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徐峥省到诉讼地煤矿,25公里,狭窄的山区沥青路,在运煤的大卡车的碾压下,已经凹凸不平,下小雨后更是泥泞不堪。偶尔呼啸而过的奔驰、宝马、保时捷也被黑泥覆盖。11月18日早晨,郑春云带领的30多辆汽车在倒塌的村庄中浩浩荡荡地驶过的情景,至今仍给村民们留下了记忆。他要去找诉讼地的煤炭总经理王建福。
从丽水县城到诉讼地煤矿,25公里,狭窄的山区沥青路,在运煤的大卡车的碾压下,已经凹凸不平,下小雨后更是泥泞不堪。偶尔呼啸而过的奔驰、宝马、保时捷也被黑泥覆盖。11月18日早晨,郑春云带领的30多辆汽车在倒塌的村庄中浩浩荡荡地驶过的情景,至今仍给村民们留下了记忆。他要去找诉讼地的煤炭总经理王建福。
煤老板们之间发生纠纷,在这个矿产丰富的东小县并不稀罕。这种阵地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大部分时间都不能这样。但是那天早上炸弹爆炸了,传统的谈判方式失败了,煤炭江湖浮出了水面。代价是9社48奖。
那天,血案
17岁的陈涛(化名)对本报记者说,那天早上到达呼城酒店是早上7点多,餐厅里已经坐了很多人,说:“4桌,大约30-40人。”11月18日是星期四。该上班的那天,他在下一个村子做焊工,但工厂今年经济不景气,老板一回到家乡,工人们就四散了。前一天晚上,他接到中学同学的电话,第二天早上去湖南省酒店吃早饭,说:“然后一起上山玩。”觉得回家再出来有点不舒服,他干脆在县城的网吧玩了一晚上。
陈涛是第一个可以去湖南省酒店吃早餐的人。这家酒店位于县城主干道阿鲁街,是站立第一家三星级酒店,现在也是一流的。酒店由客房、餐厅、娱乐城等四座建筑物组成,庭院里有一个大花园。设施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湖南省酒店有响当当的总经理——郑春云。看看周围来吃早饭的人。十几岁到30多岁都有,但除了那个中学同学外,陈涛一个都不知道。他心里咕哝了几遍,问周围的同学上山干什么,得到的答案还是那句话——“就这么玩吧”。
王后告诉本报记者,这是他早上接到的电话,打电话给马俊伟,说:“来吃早饭,去矿山做点事吧。”虽然没有说清楚,但王浩大致知道“做点事”是什么意思。他25岁,已经做了三四年的煤炭生意,经常在郑春云矿买煤。37岁的马俊伟是郑春云最能干的干部,两人因同乡从小一起生活,后来拜亲家。“云南习俗,也就是郑春云的女儿成为干爹。”当然,在玛戈的邀请下,王浩无法拒绝,他开着自己的宝马很快就到了。
7点多,刘朴生也来到了湖南省酒店。但是他没有被邀请吃早餐。湖南省酒店街一楼有洗车场。他那天没事,早点来洗车。洗衣快结束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从酒店出来的郑春云,郑对他说。“和我一起去矿山吧。”刘朴生也想做煤炭生意,从郑春云刚下的辽津煤矿进货,自然欣然答应。
一切看起来波澜壮阔。郑春云没有坐自己的奔驰越野车,而是登上了刘博生的三菱吉普车。他有糖尿病,上车前没有忘记吃药。一上路,郑春云就开始打电话,第一个给王建福打电话,关掉电源。又给王元华打了电话,刘朴生听到本报记者郑春云在电话里说:“爸爸,今天到期了,我要去找王建福。”挂了电话后,郑春云的语气淡然地对刘博生说:“王建福决定偷我的煤,给我处理20天。”刘朴生发现原来不是郑春云自己的矿山,而是用旁边的松脂发光。
