题，团委给的是水晶球。
都是比较普通的东西，顾然没多客气，直接收下，还让杜以白给她们切了块蛋糕。
沈悦歌顺势留下来。
沈悦歌靠近女生堆里，笑着打趣：“还是你们二班女生够幸运，想见校草，出个门就到了，多方便啊？不像我，还得跑这么远！”
赵梦玄看她一眼，顶回去：“那一班岂不是更方便？”
苏稚也故作惊奇：“悦歌你要文转理啊？”
自从上次军训汇演礼仪队那事儿以后，苏稚也看清楚了沈悦歌的本质，她对沈悦歌也从友好客气变成了阴阳怪气。
沈悦歌尴尬的笑了下。
一班只有七个女生，而且要么过高，要么过胖，她根本没把那七个当成女的。
但二班有二十多个女生，还不乏有几个特别漂亮的。
她都追顾然一年了，根本没什么起色，不想再让人捷足先登。
近水楼台先得月。沈悦歌初中就学会谈恋爱了，当然知道“近水楼台”这四个字，有多么大的威胁。
沈悦歌微微抬起头，在人群中，准确无误的找到二班的那个女顾然所在的位置。
很漂亮，无论再看多少次，都是很漂亮。
如果只是漂亮，也不至于引起沈悦歌的注意。关键她的名字，和顾然的一模一样。
顾然肯定会注意到她的！
想到这里，沈悦歌起步，挤过人群，走到二班的那个女顾然身边。
“哈喽！”沈悦歌性格外向，和人打招呼根本没有压力。
“你怎么在这儿啊？不去人多的地方玩吗？”
沈悦歌一开口，好像和对方很熟，普通内向的人，根本招架不住，更不会拒绝她。这是她的本事。
顾然听声音，抬头看沈悦歌，她认得出来，这是文宣部部长，平时管加分的。
顾然知道这人不能得罪，只简单回复：“我在这儿挺好的。”
说完，她又挖了口奶油吃。
沈悦歌低头，注意到这个女顾然手里的蛋糕。
一朵切割非常完整的小黄花，刚刚被挖走了一些吃掉，看着有些乱，但还是能看出来，之前的黄花是完整的。
杜以白和大多数直男一样，切出来的蛋糕很乱，能看清轮廓都算了不起的。
而顾然切蛋糕的技术不错，沈悦歌见过他切蛋糕，以前李从南生日的时候，何文涛也给他买了个蛋糕，顾然他能最大限度的保留蛋糕上某个图案的造型。
这个女顾然手里的蛋糕，十有八|九是顾然切的。
沈悦歌抬头，四处看了看。
一班容纳了两个班的人数，有些勉强，大部分人都拿了蛋糕先去二班，少数人在这边说话吃蛋糕，顾然和杜以白站在多媒体旁边，在商量下一步怎么玩。
沈悦歌放下心来，她看向二班的女顾然，凑近，压低声音，在对方的耳边开口：“你这块儿蛋糕是不是他给你切的？你是不是喜欢他？”
顾然被沈悦歌突如其来的举动搞蒙了，她急忙往后退半步，眼神奇怪的看向沈悦歌：“你干嘛啊？我蛋糕是我同桌给我的。”
顾然只回答第一个问题。第二个，她不知道沈悦歌口中的“他”是谁，不敢乱回答。
万一是杜以白呢？
现场切蛋糕的只有杜以白和一班那个顾然。
她们两个闹的动静不算小，周围立刻有人往这边看，场面也一时安静下来。
“砰——”
声音从多媒体那儿传来。
杜以白捂着脸骂道：“老顾你干嘛？怎么突然拿蛋糕抹我头……”
其他人立刻回忆起这个小时候最喜欢的游戏，互相往对方身上抹奶油。场面再次热闹起来。
沈悦歌耸耸肩，她也看明白了什么，先离开了。
顾然觉得她莫名其妙的。
宋洛瑶和高子怡也加入“互相给对方抹奶油”的大队里，顾然喜欢吃甜奶油，不愿意浪费，于是悄悄溜回二班，把一整朵小黄花吃完。
-
晚上，杜以白帮忙，顾然他们两个人，一起把这些礼物带到了宿舍。
杜以白嚷嚷着拆礼物。
顾然没搭理他，其实这些礼物没什么好看的，大家都是图个心意，大部分也都是水杯笔记本钢笔这些不贵但比较实用的东西。他每年都有很多。
他把暂时不会用到的水杯和钢笔放进柜子里，其他礼物堆在床上，杜以白搬了凳子过来看，眼巴巴的，只差眼睛里写个“馋”字。
大部分礼物都是有名字的，贴张便利贴，写一句祝福的话，下面注名【某某班谁谁谁】，贴在礼盒上。
只有一份除外。
杜以白扒拉着看：“这个谁送的啊？没名字。”
顾然正在拆某人送的保温杯，闻言头也不抬：“是不是你把人名字蹭掉了？”
“人参公鸡了啊，我哪儿那么没用！”杜以白吐槽一句，接着真的在床上四处找起来，发现没有便利贴，接着他又看一遍包装纸。
“真没有啊，这包装纸上没胶，没贴过便利贴。”杜以白分析着，然后兴致勃勃的告诉顾然：“哎顾然你说，会不会是什么恐怖邮件？”
顾然扭头看向他，眼神仿佛在看傻逼。
“OK我是傻逼。”杜以白捂住嘴片刻，然后低头，看到顾然手里拿着的保温杯，以及旁边的一张便利贴——
【生日快乐】
【高二（2）班，顾然】
杜以白“嘶”的一声，立刻明白过来，今天这礼物，就拆到这儿了。
半夜，杜以白的呼噜声像是宿舍养了牛。
顾然被吵醒，他坐起来揉揉眉心，突然想到那份没署名的礼物。
他起床，从柜子里取出那个有些扁的礼盒，打开护眼小台灯。
“嘶啦——”
撕开包装纸的声音，在夜里有些清晰，如果忽略掉杜以白的呼噜声，也算是个安静的环境。
台灯是护眼模式，灯光并不强烈。但礼盒上那一簇簇热烈盛放的向日葵，格外夺目。
他几乎立刻想到是谁送的。
向日葵的花语是，说不出口的爱，沉默的爱。
你的名字
次日是周六, 又是到放学的日子。
昨天晚上的快乐活动，导致整个一班二班都心浮气躁的, 没什么心思上课。
都盼着早点休息。
在上午的自习课, 连二班也非常罕见的，没什么学习氛围。
何嘉树最先受不了，他拿黑板擦拍了拍黑板：“都醒醒啊, 今天我值班, 一会儿纪检部该过来扣分了。”
宋洛瑶在台下起哄：“咱自己人也得被扣分啊？”
何嘉树又补充一句：“主任一块儿跟着过来的。”
这才让整个二班为之一振，小声嚷嚷着。
-“卧槽你不早说！”
-“真是服了老何，周六检查什么纪律？”
-“更年期提前了呗？！”
……
同学们说着，还翻出自己的校服穿。因为何文涛平时查班, 还会检查校服和发型。
顾然也赶紧捋着头发，用小黄花皮筋把头发扎好。
——虞阳一中校规第26条规定，在校期间不许衣冠不整，不许披头散发。
不把头发扎起来, 属于“披头散发”的范畴。
宋洛瑶有点惊奇的看向她：“哎, 同桌，这次你皮筋儿没丢啊？”
她丢皮筋儿的事, 连宋洛瑶都知道，可见是很经常的。
顾然点点头：“嗯，这个好看, 没丢。”
宋洛瑶：“确实。以前你的皮筋儿，都是那种纯黑的, 夹枕头缝儿里就看不见了。还是这个好, 有个黄花显眼。”
“嗯, 显眼。”
顾然简单附和她, 没有解释这个小黄花皮筋儿到底是什么来历。
当时在超市, 一班那个顾然买皮筋儿送给她时，这个黄花已经是最朴素的一款，她没的挑，只好拿了个不太扎眼的。
想到他，顾然再次趴回桌子上。
自从那次听了他没有说出口的经历以后，顾然发现更多他可能喜欢自己的“细节”，但这样想着，又怕人家根本没有那个意思，显得自己很自恋，很丢人。
顾然也没有办法询问别人的意见，家长们对早恋，肯定都是拒绝的意思；而在学校里，宋洛瑶和高子怡，她们以前是和他一个班的，指不定站在谁那边。
至于以前，在南山市老家那边，她曾经有过几个朋友，但那几个朋友在她生日那天，送了大几万块的礼物到家里，故意做给她外公外婆看的，于是这关系也慢慢淡了。
她没人商量，也没有经验，只能自己一个人想办法，自己一个人连蒙带猜的去分析这种事。
但心里没有很排斥。
又过了一会儿，政教处主任何文涛带着纪检部过来，查班主要是对照座次表，看看班级里有没有缺席的同学，以及有无违纪现象。
何文涛看完班级，又目光向后：“高二二班的顾然，出来一下。”
顾然被叫到，立刻紧张起来，何文涛找她干嘛？
宋洛瑶冒着被扣分的危险，低声安慰她：“别紧张啊，应该没很大的事儿。”
听到宋洛瑶的话，顾然也告诉自己不要紧张，然后慢慢站起来，从后门出去，跟在何文涛身后。
何文涛没有立刻走，他用同样的方法，把一班那个顾然也叫了出来。
两个顾然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在对方眼中看到答案。
-
办公室里，这个点，老师们都去开本周总结小会了，办公室里没有人。
何文涛拉着把椅子坐下，然后直接询问：“上回开晨会，你怎么突然上去念检讨了？”
何文涛这一句，是在问自己学校的门面，全市第一，一班的顾然。
——今天早上，文宣部的沈悦歌给何文涛提了一句，说一班和二班的顾然，两个人走的挺近，有早恋的嫌疑。
何文涛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在上次晨会，顾然从他手里夺过话筒上台主动念检讨那事儿。
好学生尽量还是不要违纪，不然对学校的影响不好。
顾然他听到这话，倒是仰起头，像是很认真的思考一下。然后回答：“我都违纪了，难道不该念检讨吗？”
“……”
虽然是这个道理没错，但这不是何文涛想知道的答案。
“你就没有一点私心？”说到这一句时，何文涛仰起头，目光在两个顾然的脸上徘徊。
女顾然垂着眼眸，睫毛长长的，遮挡住眼神。这女孩长的干净漂亮，天生的一副让人不舍得骂她的乖巧模样。
何文涛也不忍心真的骂。
更何况，这是顾行长的闺女，人家外公外婆前几年就给学校捐了一个体育馆，今年又捐了一个图书馆，学校后勤处都把南山顾氏和顾行长当成亲爹供着。
他骂一句，都能把人情世故骂没了。
至于男顾然，则是直接抬头，对着他的眼神顶过来，回答的不卑不亢：“有。”
何文涛倒是没想到男顾然承认的这么干脆利落，这让他原本逼问的说辞发泄不出去，有点憋屈。
于是何文涛这次懒得再打迂回，直接问：“算了我直接问，你们两个最近走的很近，意识到没有？”
顾然还低着头，听到这番话，下意识的就要否认：“没……”
下一秒，她看到他往前抬脚半步，立在前面，语气不咸不淡的开口：“谁说的？”
“你别管谁说的……”何文涛正准备和其他类别的不讲理教务处主任一样，先来错杀一万也绝不放过一个。
没想到顾然他继而反驳：“可是，老何你都那么肯定，告诉你这个事情的人，没一点别的心思？”
何文涛被他问到了视觉盲区，愣了下。
但也很快回过来味儿——
沈悦歌喜欢男顾然，这是从他们这一届高一开学军训时，就有现象。
何文涛是教务处主任，对这种传闻，也一直不陌生。
但说句没立场的话，沈悦歌根本追不上顾然，所以根本轮不上何文涛担心。
这两个人怎么说呢，一看就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
沈悦歌左右逢源，在学生会干部和学校高层里，混的都如鱼得水，外向、随和，这学生天生就是个交际型人才。
至于顾然……他没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交际圈，但他身上有一种莫名吸引人眼球的能力。大多数老师说起顾然，第一反应都是他的长相、成绩，但何文涛在学校待了二十多年了，在看学生方面，自有一套眼光。
他总觉得顾然这学生身上，远不止这些看得见的闪光点。
就像上次罚念检讨，顾然突然夺话筒抢在第一个过去念，给二班的女顾然一个缓冲，也免得人家女生一个人受罚尴尬。
何文涛虽然当时挺意外的，但现在仔细想想，确实是顾然能做出来的事儿。
——顾然高一那会儿打架违纪，他和校领导都把责任顶住了，结果顾然自己又非得跟着那几个男生一起受罚。
