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掌纹的女人】断掌女人(5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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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多说上几句话，就会被林迪克到了一样。

现在看着林迪从大城市归来，穿着还不错的衣裳，村里人看她的眼神就变得和蔼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终是没人再说她断掌的事情了。

“小迪回来了，大城市回来的到底是不一样了啊。”

“你看看这身上穿的衣服，以前哪儿见她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啊。”

“去了大城市，到底不像是村里，成天风吹日晒的，你们看看小迪，那皮肤都变得白多了。”

04

整个冬日，村里都没什么新鲜事。

林迪的归来，倒是让这个屁股大点的村子，炸了锅。

还没走到自家门口，她回来的消息就已经飞到林强和林明的耳朵里去了。

林明飞也似地从家里面冲出去，到村口迎接他姐姐。

他在前面飞快地跑着，身后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孩子。

“林明，你姐回来了，你姐是不是当了城里人？”

“我姐就是城里人了。”林明边跑边骄傲地说着。

“林明，你姐从城里回来有没有给你带好吃的啊？要是给你带了好吃的，能不能让我也尝一口。”

“我姐要是带了好吃的，就给你们都分一点。”林明骄傲地说着。

这就跑到了林迪面前：“姐，姐。”林明激动地叫着。

“明明，姐可想死你了。”林迪蹲下来拥抱住林明，又捏捏他的小脸蛋，摸摸他的头，“明明长高了。”

“那是，过两年我就跟你一样高了。”林明得意地说。

“走，咱回去吧明明。”林迪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拉着林明，俩人就欢快地回了家。

身后跟着一群等着好吃的的小孩子。

05

林强站在家门口等着。

林迪老远就看到了爸爸，林强自从摔了一次之后，就总是腰疼，他扶着腰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朝林迪归来的方向望着。

林明冲到前面去：“爸，我姐真的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林强呐呐地说着，眼睛盯着林迪看，“怎么回来之前不写一封信呢？爸爸好去镇上接你。”

林迪扶着林强进屋：“爸，城里头已经不兴写信了，再说过年了，邮递员也放假了啊。”

“对对对，你看看，爸见你回来，都高兴糊涂了。快进屋快进屋，外面冷。”林迪和林明就跟着林强进了屋。

去年年底，四头猪卖了钱，在林明的百般纠缠下，林强终于去镇上买了一台彩电。

电视里正播放着林明爱看的《猫和老鼠》。

“上炕，上炕，炕都烧热乎了。”林强说着，一家人就脱了鞋坐在热烘烘的炕上。

林明的那群小伙伴们挤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就等着林迪解开行李袋，能给他们分一些好吃的。

还没等林迪说，林明就去解林迪的袋子了。

“姐，这是什么东西？”

“那是巧克力，分给你的伙伴吃吧。”

“巧克力？”林明盯着手中黑乎乎的一块看了看，他还从来没吃过呢。

他从袋子里面掏出一些来，分给村里的孩子们。

袋子里面还有饼干，糖果和香蕉，林明一一掏出来，分给那些孩子们。

一群孩子一边吃着，一边和林明蹲在地上看《猫和老鼠》。

大家都开心地笑着，林迪看着孩子们高兴的样子，也跟着开心地笑着。

林迪与林强坐在炕上，炕烧得很热，浑身都暖烘烘的。

林迪笑着招呼孩子们：“你们慢慢吃，吃完了姐姐包里面还有啊。”

林强也笑，看着孩子们开心幸福，他知道，苦日子总算是熬过去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林迪：“你妈对你还好吧？”

林迪一怔，笑容凝固在脸上，淡淡地说：“挺好的。”

“别再跟你妈置气了。”林强说，“当年她跟那卖货郎偷着跑了，让我们家成了整个疙瘩村的笑柄。我怨恨过她，想着她该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吧。”

林强顿了顿，看着林迪的脸，“没想到，她到底还是惦记你的，能好好上学就好，平时多给你妈点笑脸，知道吗？”

“我知道的。”

