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爷爷的感觉,我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反倒是长大之后自己身上流露出的种种自卑、胆小让我开始探究原生家庭。我以为自己的孤独和不善于表达是天生的,后来才发现原来我从来都没有被真正的爱过。

7.

爷爷去年生病了,我也只是过年回家听爸妈讲,他经常咳嗽,经常跑医院。

人老了,多跑几次医院也是正常的,爷爷拿着医院的证明召集兄弟几个开会,向儿子们报销。妈妈回来吐槽道:“现在知道团结了,当初分家产怎么不团结?”

因为分家产的事,兄弟四个闹得非常不愉快,甚至到了吵架打架的程度。我也一度埋怨爷爷,自那以后,和堂姐堂弟从形影不离到路上偶遇只能尴尬到装作不认识。

春节那一天,爷爷照旧来我们家发压岁钱,领压岁钱。带着黑色皮帽,满脸都是没有刮干净的白色胡渣,耷拉在脸上的眼眶浑浊无神,他冲我们笑了一下,看到他后槽牙掉了几颗,爷爷是真的老了。

我倒了一杯茶给爷爷,他伸出满是老年斑的棕褐色双手,颤颤巍巍地接着,一年没见,我虽然也尴尬,但也克制得住,爷爷好像特别的紧张。

他一边咳嗽,一边从棉外套的内衬里掏出一沓钱,动作像树懒一样缓慢,用手指沾着口水数了几张,走向我和妹妹。“来,压岁钱。”

我起身回应,接下了钱。爸爸也递给了爷爷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形式流程结束后,爷爷又咳嗽了几声,说:“我回家了啊。”然后笨拙地转过身,我才发现爷爷开始拄起了拐杖,弱小单薄的身子被宽大的衣服包裹着,伴着咳嗽声,步履蹒跚。

我的鼻头禁不住一酸,眼泪短暂地模糊了视线。

8.

爷爷病情加重是在今年5月份左右,手术结束,住了好一阵子的院我才知道。妯娌几个轮流去看护,做饭给爷爷吃,妈妈和我说她一定会照顾好爷爷。

而我呢?过去的种种回忆现在想起来确实感到十分委屈,去责怪躺在病床上耄耋之年爷爷?责怪把我放在爷爷家寄养的父母?或是大闹一场,破罐子破摔,把如今遇到的羁绊全部归结给他们?

那个梦之后,我问妈妈,爷爷状况如何,她说已经出院了。我有种如释重负,亲人还在的庆幸。

人之将至,脆弱的像一片秋天的叶子,零落在马路边,风往哪里吹,他往哪里去。再多的埋怨,不甘,在脆弱的生命面前,都成为了散落在人间的一场闹剧。

对于童年的遭遇,谈不上原谅,也没有释怀,而是深深地种植在记忆的丛林里,偶尔拿出来掂量审视,不全有伤痛,快乐和温暖也零零散散掺杂其中。于是更加觉得不应该擅自给谁施加罪名了,因为在血浓于水的关系里,我们本就彼此纠葛,也彼此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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