顾然觉得犯错需要挨罚，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不公平的事情发生。
错是一样的，罚也应该是一样的。
少年人的世界自有一套评判标准，有点中二的公平。
思绪扯的有些远，何文涛回过神，他是有点发自内心的欣赏自己学校的招牌，所以在听到沈悦歌那番话以后，才会关心则乱。
但刚刚顾然那意思，是否认？澄清？逃避？
反正不是承认。
不是承认就没什么好说的。
顾然那个性格，不会藏着掖着。
“行了，那你们回去吧？”何文涛开口，脸色已经恢复到不那么生气的阶段：“以后……”
何文涛看向他们，既然把学生都叫了出来，还是得交代一句，不然显得自己真没什么威信：“以后在学校收敛一点，不要挨那么近，让人看到报我这儿，我是管还是不管？”
他们在听到“你们回去吧”时，就准备离开，现在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的位置。
“知道了！”
他背对着何文涛摆摆手，推着二班那个女顾然的肩膀离开。
看着是挺正常的同学关系。
-
顾然觉得这事解决的有些过于顺利了。
老何既没有骂她，也没有罚她，多问的那两句，还都被那个顾然顶了过去。
刚离开办公室，她立刻抬起头，看向另一个顾然，用口型问他：“怎么回事啊？”
他也同样用口型回复：“去别处再说。”
他们两个没有立刻回教室，只转向另一边，去走廊最里侧偏僻的杂物间。
他手里有一枚配的钥匙，四环黄铜锁构造简单，有些学生自己都会配钥匙。
顾然被他的操作惊到，刚进杂物间，关上门，她立刻抵在门上，问他：“你一直有这儿的钥匙？”
他随口解释：“学校给我安排了一个竞赛，我这几天晚自习在这边练习。”
顾然闻言往杂物间里面走去，确实，里面之前他们收拾出来的桌子上，还有几张草稿纸，上面有一些物理公式和大数值运算，上面都是他的字迹。
这不是很大的事，顾然没放在心上，继续说起别的：“刚刚老何问……”
顾然卡了壳，她就算再虎，也不可能主动问起像“刚刚老何问我们早恋是怎么回事”这种问题，很……露骨的暗示。
她的性格是内敛的，不会主动。
场面一时僵硬起来。
“没什么。”他接过话，并且巧妙的转移了话题：“估计是谁乱说的。”
“哦，这样啊！”
顾然心里一松，仿佛心里的弓弦放手，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立刻被放松下来。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自己会紧张。
你的名字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 顾然不那么紧张以后，胆子也大了不少。
她想了想, 又问他上次那个问题：“你高一时候还打过架啊？”
他这次没有立刻回答, 顾然抬头看着他，有点拿捏不住他是什么意思。
上次问他这个问题时，他还能笑出来, 这次他不仅没笑, 还有点不太想回答。
顾然纠结的把手指缠成麻花，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你要是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不是。”他接话。
顾然抬头看向他。
他停顿两下，然后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初升高, 是因为中考全市第一被请过来的。原来虞阳一中初中部的第一名，看不惯我，我正当防卫一下。”
“……”
虽然已经认识他很久，顾然很清楚, 他说话一直都是这个风格。
但还是不免觉得他有些不把这个当回事。
顾然找张桌子坐下, 她的两条腿顺着桌子垂下来，隔着校服裤子晃荡。
过完十一国庆假期的大课间才需要跑操, 现在九月份偶尔还会很热，不用跑操。因此，现在的大课间还是自由活动。
顾然看向他, 突然说了句：“你和传说中的你，好像不太一样。”
他是校草, 又是全市第一。很多人甚至都是为了他, 来考的虞阳一中。就像在那次军训汇演见到的一样, 他生来就是个光芒万丈的标杆。
但事实不是传言。
他会捉弄女生, 也会知错挨罚。他和大部分的普通男高中生差不多, 张扬爱使坏，正义又狂妄，还有点二了吧唧。
“那是肯定的，传说中的，都是别人给你贴上的标签，是别人想象中的你。又不是真实的你。”他缓慢说着。
“这感觉挺操气的，好像自己就是一台永动机驱使的火车，只能在既定轨道上前行，不敢变通，也不能变通。”
顾然听他说了很多，也跟着他一起情绪调动，也觉得做满级高中生也没什么意思。不自由不随意，活在别人明列出来的条框里。
“……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他忽然打住，收了语气，目光往她这边看。
顾然也抬头看着他。
觉得他好像是在看自己，也像是透过自己，窥探到普通高中生的生活一角。
他们名字一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能互相注意到彼此，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走到桌子旁边，向后靠，两只手臂支着身体，露出了漂亮精壮的小臂。
尽管不太愿意承认，顾然也清楚的意识到，当初她能被这同名同姓的男生吸引眼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脸。
“你刚转学过来，好多事你都不懂。”他胳膊稍微发力，肌肉线条贲张，轻而易举坐上桌子。
他们又挨着坐。
顾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这会儿，她不想继续刚刚那个话题，随便说点什么别的都好。
她没话找话：“你力气挺大啊！”
“还好吧，以前打架练出来的。”他的语气也是不以为意。
听着有点熟悉的轻松语气，顾然胆大不少，继续试探性的和他说起别的：“你以前经常打架吗？”
“嗯，以前我读的那个初中，特别乱。”他扭头看过来，发现她听的很认真，顿时也来了不少兴致：“哎，比如说，像你这样的，要是没人保护，肯定要被欺负。”
顾然用拳头锤他：“闭嘴吧你，我家里人不会把我送那地方。”
他不说话了，因为这是实话。
没有家长喜欢把孩子送到那地方。
除非是没得选。
好一会儿，他才回应一声：“你说得对。”
-
两个人从杂物间依次出来以后，顾然觉得他心情又变得不太好，想问问他怎么了，但走了一路，顾然也没想好怎么开口。
她心事重重的回到了二班。
宋洛瑶在给高子怡讲一道有机化学题，顾然也赶紧过去，凑着听一耳朵学霸的解题思路。把有关他的事抛之脑后。
周六下午照常放学，何嘉树放学前在班级里宣布消息：“下周咱们运动会啊，订个班服，咱和隔壁一班凑个一百件满减，大家回去都记得量一量自己尺寸，明天下午之前，在班级群里上报一下。”
顾然把这个记下。
虞阳一中不是单纯只让学生学习的单边发展学校，它讲究多元化发展，平时什么活动、竞赛，别的学校有的，它也要有。
这样一来，学生们不仅可以领略不同的学习情形，而且也能适当的换换脑子，使学习效率更强。
何嘉树把运动会订班服的消息说完，刚好下课铃声响起，班级里都开始嗡嗡讨论。
“唉，今年的运动会好快啊！”宋洛瑶感慨。
高子怡在前面接话：“每年不都是国庆节前的那一周吗？有什么快慢的。”
高子怡把上次杜以白的“时间固定理论”讲了出来。
宋洛瑶又摇摇头：“我感觉，高中的时间好像越来越快了。”
高一九月份入学，十二月份分科。虞阳一中这种名校本来就是重高里的卷王，什么都要比别人好、比别人快。
他们只感觉刚刚在高中里熟悉起来，便已经高二了。
似乎在高中，时间都被催化了。
“哎同桌，下周运动会，你报名吗？”宋洛瑶问。
顾然摇摇头：“我运动细胞挺差的，不丢人了吧？”
“别害臊！”宋洛瑶鼓励她：“参加运动会又不是图拿第一，主要是可以露脸！”
顾然不解的看着她。
宋洛瑶对着顾然眨了下眼，贼兮兮的开口：“哎，你知道咱们学校还有个其他传统吗？”
顾然当然不知道，但她只要忍住不问，宋洛瑶就会先急了。
宋洛瑶：“哎呀好了，我忍不住了我先说。”
顾然拉上书包拉链，托着下巴做出认真听她讲话的样子：“嗯，你说。”
“就是，你知道我们运动会为什么还要买班服吗？”宋洛瑶说着，又扯了扯身上的校服：“你看，明明我们还都有校服来着。”
这确实是一个疑问，顾然也确实在心里悄悄想过。
她摇摇头，表示自己真的理解不了。
宋洛瑶接着说：“那是因为，我们的班服，是另外一种阶级体现……”
宋洛瑶的话还没说完，何嘉树急吼吼的从讲台上下来，走到倒数第二排这边。
“哎，然姐，你去代表咱们班举班牌呗？”何嘉树开口，他是对顾然说的。
何嘉树跟杜以白他们玩的多，跟着他们一起用“老顾”和“然姐”来区分两个班的顾然。
顾然还没弄清楚宋洛瑶的话，就被何嘉树的这番话里的新名词疑惑到。
“举班牌？”顾然问出声。
“对，就是……”何嘉树慢慢和她解释：“运动会是高一高二全体师生都必须参加的，我们还要走方阵经过操场主席台，这几乎是当着全校的面演练……往年这个，都是互相炫耀的高发期。你代表咱们班，给挣个脸呗？”
顾然扭头，发现何嘉树说起这个的时候，高子怡、宋洛瑶还有周围其他同学都往自己这边看。
她的脸稍微红了下，又低声说：“怎么举班牌啊？我可以吗？”
“没事儿，这个特别容易。到时候你跟着一班老顾就可以了，他有经验。”何嘉树松了口气，心想自己可算提出一件正经事。
等何嘉树的话说完，宋洛瑶立刻激动起来，拉着顾然的肩膀开口：“我去！我刚刚就准备和你说这个，还想着让你竞争一下举班牌的，没想到何嘉树这么识相啊，最先找到你！”
顾然问她：“这件事的战略意义是……”
“为班级争光！一个举班牌的，相当于是一个班级的门面，你长的好看，肯定是代表了咱们班的平均颜值啊！”
顾然懂了，这叫炫耀。
没想到重点高中重点班的好学生也有这种小幼稚。
这是顾然能帮得上忙的事，她没有意见，立刻同意了。
何嘉树松了第二口气，又说了不少让她不用紧张的话。这才离开。
顾然拿出书包垮在胳膊上，然后从后门出去，经过一班门口时，往里面看了一眼，一班那个顾然也刚要准备出来。
顾然就往墙根站了站，等他出来。
现在是放学时间，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不仅有他们一班二班的同学，还有其他班级的，看到她，都不免多看两眼，然后私下讨论她在等谁。
顾然有点不太自在，默默祈求一班顾然赶紧出来。
好一会儿，一班顾然出来，他在门口看到她，愣了下，问：“你等我？”
顾然点点头：“路上说，有点事问一下你。”
两个人一起向校外走去。
“刚刚我们班何嘉树说，让我举班牌。”顾然先说明来意：“他让我找你来取经，你比较有经验。”
“我？”他低头，看了过来。
