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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社会》(2005)DVD封面海报。

“一个社会有秩序才有饭吃,有着上千年历史的中国人深谙此道,黑社会也是塑造社会秩序的一股力量,只不过它是一股注定要被取代的力量。……从根源上讲,它(黑社会)的存在时对政府权力的补充和顶替。”

——见《别来无恙》第三篇《失控的<黑社会>,谁当话事人?》

类似的场景在中国历史中还出现过好几次。如中国历史上最出名的帮派“洪帮”,又称“天地会”,其成员多为农民、小手工业者、水陆运输工人等下层苦民。(在香港活跃的“三合会”正是由洪帮发展而来,《古惑仔》正是以“三合会”为原型的作品)还有古代的“漕帮”,“漕帮”诞生于雍正年间,本为保护漕运武官水手的组织,光绪年间取消漕运,逐渐发展为准军事化“黑社会”组织,进入民国后发展为“青帮”,我们熟知的黄金荣、杜月笙皆为“青帮”头目。当年的上海滩鱼龙混杂,帮派林立,在政府与租界统治间自成秩序。

这些历史元素被流行文化所借用,塑造出大众文化视野下的“黑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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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义”与“狠绝”

我们为什么喜欢“黑社会”题材作品?

动荡年代形成的组织,情义是重要的粘合剂,《古惑仔》系列能收获那么多观众也在于一个“义”字。

影视剧中的“黑社会”情义有两个层次,一是诚挚的私人情感,正面形象的“古惑仔”们虽然干着上不得台面的营生,但每个人都活得真切,敢爱敢恨,对兄弟肝脑涂地,绝无二心。二是超脱个人的“大义”,许多影响力深远的黑帮角色往往对“体面”有所追求,他们虽然坏,但坏得有规矩,有底线。如马龙·白兰度饰演的体面优雅、恩威并施的一代“教父”,他是弱小平民的保护神,绝对不贩毒害人。

“男人第一步要努力实现自我价值,第二步要全力照顾好家人,第三步要尽可能帮助善良的人,第四步为族群发声,第五步为国家争荣誉。事实上作为男人,前两步成功,人生已算得上圆满,做到第三步堪称伟大,而随意颠倒次序的那些人,一般不值得信任。”

——《教父》台词

此外,人们想像的“黑社会”还有另一个重要的特征——“狠”。

我们在流行文化作品中能看到各式各样的“黑帮大佬”,《鹿鼎记》中不失儒雅的“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电影《功夫》中面目凶狠的斧头帮头目琛哥,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中葛优饰演的话不多但四两拨千斤的帮派大亨陆先生,《无间道》中曾志伟饰演的面带笑容絮絮叨叨但下手绝不心软黑帮头目……这些影视作品塑造的“黑社会头目”有的心狠手辣眼神凌厉,有的表面和善但满腹黑水,有的自持自重自带威严,但不管性格有多不同,终离不开一个“狠”字,他们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如果杀伐决断都做不来,怎么可能成为一帮混混的老大。

“黑社会”影视剧制造了有别于普通法律法规的秩序规则,这些规则往往与“义”联系在一起。它一方满暗合了传统价值观,另一方面诉诸于个体情感,更容易引发人们情感上的认同,同时,这些规则无形中完成了对循规蹈矩的现世规则的反抗,遵纪守法的人们无法解决的问题,在“黑社会”秩序之下永远都有解决的法子,只要你够“狠”。

“狠”寄托了生活在压抑秩序下的人们,宣泄负面情绪的渴望。生活在规训下的人们,无法通过真实的暴力完成宣泄,而“信不信我杀你全家”之类的台词,成为了一种宣泄的替代方式。

▲网传“天安社”聚餐视频。截图来自知乎网友。

这样一比,“黑社会”cosplay团体虽有相似的结义之举和满身的青色纹身,但没有人拥有人们所设想的“黑社会老大”的气质,团体也脱离了“黑社会”存在的社会环境。相比之下,列队结义、光膀纹身合影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有点low,也有点萌”,这种反差感源于与认知中“黑社会”形象的冲突——当然,“天安社”并不是真正的“黑社会”,这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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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美化”

流行文化中的“黑社会”是一种想象

大陆早期的“黑社会”影视作品大多带有现实主义倾向,它们或多或少地表现了真实的社会反黑历程。如2002年首播的电视剧《插翅难逃》,主角原型为香港五大悍匪之一张子强,他曾策划绑架李嘉诚的长子李泽钜和香港富豪郭炳湘,获得数亿港元赎金。印象中这部电视剧的画面称不上“美”,但粗粝得真实。

▲电视剧《插翅难逃》(2002)剧照。

这些现实主义向的反黑作品,可能在年轻一代的脑海中没有留下太深刻的记忆,至少对于我是如此。反黑大潮过后,那些曾经轰动一时的悍匪都成为了过往云烟,新时代来临,我们的生活离以往的动荡越来越远。

虽然生活中没有对“黑社会”的直接体认,但它却成为了大众文化的流行元素受人追捧。“黑社会”题材影视剧接二连三地出现,粉丝创作中也不断借鉴“黑社会”的元素。对于当下的年轻人来说,“黑社会”更多是受流行文化商品影响而诞生的想象。