林迪没有说她在临南市的遭遇，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不想再提起来让爸爸操心了。

“听说你妈后来又找了个男人，那男人对你好不好？”林强好奇地问。

“也挺好的。”林迪抿嘴笑了笑，“爸，我的事情你就不操心了，我现在吃得好住得好，又上的好学校，只要你和明明都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林强憨笑着点点头，黝黑的脸上显出一层一层的褶子，这几年，他似乎老得很快。

林迪心酸地看了看爸爸，她不愿再提起与刘彩娥之间的事情，便说：“爸，你和孩子们坐着，我去给咱做饭吧。”

“爸去做吧，你跑了一天累了，歇歇。”

“我不累。”林迪说着就下了炕，“我回来了就该我做饭了。”

06

吃了晚饭，孩子群散尽，到了睡觉的时间了。

林迪就去打扫自己的房间，整理床铺。

林强一个男人，总是粗枝大条些，想不起来做这些细小的事情。

房子许久未住人，灰尘落了厚厚一层。

林强有点尴尬地说：“小迪啊，明天再打扫吧，晚上就挤炕上睡吧。”

林迪现在是个大姑娘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小小女孩，跟两个男人挤在一个炕上睡，到底是有点不方便的。

她一边打扫一边笑说：“没关系啊，一会儿就弄好了，爸，你和明明先去睡吧，不用管我了。”

“我们睡觉还早呢。”林强忽然生气地说，“自从买了电视，你弟弟啊，天天晚上看到12点才睡觉。这学期期末考试，语文58分，数学62分，就这成绩，还天天钻电视里面，寒假作业都不写，早知道就不该给他买电视。”

林迪苦笑着，她这个弟弟还真不是个读书的材料，从小看见课本就头疼。

不过行行出状元，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走读书这条路。

便对林强说：“现在放寒假着，他想看就让他看会儿吧，往年明明都是跑人家小虎家里看电视，小虎那兄弟俩动不动就欺负明明，现在自己家里好不容易有电视了，就让他过个瘾吧，以后看多了，就没那么稀罕了。”

“唉，有什么办法呢，说他又听不进去，打也打不动，随他去吧，唉！”林强叹着气进自己房间去了。

林迪正在扫地，就听到那边房间传来林强大声呵斥林明的声音：“你离电视远一点，回头看成近视眼了，我还得给你买副眼镜。”

林迪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继续打扫她的房间。

07

她清扫完床上面，又去扫床底下，床底下的灰更多。

林迪弯着腰用扫把费力扫着，扫着扫着，发现床底下放了一个手提包。

林迪用扫把将那包掏出来，又拍干净上面的灰。

包的颜色露出来，林迪刚开始以为是一包杂物。

却没想到，眼前的包，竟是去年过年时候杨桥送来的。

她没有打开看过，当时一心只想着与杨桥保持距离，将这包里的东西扔在床底下，如今，竟有一年多了。

林迪放下扫把，拉开包的拉链，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全涌了出来。

有一条电热毯，还有对联，门上贴的门神，“福”字等。

“福”字旁边印着一头小猪，欢喜地站在那里。

是的，去年是猪年，如今已是鼠年了。

这对联和“福”字，尘封在床底下一年了，它们本该是贴在墙上，挂在门上，与人们一同欢庆新年的，可是过了它们的年份了，现在已是毫无用处了。

林迪想到去年时从自行车上取下这袋东西的杨桥。

他那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将这些东西放在她面前，生怕她不要似的。

对联和“福”字的下面，压着两件衣服，一件是给林明的，现在拿出来看，显然是已经小了。

还有一件，是给林迪的。

那是一件浅黄色的袄子，帽子上有一圈白色的绒毛毛。

林迪拿在手里看，又摸了摸，袄子软软的，很舒服的感觉。

她摸着摸着，心里竟泛出难过来。

她终是辜负了杨桥的心意。

08

林迪将所有的东西又重新装回那个包里，只留下那个浅黄色的袄子。

她唤来林明。

林明一脸着急：“姐，你找我，有什么话你快说吧，我那边电视正演的紧张呢。”