“这事儿还要什么经验？会走路吗？你举个班牌，站在你们班前面，跟着体育委员的指示就可以了。”他说。
顾然记下来这些，继续问他：“那衣服……是穿班服校服还是私服？？”
“穿什么都行，以前还有艺术生穿礼服的。吸睛或者普通，都是个人选择。”他说着，又低头看了她一眼，多补充一句：“哎，不过尽量还得班服或者校服吧？”
“为什么？”
“因为，校服设计的初衷是，”他说着，扯了扯校服拉链，也扯了下嘴角。
“在教育与知识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谁也别想搞特殊。”
他的语气是挺不正经的，但顾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知识是最无法走后门或者走捷径的，哪怕像是她这样的，靠关系进了重点班，能接收到最好的师资力量。
但想要提升成绩，也得一步一步来。
回到家，顾然也和顾明笙浅谈了一下下周运动会，以及自己被安排举班牌的事。
“用不用妈妈给你准备衣服？”顾明笙问她。
顾然摇摇头：“我觉得穿校服就挺好的。”
顾明笙看着她好几秒，还是选择尊重她，没有继续勉强。但还是私下让人准备好礼服，以防到时候女儿需要。
周日下午回到学校，何嘉树在班里开着多媒体，上面投屏着几家淘宝店的衣服，班上同学们大部分都在，开始挑选班服。
赞同率达到80％以上的，何嘉树先放进购物车，进入下一轮评比，最后层层筛选找到最合适的班服。
虞阳一中的校服是传统款，蓝白相间，便宜皮实又耐脏。
但班服不一样，大家可以有选择性的找一些更好看的，所以大家都格外珍惜这个机会。
相比较于女生，男生的要求没有那么多，可以忽略不计，于是就把二班作为挑选班服的大本营。一班过来一些同学一起参与讨论。
女生们建议弄些漂亮的民国校服，但配套的男装太丑，像黄包车夫，不了了之。
汉服和青春jk也不合适，这个是要在运动会上穿的，不方便，尤其是jk，裙子太短了，教务处非骂死他们不可。
剩下的就是一些经典的卫衣或者T恤，没有很特别的，比较普通，因此挑着很慢。
大家吵吵嚷嚷的，各抒己见，直到徐青仪站在教室门口。
班上同学这才惊觉，原来都快晚自习了。
徐青仪没阻止他们挑选，反而还加入进来，一起讨论什么班服最合适。
最后还是徐青仪查了运动会那天的天气，发现那天温度稍微降低一些，给他们拍板定下厚实的卫衣。
卫衣是纯白的，背面可以印字，也算是一种推陈出新。
有关卫衣背面印什么字，这次大家却是非常统一的接受高中常见的中二口号——“天王盖地虎，考上985。宝塔镇河妖，保底211”。
刚刚意见分歧的那么厉害，现在大家竟然出奇一致的接受了这个口号。
大抵是无论男女，都正值年少，都有颗狂妄且中二的心。
班服的事很快定下来。
运动会定在周五开始，周日结束，一共三天。这周没有休息天。
但同学们都挺开心的，不在意这个，只期待着运动会的来临。
周三中午，他们班订的班服到了，徐青仪帮忙带回办公室以后，又让人喊杜以白和何嘉树过来，趁着午休时间，把班服落实到个人。
午休结束，顾然陪着宋洛瑶一起去小卖部买东西吃，回来时，班服已经摆在了课桌上。
这个时候才是九月份，大部分同学都是内搭T恤，早上会套一件校服。因此，在买到卫衣以后，都直接在班里套在身上试一试，看看合适不合适。
这个时候，也没人觉得介意或者不好意思。
“同桌，你买的什么号啊？”宋洛瑶问着，先说自己的：“我买的M号，这卫衣款式还挺好看的，以后应该能经常穿。”
“L的。”顾然回答。
她和宋洛瑶个子差不多，都是165左右，而且她们两个都是属于纤瘦型的体格。
“会不会有点大啊？”宋洛瑶说。
165的身高算是标准女生身高，均码的M号最是合适。但卫衣对胸大的女生非常不友好，顾然以前吃过这方面的亏。
她简单解释一下：“我喜欢穿稍微大一点的。”
宋洛瑶点点头。
然后就没再讨论了，两个人都从包装袋里取出卫衣，和其他同学一样，往自己身上套着试穿。
宋洛瑶的M号果然是非常正好合适。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扭头去看自己的同桌。
“噗，同桌，你这衣服真的是L码的吗？怎么这么大？”宋洛瑶指着卫衣笑。
宋洛瑶声音挺大的，惹得周围同学都扭头往这边看——
顾然身上的卫衣，足足比她大了好几个号，衣服长度快到膝盖，胳膊袖子超过手指尖，肩膀根本没有撑起来。
其他同学也忍不住笑起来：“是不是发错号了啊？”
顾然也不知道，她有点尴尬的小声嘀咕：“不会吧，衣服袋子上明明写着我的名字啊？”
中午何嘉树和杜以白捡衣服，怕同学们拿错，特意用马克笔在外包装上写了名字。
嘀咕完，顾然稍微屈一下膝，让自己矮一些，然后对宋洛瑶说：“同桌你给我看看，是不是L号？”
宋洛瑶刚准备趴过去看，下一秒，有条胳膊挡在她面前。
二班里安安静静的，像是所有人屏住呼吸。
顾然拨着头发，刚露出细瘦白皙的脖颈，忽然被人拿开手，头发重新散在后背。
她被闹了一遭，鼓着脸抬起头，想看看到底是谁——
一班的顾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他拿着一件班服，杜以白跟在他身后，头发被揉的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歉意。
“那啥？”杜以白主动开口解释：“衣服我给拿错了，对不起啊然姐。”
“这样啊？”顾然低下头，尴尬的烧脸，她有点不知所措的甩了下袖子。
“我说这衣服怎么这么大呢？”她又小声嘀咕。
一班那个顾然不紧不慢的补充：“我比你高那么多呢，你也不看看！”
没想到他这个时候也非得嘴贱一句，顾然那点穿错衣服被人围观的尴尬是没有了。
她被勾的只想怼回去：“行，那我还给你。”
说着，她就要去扯自己的袖子。
“哎！”他再次出声拦着，握住她的胳膊，不让她有脱衣服的机会。
“别在这儿换，多不方便。”
顾然更是一脸迷惑的看着他，大家不都是在这儿换吗？
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却不依着，拉着顾然的胳膊便往外走。
二班班里倒数第二排这边留下一脸迷茫的宋洛瑶和鸡窝头杜以白。
“咳咳！”
不知道是谁忍不住咳嗽了一下，班里这才恢复正常。大家这才回过神来，小声讨论着。
-“刚刚是一班那个顾然来找我们班顾然？”
-“你快掐我一下，我总觉得自己刚刚眼花了……嗷嚎嚎！你还真掐啊！”
-“一班那个顾然还拉着我们班顾然走了？”
-“好家伙，总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站错cp了谁懂我？”
-“主要是，这俩人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咱可不敢问。”
-“挺早的了吧？上次军训汇演，六部来咱们学校选礼仪，一班顾然是不是帮咱们班顾然说话了？”
-“害！美女谁不爱？！”
……
-
毫不知情的顾然被他拉着出来，他走到走廊停顿半秒，然后急冲冲去到杂物间。
“脱个衣服哪儿那么多讲究……”顾然还想出声质问一下他。
结果他走的很快，没等顾然一句话说完，他已经打开了杂物间的门，把她推了进去。
“脱吧！”他站在门口说，说完以后，把门“啪——”的一声关上。
他没进来。
顾然稳了稳神，心里还是觉得他有猫病吧？！哪里不能换衣服？还非得兴师动众来到这儿？！！
在全班面前这么搞，真尴尬！
可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顾然心里憋着气，但还是先老老实实的把衣服脱下来，搭在胳膊上，然后走到杂物间门口。
“啪啪啪”，顾然拍门。
“我换好了，开门！”顾然出声。
“……噢。”他那边似乎迟钝了半秒才开门。
等门打开，顾然把衣服交给他时问：“诺，我穿过了，用不用帮你洗洗？”
毕竟对于自己衣服被别人误穿，挺多人还是比较介意的。顾然问的也是情理之中。
“不用。”他摇摇头，把另一件卫衣递过去：“这个你的。”
说完，他又强调补充一句：“我没穿，你那个衣服的号子太小了，我一看就穿不了。”
顾然拿过来衣服，然后主动“砰——”的一声关上门。
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顾然一边换衣服，一边心里悄悄吐槽他。
可是等顾然刚钻出头顶，劲儿使得有点大，领子扯开，肩头闪过一瞬。她心里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总不会是……介意吧？
介意她在班里换衣服。万一动作不当而导致走光了……
顾然往下想，脸顿时憋的有点红。
因为班上同学都是在教室里换的，她便没有想到这一层。因此也没觉得介意。
没想到他先替自己介意了。
顾然穿好衣服出去，他背对着门口，卫衣也已经套在了身上。
顾然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腰，语气平稳的不见一丝恼火：“哎，我换好了。”
“不要戳我。”他迅速扭头，看到是她，皱起的眉头又迅速疏散开，但久久没有说下一句话。
“你穿这个还挺好看的。”
顾然等着他下一句好半天，他才开口夸了一句。
顾然立刻回他：“你也是。”
两个人一起回教室，路上谁都没开口说话。
午休后的走廊最是安静，顾然想起了那句话——
“学生时代的第一件情侣装，是校服。”
你的名字
周五运动会开幕那天, 果然是阴天。降了不少温度，天空阴沉沉的, 像是一块发冷的钢板罩在操场上。
顾然穿了班服卫衣, 校服整整齐齐的叠在课桌上，苏稚和高子怡两个设计发型爱好者在帮她弄头发。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她的小黄花皮筋儿，卷发棒, 还有一些亮晶晶的小卡子。
顾然在纠结是穿班服还是校服。
苏稚和高子怡讨论到底是马尾还是披肩。班里大部分同学都先到体育馆, 她们留在班里打扮自己班的门面。
正当苏稚她们决定给顾然梳高马尾的时候，宋洛瑶大口喘着气跑回来。
高子怡给她拎瓶饮料：“你干嘛啊？喘这么厉害？”
宋洛瑶给自己“吨吨吨”灌了两口，这才继续上来气，开口：“沈……沈悦歌穿了礼服, 还是那种……”
她说着，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
苏稚一下子就明白：“抹胸的？”
宋洛瑶点点头：“她已经到操场了，好多同学都在找她合影。”
高子怡还在给顾然梳头发，高马尾简单, 又是阳光运动的代名词。
但顾然以前从来没试过, 她们这才想到弄个不一样的，希望能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效果。
顾然不敢动头, 只盯着镜子问：“今天体感温度才21℃吧？沈悦歌不冷吗？”