另外,王元华接到郑春云电话时,正在县城的一个路口等红灯,那天他带妻子去看医生。68岁的王元华是徐石煤界元老级人物,有人说:“老百姓不知道现场是谁,但王元华不知道。”诉讼地煤矿现在也以他的名义,王建福只是承包了其中一个否定。在这场纠纷中,王元华当然是最合适的调节者。
车从县城出来了,刘朴生说在后视镜里看到的。随后,汽车纷纷跟来。马俊伟开着郑春云的奔驰,王浩的宝马紧随其后。队伍后面有十多辆小型货车,陈涛正和初次见面的七八个人挤在其中一辆上。刘朴生暗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看到旁边郑春云泰然自若的样子,就不会多想了。
来自县城只有25公里,但路况不好,9点到达。“当时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几个工作人员看不到王建福的影子。”位于旧城杨可达巴村的诉讼地煤矿在半山腰。只能爬3 ~ 4米宽的灰渣路,旁边有10多米深的陡坡,下面是零星的粮仓。早上八点的换班已经过去了,上早班的工人下井,加班的工人刚躺下。
刘朴生说,他把车停在离油井四五十米的平地上,郑春云下了车,后面的车也到了,陆续下来的人围了过来。刘博生犹豫不决,没有马上下车。他解释说:“我只是个买煤的人,不想插手矿山。”现在和我们回忆,他当然庆幸自己没有马上下车。通过车窗玻璃,他看到郑春云走在最前面,把人先带到松脂的新井。但是半小时后又走到了老井。
刘朴生说,他从车上下来,刚刚点燃了香烟。“砰!”“一声巨响,脚下的地面颤抖着,抬头一看,眼前已经是烧焦、呻吟、喊叫声,
此起彼伏。紧接着,“啪啪啪,先是密集的枪声,紧接着像是点射,上去拖人的人也很快倒下了”。后面还没靠过来的人马,一下子乱了套,有人急着从地上抓起木棍、钢管,从混乱中跑出来的郑春云,赶紧喊住大家。他第一个电话还是打给了王元华:“大爹,出大事了……”刚刚陪妻子打上点滴的王元华,说他一下子愣住了。
刘朴生告诉本刊记者,当时郑春云捂着受伤的腰,还是上了他的车。车子掉了个头,往前开出没多远,他就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一辆装载机停在路中间。“肯定是中埋伏了。”管不了三七二十一,他猛打方向盘,从旁边的煤渣路挤了过去。
他们先去了泸西县人民医院。伤员陆续来了几十个,平日里还算闲散的医院一下子忙乱起来。郑春云简单安排了一下,就要刘朴生拉他离开,他不敢回家,想了想,“带我去昆明吧”。
从泸西到昆明,走高速也要两个小时。刘朴生回忆,一路上,郑春云都没怎么说话,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偶尔嘴里自言自语几句:“跟做梦一样,怎么就被人用炮炸,用枪打了?”刘朴生说他心里怦怦直跳,踩着油门,一路都没敢停车。
到了昆明,先去军区总医院做了个检查。郑春云担心有人追过来,他叫刘朴生直接拉他去省公安厅。16点多钟,两人来到公安厅门口,郑春云独自进去报案。刘朴生一人在车里等着,左等右等不见人出来,19点多钟进去问,原来是泸西的警察到了。一直折腾到21点多,刘朴生自己开车回泸西,郑春云被警察带走。当晚,王建福也被控制。
跟陈涛一样,王虎说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了。仍然躺在县医院的20多个伤员,现在能回忆起来的,只有那一声突如其来的爆炸。王虎肺部受伤,现在一说话还疼得厉害;陈涛的耳膜被震伤,我们非得高声喊话他才能听见。出事后,当时拉他去的同学一直没露面,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上山玩一下”是干什么,当然,更不知道郑春云是何许人物。
