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索长行去也”;倩女却担心他功名取就、别结良缘,不禁说道“好是难分别也呵”!三人不同的语言表明了各自不同的想法:李氏想的是自家从不招“白衣秀士”,王文举想的是取功名如拾芥,倩女想的是爱情又生波折。这就将戏曲冲突进一步向高潮推进。

最后,王文举高中状元与倩女生魂双双归来,又与李氏相见。这场对白再次强化了三人的性格,深刻地表明三人不同关系。李氏突然见到倩女生魂,当然惊恐万状,不禁说出“这必是鬼魅”!王文举曾与倩女生魂相处三年,形影不离,但居然要将它“一剑挥之两段”,充分表现他的极端无情。倩女在他的威逼下吓得只是哭叫“可怎了也”!李氏毕竟是母亲,考虑到其他原因,劝阻王文举不要鲁莽:“王秀才且留人,他道不是妖精,着她到房中看,那个是伏侍她的梅香?”这才救了倩女。

这场对白简洁而有力地表现出三人不同的性格和关系,极富戏剧性。《倩女离魂》的唱词,比对白更能细致地表现出人物的心理活动和感情变化。《倩女离魂》的唱词具有浓厚的抒情气息,笔墨细腻但并不感纤巧,文词精美却不显雕琢。第二折写离魂月夜追赶王文举的情景,曲词和宾白水乳交融,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把倩女焦急盼望的心理,慌忙赶路的情形,以及江岸月夜的景色都描绘得十分细致逼真。尤其是写离魂追到江边的几支曲,充满了诗情画意。

【调笑令】向沙堤款踏,莎草带霜滑。掠湿湘裙翡翠纱,抵多少苍苔露冷凌波袜。看江上晚来堪画,玩冰壶潋滟天上下,似一片碧玉无瑕。

【秃厮儿】你觑远浦孤鹜落霞,枯藤老树昏鸦。听长笛一声何处发,歌乃,橹咿哑。

【圣药王】近蓼洼,望萍花,有折蒲衰柳老蒹葭。近水凹,傍短槎,见烟笼寒水月笼沙,茅舍两三家。

倩女终于踏上了沙堤,来到了码头,听到了王文举在船上弹琴的声音。此时,呈现在眼前的是:孤鹜昏鸦、蒲柳蒹葭、短槎茅舍;听到的是:笛声、歌声、橹声、琴声再加上月光湛湛、水天一色,真是个风景如画。倩女惊惶焦虑的心情由紧张转变为舒缓,描写充满着浓烈的浪漫主义色彩。郑光祖善于吸取前人诗、词、曲的语言,以及民间俗语的长处,熔铸成具有自己特色的曲词。在《倩女离魂》中,唐诗如王维的“渭城朝雨挹清尘”,“西出阳关无故人”(《送元二使安西》),李贺的“天若有情天亦老”(《金铜仙人辞汉歌》),刘禹锡的“飞入寻常百姓家”(《乌衣巷》),李商隐的“心有灵犀点通”(《无题》),杜牧的“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泊秦淮》);宋词如柳永的“多情自古伤别离”(《雨霖铃》);元散曲如马致远的“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天净沙》)等名句,或直接引用,或融化改作,均极为自然贴切,丝毫没有生硬凑合的痕迹。他还运用通晓易懂的民间俗语,如“好事不坚牢”等和象声词的选用,也使得曲词生机勃勃,有无限的活力。

李调元说:“郑德辉《倩女离魂》曲中有忒楞楞腾、疏剌剌沙、厮琅琅汤、吉丁丁当、扑通通冬,皆四字成句,盖元人俗语也。”(《雨村夜话》)从《倩女离魂》的内容上看,可以说是《西厢记》“草桥店梦莺莺”的继承和发展。只是王实甫的《西厢记》把崔莺莺、张生团聚的希望寄托在梦境中,并未能实现;而郑光祖让张倩女“离魂”与王文举同居三年,运用了浪漫主义手法将前人寓于梦境中不能实现的理想,在艺术境界中得以实现,这不能不说是一大突破。

而到了汤显祖的《牡丹亭》中,杜丽娘出生入死,炽热真挚的爱情战胜了死亡,取得了浪漫主义创作手法的巨大成就。在戏曲发展史上,《倩女离魂》的情节和人物形象,受到了《西厢记》的启发,而又对《牡丹亭》有较大的影响。在这两大名剧之间,它起着不可或缺的过渡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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