“她外面穿了一件西装外套，好像是上次高一军训汇演，一班顾然穿过的那件。款式差不多。”宋洛瑶接着说。
平时这些衣服都是外租的多, 沈悦歌又经常参与这种活动，她要是真想租, 也不难操作。
“她好能蹭。”苏稚说着, 还故意抖了两下身子, 好像在抖掉鸡皮疙瘩一样。
然后她低头, 拿着卡子准备把顾然的碎发别起来——
苏稚动作顿住：“我去, 你好好看！”
高子怡给顾然扎好头发，把小黄花弄在马尾上方，旁边的卷发棒、小卡子一个也没动。
听到苏稚那么惊讶，高子怡和宋洛瑶立刻扒前面看。
三秒后——
宋洛瑶先摇了摇头：“我真是不知同桌美，刚刚看沈悦歌，我竟然会怕我同桌输！真是罪过！”
“还是我手艺好！”高子怡的语气里也有点小得意。
顾然面前的镜子太小，她最多只能看到自己的脸，不是很清楚梳完高马尾后的整体效果。
她以前也没梳过高马尾，也没法脑补自己梳好以后是什么样的。
“头发不卷了，这样最好看。”苏稚拍板决定，顺便把那些小卡子也收起来：“这些也不用，天然去雕饰最好。沈悦歌要搞华丽性感，咱们反其道而行之，走初恋校园风。”
她们三个迅速跟着苏稚点头。
-
体育馆里，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到了，沈悦歌站在主席台前，周围围了一大堆同学，都嚷着要和大美女合影。
杜以白和顾然两个人坐在栏杆上，晃着长腿，目光时不时的往体育馆入口处看看。
何嘉树在点名，给二班点完，再去给一班点。但今天是运动会开幕，大家都有点激动，热络的讨论着谁谁报了什么比赛，随便支一耳朵答到，不怎么上心。
何嘉树点名的有点慢。
杜以白目光看向台下，“哦豁”了一声。
然后他对自己兄弟犯贱：“哎，快看快看！沈悦歌身上这件外套真的好像你上次穿的那件欸！”
“租衣店有很多同款，你喜欢也可以租。”他回应一句，没多放在心上。
今天上午的时间，全部都是开幕式的，每个班都要走方阵，举班牌的同学都聚集在主席台下，热热闹闹的围着，互相向对方炫耀自己的衣服。
礼服、jk、西服、迷彩军装、旗袍、汉服、洛丽塔……什么样的都有。
只有两个班的除外——
高二（1）班的顾然，他穿着校服。
高二（2）班的顾然，她还没来。
一班的顾然是校草，他就算披个麻袋也好看。而且他是活跃在校领导眼皮子下面的，一举一动都有校领导的授意，都象征着学校的脸面。
这次他穿着校服，多半又是校领导的意思。
台下不少女生还有点惋惜。校草长的那么好看，竟然不能穿其他衣服。
这时，体育馆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乱糟糟的起哄。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二班的举牌人来了”，所有人都纷纷把目光看向入口处——
二班的顾然，她梳着高马尾，一张无暇的脸完完整整的显露出来。明媚、纯净，如同昙花盛放。
发梢在白皙的脖颈后若隐若现，她浅浅笑着，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别人。干净的让人想起来自己的初恋。
白月光一样的存在。
对比之下，所有的奇装异服争奇斗艳，都显得格外庸俗。
所有女生在这一刻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原来我们校服那么好看啊？！”
主席台上，杜以白在一旁大喊大叫：“我去，然姐真好看啊……”
顾然看了他一眼，然后单手扶着栏杆，从两米多高主席台上跳下来。
他趁着其他人都在盯着某人的时候，迅速穿过人群，然后驻足。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没有立场过去，站在她身边。
-
顾然她自己其实紧张死了！
苏稚和高子怡一直在路上调整她的微笑表情，要达到苏稚所说的那种“一眼让人想起初恋”的绝佳氛围感。
而宋洛瑶一早就找几个朋友在体育馆门口等着，就盘算着等她过来，然后制造出一点轰动。
然后顺理成章的，成为这次举牌中最耀眼的班级。
——综上，这种在顾然看来毫无实践意义的事，竟然真的成功了！
起码顾然真的造成了整个体育馆的轰动。
她穿着校服，梳着高马尾，简简单单的，就把其他争奇斗艳的举牌人比成了庸脂俗粉。
几个校领导在远处，看到这一幕也颇为满意——
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这样简简单单大大方方的，穿校服扎马尾，多好看啊！
苏稚和高子怡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顾然抬头看了一圈，最后只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人——
一班那个顾然。
她认生，看到熟人立刻奔着过去。
“顾……顾然。”顾然不太自然的喊出他的名字。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看她：“不习惯？”
他没有具体明说“不习惯”的是什么，是高马尾打扮，还是被这么多人围观，又或者是其他的。
顾然点了两下头，感觉到高马尾的发梢扫过自己的脖颈，有些痒。
她抬起头：“你带我去别处躲躲吧？”
这样无厘头的一句问法，他答应了。
“好。”他回答。
体育馆入口处很多人围着，在议论这两个穿着校服但依然夺目的举牌人。
下一秒，男顾然带着女顾然离开。
他拉着她的袖子，克制为礼，像普通同学一样，轻跑着穿过人群。
他们在人声鼎沸处私奔。
顾然被他拉着，不知道要去哪里。她对体育馆也不太熟。
她抬头，只能看到他校服下，宽阔的肩颈线，若隐若现。他因为腿长，跑的也很快，顾然被他拽着，没一会儿开始气喘吁吁。
顾然想让他慢一点或者停下，但一直没有说出口。
她想起那天在杂物间里，他说，他的生活像是被安排好的轨道，没有选择。
而现在他这么奋力奔跑，更像是一种自由脱轨。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早已经跨过了主席台处的400米标准跑道田径场，又越过几个其他的小型球类运动场，他们停在最偏僻的台球厅。
“我好累啊……”顾然扶着台球桌，弯着腰，大口喘气。
他这才像是反应过来：“抱歉。”
简单道了歉，虽然也没什么需要道歉的地方。他看着却有点心不在焉。
“你还记得回去的路怎么走吗？”顾然直起腰问他。
运动会开幕音乐都开始了，他们过会儿还得回去举班牌。
“嗯，记得。”他又简单回答，“一会儿我带你回去。”
“欸，我让你带我躲躲，你也不用跑这么快吧？”顾然看着他没有现在离开的意思，干脆找了一张台球桌子靠着，顺便休息。
现在腿还有点酸。
“抱歉。”他又说。
顾然觉得他今天真有点奇怪：“你怎么了啊？我人又没事，而且还是我让你带我走的，你怎么一直道歉啊？”
他低头看她一眼，没有多说。
-
他不多说，顾然也不是喜欢问到底的人，她没再继续追问。
等回去之前，顾然让他先回去，她自己去一趟厕所。
体育馆的厕所盖的也很高级干净，单间，还有洗手液和烘干机。
顾然刚准备出来时，忽然听到几阵女生的声音。
-“悦歌你还是穿厚点吧？嘴唇都冻紫了。”
-“没事，我再补一下口红。”
听到是沈悦歌的声音，顾然没急着离开。
主要是她今天好像抢了沈悦歌的风头，现在出去，有点尴尬。
她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
-“唉，理科二班可真不要脸！”
听到另一个女生在骂自己班，顾然立刻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他们自己在入口那儿闹动静，后面还说服顾然去接他们班的举牌人，这下风头全出尽了，我们还玩个球啊？！”
那女孩还在说。
-“好了。”沈悦歌开口，她似乎刚补好口红，对着镜子抿一下嘴，使得口红颜色在整张嘴唇上均匀。
沈悦歌继续说：“顾然今天去接二班那个女顾然，应该没别的意思。你还记得去年刚开学的时候吗？他应该是想到他自己了。”
-“哦对对对！”那女孩立刻恍然，“我差点忘了，去年开学典礼，悦歌你也是这么对他表白的，也是在体育馆入口处，当时轰动的可厉害了！大家都说你特别勇敢！”
-“呵！”沈悦歌冷笑一声，继续说：“他不是喜欢让人众星捧月的性格。今天看到那个女顾然被人围着，估计是带入他自己了。”
-“哎对了。”沈悦歌她们似乎要离开，声音越来越远，沈悦歌还在叮嘱旁边的女生：“你记得一会儿去给老何说一声，两个顾然挨得太近。”
-“悦歌，真的有必要吗？”
-“怎么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毁掉也不会让它继续存在。”
-“可是上次就没用……”
你的名字
顾然从厕所出来,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她应该和刚刚沈悦歌说的事没关系。
这时，外面的广播在让各班举牌人就位, 她迅速跑出去。
结果刚出门没多久, 就遇到沈悦歌。
她在沈悦歌惊诧的眼神中飞奔离开，觉得自己也有点倒霉。
别人偷听一点事都没有，她倒好, 刚偷听完没多久, 就露馅了。
理科的一班和二班是最先走方阵过场的，她跑到时，一班已经在开始踢正步上操场。
何嘉树急忙把班牌塞到她手里：“快点准备一下，一会儿踢正步, 咱们跟着一班后面就行。”
顾然点点头，立刻抬头，把班牌举过头顶，校服拉链拉上, 听着何嘉树的口令, 开始踢正步向前，踏上红色的橡胶跑道。
“一二一, 一二一，一、二、三、四……”何嘉树有节奏的吹着口哨，应着班级里整齐的正步走。
身后, 口号映着脚步声，震耳欲聋。
“咔嚓——”
闪光灯在跑道外依次亮起, 顾然用余光注到, 好多老师在拍照, 大抵是在记录这一瞬间的, 属于青春的慷锵有力。
他们的青春也许并不缤纷多彩, 也没有那么多的意外和奇迹并存。
订个班服，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喜事。
但他们依然可以用这些有限的染料，给自己的青春划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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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上午，都是在会操。学校宣传部拍了很多照片，打算编辑好，然后发到学校公众号和官网。
一班和二班是最早方阵会操的两个班级，他们走完，回到主席台上，能看到台下其他班级的会操。
顾然趴在栏杆上，周围不少人，都在看下面班级的方阵和举牌人。顺便评头论足。
-“十四班的汉服不错哎，听说是十四班举牌人自带的，一会儿下去我要个链接！”