还有9个再也没有醒过来的人。25岁的张俊,平时开车拉煤,老实巴交的父母从乡下赶到县城,第三天才在殡仪馆里见到儿子的遗体。“除了一个枪眼,浑身没有别的伤口。”我们的见面约在县城一家宾馆,为了躲避乡镇干部催他们火化儿子遗体,无奈躲到了这里。他们从柜子里拿出两件沾满泥土的上衣,那是张俊当天穿的外套,背部左侧有一个不足1厘米的圆形弹孔,衣服里层浸出一片血迹。子弹正中后心,但没有从前胸穿出,直到尸检时才取出来,一枪毙命。俩老人已经没了眼泪,只是不断地念叨着儿子的壮实:“1.87米,90公斤。”
在医院采访,都是当时已经昏迷的伤员,枪声不在记忆之中。但是,仅就9位死者看,大部分都是死于致命枪伤——何海军,34岁,头部1枪;李永其,21岁,后背1枪;小张俊,19岁,前胸1枪……死者中还包括郑春云的干将马俊伟,颈部1枪,胸口1枪。
泸西警方对这起血案的定性是:“预埋民用炸药,人为引爆,同时发生枪击并致人死亡。”
那一月,纷争
山里阴湿寒冷,案发现场小松地煤矿现在还被警戒线围着,3辆警车旁边,用木头生了一堆火。民警说侦查还在继续,虽然已经刑拘了20多个嫌疑人,但诸多疑问还没有完全解开,炸药如何埋伏?怎么引爆?谁开的枪?一共有多少枪?……爆炸点就在老井口旁边的一个小棚子,矿上的工人说是用来存放水泥的。现在只剩下木棍搭成的架子,爆炸产生的冲击力把塑料布吹上了七八米高的电线。虽然已经停产,但还有几十个矿工没有离开,留守的小刘告诉我们,他们是在等着发工资,“每月20日发钱,没想到差两天就发生了爆炸”。
这只是小松地的一个副井,旁边更大一片产煤区才是小松地的主井,现在的法人还是王元华。按照王元华自己的说法,2005年,经营洗煤厂的王建福需要从小松地煤矿购买煤炭,他认为当时煤炭供不应求,就提出将一个水平煤层承包给王建福开采,最后将南头一片区划给了王建福。但另有知情人告诉我们,名义是承包,实际上是王建福花了1200万元直接买下了这口井,“承包是允许的,但通风用的副井不能私自买卖”。
1公里外山上两个大烟筒的地方,就是被盗采的耀进煤矿。在泸西,这算是一个明星矿,秧田坝村的副村长王丛华告诉我们,村里的十几个煤矿,其他的都以“小松地”这样的山头或山坳命名,只有耀进不同。它诞生于1958年“大跃进”时期,曾叫跃进煤矿,是泸西仅有的几家国有矿之一。1987年国有改私营,跃进煤矿是全国第一家,买家正是秧田坝村村民王元华。早年在生产队搞采购的王元华,“社会关系广,胆子大”,自此成了泸西县第一个被称作“老板”的人,虽然“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老板是什么意思”。
看上去,“老板”干得不错,很快开回一辆红色的苏联轿车,“跟现在的夏利差不多”,但在当时却是泸西第一人,所以一直到现在泸西人说起王元华,还记得“县长没坐轿车时他就坐上了”。1996年,王元华从跃进煤矿辟出0.35平方公里,开办了小松地煤矿。有知情者跟我们解释其中缘由:“跃进是大矿,年产9万吨,王元华拿下来的价格很低,可能担心日后生变故,索性再开一个小矿,为自己留条后路。”之后,2001年,跃进煤矿转手给钱老三,又于2007年转给另一个煤老板李世国。其间,跃进改名为耀进。
郑春云进入这片煤区的时间,与王建福差不多,也在2004年左右,承包的是小松地另一边的斗凹子煤矿。这样,在同一条煤层上,耀进、小松地、斗凹子一字排开。李世国告诉我们:“虽然早就听到巷道下面有放炮的声音,怀疑是小松地盗采,但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更不敢找王建福理论。”按照李世国的观察,王建福不敢盗采郑春云的斗凹子,只好向这边的耀进下手。而今,郑春云也拿下了耀进,夹在中间的王建福捂不住了,“冲突难免”。
