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进宫来,手掂比刀布就行啦。

隔段时间,剃头匠掂着比刀布如约进宫,果然畅通无阻。日久天长,人们目睹剃头匠掂着比刀布随意进出皇宫,就戏谑道:“圣旨来啦”。

传说归传说,从寻常百姓到九五之尊,都得剃头,谁都离不开。老张笑着说,可别小看剃头这行当,其实学问深着哩。那四条腿的大板凳叫“大梁”。梳头的梳子叫“大撑”、“小撑”。毛巾呼为“小条”,围裙是“大条”。推子唤作“老嘎”,剃刀叫“比子”。连磨刀石都有名称,唤作“溜子”。磨刀磨推子叫“汪一汪”,磨好工具叫“清子”。洗头叫“打汪”,修面称“赶盘”。

另外,十个阿拉伯数字叫法也非同寻常:1“柳”、2“越”、3“汪”、4“折”、5“中”、6“神”、7“星”、8“张”、9“爱”、10“足”。譬如剃光头带刮脸,做完活徒弟要收账,师父用行话暗示:“中”,那就是五毛钱。

再说洗头,庄稼人整天在地里风刮日晒,十天半月不洗头,只到了剃头时才洗一回,男子清一色刮“光葫芦”。有人天生头皮屑多,有人染上头癣,为了解痒,通常要用响水洗头刮脸。

师父故意将热锅里的水瓢倒扣,努嘴让徒弟舀水。水瓢像老鳖盖一样浮在水面,水下边的吸力很大,徒弟用手指头去抓,咋也拿不出来。徒弟一时性急,伸手入热水中,将水瓢抄起来,呲牙咧嘴浑身激灵。如此反复多次,才能练出手上功夫。

用响水洗头,连烫带挠,客人嘴里直叫过瘾。

祖传的手艺活

要在这一代失传吗?

更重要的功夫,是练腿功,师徒二人挑着担子,当街摆摊,将四条腿大板凳放地上,遇一个200多斤、膀大腰圆的客人,剃完光头要刮脸,师父一条腿立着,另一条腿斜蹬着大板凳的横橕,那半弯大腿就是靠背椅,客人平身子往后一仰,半躺在腿上,闭上双眼慢慢享受。

刮脸,就像庄稼人锄地,横耢、竖耢、大斜耢,都有路数,脸面要刮72刀,先搁右鬓角下沿搭刀,转一圈拐回来,最后还得搁那儿收刀,老规矩叫“关门”。

脸面板正的活儿好做,遇上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疤瘌头麻子脸时,刀法更有说词,顺刀、推刀、颤刀、弯刀、滚刀,还有崩刀,崩刀最难学,左手压着客人耳朵贴住耳朵眼,使崩刀刮耳根后头和脑摸勺,客人听见刮脸刀的钢音咯嘣响,俗称“小二姐下楼”。

玩这一手刀不能离客人皮肉,离开皮肉崩一下,就是一个口子,立马流血,没有十年八年的硬功夫练不出来。

遇上那些讲究家,刮完脸要你给他打泪囊掏耳朵眼,刀尖立棱,不能重也不能太轻,否则手一颤抖,会伤及客人眼睛。

打完泪囊翻起客人的上眼板,再用刀柄光溜溜的金属把轻轻摩擦几下,将里边的脏污清除。至于为客人捏肩、按背、“拿大胯”的细活儿,那是有钱人的高级享受。只有伺候周到了,老主顾才会夸你一手好活路,自觉给你传名声、拉生意。

老张不无遗憾地说,可惜师父祖传的剃头活儿,到他们两口子这儿就要失传了。

他家大儿子常年在外打工不回,老二大学毕业落户在大城市,谁也不愿干剃头这种脏活累活儿。

收徒弟更不用提了,如今满大街美发厅,洗剪吹烫染,轻松做一个少说50块,多则上百元,他精心刮一个光头带修面,才收10块钱,忙活一天下来,腰酸背痛,挣不了多少,谁愿意跟他当徒弟?

老张的腿静脉曲张,做手术花去几万元,不能长时间站立,本已萌生退意,却又舍不得多年老主顾,天天聚集在小店内,海阔天空、云淡人远地喷空儿,图的就是个乐子、人缘。

跟老张遭遇类似的,还有我邻居小现,他儿子情愿外出打工,也不愿接班学剃头。他把手艺传给自己的三弟,光身汉的三弟却得病死了。

今年春节,我从城里回老家探亲,大街上遇到小现,问及剃头生意,他苦笑说:“爷们,俺的腿疼,早都不干那活儿了,在家看孙子呢。”

那些散居乡间的剃头匠日渐老去,老祖宗传下来的独门手艺,作为华夏非物质文化遗产,剃头的挑子还能再热多久?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睢建民,豫东尉氏县人,对越自卫还击战退役一等伤残军人。从文40年,曾在全国多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数百篇,有多篇作品获奖被收录入书。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尉氏县作协副主席,网易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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