-“我去！你看十六班李从南，他穿了迷彩军装，别说，还挺像那回事！”
-“他家里就在军区那边，啧！”
-“……我是发现了，看了那么多，还是咱们学校校服最好看！”
-“那是穿的人好看！你换成李从南试试？”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心下次李从南带着纪检部扣你分！”
-“等这批走完就该文科班了吧？”
-“嘿嘿，我还想看沈悦歌，我听说她把西装外套也脱了，打算一会儿直接穿抹胸走方阵。”
-“真拼啊！这是准备做女明星？”
-“可惜了，咱这是红色橡胶跑道，不是红毯。”
……
正如宋洛瑶之前说的那样，举班牌的战略意义，除了炫耀，还是炫耀。大家都以自己班举牌人好看为荣。
“这么多举牌人，还是我同桌最好看！”宋洛瑶啧啧炫耀。
其他人都没反驳她。
二班的女顾然，一身校服，梳着高马尾都能成为最耀眼夺目的那一个。
刚刚二班的方阵经过，也是学校摄影宣传部老师们，闪光灯摁的最勤快，照片拍的最多的阶段。
这次宣传稿海报和标题，一定都是这个女顾然的。
顾然往角落里退几步，她还是很不习惯让人一直注意着自己。
因为主席台的座位，也是按照班级序号来排的。她要往角落里躲躲，就只能到一班的位置。
她在角落里见到一班的顾然。
了解的越多，越能发现，一班那个顾然，他似乎永远不喜欢人声鼎沸的场合。
高二开学到现在，一共两次这样重大的场合，他都是能躲就躲，尽量掩饰自己的光芒。
顾然走到他旁边，他正低头拿着手机，屏幕上出现【是否保存图片】，然后下一秒，他像是察觉到有人过来，立刻熄灭屏幕，抬头看过来。
“是你啊？”他收起手机，又问她，“你怎么不继续趴那儿看了？”
顾然实话实说：“有点不太自在。”
“懂了。”他比划一下，没再问。
顾然有点想问他刚刚保存的什么图片，然后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这个立场，只好跳过这个话题。
角落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儿，因为视觉效果不好，这附近的同学都趴着去栏杆那儿玩了。他们谁也不说话，背景是学校配的《运动员进行曲》纯享音乐，竟然也没觉得尴尬。
顾然盯着自己的鞋尖，好一会儿，她才想到话题开口：“你也不喜欢那种，很热闹的地方吗？”
“嗯。”他应了一声，回答的随意：“没什么意思。”
顾然想到在举班牌前，她在厕所里听到的话。沈悦歌说，他不是喜欢让人众星捧月的性格。
沈悦歌好像还挺了解他。
顾然有点郁闷，随后又想到沈悦歌的下一句话——
“今天看到那个女顾然被人围着，估计是带入他自己了。”
他真的只是这样想的吗……
青春期是一段喜欢胡思乱想而且能把各种细节脑补圆了的时期。
名字一样这种事，很容易发生代入感。比如说上次，顾然看成绩单，她看着第一名的顾然的成绩，也代入过自己。
也幻想着假如自己能考的那么好，那该多好啊！
可是，顾然再次联想到他身上。那么他之前对自己的那么多帮助，会不会也只是因为名字一样的“代入感”？
顾然吸了一口气，不再继续往深处思考。心里有点闷涨的难受，她好像接受不了这个——
他对自己的帮助，可能也许只是联想到了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所以才对她自来熟，帮助那么多。
顾然刚准备开口：“你之前……”
“然姐，老顾，你们俩在这儿呢？”杜以白的声音急吼吼的打断过来。
顾然收回自己想问的话，扭头，看到杜以白。杜以白大概是刚从别处跑来，额头上套着深蓝色吸汗发带，气息一喘一喘的。
顾然问：“怎么了啊？”
杜以白说：“那什么，校领导让你们俩去下面，说给咱学校拍个宣传海报。”
说完，似乎是怕他们不信，还又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老何说了，一班的顾然和二班的顾然，一个也不能少。”
“嗯，我们马上过去。”一班顾然应声，把手机又打开。
杜以白的个子也很高，两个大男生紧挨着，他轻而易举的能用余光看到男顾然的手机屏幕。
然后杜以白贼兮兮的笑了下：“真行啊！别人都想着一会儿去官网保存照片，你搁这儿搞私人的……”
他挑了下眉，不以为意的开口：“等着吧，他们今天一个也别想保存。”
-
顾然一直在旁边等着他们两个，她不太明白去哪里拍海报，只想着一会儿和一班顾然一起过去。省的跑错地方。
好一会儿，等一班顾然把手机关机以后，他们出声：“走吧！”
顾然跟着他们。
他们沿着后面的楼梯下去的，没像平时一样翻栏杆跳着下去，大概是照顾女生没法翻栏杆。
顾然刚跟着下去，恰好到文科班踢正步走方阵，他们三个只能靠操场边等一会儿。
沈悦歌举着班牌，穿着抹胸礼服，隔得远，也不知道她冷不冷，只抬步向前——她里面还是高跟鞋，长裙+高跟鞋，踢不了正步，只能走路。
杜以白搓着胳膊，“嘶”了一声：“好冷啊！”
他是在犯贱暗指沈悦歌。
两个顾然都没搭理他。
没人搭理自己，这贱犯的毫无意义。杜以白也觉得没意思，干脆说点别的：“哎，对了，你们知道那个吗？就是沈悦歌，她的文宣部主动帮老何一起抓小情侣了。”
一班顾然对这话题没多大兴趣，没接话。
顾然听着，她怕杜以白尴尬，跟着回问一句：“抓小情侣加分吗？”
杜以白摇头：“不加。不仅不加，还还被人记恨。特别容易得罪人！”
“那做这个干嘛啊？”
杜以白笑了下，目光从老顾到然姐，一副了然的样子：“还能有什么……”
杜以白刚准备继续说，男顾然开口：“好了，该走了。”
顾然抬起头，这才看到文科班一班会操结束，文科二班还在后面，现在是一个空隙期。
他们迅速穿过橡胶跑道。
杜以白的话，也落在了跑道这边。
-
拍照的地方是在好几个地方，先到足球场。四百米跑道里面的足球场。
学校这次还请了个看着挺专业的摄影师，带着黑色鸭舌帽，托着相机的手指上，有不少厚茧。
“足球场挺好的，正好后面穿班服的学生方阵经过……”摄影师说到这里，顿了顿，等文科一班走完，才继续开口：“你们这是一起，还是单独？”
“一起。”
“分开。”
两个顾然同时开口。
旁边的校领导也不以为意，和摄影师炫耀：“一起也没关系，我们学校管的严，根本不存在早恋的情况。更何况——”
校领导指了指男顾然，语气更加自豪：“自从我见到这学生，都没见他考过第二。早恋又有什么影响呢？”
摄影师挑了下眉，还是看向两位学生。这才是他需要拍摄的主体。
顾然的脸微红，其实她也不是很在意两个人非得分开或者是站一起。
刚刚的那句“分开”完全就是本能。
学校是禁止早恋的，一点点风吹草动，她都觉得草木皆兵。
一班的男顾然出声提出问题：“这次拍的照片，是放到我们学校各大平台的吗？”
校领导接话：“啊，都请专门拍照的过来了，还不好好利用？”
“哈哈。”摄影师应和两声笑笑，没放在心上。
然后男顾然他又问一遍：“真确定是所有公共平台？”
校领导也好脾气的又回答他：“对啊！”
下一秒，他靠近她走过来，对摄影师说：“那拍一起的吧！”
你的名字
上午是运动会开幕式, 全部都是学生会操和拍照的时候。这个时候，学校甚至对手机都查的不是很严, 因此, 不少学生都可以拿着手机互相拍照合照。
顾然他们拍完照，都没想着回到班级——
不用猜也知道，现在的一班和二班, 肯定像饿狼一样, 等着他们回去飞扑着合照。
“你上午有项目吗？”一班的顾然开口问。
顾然摇摇头：“我体质一般，今天只有下午的八百米中长跑。”
“行，我知道了。”他应一声，还低头看着她：“我下午给你捧场。”
顾然赶紧摇头：“不要, 你不许过来。”
“喂，你又嫌弃我？”他挑眉。
“不是。”顾然顿足，抬头认真的看着他，并且认真的回应：“你是真不知道自己……”
形容他的词汇到嘴边, 顾然临时换成高中生常见的词汇。
“……多牛逼吗？”
“……”他不说话了, 但目光就这么直直的看过来，几乎像是在轮番滚动“我给你捧场你还不乐意你不识好歹”几个大字。
两个人视线相对一瞬, 然后纷纷别开。
顾然居然被看的有点不忍心了，心想被人注意到就注意到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如果真的想……”顾然刚开口, 他也出声。
“我还给你带那个橘子汽水。”他出声。
顾然这下子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好的，但你要低调一点。”顾然提醒他：“还有就是, 到时候我跑的像狗一样时, 你也不许笑话我。”
他敷衍的点点头。
“不说这个了, 你也不想回去被当猴看, 咱们先去吃饭吧？”他又提议。
顾然点头：“现在几点了啊？”
“不知道。”他的回答更敷衍：“反正我饿了。”
顾然拿出手机看一眼, 才十点半。
她抬头问：“可是这个时候，食堂也没有饭啊？”
“谁说去食堂的？”
“啊？那我们去哪儿？”
“跟我过来，我让你尝尝我们学校的文化！”
……
体育馆的室内灯光遍布，把他们两个人的身影拉的纤长，而又交叠在一起。他们穿过人声鼎沸的体育馆，悄然无声的离场，没有让人发现。
-
中午，顾然被他带到学校餐厅后面的一个小餐厅，因为偏僻，再加上地方小，顾然以前从来不知道这竟然是个小餐厅。
以前从这边经过，见到过这里的浓烟，她一直以为这是学校的锅炉房。
小餐厅地方不大，有点像学校外面的小饭馆，但打扫的还算干净，一个皮肤很黑的女人在后厨忙碌。
见到他们进来，那个黑女人立刻在围裙上抹抹手，手里比划两下，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身边的顾然他回答：“嗯，我们两个人。”
他们来到一个靠里面的位置，相对而坐。
墙上就是菜单。
菜单：
1.牛肉拉面
2.云南米线
3.重庆小面
4.想吃什么直接和老板说
顾然震惊的看着这菜单，她扭头，看对面的他：“这……这什么都行？”
“嗯。”他应声：“这里的老板娘以前是咱们学校门口摆摊界的王者，什么都会做。后来城市改革，不允许摆摊，咱们学校看她老被城管追着欺负，就让她来学校了。”
顾然点点头，然后看向菜单：“我要那个，米线吧？”
看完菜单，她又看向老板娘：“可以放牛肉吗？”
老板娘点点头。
“我米线里多加一份牛肉，不要很辣，谢谢老板娘。”顾然开口。
“我和她一样。”他已经坐了下来。
老板娘给他们拿了一壶大麦茶和两个一次性水杯，然后去后厨忙碌。
顾然跟着坐下来，先用水涮一下杯子，然后倒茶。
“我以前看到这边有烟，还以为这里是锅炉房呢。”顾然开口，诉说一下自己的无知。
“嗯，从外面看确实不像餐厅。”他接话。
顾然喝了一口热茶，又问他：“对了，虞阳市改革，都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也不在这里读书，怎么知道的啊？”
“老板娘是我邻居。”他开口。
“哦哦，怪不得。”顾然应一声，觉得这个可以理解。