煤老板们之间的关系微妙复杂,郑春云与王建福几年来一直相安无事,演变成现在的江湖仇杀,也不过短短1个月的时间。
到了今年10月15日,李世国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从9月底就有高利贷的债主派人24小时跟着他。48岁的李世国,父亲和叔叔都是泸西最早的煤工,初中毕业后也加入了煤炭行业。2006年,他花4000万元从钱老三手里买下耀进煤矿50%的股份,第二年,钱老三又作价8000万元,把另一半股份也转给了他。
虽然煤价一个劲儿地涨,但李世国的经营却不顺利。先是2008年发生了瓦斯爆炸事故,死了5个人,停产了5个月;紧接着,自己的尿毒症加重,管理跟不上,李世国开始靠借高利贷勉强维持。两年下来,已经积攒了2.6亿元的债务,“其中只有2000万元是银行贷款,光利息每月就五六百万元”。
这一天(10月15日),李世国在郑春云的虎城宾馆会议室,招来了71个债主。他提出将耀进作价1.8亿元转手抵债,“否则,再干一年,就一文不值了,只剩一条命”。其他债主都出不起这个价,“更不敢招惹王建福”。会开了一天,最后郑春云答应接手,虽然也有些不情愿,“他说要是有人接,自己愿意拿出1000万元补贴,作价1.7亿元,但仍然没人要”。李世国这样向我们解释他与郑春云的关系,早在当年郑春云买下斗凹子煤矿的时候就找他帮过忙,“这次也算两肋插刀了”。
李世国说,第二天,他陪着郑春云去矿上看地界。这也是他第一次踏进小松地的矿区,“煤老板有不成文的规矩,相邻的井水不犯河水”。他说,这一看,吓了他一跳,王建福两年前新开的一口井,巷道直通耀进的中心采煤区,“不是打擦边球,而是明目张胆了”,于是马上报告了县国土局。10月17日,郑春云与李世国正式办理了交接手续,全权接手耀进。
秧田坝村的村民都记得,那天,耀进矿上放了很长时间的礼炮,那是郑春云在庆祝。李世国回忆,当天中午在矿上杀了几只羊,晚上郑春云在县城摆酒,但他并不记得曾经邀请过王建福。
郑春云接手后加快了处理进度。10月25日,书面上报国土局;第二天,双方在小松地煤矿会议室碰头,请来王元华调节,郑春云要求收回越界煤层,但因为王建福已经在郑春云接手的当天晚上炸封了巷道,谈话不欢而散。10月27日,双方在国土局监督下下井勘察,巷道果然已经炸封到了井口,只能根据双方的图纸判定王建福越界660米。王建福没有辩解,承认超采了耀进5个采区,“每个采区160米,双方彻底摊牌了”。10月28日,双方又在国土局碰头,郑春云提出由王建福修复炸毁的巷道,然后由政府部门出面做安全测评,并要求王建福赔偿盗采损失。李世国向我们分析说:“5个采区两年至少能出10万吨煤,现在每吨按500元算,就是5000万元,但他把耀进巷道下面挖空了,中间的部分因为安全不过关已经不能再采,由此带来的浪费又得10万吨。”未经证实的消息,郑春云曾提出过3亿元的赔偿额,王建福没有回应。
双方约定的期限是20天。到了11月15日,郑春云去小松地查看,没有修复的动静,给王建福打电话,对方说在昆明看病,一直没联系上。11月18日,约好的日子终于到了。每周做两次透析的李世国现在向我们回想起来还很后怕:“要是那天早晨郑春云给我打个电话,我肯定跟着上去了,命就没了。”万幸,他那天没有接到郑春云的电话,但是很快接到了郑春云的助手打来的电话:“炸死人了!”