林迪欲言又止地问：“明明，今年，那个大哥哥有没有来过？”

林明一拍脑门子：“姐，你不说我还忘了，来了，来了，那大哥哥每年过年都来。”

“什么时候来的？”

林明想了想说：“腊月28那天下午。”

“哦。他，有没有说什么？”林迪心跳加速，她紧张地问着林明。

林明说：“他看你没在家，就摸了摸我的头，然后自己一个人在村口站了好长时间。”

“知道了，你去看电视吧。”林迪想着杨桥没有见到她，定是很失望吧。

她铺好床，坐在上面发了一会儿呆，觉得有点冷，又起来到床底下拉出那个包，将里面的电热毯翻出来，铺到了床单下面。

电热毯插上电，很快就将整个被窝就暖热了。

林迪躺在上面准备睡觉，却听到林明在外面叫门：“姐，姐，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林迪伸着脖子对着门说。

林明探进一个脑袋，手中拿着一封信在空中晃了晃：“姐，我忘记了，那大哥哥给你写了一封信，让我见到你的时候交给你。”

林迪心中一阵激动：“快拿来。”

林明将信递到林迪手中，信被林明的脏手揉搓的皱巴巴，脏兮兮的。

林迪皱了皱眉头，笑着指了一下林明的脑门子。

林明摸摸自己的脑袋说：“我没看。你自己慢慢看吧，我去看电视了。”

09

林迪紧张地拆开了那封信。

心狂乱地跳动着，激动，惊喜，像是得到了一件心爱的物件。

林迪：

许久未见，见字如面。我来找你之前，就写好了这封信。又是新年了，以往的两年，我都会过来看看你，今年也是一样。但知你去了远方，不知有没有再回来。所以我做了两手准备。若见到你，该说的话，当面对你说了最好。若见不到你，那只能在信中告诉你。而这封信，我却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

若你真的看到，那应当知道，我们是真的没有见到面了。

你走的这段时间，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时常的课闲的时间就会想起你来。你穿着好看的衣服，梳着好看的头发从我身旁经过，我却没来得及与你说上一句话。

往后的时间里，我总是在后悔，为什么不冲上去拉住你，求你留下来。

或者即使你不会留下来，就是郑重地对你说一声再见，也是好的。

可是没有，我什么都来不及说，什么都来不及做，你就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在我生命中的那些痕迹还清晰地存在着，可我却再也找不到你了。

我问了你弟弟，你去了哪里？他只是摇头。

世界之大，我却不知你容身何处。

想来，你是不愿告诉我的吧。你若愿意告诉我，必会写一封信给我，就像从前那样，说一说你生活中的喜怒哀乐。

一直以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以为自己可以成为你的英雄，守护你，保护你。

自你离开后我才明白，你是那样坚强勇敢的女孩子，你从苦难中艰难地挺过，你才是自己的英雄，而我，什么都不是。

可不管如何，我还是想要对你说，我想你，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

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时你与杜二虎对峙的时候，你那终年忧伤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我，我就想要永远都对你好，只对你一人好。

可我们都太年轻，太小了，我不敢轻易说出口，怕影响我们之间坦荡的关系，怕你永远不理我。

可是现在，纵然我没有说出口，你也已经是很久很久都没有理我了。

这些话我在心里憋着，倒不如说出来吧。

最后，不管你能不能看得到，我还是想对你说，我等你，会一直等你。

也或者，我会去找你，等我上大学之后，不管你身在何方，我走遍天涯，也终要找到你。

杨桥

10

读至此处，林迪早已泪流满面。

杨桥，他为什么那么傻。

她只是他生命中的匆匆过客，他为何要对她倾注如此之多。

去见他一面吧。

林迪心底的那个声音正激动地对她说。

她是想他的，就像他一样，她也不敢轻易说出口。

过了初八，她就要走了，若再不见他，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