然后场面再次陷入安静，顾然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好，好像说什么他都不是很想回答。
好像交流再次断开。
后厨有水开沸腾的声音，还显得不太安静，也不那么空气凝固般的尴尬。
顾然在人际交往方面有些迟钝，自小好奇心就不是很重。但她也明显发现，自从一班那个顾然来到这里以后，话明显少了很多。
她以为是因为这里的老板娘是他邻居，所以他怕有熟人拘束，才不多说话。
顾然拿出手机，面对面，给他打字联系。
【gr：你来这儿话好像不多啊？】
【gr：怎么了？见到熟人近乡情怯。】
他也一直拿着手机，没过一会儿，他的消息回复过来。
【一班顾然：没事】
【一班顾然：可能就是近乡情怯】
【一班顾然：……算了】
【一班顾然：你还想吃什么？自己点？烤冷面肉夹馍煎饼果子裹凉皮，这老板娘都会做，不用客气】
顾然盯着手机，发现最后两句话才比较符合他的人设。她觉得亲切多了。
【gr：没事不用，米线就够吃了。】
两个人再次不知道聊什么。
顾然盯着手机看一会儿，看到他的头像——漫无边际的黑夜，左上方有一点像星星也像路灯的光亮。
难得的好奇心勾引着，她点开看。
不是星星，也不是路灯。是一道很短的闪电。
闪电劈开漫无边际的黑夜，似乎下一秒就是光明。
他不需要奉为神皋的星星，也不用指引前行的路灯。他只要可以劈开黑夜的闪电。
顾然觉得他头像挺有意思的，立刻点击保存。等她返回聊天框，底部最下面一行小灰字格外瞩目——
【我拍了拍“一班顾然”的腿，喊了声哥哥】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顾然头皮发麻，什么鬼啊这微信，怎么点到他两下头像？！
她社死般地熄灭手机，抬头，看向对面。
他恰好也抬起头，并且目光里溢出来显而易见的笑意。
“你……”
顾然看着他不怀好意且似乎下一秒就要嘲笑自己的眼神，立刻先发制人般的抢答：“你的拍一拍是有别的含义吗？”
“没别的含义。”他应声回答：“难道不是你想喊我哥哥吗？”
“真不要脸！”顾然嘀咕着骂他一句，但也觉得她刚刚真是犯了傻瓜，竟然会去想看他的头像。
要不然哪里会有现在那么尴尬啊！
“好了，打住，不许笑。是我刚刚手误。”顾然赶紧开口阻止他，迅速想到下一个转移话题的目标。
“对了，你的头像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引路的星星，没想到是闪电。”
“没什么太大的意思。”他跟着被转移话题，简单解释：“就是觉得吧，人不能像驴一样，前面吊个胡萝卜就不停的干活。你得挣脱枷锁，把胡萝卜抢过来。”
“……”
顾然不说话了，她从小浸润在“树立伟大目标，踏实奋斗终能实现”的鸡汤里，像极了他口中说的那个在前面吊个胡萝卜的驴。
他是虞阳一中所有老师心中最好的学生，却怀着这个和常理最相悖的理论。
“你这人真是……好中二、幼稚。”顾然笑话他。
“你再胡说一下试试？！”他假装恼了，伸手揉乱她的高马尾。他个子高，轻而易举地能摁到她的头。
“你别动我头发，我下午还要比赛……”顾然笑着躲开。
老板娘在后厨，听到外面打闹的声音，也歪着头看一看，嘴角泛起涟漪。
鲜活、漂亮的少年少女，让她无声的世界瞬时亮堂。
-
下午，运动会正式开始。
顾然的八百米是被凑数报名的，班里大部分同学都报了项目，顾然不报也不合适。
而长跑不适合她的体质，跳高跳远容易社死，剩下的球类，需要技术加持。于是只剩下八百米这种没有很大技术含量而且大家中招考试都考过的项目。
顾然下午就只穿了卫衣和运动裤，外面套着荧光数字马甲，数字是“13”，每个人的马甲号都不一样，方便裁判员计时。
体育部是运动会的主要裁判。起始线一个，终点线一个。
顾然站在跑道上热身，周围人很多的，还有几个个子高，穿着专业的运动衣，身上的肌肉线条流畅，看起来就很能跑。
顾然安慰自己，重在参与，名次不重要。
然后，终点线的裁判员突然换人，周围也立刻瞬间沸腾——
一班的男顾然是体育部部长，他是没有比赛的。但也绝对说不上清闲，运动会很多事都需要他安排。
但这会儿，他竟然有闲心来到女子八百米比赛，并且取代终点裁判员的位置！
全场哗然！大家都纷纷猜测校草怎么有闲心光顾他们这么边缘的比赛，哦豁！手里还拿着一瓶橙色汽水。
田径类比赛，校园和国际上的风向差不多，往往男性比女性更有看点。
学校里这种女子八百米，更是一种十分边缘、没什么看点并且还是废物集中营的比赛。
只有少数几个女体育生还算能撑撑场子。
但谁也没想到体育部部长会过来。一时间，原本边缘化的废物集中营女子八百米成了炙手可热的比赛项目，大家的目光都往这边看。
顾然的脸都是烧的，她上午都说好了！说好他不许这么高调的！他怎么说话不算话！
“预备备！”起始线的裁判员开始吹哨：“嘟——”
哨声响起，顾然开始迈步子，原本的充数比赛也变得充满干劲，她感觉到耳边有很强的风刮过，她的腿跨起、落下，每一下都拼尽全力向前，血液上头，气息大口大口的喘着，一圈，又一圈……过线！
计时员有好几个，防止出错。顾然感觉她和其他女生都差不多，不知道自己第几名，过线停下来后，她在一旁喘气等待着。
她捂着肚子，刚刚跑的有点猛。
跑道上累死累活，实际上也没超过五分钟。
“喂？你还好吧？”一班顾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然抬起头，见到他正站在自己身边，手里的橘子汽水欲给又止。
“没事，应该是高中生常见的低血糖犯了。”她应声，脑子嗡嗡响，眼前发黑，感觉到好像有人抓到了她的肩膀。
下一秒，天旋地转，她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抱在怀里。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哦呦呦呦！！”的起哄。
“拿着。”
一班顾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喷洒的热气呼在她的脸颊。清凉的橘子汽水被塞在怀里。
她现在，虽然眼前发黑，耳朵听不见。但还是很清晰的感觉到——
一班那个顾然把她抱起来了！
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妈呀，好丢人啊！
他干嘛呀！
你的名字
“停停停, 你干嘛啊？”顾然赶紧挣扎着下来。
他抱的更紧，耳边有风, 他似乎在往前走：“你不是低血糖？”
“你先让我下来, 这个问题不大，离命远着呢。”
顾然赶紧先证明自己没事。
被人抱着，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她现在虽然看不见, 但稍微想一下，都能尴尬到头皮发麻。
他似乎是不信，只低头盯着。
低血糖是短暂性的事，被抱起来以后, 失重感逐渐减弱，眼前也像浓雾一样，逐渐恢复清明。
顾然看清楚眼前的时候，刚好对上他的眼。
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 第一次, 有一种看起来像是担心的情绪。
他已经离开女子八百米终点线有一段距离。
“我没事了，你现在能放我下来了不？”
顾然为了体现自己真的没事了, 说这两句话的声音还故意靠近“中气十足”这方面一点。
他别过脸，露出有些微红的耳根。倒是依她的话，右手向下, 弯腰，把她放下来。
顾然双脚挨到地面, 短暂的失重感让她赶紧抓住他的手臂, 半弯腰等了一会儿, 她彻底恢复过来。
她走回终点线那边, 准备等自己的八百米成绩。
“我就说我没事。”在路上, 顾然继续强调：“低血糖是我们女生的职业病，每次跑完步，缓会儿就好了。”
说完这些，顾然见他不说话，怕他多心，又赶紧补救。她扬了扬那瓶橘子汽水：“不过，谢谢你的汽水。”
“……嗯。”他应声，声音有些闷。
顾然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突然感觉到，周围安静的有些过分。
她抬起头四处看看。
紧接着，她周围的人群，如同摁下暂停键后又摁播放键，像湖水上的涟漪，一点一点扩散，大家从停滞到活泼，一点一点恢复，说着漫无目的的聊天内容。
很明显，都是刚从某种震惊的状态里出来。
-“今天这跑道真红啊？”
-“哈哈哈你傻逼吧……”
-“突然好渴啊，一会儿咱们去小卖部买水吧？”
-“行，咱们自己买！”
-“你低血糖不？”
-“我身体贼拉好，再跑三千米也没问题……”
……
诸如此类莫名其妙的话在周围此起彼伏。
顾然脸颊红透了，恨不得马上钻地缝里。她感觉，这议论声，句句不提她，但句句都是她！
怎么能尴尬成这样！
幸好计时员还有道德操守，这么闹腾下来，他们也没闲着，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已经把名次排出来公布。
“19号，第一名。”
“6号，第二名。”
“13号，第三名。”
……
听到自己的号码，顾然愣了半秒，喜悦瞬间充满头脑，把尴尬全部挤走。
她兴奋的看向一班的顾然，抓住他的胳膊，边喊边雀跃的跳：“我第三！我是第三！！”
他伸手，又摸了摸她的马尾，眼底带着笑意：“嗯，你厉害，还跑赢了一个体育生。”
她满意了，去裁判员那儿登记自己的班级信息，等运动会结束，第三名的奖励就会发放至二班，而且还加分。
她都很开心的在忙。
刚回头，看到他站在自己身后，手里帮她拿着橘子汽水，眼尾染着笑意。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刚才因为低血糖的尴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晚自习上课，宋洛瑶急吼吼的跑到她身边：“同桌，你今天被人抱了？有没有被占便宜？”
顾然：“……”
宋洛瑶下午有别的比赛，她们离得还挺远。怎么连宋洛瑶都知道了？
但面对宋洛瑶，顾然如实招来：“嗯，没被占便宜。”
“那就好！”宋洛瑶拍着胸口，缓缓坐在凳子上，拿出手机解锁：“诺，清北落榜生那个群，大家都在说女子八百米，说校草抱起来一个女生，好像是二班的举牌人。”
宋洛瑶说着，把手机递过来。顾然凑过去看。
那张图还被别人引用，她点一下就能看到大图。这张应该也是别人偷拍的，不是特别清晰，位置也不好。
有她的后脑勺，还有一班顾然的脸。
她头上的小黄花发圈好认，上午举牌就是戴的这个。大家估摸着都是这么猜测的。
“他都贴你这么近，真没关系啊？”宋洛瑶再次问。
顾然看着那张图，回忆起当时的情况。
很近……吗？
她当时低血糖，眼睛看不清，身体也有些没知觉。除了他炽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脖颈，其余的，她都没有感觉到。
“他应该是没见过低血糖，怕出事，所以才把我抱起来的吧？”顾然不确定的回应。