那十年,江湖
在泸西县城采访,郑春云也是“名气大过县长”的人物,当然,外号“小老五”的王建福更不好惹。“煤矿纠纷很正常,大多是双方坐下来协商,超采的一方退出,赔点钱了事。自己谈不成的就找调节人,或者找政府出面,一般弱的一方就认输,大家忙着赚钱,没心思闹事。”有煤老板跟我们分析说,“只是,这次双方实力相当,又都不是正宗的煤老板。”
我们采访的诸多煤老板,在历数泸西县的煤炭圈子时,郑、王二人还都排不上号。与那些“正宗”的煤老板不同,郑春云与王建福的发家史,都是因江湖而煤炭。
38岁的郑春云是泸西县金马镇人,小学读到三年级就出来打工了。有了解其发迹史的知情人告诉我们,上世纪90年代,郑春云纠集了一帮人,在昆明“拿玻璃当玛瑙,专门诈骗退休工人”,开始混社会。回到泸西后,染上了赌瘾,混迹于各赌场。后来干脆在老家自己开起了赌场,靠“放水”收钱,从中抽头渔利。
积累了第一桶金后,郑春云进入煤炭行列,除了旧城镇秧田坝村的斗凹子煤矿,还在隔壁的师宗县买下一座小煤矿。不过,这些还不足以确立他的江湖地位。2005年,已经在泸西县城小有名气的郑春云,迎来了自己的转折点。接连两天晚上的赌局中,他赢了虎城宾馆老板陈建喜600多万元。为了偿还赌债,陈建喜将虎城宾馆作价2700万元转给郑春云。
知情人士向我们分析泸西的江湖圈,处于最上层的几个大哥都有个共同特点,要么有宾馆要么有KTV娱乐城,“不仅是身份的象征,关键是可以养小弟,有个据点”。拿下虎城宾馆的郑春云牢牢确立了自己的江湖地位,甚至迈入了“泸西三大哥”的行列。
不过,如日中天的郑春云很快就遇到了麻烦,把家底输光的陈建喜去省公安厅告了他的状,说是“虎城宾馆值4000万元,只是迫于郑春云的恐吓才不得不低价转让”。这个案子,现在还能查到当时媒体热闹的报道,成为当年公安厅挂牌督办的赌博大案。现在县城里很多人说起郑春云的势力,都会感慨抓捕他那天的场景,据说,郑春云被省公安厅来人直接带走,手下的小弟们知道后,马上召集了十几辆车,一路追出了泸西地界才罢手。
后来的结果,充当保护伞的县公安局副局长被贬到蒙自,成了一个普通民警。郑春云被判有期徒刑两年,缓刑四年,很快就回来了。有了这变故,联想到当年有恃无恐的追击,郑春云的名头在泸西更响亮了。不过,接近郑春云的一位知情人告诉我们,处于缓刑期间的郑春云收敛了很多,“对外做事比较谦让,只对手下小弟凶一些”。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在泸西以及郑春云的老家金马镇白石头村采访时,听到对他的评价大多正面的原因,有村民说:“郑老板每年过年都会给村里60岁以上的老人发东西,还帮村里修路修桥。”获释后的郑春云,为了戒掉毒瘾,在老家办起了养牛场,专门饲养了30多头斗牛,“斗赢一场奖金从几千到几万块不等,刺激程度不亚于赌博”。
不过,这并不能掩盖他的江湖势力,我们去陈建喜家两次,他都回绝了采访,他老婆给出的理由是:“郑春云是被袭击一方,将来肯定还会放出来,我们不敢惹麻烦了,只想过太平日子。”这个理由,后来也在另一位煤老板那里被提出。
与郑春云的跌宕起伏不同,王建福的发家史似乎没有那么轰轰烈烈,但是他后来的江湖名声却是“更狠、更疯狂”。老家旧城镇督捕抚村的王建福兄弟五个,他排行老小,才有了“小老五”的外号。也是早早退学打工,先是开拖拉机,后来开东风车拉煤。李世国与王建福的大哥曾经共事,他回忆起上世纪90年代,王建福开了个农机销售点,还只是个小娃子,有事经常来找大哥,李世国的朋友要买拖拉机,打电话要王建福优惠一下,他都热情答应。
但是,过了没几年,王建福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知情人士告诉我们,王建福真正的起家是放高利贷,他纠结了一帮社会无业人员和刑满释放人员,其中以来自昭通的“镇雄帮”和混迹昆明的“东北帮”为主,很快建起了自己的洗煤厂。做了一辈子煤炭生意的李世国向我们分析,洗煤本身赚钱有限,“一吨不过三五十元”,但如果跟高利贷挂钩,结果大大不同。王建福专门从那些向他借过钱的煤老板进货,“本来一吨380元,他只给人家200元,算上利息,等于一年白吃三四万吨煤”。如此一来,势力如滚雪球般壮大。