流行文化中的“黑社会”有明显的美化倾向。“黑社会”影视剧作品渐趋精致化,发展出有导演个人特色的暴力美学,给观众带来了视觉冲击和审美享受。如被称为“暴力美学大师”的吴宇森,受美国新生代导演萨姆·佩金法和斯坦利·库布里克电影中暴力元素的影响,他在八十年代拍出了《英雄本色》《喋血双雄》两部出色的“黑社会”题材电影。电影中利落的带有哲学意味的暴力镜头奠定了“吴式暴力美学”。

▲吴宇森作品《喋血双雄》剧照,大面积的红色背景极具美感和张力。

“暴力美学”并不止于镜头之美,优秀的导演更注重镜头所表达的含义。如吴宇森《喋血双雄》教堂生死战中有一个白鸽从教堂中飞过的镜头,象征着主角们的情义和二人坚持的正义。

▲在《喋血双雄》,吴宇森电影中的王牌配角白鸽第一次出现。

城市中的“黑社会”故事往往发生于熟悉场景中的陌生角落,与我们一样的凡人被置身于极端的处境之下,这时人性会以何种复杂的形式呈现,一个人在不同环境下会出现多大的前后反差,主角在展示暴力时背负了什么,这些人性化的要素让“暴力”的呈现更为丰富,让观众也多了一重审美体验。

▲电影《甜蜜蜜》(1996)中,曾志伟饰演的黑社会头目怕自己的纹身吓到张曼玉饰演的女主,在自己的身上纹了一只米老鼠,对女主说:“我今天给你带来了一个朋友。”影视剧作品中常常有类似的反差设定,以展现人物多面的性格。

这样的作品想要表现的主旨并不是“暴力”本身,故其表现的“黑社会”不免有美化的倾向。如2016年电影《罗曼蒂克的消亡史》。整部电影的镜头很美,即使在表现暴力的时候也不失美感,导演并不想表现真实的“黑社会”,他希望在这些角色身上,尤其是葛优饰演的帮派大亨身上体现罗曼蒂克的消亡,体现时代的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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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外的想象

对真正的暴力我们可能一无所知

影视创作者们想要通过“黑社会”题材表达更深远的内容,那大众文化的消费者们如何看待“黑社会文化”呢?想要全面了解固然需要严格的调查,但我们可以从消费者的二次创作中探知某个面向。

在某视频网站上搜索关键词“黑帮AU”(AU是another universe的首字母缩写,可理解为平行宇宙,指粉丝借用原著人物设定,改变故事情节背景创作的新故事),你会看到大量的粉丝向二次创作视频。这些视频把流行影视作品的人物安插到黑帮背景中,数量庞大,有的视频点击量相当可观。“美”“酷”“带感”,是用户观看黑帮AU向视频的主要感受。

▲国内某网站关键词“黑帮AU”搜索部分结果。

在“黑帮AU”作品中,粉丝展现的往往是被美化的“黑社会”。主角们往往打扮得光鲜亮丽,争勇斗狠时也不失体面。制作时粉丝们会使用各式各样的滤镜增加画面的美感,剪辑时注重场景转换节奏卡点,看起来带感与制作上的用心不无关系。

这类粉丝作品很多都是为了凸显角色的帅或美,或性格上的凌厉果断,或主角间“相杀相爱”的特殊情义,“黑社会”背景成为烘托这一切的点缀。这说明粉丝从流行文化商品中吸收了“黑社会文化”中积极的一面,并从二次创作中获得快感——“暴力”镜头带来了爽感,精致画面带来了美感,角色之间的情感互动带来了满足感。

其实,无论是专业的创作还是粉丝的二次创作,“黑社会”现在已经成为一个流行的美学符号,被用来表达不同的内容:粉丝们用它来烘托喜爱的演员,创作者们用来表现时代厚重感,或其他主旨。他们的相同之处在于把真正的血腥隐藏了起来,即使表现血腥也要表现“美丽的暴力”。

▲对暴力的美化倾向也不限于“黑社会”题材,武侠剧中美化的“吐血”镜头也时常受到观众的欢迎。图为《新边城浪子》(2016)剧照。

而“天安社cosplay”调侃和快手“社会人”文化代表的则是另一种倾向,有人在借用“黑社会”以自嘲的方式表达身份认同,有人仅仅把它当作笑点,为图一乐,和其他网友一同调侃寻求狂欢的快感。“黑社会”黑暗的一面,也在笑声中被淹没了。

相信大家内心也都明白,从码头黑帮到城市黑社会,那些带着动荡社会烙印,承载旧式价值传统的“黑社会”已经被大众文化成功美化,真正的血腥暴力的“黑社会”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们一无所知。

你或许想说有些作品也呈现了“黑社会”的残忍,但你只要去看看纪实作品便可知影视中的残忍仅仅涉及真实情况的皮毛。这里并没有批判的意思,对暴力的美化是很正常的,毕竟真实的暴力会引发强烈的不适。而影视在表现“黑社会”时理应有更深远的主旨,直指人性本质或终极价值。只是身为观者的我们需要保持清醒的判断力和审美距离,当我们热衷于“吐血”“凌虐”等美化的暴力元素时,认清艺术创作与真实的区别。在被“黑社会”情义感动的之时要明白,需要吸纳的可不是暴力本身,而是之外的东西。

文/安安 编辑 西西

值班编辑 吾彦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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