别的情况，她敢想，也不敢说啊！
“欸。”宋洛瑶压低声音，看向自己的同桌：“宝，你有没有觉得，咱校草喜欢你啊？”
听到这话，顾然毛都要炸起来，脑子里闪过虞阳一中的校规，教务处主任何文涛，还有国旗下念检讨……
她赶紧拒绝：“你不要胡说！他就是人好，对谁应该都差不多，你是没有深接触过，所以才猜的。”
宋洛瑶笑起来，柯南同款扶眼镜动作，挑眉一语道破：“我们想接触，可也没有机会啊？他对谁都是高岭之花的。”
顾然不说话了。
宋洛瑶说的是实情，高一一班顾然，全市第一，一中颜值扛把子，和老师关系好，在同学们周围有威信，这种满级高中生，高冷疏离成校园男神，才比较符合常理——
至少顾然在见到他本人之前，都是这么想的。
但他从来没有真正的高岭之花过。他在她面前，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冲破这些固有标签。
见同桌不说话，宋洛瑶也不勉强。她摸了摸同桌的高马尾，以及上面的小黄花：“大家也都是猜的啦，你要是没感觉，也可以不回答。谁规定被喜欢的相方就得喜欢回去？别说是校草，是球草也不行！”
“……嗯。”顾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闷闷地应一声。
-
周日上午是排在最后最后的篮球比赛。
这个比赛算是比较有看点的，体育部和校篮球队双方比拼，都还算偏专业一点。
因此，大家对比赛的热忱空前高涨。
顾然和宋洛瑶也打算过去看看，凑热闹。
在比赛之前，一班顾然让杜以白帮忙带话，说让她上午过去帮忙送个水。
还委婉地提醒一下，希望送的水能卷死其他篮球队员。
于是比赛之前，宋洛瑶陪着顾然还得先一起去趟超市。
“送个水能卷成什么样？”宋洛瑶不理解，小声和顾然吐槽。
顾然摇摇头：“不知道啊！”
说着，她的目光盯向农夫山泉那种最大容积的瓶子。
一些老师的办公室里有饮水机，偶尔会用5L的矿泉水。
顾然盯着这种类型的矿泉水：“这个够不够卷？”
宋洛瑶很真实的摇头：“卷不卷我不知道，但咱俩一人提一桶五升的矿泉水，到体育馆非累死不可！”
顾然放弃，两个人的目光继续在货架上搜寻。
“咱就是说，贵的？凉的？还是什么类型？”宋洛瑶边看边说，“他说要卷死其他篮球队友，也没说哪方面卷啊？”
顾然也停下来，想到上次他给自己带的橘子汽水，挺好喝的。
他好像也很喜欢。
顾然接着又扫一遍货架，发现上面没有橘子汽水。
她问宋洛瑶：“咱们学校其他超市有橘子汽水吗？”
“橘子汽水？”宋洛瑶重复。
顾然点点头，和她描述一下：“玻璃瓶的，颜色和芬达有点像，盖子是啤酒那种铁盖子。”
“哦哦哦。”宋洛瑶想了起来，说：“是学校外面卖的那种吧？”
顾然回想了一下，第一次去买橘子汽水，就是去校外买的。
还是一班的他带自己去的。
她点头：“嗯。”
“那个是校外超市的老板娘自己搞的厂家直销，咱学校没这路子，所有超市都没得卖。”宋洛瑶摊手。
听到是这个结果，顾然有点意外，心想那他上次是怎么给自己弄来的？
虞阳一中是封闭式管理，学生出不去。
“他……”顾然放低声音，问宋洛瑶：“一班那个顾然，他上次在女子八百米给我买了橘子汽水，他从哪儿弄的啊？”
宋洛瑶看着她，倒是闪过一瞬惊奇。
“你……”宋洛瑶斟酌了一下，开口：“他给你带橘子汽水？”
顾然点点头。
“估计是让小餐厅的老板娘给带的。”宋洛瑶嘀咕一句。
“是那个哑巴老板娘？”顾然问。
“昂，哑巴老板娘和校草好像还是邻居，以前校草就经常中午去哑巴老板娘那边帮忙，我听杜以白说，好像还是为了报恩啥的。”
宋洛瑶继续说：“就以前高一，他午休经常不在班里，青姨也提醒过他，现在这个年纪能做的事，都是非必要的，还耽误学习……”
顾然听着，脑子里闪过刚转学时发生的事——
刚转学时，青姨给她安排，让一班顾然在午休时间辅导她。
这种安排是有些没道理的，他当时也是满肚子火气，走路还飞快，她都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当时他一路都不和自己说话。
和现在跟在自己身后，送橘子汽水的形象，简直是判若两人。
你的名字
顾然和哑巴老板娘不熟, 自然是没法请人家帮忙捎橘子汽水的。
顾然买了瓶外包装最漂亮饮料，然后去结账。
卷不卷的, 现在好像也没有意思。学校里面卖的水都差不多, 卷不动。
篮球比赛是在操场露天准备的，因为周围有凹起来的台阶，方便同学们坐在周围观看。
顾然和宋洛瑶来到操场, 比赛已经过半, 校篮球队和体育部的成绩是13：14，几乎持平。
篮球场在露天操场边，周围有树挡着，很凉快。
顾然和宋洛瑶找到高子怡, 坐在台阶上。
“这打到哪儿了？”宋洛瑶坐下来问。
高子怡回答：“上半场差不多了，体育部险胜。顾……一班顾然还没上。基本上没悬念，体育部稳赢。”
“哦哦。”宋洛瑶点头，然后扒着同桌说话：“哎你的水什么时候送啊？”
顾然摇摇头, 很诚实的回答：“我也没有经验啊, 要不等他打完？我看别人都是这么送水的。”
说着，她们两个的目光都往周围去看。
果不其然, 整个篮球场，围着好多女生，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水。要是不推陈出新, 恐怕还真不容易卷死其他人。
顾然戳戳宋洛瑶：“同桌，咱们卷的动其他人吗？”
宋洛瑶和高子怡都很真实的摇摇头。
大家都是在学校买的水, 内卷的天花板, 也不过十块钱一瓶的某某汽水, 而这类水, 好几个女生手里都有。
没什么推陈出新的新意。
宋洛瑶还在小声吐槽：“哎你说这些女生是不是自己想喝这个水啊？所以故意买贵的, 等着被拒绝后自己喝？”
顾然觉得宋洛瑶这想法真是……
“女生被拒绝应该也挺伤心吧？”前排高子怡小声反驳。
顾然跟着点点头。
宋洛瑶被两人的反对意见围攻，立刻举手投降：“okokok，我说错话了。唉。”
说着，她目光惆怅的看向篮球场：“我就是不能理解恋爱脑！”
顾然和高子怡都没法回答她。
这个年纪，女生大多对恋爱都抱有最美好的幻想。甚至，只要有一个喜欢的人，都能给沉闷枯燥的高中生活，带来一丝甜味。
-
顾然买的水是冰柜里的，当她把水从冰柜里拿出来时，这个水就开始在慢慢恢复到常温状态了。
她拿了纸巾，在一点一点的擦瓶身的水珠。擦完，又有新的，周而复始。
但她对篮球比赛其实没有很大兴趣，所以擦着水瓶，也不觉得无聊。
裁判吹哨，下半场开始。宋洛瑶和高子怡，以及周围其他同学，都在喊加油起哄，时不时还有一两句脏话骂出来。
-“……好球！”
-“唉，刚刚干嘛啊！那么好的机会。”
-“卧槽！牛逼！”
-“刚刚部长那传球真牛逼！直接飞大半个场……”
……
周围气氛热切，顾然也被感染的抬起头，她放下水杯，目光向前。
篮球场上，一群人均身高185+的男生们在跑，体育部穿的是荧光黄，校篮球队穿的是荧光绿。
顾然看了看，迅速在人群里找到一班的顾然。他身上穿的数字背心，和自己那次的一样，都是13号。
还挺巧的。
顾然这么想着，没放在心上，继续看比赛。
不得不说，球类竞技运动，真是一种感染力很强的运动。
顾然不太懂规则，只看得懂进球，以及进球的位置，还有身后裁判的加分数字。但这些，足以让她被感染进来，跟着一起激动。
一班的顾然，他几乎是主宰球场一般的存在。运球、跳跃、传球、投掷、投篮，每一步，都比别人看着有力。
篮球似乎在他手里都更听话，他挽着袖子，细碎的阳光透过来，小臂上青筋凸现，他运着球，纵身一跃，像一只敏捷的豹子，篮球稳稳当当的跳进球框里。
三分！又一个！
篮球比赛计分员换了一下数字，现在已经是13：25。自从他上场到现在，校篮球队一分也没拿。
周围再次炸锅，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喊起他的名字。
“顾然！顾然！顾然——”
顾然深呼吸两口气，她已经习惯这些名字不是在喊她，忘掉自己的名字后，立刻加入起哄大军，一起喊他的名字。
也是她的名字。
“顾然！顾然！”
顾然奋力的喊着，看着他在球场上的绝对主宰，篮球一次次落入篮球框。
心里某处，忽然颤动一下。
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的脸时。
一样的悸动。
-
中途休息，好多女生都围着上去送水，顾然不想挤，留在原地和宋洛瑶一起坐着。
“哎。”顾然压低声音问：“一班顾然他打篮球好像很厉害啊！”
确实是厉害，自从他上场，简直没给校篮球队进球的机会。几乎是碾压般的实力。
“嗯。”宋洛瑶四处看看，发现一时半会儿没人注意到她们两个，别人都去围着球场送水了。
她才继续说：“他以前初中是在骁龙读的，骁龙是武校。你懂的，这地方，不狠一点活不下去。”
“武校对咱们高中，那是降维打击。咱们学校最刺头的学生，都打不过他。”
顾然觉得宋洛瑶懂得好多啊，她好奇道：“感觉你什么都知道。”
宋洛瑶一脸骄傲：“那是！我以前和杜以白同桌，他们俩说话，我都记得。”
“……”顾然忍不住笑起来，突然觉得宋洛瑶也有点可爱。
说完这些，篮球场的人还很多，顾然也不想下去，干脆坐在原地，拿出手机搜虞阳骁龙的相关信息。
因为是用百度搜索的，按照综合热度排出来的顺序，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几条人命相关的新闻，暴力又血腥，她吓一跳。
她赶紧退出来，心有余悸。
“喂？”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顾然心虚，立刻熄灭手机，抬头。一班的顾然站在她面前，衣服湿了大半，下巴还在滴汗。
周围安安静静的，不少女生把幽怨的目光放到这边。
很显然，他大概是在篮球场没等到她，所以自己过来找。
还顺带拒绝了大半个篮球场的女生，也给她拉了大半个篮球场的仇恨。
“嗯，你怎么来这儿了？”她开口，脑子里还在想那个人命新闻。
“我快渴死了。”他说着，就去看向旁边她买的水，时间久了，这个已经恢复到常温，不再冰凉可口。
他倒也没嫌弃，眼神示意问了一下。
顾然立刻点点头：“这个给你的，全小卖部最贵的一种。够卷吗？”
“不是这方面卷！”他的语气虽然有点嫌弃，但没有拒绝，弯腰拿起水，拧开，站起来，仰着头往嘴里灌了几口。
他大概嫌热，今天没有穿卫衣，穿的是一件T恤。在球场浸湿大半，他稍微扬起头，露出里面颇有质感的腹肌。
顾然的脸微红，往旁边别了别脸，心想这人怎么就直接在这儿喝水？动作还这么……不雅观！
“有纸没？”他拧着瓶盖，接着问：“我擦个汗。”
“有的。”顾然从口袋里取纸巾给他。
她平时穿校服的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校服有两个大口袋，可以让她装各种小东西。
他拿纸巾擦干净脸和脖子上的汗水，看到她身边刚刚擦瓶子的纸巾，干脆顺手捎上，一起扔垃圾桶里。
“嘟嘟——”