与其他大哥一样,有了钱的王建福也在县城买下一座娱乐城经营,不过规模不大,现在圈里人说起来,一致的看法是,“就因为他没有什么大产业当据点,更加肆无忌惮,不按常理出牌,不讲江湖规矩”。
证明王建福“更疯狂”的例子,是那些被他打过的人。县城的出租车司机都知道,王建福的座驾是一辆“指挥官”越野车,挂了个“空K”的白色军牌,“谁要是不识货超车时晃了他一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下来就打一顿”。李波(化名)就是其中之一,2006年开着自己的小QQ在路上堵了一下王建福的车,被当即扇了两个耳光,尽管他们还有亲戚关系。李波不服气,一路跟到王建福的小松地煤矿说理。“他什么都不说,就掏出一把手枪顶在我脑壳上,旁边的保镖又掏出一把。”李波说。结果很自然,李波被痛打一顿,还被派出所以闹事为名带走。至于枪嘛,李波跟派出所长说了半天,得到的答复竟然是“污蔑也是犯罪”。李波跟我们聊起王建福,只一个劲儿地摇头说:“那人无聊,真是个疯子。”
类似的劣迹,随着王建福的被捕,终于给了受害者开口的勇气。已经退出煤炭圈的赵家模现在是金马镇爵册村的村支书,我们去见他的时候,他给我们搬来一大摞材料,有口供笔录、伤情鉴定书、诉状等等。他在2005年被王建福的人打成了十级残疾,还被抢去12万元现金和一块劳力士手表,从此就成了状告王建福的带头人。但是,5年过去了,公安部门一直没有回应,进去的几个小弟也很快被保释出来。王建福与当地公安局多位领导的“亲家”关系,在当地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王建福高调得很,讲派头,出门时常常拉上公安局的领导随行。身边的小弟更是形影不离,因为仇家太多,甚至上厕所都要差保镖先去查看一番。秧田坝村的村民对这位“古惑仔大哥”一样的老板印象深刻:“每次来矿上,身边至少4个人,穿着统一的黑衣服,只是发型都稀奇古怪,有黄的有红的。两个保镖,一个提包的,还有一个专门提茶壶的,喝一口赶紧倒一口。”
虽然每逢过年也给村里老人发苹果发毯子,但“小老五”的名声还是以“恐怖”著称。我们去他老家督捕抚村采访的时候,在那个满是土坯房子的破旧村庄里转了三圈,竟然没有一个老百姓敢指认他家大门。“你们找小老五?”一个正在打牌的中年人刚要说,立刻被旁边的老头呵斥住:“认不得,认不得,你们去问别人。”4个哥哥中,只有三哥还在村里务农,不过,即便有村民帮我们指认,那个矮矮的中年男人还是断然否认自己是“小老五”的哥哥。据说,因为利益纠纷,“小老五”甚至曾带人提着刀打到自家四哥的门上,兄弟交恶。
富饶的煤炭资源看上去并没有惠及这里的百姓,泸西还是国家级贫困县,去年的农民人均纯收入只有2988元。即便煤矿最多的秧田坝村也是破败不堪,村里唯一一条柏油路2004年才修成,现在已经被压烂。社会分化极其明显,县城里的车主要有两类,一类是奔驰、保时捷以及悍马这样的大越野车,另一类就是无处不在的微型面包车。“前者拉老板,后者拉小弟。”出租车司机跟我们开玩笑说。“摆造型”是这里的流行词,“就是打架时双方喊人来摆架势,谁的人多,对方就服输了”。前两年声势最大的一次,甚至用大巴车拉了16车小弟去“摆造型”。所得红包也不一样,“冲在前面打架的300块,后面造势的100块”。至于武器,除了常见的木棍、钢管、砍刀外,最受欢迎的是那种在钢管一头绑上砍刀,人称“关公刀”。
一直到2005年,这个40万人口的中等县才有了第二所高中,但仍有80%的初中生没法继续上学,每年有三四千小伙子进入社会。夜幕降临后,灯火阑珊的娱乐城里,到处是不足20岁的毛头小青年。我们去医院采访的时候,进到一个烟雾缭绕的病房,这里住了3个在此次爆炸中受伤的男孩,都不足20岁,正好有朋友来看他们,一屋子小伙小姑娘们围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看警匪片,头上、胳膊上、腿上缠着绷带并没有让他们沮丧,他们大声说笑着,对于我们的话题没有任何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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