哨声响起，篮球比赛继续，到了最后关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是胜负已定，最后一定是体育部胜出。
顾然看着他，再次回到球场，那瓶水他刚刚已经喝完。
周围不少女生都往自己这边看，还是很尴尬的。
顾然戳戳宋洛瑶：“同桌，咱们再去一趟小卖部吧？”
宋洛瑶点头。
两个人都弱弱的，被很多女生盯着，不敢吭声，一直等离开篮球场很远以后，顾然才缓缓松了口气。
“刚刚好吓人！”顾然拍着胸口。
宋洛瑶跟着附和：“对啊！刚刚怎么就……他怎么搞的这么没有分寸感啊！”
顾然觉得“分寸感”这个词用的真是太好了。
他们两个人现在还没关系呢！他搞这么多虚的干嘛啊！
一场运动会才三天，他让她尴尬了两回！
抛开某些违反校规的猜测，这朋友还能不能要了！
“那我们还回去吗？”宋洛瑶又说。
顾然摇摇头：“不回去，我想回咱们班里了，你再给我讲讲电磁力那块儿的知识点，我上次没听懂……”
“行啊！可是我有点热。”
“我给你买雪糕，你随便挑牌子。”
……
两个女生互相挽着胳膊，走进超市。
被人围观的尴尬，第一次时可能还会觉得受不了，恨不得钻进地缝。但第二次，也许是因为有了一种名叫“经验”的包容心理，很快就可以恢复正常。
顾然觉得，再过几次，她的脸皮应该会练的很厚。
顾然和宋洛瑶挑好雪糕，一起去结账，出来时，外面几个女生在超市门口围着，一脸不爽。
这群女生，为首的是一个黑长直，长的是有点偏清秀的脸，皮肤很白，看上去是一种干净的清纯。
黑长直看向顾然：“请问，你是顾然的女朋友吗？”
你的名字
顾然看向她, 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倒是旁边的宋洛瑶，四下扫了黑长直一眼, 目光微动, 然后拉着顾然的胳膊：“走走走，同桌，咱们走！”
顾然被拽的踉跄几步, 她感觉到, 自己同桌不是很喜欢这个黑长直。
至于原因是什么，同桌显然是不能在这里当着别人面说的，这不礼貌。
但顾然还是配合着宋洛瑶，点头应和：“好, 我们走！”
被她们两个明晃晃的无视，黑长直也不恼，她轻飘飘的迈着步子，大约是学过跳舞, 步子轻而稳, 她很轻易的……再次挡在顾然面前。
“同学，我就是确认一下。”黑长直说着, 眼神暗淡下来，声音都染上了哽咽：“我在学校官网看到了你们的合照，顾然他从不喜欢和别人合照的。我就想问问, 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学校要求的啊？”
还有官网合照？！！
顾然慢慢想起来了, 前几天开幕式, 学校确实把她和一班顾然喊过去拍照。没想到这么快就做好宣传稿件并且挂在官网上了。
顾然其实现在就想拿起手机看照片, 但这个黑长直还在一旁, 人家都说了两次话了, 她不搭理也不合适。
而且。
顾然怕自己再无视，对方还是会跟过来的。好麻烦。
“是他要求合照的。”顾然看向黑长直，如实回答：“学校可安排不了他。”
顾然只回答她第二个问题。
因为第一个，她自己也不确定，到底该不该回答。
当别人问你是否是某人的女朋友。无论回答的是“是”或者“否”，都会被染上一层割舍不开的恋爱关系。
顾然觉得，她现在和一班顾然，谁也没戳破，就不要说太多。闲言碎语惹是非。
黑长直眼神暗淡的更厉害：“原来是这样……”
她看着怪可怜的，顾然都有些不忍心。
“好了好了。”宋洛瑶的声音传来，她听上去有些生气，看向黑长直：“已经回答完你了，我们可以离开了嘛？”
黑长直轻微的点点头。
宋洛瑶叹了口气，拉着同桌离开。
两个人走出很远以后，宋洛瑶才压低声音开口：“哎，那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要校草微信要了半年多没结果的文科班清纯校花。”
顾然记得她上次也是这么说沈悦歌的。
“文科班到底有几个校花啊？”顾然问。
“两个。”宋洛瑶比了两个手指，继续说：“刚刚那个，还有沈悦歌，是文科班的红白玫瑰，一个清纯，一个热切，高一军训的时候，大家无聊评的。她们的共同之处就是，都喜欢咱们校草啊！”
“但这个，感觉不怎么有名，没有沈悦歌那种惊天动地。”顾然又说。
“嗯。”宋洛瑶回应：“这个不怎么会来事，她做过最有勇气的事儿，应该是问校草要微信。但校草一直没给，她崩溃的很严重，后来分科分班，她也不如沈悦歌在哪儿都混的开，然后就淡了。”
“你刚刚好像，不是很喜欢她？”顾然慢慢问。
宋洛瑶这种女生，是很好相处的。见她不喜欢谁，顾然也有点惊讶。
“嗯。”宋洛瑶倒也答应的痛快：“我们高一都是一个班的，她……”
宋洛瑶抬头，先观察一眼自己同桌。发现同桌的眼睛里确实是只有好奇而没有其他因素时，她才缓慢开口：“这事儿其实比较复杂，我路上慢慢给你说……”
黑长直女孩叫阮依依，高一时，是男顾然的第一个同桌。
阮依依是最后一个到班里的，她凳子坏了，男顾然给她换个好的。就这样，阮依依开始喜欢男顾然。
阮依依是那种，很内向的女生，她鼓起勇气做的最勇敢的事，也不过是换座位之前，出口问男顾然要微信。
然后男顾然没给。
阮依依内心崩塌的很严重，与此同时，调座位后，杜以白和宋洛瑶坐同桌，中午男顾然去找杜以白吃饭，偶尔捎带上宋洛瑶。
于是阮依依和她的小姐妹团体，私下骂宋洛瑶是汉子茶。
再后来，杜以白和男顾然大概是听说了这件事，就不带宋洛瑶一起了。
一直到第一个学期过完，分科分班，才算好了一些。
“……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会讨厌恋爱脑。”宋洛瑶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被人骂汉子茶的事，应该已经过去很久，但这些话，明显还是对她产生了很大的伤害。
顾然抱住她的胳膊，那个时候自己不在这里，也没有办法去替谁骂谁安慰谁。
替骂和安慰都没用，伤害已经形成了，这是抹不去的伤疤。
顾然拿起手机，和宋洛瑶说起别的：“刚刚我听说，官网宣传图片发了，你陪我一起看看，好嘛？看完我们再学习。”
宋洛瑶点点头，她看向同桌，好像理解了她的意图。
回忆自己被骂汉子茶时都没多大感触，现在忽然，眼睛有些酸涩。
宋洛瑶鼻子一吸，抖了抖手里的雪糕：“可以先吃雪糕吗？”
顾然点点头：“好啊，再不吃这个都要化了！”
两个人很默契的，谁也没有再提起阮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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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网和微信公众号发的宣传图和大屏海报，都是双人的。
两个顾然穿着校服，在绿茵场、教学楼、国旗台、食堂门口……等虞阳一中有标志性的建筑前，看书、敬礼、或者其他一些摄影师指导他们做的动作，男生挺拔俊逸，女生干净漂亮，没有花里胡哨的衣服，脸上都是独属于学生的干净整洁。
公众号下面有好多路人评论，还都挺有意思的。
【大三程序猿：真是酸了，怎么我上学那时候没有这么好看的学弟学妹？】
【寡王一路硕博：一中现在盖的这么豪华？亘古不变的真理——只有我毕业以后学校开始装修整顿】
【谁说大学上床下桌看我不打死：看着学妹，我真的理解古人那句十六岁倾国倾城是什么感受呜呜呜呜呜呜呜】
【花开富贵：谁家闺女啊？多大了？有对象没？姨有个儿子今年大二，学计算机的，这是他微信号xxxxxxxxx】
【宁静致远：旁边那小伙子不错啊，两个人是处对象吗？】
【开朗的网友：……我要考上虞阳一中！】
【。：真是服了，我本来就是来保存女生照片的，怎么一张单人照都没有？】
……
顾然和宋洛瑶一起吃着雪糕看着评论，边看边笑笑，还要分析这条评论是学长学姐还是谁家家长。都特别快乐。
-
下午，运动会闭幕式，学校要求是得奖的同学必须去体育馆领奖。
顾然是女子八百米的第三名，她和班上得奖的同学一起过去。
苏稚是仰卧起坐第一名，顾然和她一起过去。
“都会有什么奖励啊？”顾然问。
“就发一张证书，上面写着，某某同学在虞阳一中第九届运动会什么什么项目获得第几名。也有咱学校自制的小奖牌，仿奥运会那种。”苏稚和她介绍。
顾然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她接话：“那这还挺有荣誉感的，我到时候把证书拿回家裱起来……”
她们两个走在后面，顾然一句话刚说完，转身走出教室，看到了一班的顾然。
杜以白原本跟在他旁边，然后莫名向前多走快两步，推着苏稚向前：“走走走，我有个八卦跟你说……”
最后面，只剩下他们两个。
顾然装作若无其事的和他打招呼：“你也去领奖啊？”
“不是。”他淡淡回复。
“啊？”顾然抬头看他：“你篮球比赛，不是第一吗？”
“哼。”他轻笑了声，然后伸手去揉她的头发：“你还好意思说！我球赛打一半，你人去哪儿了？”
“回班里了。”顾然赶紧躲开，真不明白这人非得仗着自己个子高，揉别人的头。
真不礼貌！
“再说了。”顾然两只手抓住他的手腕，举起，不让他摸自己头。
她认真的反驳：“我不也把水送给你了吗？我在那儿留着，那么多人看，你是不知道，那球场女生用眼睛都能把我盯死！”
“还有那个，阮依依！”顾然起高了声音，他也停止了动作。
两个人都沉默不语，但都默契的向前走几步，远离班级里同学能听见的范畴。
他先开口：“阮依依去找你了？”
“我在小卖部门口碰上的。”顾然看着他，没看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她如实回答：“她问我官网和你同台，是不是学校安排的。”
“嗯，你怎么回答的？”
“如实回答，我就说学校使唤不动你。然后她委屈着走了。”
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顾然并没有说阮依依问自己是不是男顾然女朋友的事。
这一刻，她其实更在意男顾然的看法。
毕竟，他和阮依依的相遇，都是那么校园文标配。什么男女主开学第一天就做同桌，还互相帮助，女主暗恋男主爱而不得等等等等。
这些以前都是顾然最喜欢的小说情节，但现在，她有些害怕自己是那个半路杀出的女配。
说完这些，顾然也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低着头，又轻轻问了一句：“我那么说，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他的语气还是吊儿郎当，还有几分没来得及散去的笑意。
“你说的挺好，我还挺高兴的。”他又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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